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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糖 / 2021/02/26 12:23 / 7168 / 273
六朝清羽记
穿越
武侠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5 09:39:13

第四章若瑶

仍然是云府的海蜃楼,不过此时楼内没有昨日的歌妓舞女,偌大的堂上只摆了三张坐榻,周围的屏风全部撒除,只垂了一道纱幕,四面一览无余。这倒是防止窃听的好方法,无论是谁靠近海蜃楼都不可能不被发现。而且楼内光线较暗,有层轻纱遮挡,里面尽可以看到外面,外面未必能看到楼内的情形,反而比一般的密室更安全。

云栖峰已经在座,开门见山地说道∶“三哥从南荒回来屡屡说起程公子。我们云氏是商贾之家,凡事以利益为先,公子莫怪!公子所言的器物,一年有多少收利?”

程宗扬已经反复算过,胸有成竹地说道∶“第一年销量不会太多,但五年内必能行销天下。一斤铜可以制作二十尺的链牙,每尺以一个银铢计价,可得二十银铢,所费铜料不过一百铜铢,利润在二十倍以上。”

云栖峰摇了摇头,“一斤铜料价值为一百三十铜铢。”

程宗扬讶然笑道∶“一斤铜制成铜铢也不过一百枚,如果值一百三十铜铢,那不等于铜比钱贵?作一百枚就要赔三十枚?”

云苍峰在旁插口道∶“程兄有所不知。纯铜色泽发赤,铸钱容易磨损,因此铜铢铸造时一般掺入铅、锡,以铜六铅三锡一的比例铸成。在我们云氏铸造坊,一斤赤铜可以铸造一百六十六枚左右的铜铢。”

程宗扬恍然大悟,这是青铜铸造的比例。与一般人以为的不同,青铜器刚铸造出炉的时候呈现出漂亮的金属白色,年代过久才出现青绿的铜锈。后世常见的黄铜则是在铜料中加入少量的锌。一般情况下,青铜比纯铜硬度更高,并且随着含锡量而提高硬度,用来制作武器也更锋利。

“那链齿也不必全用纯铜,用铸钱的比例就可以,”

程宗扬从善如流地说∶“这样换算还是一样的价格。”

“公子认为这器物可以用在何处?”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说道∶“靴、衣物、包裹,只要需要扣紧的地方都可以使用。拉链比系带和钮扣的密封性更好,而且更加方便。只要有足够的原料和工匠,我可以保证两年之内让建康人都用上拉链。建康城二十八万户,人口超过一百万,每人一尺就是一百万尺,收利一百万银铢。”

程宗扬兴致勃勃还要再说,云氏兄弟齐声道∶“不可!”

程宗扬一头雾水,只听云栖峰道∶“公子拉链构思虽然巧妙,但不难仿制,一旦流入民间,不出旬月必然有人制造出来。到时数百个商家与我们争夺销量和原料,利润必然大降,甚至还会拉高铜价。因此我与三哥和六弟商议,销路仅限于军中,优先保证利润。”

程宗扬哑口无言,云老五虽然拒绝市场营销,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这里提知识产权无异于痴人说梦。拉链又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随便一个工匠就能仿制。

话说回来,这东西也就是不需太高的技术,自己才有可能仿制。高科技的东西自己带的也有,草原里还埋着两支手机呢,怎有可能纯手工打造晶片。

云氏把拉链推向市场,好不容易打开的销售网可能几个月就被人抢得干干净净!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如果算上对铜价可能产生的影响,云氏就要为这件小东西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

晋国一半以上的铜铢都由云氏铸造,虽然目前有利可图,但铜价一旦上涨,铸钱必然出现亏损。云氏每年铸钱都有定额,到时赔本铸钱才是得不偿失。

如果把原料换成其他材料,铁容易生锈,重量也更大;铅更容易磨损。如果是纯锡,遇到寒冷天气可能变成粉末,铝就不用想了,要到十九世纪才被人发现。在这个时代,金属以外可以选择的材料更少。

程宗扬心里叹道,许多技术的失传可能出于这种原始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但站在云氏的角度考虑,维持小范围、高利润的制作销售,也许是他们唯一的选择。程宗扬虽然不甘心也没有办按,谁教自己不能白手起家,创造出一套完整的化工产业呢?

程宗扬想了半晌,最后无奈地说∶“也只好如此了。”

云苍峰道∶“其一,我云氏商会出铸铜作坊一处,工匠三十人,每年供应铜料五千斤,制作拉链十万尺,将来如果不够,还可按需求追加。制作之事由程氏全盘管理,云氏不再插手,如何?”

这等于是云氏提供工厂、技术人员和原料,由自己全权生产,条件不可谓不优厚。程宗扬当即道∶“可以。”

“其二,作坊所有的产品由云氏统一收购,以每尺十枚铜铢计价。程公子,你看怎么样?”

这一下是狮子大开口,以每尺一枚银铢的价钱算,等于云氏拿走百分之九十的收入,只给自己留百分之十。

程宗扬抗议道∶“这也太少了吧?我不说五五分成,至少也要四六分成。”

云苍峰道∶“我们云氏出作坊、工匠和原料,等同承担所有的成本,让程公子坐收渔人之利。三者相加,成本至少占五成,所得利润不过五十铜铢,程公子平空拿走两成已经不少了。”

云苍峰与自己交情深厚,程宗扬相信自己向他要个上万银铢,他眼都不眨地就拿出来,白送也没什么关系。但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一谈到生意,云苍峰就露出商人本色,锱珠必较。这会儿自己如果太大度就是将交情和生意混为一谈。

程宗扬笑道∶“云执事算得也太精了吧?五千斤铜制作十万尺拉链,相当于十万银铢。原料占一成,三十名工匠,每人每月二十枚银铢工钱,不过七千二,作坊我便是租用,每月也不超过二百枚银铢,三者相加,成本最多只占两成。八成利润我拿四成,等于三十二枚铜铢。再去两枚算交情,一口价,每尺三十枚铜铢。”

云苍峰笑咪咪道∶“铸铜作坊哪里是随便能租来的?不瞒程公子说,那处作坊便是铸造铜器,每年还有一万银铢的收益。仅此折入成本就有一成,何况还有运输、损耗的费用,云某说成本占五成,并不算多。”

程宗扬打起精神,与云苍峰、云栖峰反复争辩,甚至声称自己建造作坊、招募工匠、采购原料、销售货物,算下来也能把成本控制在四成以内,还能净拿六成利润。

云苍峰则道,白手起家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不要说作坊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建成的,单是熟练的铸铜工匠就不易寻找。

双方你来我往,一边争论,一边互相让步,最后把收购价定在二十枚铜铢一尺,超出五千斤的产量则是三十枚铜铢一尺,并且由云氏承担作坊及工匠的所有开支。

敲定细节后,云苍峰亲自拟定契约,云栖峰则唤来仆从款待程宗扬。三人谈论时都是并膝正襟危坐的架式,云家人还好说,程宗扬头一次跪坐这么久,这会儿松懈下来只觉两腿发麻,爬起来道∶“云五爷,我在院子里走走不妨事吧?”

云栖峰笑道∶“不妨,程兄便当这里自己家,尽管随意走动。”

程宗扬也不客气,到了楼下看周围无人,立刻逾墙而过,按着上次的路径,熟门熟路找到那处院子。

院门仍然紧锁,墙角的翠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程宗扬抬指在门口的花瓶上一敲,指下发出一声清响,然后拾阶而上。

那个披着狐裘的少女坐在楼梯尽头,水一样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道∶“你来了。”

程宗扬笑道∶“你知道是我?”

“每月望日前后,这个院子是不能进人的。”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小心道∶“我来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

程宗扬挨着少女脚边坐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如瑶。”

程宗扬夸张地拍了下手掌,“真是好名字!喂,你别笑,这名字真的好听。我要有个女儿就叫她程如瑶。”

“你不是姓萧吗?”

“哦,我是说顺口了,让女儿跟母亲的姓。”

少女哦了一声。“原来萧公子已经有妻子了。”

“妻子倒谈不上……喂,说说你自己吧,为什么别人不能进来?还有,穿这么厚的狐裘难道不热吗?”

少女慢慢道∶“我幼年时得过一场大病。每到望日前后就通体发寒,时常听到有人走动就会昏厥。”

“竟然还有这种病?”

程宗扬好奇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好一些了?”

云如瑶摇了摇头。

“那你这会儿为什么没有昏倒?”

“我也不知道……”

云如瑶轻声道∶“有时说话就会睡过去。”

“昨天你没事吧?”

“睡一时就好了。有一次我昏了四天,五哥把棺材都准备好了。还是三哥请来一位高僧把我救转过来。”

“你三哥是云苍峰?”

“你认得他?”

程宗扬讪讪道∶“难怪云丹琉叫你姑姑呢,没想到云老哥还有个这么小的妹妹。”

云如瑶低声道∶“我是庶出的。”

嫡出是正妻所生,其他姬妾生的都是庶出,两者虽然同出一父,但在家族和社会上地位相差极大。程宗扬对这些毫不在意,大伙儿都是爹生妈养,能有什么区别?

“你身上好香,是不是用了龙涎香?”

云如瑶从袖中取出一个寒冬时节才用的手炉,铜炉的气孔内正散发出奇异的芳香,怀中满满的都是馨馥香气。

昨天见过一面,不知为何这个少女寂寞的容颜总留在自己脑海中。一想到心里就软软的,禁不住想去呵护。自己明知道这事是云家的忌讳,仍忍不住过来与她说几句话。

“你病那么重,身上倒没有药味。”

“我不吃药的。”

程宗扬玩笑道∶“难道云家请不起医生?”

“三哥说,凡药都有毒性。我秉性原本就弱,再服药会伤了身子,平常只是吃些补品。”

也不知道云家有什么难言之隐,生怕被人知道有个妹妹身染重病,连对自己也隐瞒不说。恐怕云如瑶生下来就没离开这处院子。

云如瑶抬起眼∶“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程宗扬道∶“我是你三哥的朋友,陪人来谈生意,想起昨天的事,专门来看看你。”

“谈什么生意?”

“算是铜器吧。”

程宗扬随口说了几句,云如瑶静静听完,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程宗扬把背包递过去,少女拉了几下,想了想道∶“你算错了。”

“什么?”

“铜器坊的链牙做不了这么小,每颗链牙做下来大概宽三库、长八压,一斤铜料分量约为三合,制成链牙约长七尺四寸。如果链牙做得更大,长度会更短一些。”

云如瑶轻轻道∶“你应该按重量计价才公平的。”

合是六朝使用的容积单位,约等于五十分之一升。自己只是大概估计一斤铜料能做二十尺,五千斤等于十万尺,一年能拿两百万铜铢。云如瑶却对铜料的容积、铜器坊的制作水准如数家珍,按照她计算的结果,自己的收入锐减三分之二,一年能拿到三百多金铢的收入就不错了。

“云三哥竟然玩这一手来阴我?”

云如瑶小声道∶“三哥哥并没有算计你。链牙都是以浇铸法铸成,大小虽然不同,但制作所费时间相差不大。萧公子原本计算一年耗铜五千斤,制十万尺。仍以十万尺计,耗铜就不是五千斤,而是一万三千六百斤。前五千斤可制三万七千尺,收入七十四万铜铢;后面八千六百斤可制六万三千尺,以每尺三十铜铢计价得一百八十九万银铢,合计为二百六十三万,算下来每年还多拿三成有余。我想,五千斤之后另外计价这一条是三哥哥添上的吧?”

程宗扬惊讶地看着她,这一串计算中牵涉到铜料密度、体积的换算,从链牙的体积推算出尺寸,再根据铜器坊的生产能力得出产量,最后分别计价,算出最终收入,让自己来算,就是拿着计算机、列好公式,至少也要十分钟。没想到这个病恹恹的少女却有着电子计算机的心算能力,上百万的数字随口道来,没有半点迟滞。

程宗扬呼了口气。“你说得没错。那一条是云三哥主动说的。哈,你是不是学过速算的方法?能算这么快。”

“没有。”

云如瑶小声道∶“我只是无聊时拿书来看,那些仆妇不识字,有时拿来的是帐本,我也只好一条一条读下去,慢慢就会算了。”

原来是这样……这也够天才了。让自己看帐本大概只会睡着。

云如瑶眼睛一亮∶“你好像读过很多书?”

“……读过一点。”

“能给我讲讲吗?”

“嗯……”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有三个人,一个白脸的,一个红脸的,一个黑脸的,三人一个头磕在地上,从此成为兄弟……”

“是桃园三结义吗?”

“你看过?哦,后面是三兄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保护唐僧西天取经。”

云如瑶绽出一个笑容∶“不对,那是西游。”

程宗扬笑道∶“你都看过,我还讲什么?”

“说个我没看过的好吗?”

一时半刻从哪儿给她找故事?扬脸想了半晌,程宗扬发现只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看的一部小说记得还挺清楚,内容也挺长。至于合不合适……讲个简版的好了。

程宗扬咳了一声∶“从前有一个人,叫约翰法雷尔……”……他一刀把自己的好朋友干掉,然后流泪转过身。”

云如瑶骇然笑道∶“他是个坏人啊。”

“不能说很坏吧,就是有一点点好色……哦无耻。”

“后来呢?”

“他杀了那个叫巴比的朋友,然后去向公主谢罪……哎呀!时间不早了,云三哥还等着我去签文契。”

程宗扬急忙站起来跳下楼梯。一回头,只见云如瑶洁白如雪的面孔掩在狐裘间,唇角带着一丝笑意,静静看着他轻声道∶“你还会来看我吗?”

程宗扬只是想看她昨天昏厥后恢复得怎么样,毕竟她是未出阁的姑娘,自己不好没事就溜过来看她。不过程宗扬这会儿不假思索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只要你不觉得我讨厌就行!”

“谢谢你,萧公子。”

好吧,黑锅就让那小子背到底吧。程宗扬摇了摇手,飞也似的离开小楼。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5 09:39:29

第五章销金

“啪!”

双掌相击。

程宗扬与云苍峰签下文契,然后击掌为约。旁边的云栖峰笑容满面,叫道∶“取酒来!今日大家一醉方休!”

云苍峰笑着挽起程宗扬∶“我在南荒便与程小哥约好,要请他到建康的销金窟一游。改日等六弟回来再请程小哥来赴家宴。”

云栖峰笑道∶“也好!三哥多费心了。”

吴三桂在前院等候,见程宗扬出来立刻牵马过来。接到萧遥逸的警告,程宗扬出门也小心起来,出门时秦吴二人总有一个跟在身旁。程宗扬向吴三桂打了手势让他跟着,然后和云苍峰一同上了马车。

“小哥方才走到哪里去了?”

云苍峰道∶“我和老五让人找了几趟,也未找到。”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看到院后的假山挺有趣,一时忘了回来。对了,云老哥,五原城那边可有消息?”

在白龙江口与祁远分手,程宗扬越想越放心不下,委托云苍峰派人到五原城打听消息。万一苏姐己那妖妇翻脸无情,无论如何也要把祁远救出来。

“小哥不用心急,今日是八月十三,再有四五日就有消息了。不过我听说那位苏掌柜生意越做越大,前些天有人接洽一笔生意,说五原城白湖商馆的苏掌柜有意在秦淮河畔购置楼宇,把她的醉月楼开到建康来。”

程宗扬摸了摸颈后的烙印。“云老哥,不瞒你说,我跟那妖妇有点过节。她既然敢来,能不能设个圈套让那妖妇赔上一大笔钱,血本无归?”

以云家的势力,要设个圈套轻而易举,云苍峰却摇了摇头。“我们云氏以义利为本,这种事既做不得,更不能打着云氏的旗号去做。”

程宗扬叹了口气,“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咦,云老哥,咱们是去哪儿?”

云苍峰笑道∶“当然是建康城最大的销金窟,金钱豹!”

程宗扬一口水呛住,连声咳嗽起来。

面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虽然仅有三层,高度却超过六丈,后面更有一座飞檐斗拱的楼堂高出其上,两座楼相隔十几丈,在空中以飞架的复道相连,紧临着秦淮河,气势恢宏。

门前一块巨石用一人多高的字体雕刻着“金钱豹”三个字,字中填着朱砂。暮色刚临,石旁一串硕大的灯笼点得通明,石上字迹被灯笼照映,便是在河上也看得清清楚楚。

两名小厮奔出来先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等云苍峰踩着他们背脊下车,才爬起来笑道∶“云三爷!有段日子没来了!”

程宗扬不习惯把人当成下马石,直接跳了下来,另一个小厮赞道∶“公子爷好身手!连军中的将爷也被公子爷比下去了。”

云苍峰随手掏出一把铜铢丢给他们∶“章老板呢?”

两个小厮捡起铢钱,眉开眼笑地说道∶“章老板不知道是三爷来,不然早出来迎接了。两位爷,里边请!”

楼内立着一道金漆屏风,上面用翠玉、玛瑙、珍珠镶嵌成花鸟图案,两角各悬着一串莲花灯,灯盏都用白玉雕成,灯光一映,整座屏风金碧辉煌。屏风后是一条走廊,十几名花枝招展的美妓林立两旁,娇声道∶“两位爷,请进。”

楼内是一座大厅,六十四根巨柱撑起的空间宽敞无比。大厅四周摆着数十张桌子,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上放着一张黑漆棋喉,上面用金丝嵌有迷宫一样的纹路,中部镶着四颗圆形的翠玉,构成一个正方形。

程宗扬好奇地看过去,只见棋盘两边放着六红六白十二枚棋子,其中各有一枚棋子较大。棋盘一侧是六根细竹管,竹管一剖为二,一边平整,一边呈弧面,外涂黑漆,凹槽内灌了银汁。

一名文士拿起竹管在手中摇着。对面的大汉紧盯他的手势,旁边围观众人高声叫道∶“贵彩!贵彩!”

片刻后,文士一把撒下,六支竹管在案上转了几下,最后停下来时全部是银槽朝上。围观众人神情越发激动,齐声叫道∶“杀枭!杀枭!”

文士志满意得,慢悠悠拿起棋子,一连走了六步,最后一步将那名汉子的大子逼入死角。众人欢呼声中,那汉子冷哼一声,将一堆银铢推到文士面前。

云苍峰笑道∶“这是六博之戏。大子称枭,小子称散,竹管称箸。每一掷都有贵彩与杂彩之分,双方以箸数行子,先杀枭者为胜。这汉子不过输了二十余枚银铢,不算多。”

原来这里还兼营赌场。程宗扬环顾四周,周围数十张桌子各有不同赌局。棋枰绘着关、坑、堑标记,用五木投掷、六马行棋的樗蒲;棋枰呈长方形,绘着门梁,双方共有三十枚棋子,掷骰行棋的双陆;略似象棋,掷骰行马的打马;以六枚骰子同掷,同色辨输赢的投琼;用铜铢四门押宝的摊戏;拿铜铢投掷赌戏的关扑,甚至还有自己见过的牌九,五花八门、琳琅满目。这会儿天色还未全黑,大半赌桌都聚满人,一个个吆五喝六,气氛热烈。

程宗扬笑道∶“赌博还有这么多花样。”

“赌博之戏向来禁而不绝。如先主武帝就酷好搏蒲之戏。”

云苍峰指点道∶“这里都是博戏,楼外院中还有一处,是各种斗戏∶斗鸡、斗鸭、斗犬、斗蟋蟀……不一而足。”

程宗扬回头道∶“长伯,你不是喜欢斗鹌鹑吗?不去瞧瞧?”

吴三桂搓了搓手,尴尬地一笑。程宗扬大笑着掏出钱袋∶“这些银铢你拿去吧。先说好,这是你预支的工钱,往后两个月你就没钱可拿了。”

吴三桂却道∶“会之今日没来,属下要守护公子,改日再来斗戏。”

“有云老哥在,还能有什么事?你尽管去,只要别输光就行。”

云苍峰知道两人不是寻常随从,也笑着劝说,但吴三桂执意不肯,程宗扬只好作罢。

一个胖子像球一样从楼梯上滚下来,远远抱拳拱手嚷道∶“云三爷!多日不见,又发福了!”

那人面孔、耳朵、身材、肩膀、手指无处不肥,一笑五官便挤成一团,几乎看不见眼睛,胖得让程宗扬都觉得稀奇。石超与他一比都是个俊俏的后生。

“章老板。”

云苍峰抱拳行礼,接着挽起程宗扬笑道∶“我是陪程公子来散心,程公子初次来建康,今日可要见识见识你这销金窟。”

章瑜翘起肥嘟嘟的拇指。“能让云三爷亲自作陪,程公子这面子大了!只怕小店简陋,入不了程公子的法眼。”

章老板谄笑着压低声音,“今日小店新来几个绝色女子,程公子要不嫌弃,便请楼上坐。”

几人谈笑风声地上楼,一名小厮过来低语几句,章老板脸上肥肉颤了几颤,为难地对云苍峰说道∶“云三爷,外面又来了几名客人,小的去寒暄几句,一会儿过来给三爷陪罪。”

“章老板不用客气。”

章老板匆忙离开,云苍峰低声笑道∶“这胖子叫章瑜,绰号八爪章鱼。金钱豹是章家家传的生意,到他已经是第三代,在他手里生意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是秦淮河当仁不让的龙头。尤其是他开的金枝会馆,寻常达客贵人也难得一进,往来的都是六朝的王侯巨富。”

二楼厅内正在表演歌舞,云苍峰毫不停留,领着程宗扬直上三楼,然后跨过连接两楼的复道,飞桥帷幕垂下,顿时将前楼的喧嚣隔在身后。

那座飞桥位于两楼之间,宛如一道飞虹悬空架起。桥廊遍饰彩绘,雕着龙飞凤舞的图案。凭栏而立,右侧的秦淮河与左侧的建康城尽收眼底,对岸的长堤是百姓聚居的地方,房舍鳞次栉比、人烟稠密。河面上挂着花灯的画舫往来如蚁,一派繁华景象。

“这座销金窟日进斗金毫不夸张。一般客人来此一趟至少要花费二十个银铢。多的上千银铢也能一夜挥霍干净。”

一千银铢就是十万钱,相当于平常人家两三年的收入。这销金窟可谓名副其实。

“我看着那边楼上有个金字,是不是就是金枝会馆?”

“金枝会馆不在此处。那边管得更严,要入得会馆的人必须有人推荐,每年缴纳数千银铢的会费方可入内。”

程宗扬大出意料。竟然还搞会员制,看不出八爪肥章鱼这么有头脑。

说话间,一阵喧哗声从身后传来。

“爷这张弓怎么样!桓老三眼都翻到天上去了,爷一箭射出去,那小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哈哈,三层犀甲,一箭射个对穿!谁见过这么强的弓耶!这不是程兄吗?程兄!程兄!”

程宗扬转过身,笑道∶“张侯爷。”

张少煌甩开众人,大步过来,只朝云苍峰打个招呼,便一把拉住程宗扬的手,笑得嘴都合不拢。

程宗扬忍不住道∶“张侯爷今天也有心情来这里逛逛?”

张少煌得了那张龙雕弓,立刻拉着城中的世家子弟去比试。龙筋制成的弓弦果然不同凡响,张少煌知道自己的力气顶多能射三十来步,不敢离靶太远,谁知这一箭射出不但射倒靶子,还射透三层犀甲。

张少煌这一手一兄出来顿时技惊四座,让他赢了一个大大的彩头,脸上这分光彩更不用说。

张少煌喘了口气,拉着程宗扬道∶“程兄,什么都不说了!今晚的花销都是我的!去把章胖子叫来,让他给我们兄弟安排几个新鲜的绝色!”

云苍峰笑道∶“怎好教张侯爷破费?今日老夫作东,张侯爷若是有意,不如改日吧。”

云苍峰这个面子,张少煌不能不卖,但他也不客气,扯着程宗扬道∶“今晚我是跟定程兄了。云执事,你干脆连我一同请了吧,改日我再回请。”

云苍峰大笑道∶“张侯爷何等身份!平常想请也请不来,老夫今日是沾了程小哥的光。”

张少煌贴在程宗扬耳边道∶“程兄,那东西你先替我瞒着。等过几日我赢了小侯爷那小子,好好让他吃个瘪。”

程宗扬一口应诺。“好说!说起来小侯爷似乎不怎么来这些地方?”

张少煌笑嘻嘻道∶“那可不。他老子是谁?少陵侯萧侯爷,小侯爷是怕撞见熟人,回去挨他老子教训。”

程宗扬却知道萧遥逸从来没挨过打,说萧侯爷管教得严多半是父子俩对外的饰辞。至于他不来这些地方还是因为掩藏身份的关系。当日萧遥逸说起芝娘的好处,先提到的就是嘴严。

一进楼内,程宗扬便吃了一惊。这里明明是几丈高的楼上,眼前却有一池清水,旁边柱上盘着几条鎏金的飞龙,龙口中喷出清泉注入池中。

张少煌笑道∶“章胖子挖空心思才把水引到这里。一会儿在池中表演美人儿出浴,程兄定可大饱眼福。”

这边客人比前面少了许多,但在座的一看大有来头。其中一席坐着三名客人,身后几名大汉一字排开,目光凶狠,望之不似善类。

云苍峰低声笑道∶“章胖子胆量不小,三道九流都敢接纳。”

“你说他们?”

“中间那个是游雍,既是太湖盟的大盟主,又是翻江会的大龙头,号称双龙头。”

云苍峰指点道∶“左边的是太湖盟副盟主谭英,右边那位是翻江会二龙头马雄。他们这些年大小案子做了几百起,是六朝联名缉拿的要犯。”

几个黑道汉子大模大样坐着,马雄用随身带的尖刀在炙熟的牛腿上剔下一大块,旁若无人地伏案大嚼。

“他们跑到建康来逛窑子,难道不怕官府?”

张少煌道∶“大伙井水不犯河水,左右抢不到我家,谁去管他?程兄!这一觥我先干了!云执事,你也干!”

张少煌倒没多少王侯架子,三人同坐一席,不多时便推杯换盏起来。席间说起近日的趣事,张少煌笑道∶“那还用说?首推小侯爷和程兄当日在秦淮河的壮举。好嘛,整条秦淮河都惊动了,争相围观,就差没给两位扔钱。”

程宗扬道∶“我是被那小子阴了,谁知他这么能喝。”

“小侯爷的酒量谁不知道?三五斤花雕下肚,只有别人不敢听的,没有他不敢说的。我们几个常说萧哥儿幸好是生在萧侯爷府里,要是生在寒门,铁定是个亡命江湖的游侠。”

“哈哈,那家伙脖子上的刺青已经说得明白。”

张少煌眉飞色舞地说道∶“有种朝这儿砍!那家伙真是有种!石胖子眼红的不得了,也想在脖子上刺一句。他涎着脸去求小侯爷,小侯爷也不废话,拔刀对着他的脖子一刀下去,石胖子当场吓得尿了裤子,让大伙儿好一通笑话。”

程宗扬笑道∶“那小子说他是岳帅的弟子?”

“可不是嘛!小侯爷整天吹他跟岳帅的交情,不过岳帅死的时候,他还是个吃屎的孩子,只不过吹吹牛用嘴巴过过瘾。偏偏那小子还自己当了真,最听不得有人说岳帅的坏话。那天程兄也在,那小子,”

张少煌笑骂道∶“我若把他的话给萧侯学一遍,保他屁股开花。”

程宗扬举觥与张少煌一碰,笑道∶“张侯爷度量够大。”

张少煌叹道∶“我也不是度量大,你不知道那小子难缠得很。你让他吃点亏,他非要机会补回来不可。还说呢,今天刚出了件事——也不知昨天谢万石言语间怎么得罪他。谢小子下午回家,一开书房就看到一对铜铃大小的牛眼瞪得血红,书房里一塌糊涂,架也倒了、书也破了,满墙满地都是牛粪,让谢老二差点没昏死过去。”

张少煌抚掌笑道∶“不用问,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小侯爷,建康城里找不出第二个!我来的时候听人说,谢老二刚醒过来紧接着乘了车,让人扶着去找萧侯讨个说法。”

萧遥逸是什么样人,别人可能只看到他荒唐,自己却心知肚明。那小子肯定不会无聊到去做这种闲事。但为什么他找到谢万石头上,只有问过他才知道。

金槌击在玉制的磬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接着十余名美妓鱼贯而入,花枝招展地倚着客人坐下。张少煌随便搂了一个,心思却全没在那美妓身上,笑道∶“且看今天出场的是哪个。”

张少煌身份尊贵,本来应该坐在中间的主位,但他一坐下就占了旁边的客席,反而把程宗扬挤到中间。吴三桂负手立在程宗扬身后,鹰隼般的目光不停在堂内扫视,虽然有点煞风景,但让自己安心不少。

云苍峰刚谈成生意,原想带程宗扬来散心,偏偏遇上这位张侯爷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弄得他啼笑皆非。

几行灯笼沿着柱子垂下,将清池映得通明。一只玉白的纤手从水中优美地伸出,惊鸿一瞥间又没入水中。

琴声响起,弹的却是古曲<流水>。水中那个曼妙身影伴着琴声翩然游曳,忽然腰身一折,身子犹如圆弧,从手指到足尖从水面飞速掠过,不待众人看清又消失不见。

优雅的琴声间,一具美妙的女体彷佛一枝玉白的兰花从水中升起。她丝绸般的发丝披在肩上,身上只披了一幅轻纱;被水一浸,轻纱变得透明,那具雪玉般的胴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添了几分妩媚。

水中升起的还有一朵荷花。舞姬立在一片花瓣上,两手在头顶合紧,身子轻柔地扭动起来。那具光洁躯体像水一样柔润,胸前两团丰乳轻颤着,洒下晶莹的水滴。

清歌起,那女子柔媚地舒展肢体,曼声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舞姬在池中轻歌曼舞,白美玉体变幻出种种柔美的姿势。一曲唱完,余音袅袅,彷佛还在梁间回绕不绝。

座中客人都被歌声吸引,程宗扬也心神俱醉,连旁边的美妓都忘在脑后。正出神间,忽然一道刀光闪过钉在那舞姬脚边,吓得她一声尖叫。

轰然一声,各家的随从上前护住主人,连吴三桂也踏前一步,鹰眼警觉地看着四周。

只见黑道双龙头游雍旁那叫马雄的汉子跳起来,拍着油乎乎的手掌叫道∶“唱得好!太好啦!再唱十遍!”

张少煌方才吃了一惊,这会儿一口酒顿时喷出,云苍峰也禁不住莞尔。

那位双龙头游雍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喝道∶“气质,注意你的气质!我他妈说过多少遍,都给我斯文一点!”

程宗扬又是骇然又是好笑,这些黑道人物匪气十足,坐在这儿听曲也难为他们了。

章瑜章胖子刚会过客,这会儿像个肉球一样滚过来,满脸堆欢地说道∶“游爷莫恼,来来来,喝杯酒消消气。马爷说的是,让她再唱一遍,再唱一遍!”

那舞姬余悸未消,听了老板的吩咐只得怯生生重新歌舞。章瑜打揖陪笑,安抚游雍一席,然后过来笑道∶“张侯爷,没惊着你吧?”

张少煌笑呵呵道∶“章胖子,你这里上有龙飞凤舞,下有鱼游虾戏,端的是热闹非凡啊。”

章老板满脸堆欢,眼睛眯成一条缝,“侯爷见笑了,只要能伺候得诸位爷高兴,就是小的福气。”

说着他朝程宗扬看了一眼,瞧不出这个年轻人怎么能让张侯和云家三爷都在旁边作陪。这样的身份难道是哪位王爷?

章瑜加倍小心,堆笑道∶“小号这些庸脂俗粉,不知程公子是否还能看得过眼呢?”

花花轿子人抬人,与人客气也是给自己方便。程宗扬笑道∶“章老板这销金窟令人大开眼界。”

章瑜连忙道∶“公子谬赞了。”

程宗扬与云苍峰对视一眼,问道∶“听说章老板还有个金枝会馆?”

章瑜眼中透出一丝掩饰极好的得意,一边谦虚地说∶“那边往来的都是朋友,比这里清静一些,”

他朝旁边那席悄悄扬了扬下巴,小声道∶“像那些粗人,会馆里是不接待的。”

程宗扬转着茶杯,笑道∶“改日定要拜访一下。”

章瑜露出一丝为难。张少煌道∶“这有什么难的?你那里不是三个人作保就行吗?我一个,云执事一个,再加小侯爷,够了吧?”

章瑜陪笑道∶“小侯爷那边,小的请不动。”

张少煌拍了拍脑袋,“我倒忘了,小侯爷只喜欢画舫。王驸马行吧?”

章瑜眼睛顿时一亮∶“程公子与汉安侯认识?”

张少煌酸溜溜道∶“可不是嘛,五千金铢的交情呢,驸马爷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他要真不给就去找石胖子。程兄,石超把新买的侍姬都送你了,作保这种小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少煌说的几个都是建康城响当当的人物,和这些人都有交情,这个年轻人的身家不问可知。章瑜急忙道∶“侯爷这是哪里话,有侯爷和云三爷一句话,在下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张少煌笑道∶“就这么说定了。章胖子,开馆时知会我们兄弟一声。”

章瑜脸上肥肉都放出光来,“一定一定!”

说着他压低声音,“程爷,这珠姬是小号刚买的,还没接过客人。公子若不嫌弃,让她今晚给公子侍寝如何?”

张少煌笑着用折扇在章瑜头上打了一记∶“好你个章胖子,看人下菜碟。怎么不叫来陪我呢?”

章瑜笑嘻嘻道∶“侯爷是小号的常客,程爷是初次来,胖子当然要用心巴结。”

程宗扬正要答话,眼角忽然一动,看到一个身影从门口路过。

程宗扬霍地站起身,不顾张少煌和章瑜惊讶的眼神,说道;“在下酒沉了,改日再来。章老板、张侯,我有事先走一步。云老哥,你替我多劝侯爷几杯。”

说着朝云苍峰施个眼色,拔腿就走。

云苍峰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他是老江湖,当即拉住张少煌笑道∶“张侯爷,今天是老夫请客,你可不能逃席啊。”

吴三桂影子般跟在身后,程宗扬道∶“盯着他!”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5 09:39:46

第六章暗寻

前面一个身影正朝长桥走去,刚才虽然只瞥了一眼,但那人的紫红脸膛、颔下一把大胡子,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没看到他眼上是否有疤。

程宗扬也心里嘀咕自己是不是有点疑神疑鬼。毕竟建康城百万人口,紫脸膛、大胡子的汉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未必这么巧让自己撞见正主。

不过程宗扬觉得昨晚的刺杀不会那么简单,有人用假身份找来几个小毛贼刺杀萧遥逸,本身就够古怪的,而丽娘和芸娘的失踪更是给自己敲响警钟。

联想到宫中怪事,纸醉金迷下的建康城其实危机四伏,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本钱赔得干干净净。

紫脸汉子不急着离开,在大厅赌了两把,输了六、七枚银铢才一脸懊恼地收手出门。

程宗扬起身要追,却被吴三桂一把拉住他。

“公子,盯人不是这样盯的。”

吴三桂道∶“那汉子刚才关扑时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身后。这会儿追出去肯定让他看个正着。”

“那怎么办?”

“不用急。”

吴三桂道∶“他跑不掉。”

楼外是临江的大道,此时正值酉初时分,街头华灯初上、人流涌动。紫脸汉子一出门便混杂在来往的人群中。过了一盏茶时间,两人迈步出门,眼前人群熙熙攘攘,哪里还能看到紫脸汉子的踪迹。

吴三桂胸有成竹,鹰集般的目光在大道上一扫而过。“这边。”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你不是蒙的吧?这路上脚印有好几万个,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方才在楼上的复道内,不知少主是否留意那汉子脚步。”

吴三桂道∶“那厮脚步沉重,身上分明带的有重物。属下仔细打量过,他腰间鼓出一圈,多半带着成贯的铢钱。”

“这地方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多了,带着十贯八贯也不算多吧?”

吴三桂狰狞地一笑∶“那汉子腰间的铢钱不超过两贯。但从他脚步声推断,属下肯定他带的是金铢。”

两千枚金铢重量超过四十斤,价值更是相当于四百万铜铢,即使在金钱豹这样的销金窟也足以令人瞠目。程宗扬心头疑云丛生,紫脸汉子带着一大笔钱,究竟是什么来头?

微弱的灯光下,吴三桂指着路上一个浅栈的足印道∶“这个就是他的!带着四十多斤的重物,即便他多方掩饰也免不了留下痕迹。”

程宗扬道∶“走,咱们看看这个大富翁往哪里去。”

足迹一路向西朝朱雀门走去,接着进了城门,走上御道。两人没有贸然追踪,而是在路旁一处茶摊坐下慢慢喝茶。

一碗茶役有喝完,吴三桂用肘轻轻推了程宗扬一下。程宗扬抬起头,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行人从旁边经过。他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长衣,步履轻松,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人身上没带钱吧?”

吴三桂低声道∶“他换了外衣,用斗笠遮住大半面孔,身上的金铢也换了地方。不过有一样东西没换,公子留意他的鞋子。”

程宗扬拍了拍脑后。在一般人思维中,鞋子最容易被疏忽,无论追踪者还是被追踪者都很少在鞋子这个细节下功夫。那汉子这么一点疏漏就被吴三桂的鹰眼盯个正着。

程宗扬笑道∶“长伯看起来粗豪,心思却细,能看出这么多道道来。”

“这都是侯爷的教诲。论起追踪的本领,属下比会之差远了。”

程宗扬暗想∶殇侯把这两个得力手下交给自己可谓帮了大忙。只是想到这两个人的“历史”纪录,仍不免有些戒心。

吴三桂道∶“公子是要追那笔金铢,还是要追人?”

“当然是人!”

萧遥逸来不及系上衣服,披在肩上匆匆闯进书房∶“程兄找我?”

程宗扬衣服湿漉漉沾满露水,头发上还沾黏几根压断的青草。这会儿他歪在坐榻上拿着一只宝石红的花瓶把玩,一边打着呵欠道∶“这瓶子很值钱吧?”

“三千银铢罢了,你想要就拿走吧。”

萧遥逸扯了个蒲团,盘膝在他对面坐下,“你一大早来不是跟我谈花瓶的吧?看你的模样,昨晚一宿没睡?不是跟哪个姑娘风流一晚吧?”

“风流个屁。”

程宗扬放下花瓶,精疲力尽地说∶“这几天把我整惨了。先是熬夜陪云老哥办事,然后被你拽出去荒唐一晚上,还遇上一群蠢贼行刺。好不容易昨天去散散心,结果又在野地里趴了四、五个时辰,为你干了一夜的活儿。这下大清早我就讨赏来了。”

萧遥逸眼睛一亮∶“什么事能劳程兄大驾?”

“我昨天遇见一个人。”

随从萧五递来井水浸过的面巾,程宗扬接来抹了抹疲惫的面孔,振作精神。“那人西时初从金钱豹离开,进朱雀门,在御道停了一刻钟左右。酉时三刻出来往南经过浮桥,一路南行,到山里已经是戌时四刻。然后那人进了一座寺庙,我和长伯在山里等到寅时,没有见他露面才回来。”

萧遥逸两眼闪闪发亮∶“谁?”

“紫脸膛,大胡子。”

程宗扬道∶“过浮桥的时候,长伯装作无意挤过去看了一眼,瞧见那人眼上有个疤。”

萧遥逸动容道∶“好小子,竟然让你逮上了!”

程宗扬继续道∶“那座寺庙看起来挺新,而且还有桩怪事……”

萧遥逸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是不是庙里那些和尚看起来都很能打的样子?”

这下轮到程宗扬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建康城往南过朱雀桥,走路一个时辰左右,那地方叫天阙山。山里正好有一座寺庙去年刚建成,叫佛窟寺。”

萧遥逸冷冷道∶“修寺的不是别人,乃是朝中大司空徐度。他任司空之前是镇东将军,节制六州军事。”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我记得谢万石也是镇东将军?”

“没错,谢二是接他的军职。”

萧遥逸鄙夷地说道∶“那饭桶屁用没有,刚上任的时候,他大哥指点他笼络诸将,谢二就把诸军将领都叫来摆开筵席。席间诸将都等主将发话,结果这位平常口若悬河的谈玄名士一句都说不出来。憋到最后,谢二拿铁如意朝众将一指,说∶‘诸位都是劲卒!’那些将领都是尸山血海里搏出来的功名,这会儿被他说成小卒,脸上哪里挂得住,差点儿当场掀了桌子。后来还是他大哥到营中逐一拜访才勉强安抚下来。”

程宗扬笑道∶“看来那些劲卒不怎么听这位将军的?”

萧遥逸挤了挤眼,嘻笑道∶“所以我才弄了头牛。如果真是谢二干的,他开门看到的就该是老虎了。还想让丫头扶着来告状?门儿都没有!”

程宗扬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去找谢万石的麻烦。说吧,谢家这位公子爷和行刺你的人有什么关系?”

萧遥逸无辜地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气啊。嘿嘿,其实我是做给他大哥看的。”

萧遥逸收起嘻笑,正容道∶“谢二虽然是个饭桶,谢家老大却是个人物。昨天我先闹了一场,只要谢安石不犯痰气,谢家就不会来蹚这滩浑水。”

“你查出来了?”

萧遥逸点了点头。“听到一点风声。如今程兄找到这个人,更坐实这个消息。”

萧遥逸摊开折扇,轻轻摇着∶“不瞒程兄说,想要我命的人来自军中。晋国军队分为三支,最强的一支是北府兵,现在由临川王节制。他是近亲宗室,亲王掌军免不了受人擎肘。另一支是家父掌管的禁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兵甲之精过于北府兵。还有就是诸州的州府兵。

“昨天萧五查到消息,州府兵有人在打听我的行踪。我遇刺的事除了那两个粉头,只有你知我知。剩下的知情人,除非就是凶手。昨天我找谢万石麻烦的消息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我又在淘气,而凶手那时联系不上江东五虎,再听说此事就明白行刺失败。我这一记打草惊蛇,那些人未必能沉住气。这不,那个人就露面去了佛窟寺。”

“你是说,那寺庙里的和尚其实是州府兵的军士?”

程宗扬道∶“难怪昨晚我们等了两三个时辰都没找到机会潜到庙里。”

“程兄,你这次又帮了我大忙。有了佛窟寺这条线索,这一下就水落石出了。嘿嘿,佛窟寺离建康近在咫尺,又在山中,五百名精壮和尚不显山不露水地就藏下了。”

萧遥逸用扇子拍着掌心,冷冰冰笑道∶“徐度这老东西当年杀人如麻,我原以为他建座寺庙是为了消业,却是别有用心。”

“我怎么觉得你有恃无恐呢?上次他们没杀死你,下回说不定就是五百张劲弩。真是个好消息,以后我要离你远一点,免得跟着你倒霉。”

萧遥逸用折扇支住下巴,喃喃道∶“这个我还没算到,五百张劲弩……这下好玩了。”

“那汉子从金钱豹出来,不会和八爪章鱼有什么关系吧?”

“章胖子一向规规矩矩作生意,这种事谅他也没这分胆量。”

“你准备怎么办?”

萧遥逸眉峰一挑,像碰见什么开心事一样,得意地笑道∶“这个我已经想过了。让我来选,最好的办法就是下次遇刺时,我老老实实让他们干掉。我是独子,我老爹老来丧子肯定无心掌管禁军。到时候徐老贼一手握着州府兵,一手握着禁军,里面再放着个木偶皇上就有热闹看了。”

程宗扬吸了口气。“我这会儿才听明白,你是巴不得有人谋反,弄得天下大乱吧?”

萧遥逸探过身,挤眉弄眼地笑道∶“有意思吧?要不咱们两个做场戏,在秦淮河争风吃醋,先对骂半个时辰,等看热闹的人多了,你突然一刀把我干掉,给大家一个惊喜。程兄别怕,我在建康城是有名的人嫌狗憎,你杀了我,说不定建康城的人联名送你一块大匾,上写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程宗扬没听他胡扯,脑中想着另一件事。一边宫中闹鬼,一边朝臣谋逆,临川王掌管北府兵、大司空背后操纵州府兵,再加上掌管禁军的萧侯爷,三方势力角逐,晋国这场戏还真热闹。

自己本来是到建康开商号,结果与临川王和萧侯分别拉上关系,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子日∶“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自己还是收拾收拾跑路比较合适。但云苍峰和萧遥逸这边的忙又不能不帮……

程宗扬叹了口气∶“咱们一起到宫里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形,今晚不见不散。”

萧遥逸大喜过望∶“一言为定!”

昨晚自己突然离开,一大早云苍峰就遣人过来问安。程宗扬随便搪塞几句,打发了云家的仆人,萧遥逸后脚又送来礼物,除了平常的吃穿用具,还有那只宝石红的花瓶。

好不容易打发完,程宗扬往榻上一躺。刚闭上眼,耳朵就被人扯住。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死丫头,你要来陪大爷睡觉就赶快乖乖爬上来!”

小紫娇喘吁吁地说∶“人家等你好几个晚上了呢……”

耳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地脱衣声,接着一股脂粉香气扑鼻而来。程宗扬听准方位,一把搂住那具光洁的肉体用力压在身下。

少女被压得嘤咛一声,两团柔嫩的玉乳顶在胸前传来一阵暖意,程宗扬欲火中烧,咬牙道∶“死丫头,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小紫“咯咯”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程宗扬一怔,连忙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张娇靥含羞带喜。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眉眼盈盈如画,鲜嫩无比,依稀有几分眼熟。

程宗扬怔了片刻,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雁儿?”

少女脱得只剩下贴身小衣,这会儿被他搂得紧紧的压在身下,不禁羞得面红耳赤,小声道∶“是……雁儿来给公子侍寝……”

程宗扬跳起来,把衣服放在雁儿身上冷着脸道∶“我已经说过了,我这里没有什么下人,更没有金谷园那些狗屁规矩。你们愿意留在这儿,就安安心心留下。以后想嫁人就嫁,如果是我这里的兄弟,嫁妆我给你们出。至于我就算了,一时半刻我还没打算娶妻。”

说着程宗扬板起脸对小紫喝道∶“死丫头!又是你捣的鬼!”

小紫笑吟吟道∶“程头儿,你命里带的桃花越来越旺了呢。”

程宗扬咬牙道∶“你等着!一会儿我找你算帐!”

小紫眨了眨眼睛,“雁儿都快哭了。”

雁儿被他说得脸上时红时白,眼中泫然欲泣。

程宗扬心里一软,放缓声音道∶“你们要想明白了,我那些兄弟看起来粗鲁了点,但都是热心肠的好人,而且都是有身家的。比如吴大刀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富翁,嫁给他也不算亏了。跟着我又没有什么名分,黑不黑白不白,妾不妾婢不婢的,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雁儿咬着唇,抱着衣服慢慢抬起眼。“奴婢知道,主人是个君子。”

小紫翻了翻眼睛∶“傻瓜!你见过一边看着你的漂亮大腿,一边流口水的君子吗?程头儿,我好佩服你哦,口水都流到地上还说那么嘴响。”

程宗扬尴尬地抹了抹嘴巴,对雁儿温言道∶“乖乖回去,好好想明白了。你现在不是什么下人,将来要好好过日子的。六朝把女人贞洁看得比天都大,这种傻事女人干一次都太多了。”

小紫好奇地盯着程宗扬左瞧右瞧,程宗扬沉着脸道∶“怎么?不认识了?”

小紫翘起唇角,笑道∶“你不会要放过那个道姑吧?”

“别傻了!”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教训道∶“她是我的敌人,敌人在我这里是没有人权的!”

“有场戏你看不看?”

“不看!”

小紫失望地说∶“那人家只好找秦桧了。”

“你找他干吗?”

“他长得又高,模样又帅,”

小紫扳着手指道∶“武功也好,还博学多识,温文有礼,谈吐风趣……”

“你想嫁给他?那太好了!”

程宗扬欣喜地说道,接着长叹一声,“虽然有点对不起会之,也顾不得了。”

小紫白了他一眼,然后用力一踩。

“啊!”

程宗扬抱着脚,趁机往雁儿身上倒去,还没占到便宜就被小紫扯住。

秦桧匆忙赶来,听到小紫的要求不禁为难地皱起眉头∶“嫖客?”

小紫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又奸又坏那种。”

“又奸又坏……”

秦桧沉吟半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行吗?”

小紫翻了翻眼睛。

秦桧道∶“扮成奸人倒没什么。只是在下怕扮得不像,露出马脚,反而误了公子的大事。”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正容道∶“会之兄,放心吧,我对你信心十足!”

昏暗的斗室内,一具白腻的肉体伏在地上。她身上的衣物又小又短,亵裤半褪,露出白馥馥的美臀;葱绿的抹胸掀开,两团雪滑的乳房悬在胸前,齐根没入一个长方形的物体中。那是一口狭长的木槽,槽内盛满褐色的汁掖,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卓云君还记得在龙阙山的时光,身为太乙真宗六大教御之一,自己曾经倍受尊荣。在崇信道家的唐宋两国,太乙真宗的教御每每受到国师般的礼遇。即便佛寺林立、崇佛礼僧的晋国也不敢有所轻慢。

然而此时,卓云君心底已经不仅仅是绝望了。自己就像蛛网上的蚊虫,每一丝挣扎都只让蛛丝缠得更紧,带来更多痛苦。那妇人简直是恶魔的化身,她甚至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任何一处肉眼可见的伤痕。但卓云君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当房门的响声传来,卓云君像被蜂垫住一样,浑身侈嗦了一下。

那妇人走到身前,双手叉腰,发出一声尖笑。

卓云君从幻想中惊醒过来,短暂恐惧之后,随即露出媚笑∶“女儿见过妈妈,妈妈万福……”

“起来吧。”

卓云君勉强撑起身体,两团湿淋淋的雪乳“啵”的一声,带着汁液从槽中脱出。

那条抹胸随即垂落下来掩住双乳。

那妇人用蒲扇拨开抹胸,只见卓云君乳房上下被木槽压出两道红印,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褪。

如果不是卓云君身陷绝境,仅从身体的恢复速度就可以猜到自己并没有被废去修为,真气仍然在体内流动。小紫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拿起蒲扇在卓云君身前扇着,一边笑道∶“乖女儿,这一夜睡得可好?”

抹胸飘起,气流拂在乳上。一阵凉意袭来,冰水一样的寒意彷佛透过肌肤浸入乳房深处。卓云君扯着僵硬的笑容说道∶“睡得好,多谢妈妈……”

卓云君湿淋淋的双乳在气流吹拂下变得饱满而坚挺,犹如一对光滑的玉球高高耸起。那条薄薄抹胸滑入乳沟,贴在乳间。两团湿透的乳肉愈发白腻,肌肤绷紧,红嫩乳头在乳晕上一点点翘起,色泽愈发鲜亮。

褐色的汁液迅速变淡,最后变成透明水痕沿着雪乳饱满的曲线淌下,在乳头凝成一滴,微微摇了片刻,然后滴落。

小紫一出现,卓云君心就缩成一团,彷佛被恐惧攫夺。片刻后她才意识到身体的变化,露出错愕眼神。

小紫用蒲扇在她身上打了一记∶“把脚抬起来。”

卓云君顾不上多想,连忙一手扶着桌案,吃力地抬起小腿,发出一阵铁链的轻响。她真气虽然被制,常年修行的肢体柔韧性依然如初,将白美的玉腿挺成一条直线,平平抬起。

小紫拿出钥匙打开她脚上的铁镣,一边眉花眼笑地说道∶“小浪蹄子,年纪不轻了,脚还和未出阁的姑娘一样嫩呢。”

小紫托起卓云君的玉足,摸了摸她白美的纤足。卓云君一阵毛骨悚然,忽然那妇人拧住她的小趾,“格”的一声脆响拧断她的趾骨。

卓云君脸色一瞬间变得灰白,惨叫声还没逸出喉咙就痛得昏厥过去。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卓云君咳嗽着醒来。折断的右脚小趾传来刺骨痛意,使她禁不住浑身发颤。

那妇人“匡”的扔下盆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乖女儿,跟妈妈来吧。”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5 09:40:06

第七章整倩

脚趾触到地面,一阵剧痛袭来,卓云君痛得几乎昏倒。她颤抖片刻才扶着墙,一步步跟在那妇人身后。

被囚禁不知多少时日,自己终于走出这间黑暗的斗室。卓云君心里没有半点喜悦,有的只是痛楚和对未来的无尽惶恐。她想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这间破陋的房舍,就在这里,曾经的荣耀、骄傲和尊严都像敝履一样被随意丢弃。

她不知道门外黑沉沉的世界里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付出一只脚趾的代价之后,她宁可放弃尊严委屈求全,也不愿去招惹这个粗鄙而恶毒的妇人。

油灯微弱的光芒映出一条走廊,这处房间在走廊尽头,两侧还有几个相同的房间。所有房间中,只有这一处有门,其他都悬着陈旧的布帘,或粉或黄,暧昧的灯光从帘中透出,隐约还能听到有人笑语。

那妇人领着她走进隔壁的房间,说道∶“乖女儿,这间屋子往后就是你的住处了。”

卓云君低下头。“多谢妈妈……”

眼前的房间又窄又狭,一张发黄的竹榻几乎占据所有的空间。榻上放着一个竹枕、一条薄薄的布被。榻尾放着一口净桶,一张木盆,盆上搭着一块布巾。这点可怜的家俱就是她仅有的物品。在角落里还放着一张奇怪的凳子。

那凳子长四尺,窄一尺,长凳一端打着一枝两尺高木架,看起来像是凳子的靠背,但木架两旁分布四对高低不等的横枝,不知是做什么用途。整张凳子是用梨木做成,显得笨重之极。

“这是春凳,又叫合欢椅。别看它模样简单,能玩几十种花样呢。”

卓云君喉咙动了一下,脸色雪白地说道∶“女儿知道了。”

“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几日先不用接客了。”

已经到崩溃边缘的卓云君心底蓦然涌出一阵感激,“多谢妈妈。”

小紫笑吟吟拿起门闩∶“祖师爷定下的规矩,做了娼妇,每日早晚要挨一次杀威棒,每次十记。第一记叫打贱骨,第二记叫认贱命,第三记叫用心,第四记叫戒骄……天下都是一样的规矩,错不得。乖女儿,趴到凳上去。”

卓云君对那根门闩畏若蛇蝎,她白着脸趴到凳上,接着门闩落在臀上,打得她痛叫一声,玉体剧颤。

“啪!啪!”

门闩在臀上发出清脆肉响,卓云君咬牙竭力支撑。等到第十下打完,卓云君几乎去了半条命,她一口气松开,浑身瘫软般伏在春凳上,肌肤微微抽动。

忽然隔壁传来一声奸笑,卓云君听过无数人声,从来没有听过这样阴恻恻、充满奸恶的声音,就像一条随时要择人而噬的响尾蛇。

“紫大娘,又在教训女儿了?”

那妇人扬声道∶“秦大爷,奴家刚花钱买了个婊子,又白又浪,嫖一次才十个铜铢,要不要尝尝鲜?”

卓云君本来痛得起不了身,听到这话,身体立刻一阵咚嗦。

那汉子奸笑道∶“大爷这会儿正乐着呢。来,再亲一个!”

说着隔壁传来一阵淫猥的亲嘴声,卓云君听在耳中,面孔不禁发红,接着又变得雪白。

程宗扬一脸好笑地扭过头,看着秦桧把手放在嘴边,对着虎口亲得山响。雁儿坐在一边掩唇偷笑。

程宗扬弯下腰,在雁儿耳边小声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装像点叫两声。”

雁儿忍了片刻,然后叫道∶“大爷,轻一点……”

“叫得真好听……只不过你这么小声,她怎么能听到?”

“大爷,轻一些!”

秦桧知机地狞声道∶“小娼妇,把腿张开!让大爷爽一下!”

说着他低声道∶“公子,合适吗?”

“合适,太合适了!”

程宗扬小声笑道∶“会之兄,表情够淫荡啊。”

隔壁传来的淫声让卓云君脸色时红时白,那妇人冷着脸道∶“听到了吗?隔壁的姊儿岁数还不及你一半,看人家多卖力气——一天能挣上百个铜铢。你这没用的东西!”

那妇人斥骂几句,然后又换上笑容,假模假样地说道∶“乖女儿啊,只要你肯用心,接的客人不会比她少。过来,让妈妈瞧瞧。”

卓云君撑起身体,拖着剧痛的脚趾走到那妇人身前。

“来坐妈妈怀里。”

卓云君咬了咬牙,依言坐在那妇人膝上。那妇人身材娇小,卓云君比她高了一个头,看起来倒像她长辈,此时只能像个小女孩,顺从地坐在那妇人怀里。

小紫搂住她的腰肢,教道∶“乖女儿,客人到这里是买乐子的,别人做的,你怎么做不了?左右是哄客人开心。我瞧你模样还算标致,见着客人先亲个嘴,让客人尝尝你唇舌是不是又香又甜。知道了吗?”

卓云君勉强道∶“多谢妈妈指点。”

那妇人一边搂住她的腰,一边伸出手指。卓云君明白过来,只好张开红唇含住手指,在唇间舔舐。那妇人手指又苦又腥,卓云君不知道是她手上的黄连和鱼膘,禁不住一阵反胃。

小紫也怕露出破绽,指尖在卓云君唇上一抹,笑道∶“好甜的小嘴……跟客人亲过嘴,接下来就把抹胸摘了,拿你的骚奶让客人耍弄。”

隔壁传来男人喘息的声音,秦桧虚张双手,叫道∶“快活!快活!”

程宗扬盘腿坐在榻上,透过墙上钉孔看着隔壁动静,一边小声笑道∶“秦兄是不是做过青楼恶客?”

卓云君耳力大不如前,只要压低声音,不虞被她听见。秦桧道∶“公子刚回来那天,属下和紫姑娘去了趟城外的娼窠。”

程宗扬纳闷地说∶“娼窠?死丫头去那儿干嘛?”

“紫姑娘让属下在外望风,自己擒下娼窠的老鸽,拷问了一个时辰。”

程宗扬恍然道∶“我说这死丫头扮那么像呢,还真下功夫啊……”

说着程宗扬眼睛一亮,看见卓云君两手伸到颈后解开抹胸的系带。

卓云君的年纪连小紫的娘都做得,此时这样一个熟艳的妇人却像婴儿一样,香躯半裸地乖乖坐在那丫头腿上。单是这颠倒怪异的一幕就足以让程宗扬心怀大慰。

再看到卓云君神情间又是恐惧又是难堪,还要竭力挤出讨好的笑容向小紫献媚的样子,程宗扬禁不住一阵得意。

什么荣宠尊贵的教御,说到底也是个女人,为了少挨些打,还不是老老实实做了婊子?这贱人心肠狠毒,模样倒不坏,那对奶子浑圆耸翘,乳肉白光光彷佛浸满汁液,而且……好像比以前更肥更滑。

卓云君解下抹胸,赤着上身坐在小紫腿上,按照她的吩咐耸起双乳来回抖动。两团白美的乳肉在身前颤动不已,让人感觉那两团乳肉像灌满水的雪球般,沉甸甸分量十足。

卓云君愕然发现身体传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室内空间由于空气无法流通,显得又闷又热,待上片刻,肌肤便汗津津沾满汗水。然而乳房被汁液浸过的部位却彷佛裸露在寒风中,传来冰冷的感觉,肌肤对气流每一丝轻微浮动都敏感无比。

忽然乳尖如热水烫到般一热,却是被那妇人捻住乳头。

“呃……”

卓云君低叫一声。乳尖触感像电流一样,带着一股滚热和酥麻的感觉,透过皮肤战栗着传入乳肉深处。

接着手指一扯,乳头带着那股电流的触感,彷佛同时被人从乳肉深处扯出,汇聚在妇人指尖。

卓云君尖叫一声,两乳被扯得耸起,战栗的身体彷佛化成一滩软泥,几乎从那妇人腿上跌落。

“你……你……”

卓云君恐惧地瞪大眼睛,望着那个恶魔般的妇人,吃力地叫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妇人露出狡黠笑意,轻声道∶“乖女儿,这叫天女酥。任你仙女下凡,被它浸上一夜也要浑身酥软。”

卓云君尖叫着推开小紫∶“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小紫捻住她两颗乳头用力一扯。卓云君双手按在小紫肩上,浑身的力气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一软倒在小紫怀中。白光光的上身赤裸着,在她怀里不住抖动。

那妇人手掌磨擦着乳肉,卓云君只觉两乳像被火烧一样滚热。她玉体横陈,像玩具一样躺在那妇人腿上,两团浑圆乳房在她掌中不住变形。

卓云君竭力想抬起手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敞露一双雪乳任她玩弄。

隔壁男女交欢的声音不住传来,以往卓云君不屑一顾的淫声,此时却彷佛有莫大威力。伴随着那妇人火一样的双手,每一声落入耳内都彷佛引起自己心底深藏的欲望。

忽然,那妇人用一只手把她两颗乳头捏在一起,来回揉搓,另一只手顺着她丰腻的胸乳向下,掠过白滑小腹探进她短小的亵裤内。

卓云君玉颊猛然间胀得通红,她脖颈向下仰去,红唇张开,两条白美的大腿咚嗦着并在一起,夹住妇人的手指。

两颗充血的乳头被捏在一起,乳晕凸起,雪白乳肉间透出一抹妩媚的红晕。那只手掌在亵裤内鼓起一团,手指像弹琴一样来回拨弄。

卓云君脸色越来越红,忽然隔壁传来一声怪笑,“小浪蹄子,下面都湿透了……”

卓云君像触电一样猛地昂起头,玉体弓起,小腹急剧收缩,双腿绷紧。接着她亵裤底部泛出一片水痕,在股间迅速扩大。

小紫笑吟吟拔出手指放在美妇面前,让指尖湿黏的液体滴在她姣美的面孔上。

卓云君玉体轻颤,脸上混杂着无数表情,屈辱、痛楚、难堪、恐惧、妩媚、羞耻……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彷佛一口气就能将自己融化。

那妇人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隔壁传来一声放肆的大吼,夹杂女子不堪重负的低叫。

卓云君红唇咚嗦片刻,最后勉强挑起唇角,轻声道∶“多谢妈妈……”

“卡”的一声,铁镣锁住,房间陷入黑暗。

小紫笑嘻嘻来到隔壁房间,只见雁儿一脸羞赧地待在床角,秦桧远远待在另一边。虽然隔着好几尺的距离,他表情却做得十足,一脸狰狞又下流的淫笑,活像一个刚舔了蜜的淫棍,还在呼呼的喘气。

“那个大笨瓜呢?”

秦桧这才收起入戏的淫笑,尴尬地看了雁儿一眼,说道∶“公子看了片刻,方才出去了。”

“哗!”

程宗扬光着膀子站在井栏旁,两手举起木桶将新汲的井水兜头泼下,一边用力甩着头发。

雁儿从门窗都被遮掩的房舍出来,连招呼都没有打,玉脸飞红地低头匆忙离开。

秦桧这会儿已经恢复从容,颔下长须收拾得一丝不乱,斯斯文文地朝程宗扬抱拳一揖到底,说道∶“公子。”

程宗扬扔下木桶,笑道∶“会之辛苦了。”

秦桧正容道∶“为公子办事是属下职分所在,怎敢言苦?”

程宗扬大笑道∶“得了吧,刚才你那德性活像刚偷了鸡的黄鼠狼。这会儿一脸正经的,还不如刚才看起来可亲呢。”

秦桧也露出笑容,说道∶“若非公子洞见,属下还不知道自己颇有些当坏蛋的天分呢。”

程宗扬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引得秦桧莫名其妙。

程宗扬浑身是水走来,拍了拍秦桧的肩膀,感叹道∶“会之兄,你这话说得太有历史感了。咳咳,没什么事了,你歇着去吧。”

小紫靠在门边,撇了撇柔艳的小嘴∶“大笨瓜!”

程宗扬悻悻然拧干衣服。家里放着五个女人,只要一个手势至少有三个肯乖乖陪自己上床,这样优厚的条件,自己还要靠冲冷水澡来泄火,被她说句大笨瓜一点都不冤枉,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小紫看他气恼的样子,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笑意,又说了句∶“大笨瓜!”

程宗扬气道∶“死丫头,你有完没完?再罗嗦,当心我拿你泄火!”

小紫勾了勾手指。“来啊。”

程宗扬冷哼一声,摆出主人的架子板起脸道∶“你给她奶子上用的是什么东西?不会是焚情膏吧?”

“焚情膏好难制呢。这是天女酥,用蛤蚣尾培炼再加一点药酒。她浸了一夜,药效至少持续三天。只要摸摸奶子她就浑身酥软,像妓女一样又骚又媚,还会浪出来呢。大笨瓜。”

“我智商一百二!”

程宗扬不满地说道∶“你见过智商一百二的笨蛋吗?你再敢污辱我的智力水准,小心我跟你翻脸。”

“智商?”

小紫好奇地说∶“是你买的吗?”

“测的!傻瓜。”

程宗扬指了指脑袋,“我智力超过平均线,天下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比我聪明!”

“测的吗?小紫有多少?”

程宗扬面颊抽动一下,这死丫头的智商打个七折可能还比自己高出那么一点点。

“少罗嗦。”

小紫撇了撇嘴,“大笨瓜,这样冲凉小心精火逆行,阳亢易虚。”

程宗扬稀奇地说道∶“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关心我?不可能啊,你这死丫头巴不得我倒霉呢,没错!你肚子里肯定憋着什么坏主意。”

小紫白了他一眼∶“那贱人已经服软了,你就是用了她,她也不会反抗。想好了,要不要来?”

这是个圈套,慎重慎重。程宗扬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冷哼一声,“无知!本主人今晚有事要办,洗个澡好养精蓄锐,你懂什么!”

小紫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可怜的大笨瓜……小紫只好自己先用了。”

“等等!”

这死丫头不会把卓贱人用成渣吧?“你要怎么用?”

小紫瞬了瞬眼睛∶“当然是教她怎么接客了。”

“干!这你也能教?”

程宗扬嘲笑道∶“死丫头,看不出你接客的经验也很丰富啊。”

说着程宗扬连忙抬脚后退,躲开她踢来的木屐。可惜仓促之间忘了身后的井栏,一个后仰栽了进去。

“程兄的易容术果然高明!”

萧遥逸惊叹道∶“额头这块血肿,怎么看都像真的!”

程宗扬悻悻道∶“死狐狸,你想笑就笑吧。我就是撞的!怎么了!”

“哈哈!”

萧遥逸禁不住一阵大笑。

“当心。”

程宗扬扶住船帮,“这么窄一条舢板,别弄翻了!小狐狸,你也不穷啊,怎么连条像样的船都没有?”

“山人自有妙用。”

萧遥逸笑嘻嘻。他换了一身粗布衣物,戴顶斗笠,一板眼用竹篙撑着船,就像江上随处可见的夜归渔人,只有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才骤然加速。

舢板从一条河岔进入青溪,远远能看到岸旁的宫城。宫城两面临水,北面是玄武湖,东侧是青溪,青砖叠成的墙体气势森然。墙脚下浩浩荡荡生满芦苇,苇上开满白色芦花。

萧遥逸竹篙一点,舢板敏捷地钻入芦苇荡。芦苇下都是半浸半没的浅洲,水道断断续续比迷宫还复杂。这小子似乎已经来踩过点,对路径熟稔之极。

这时程宗扬才发现舢板的妙用。只有一尺多宽的舢板在芦苇丛中七绕八拐,比走路还要灵巧。遇到浅洲无法通行,萧遥逸干脆用竹篙一撑,连人带船从浅洲掠过,而且舢板船体轻小,在芦苇丛中几乎看不到踪迹。即使有人在城墙上观望,也只能看到满川随风摇曳的苇叶。

萧遥逸撑船又快又稳,不需要自己操一点心,程宗扬索性抱着观光的心态浏览芦苇荡的风光。

青绿芦苇有一人多高,中空的芦杆上生着长长的芦花,远远望去宛如一片青底白花的茵毯,覆盖在波光娥裁的水面上。夜风拂来,满川芦苇随风摇曳,用长长的苇叶拨弄着月色的银辉。舢板在湖光水色、芦荡明月中穿行,犹如一场梦幻。

程宗扬心中一动。“今天是八月几日?”

“八月十五。”

“中秋节啊。”

程宗扬道∶“怎么没见人吃月饼呢?”

萧遥逸道∶“中秋?那是宋国的风俗吧。”

程宗扬奇怪地说道∶“你们不过中秋?”

“建康最要紧的节日是三月初三的上巳、五月初五的端午和九月初九的重阳。宋国节日最多,正月十五的元宵、七月初七的七夕、八月十五的中秋都有。所以岳帅最喜欢待在宋国,每月都要过一两个节。”

忽然一阵大风袭来,几点芦花随风而起,接着越来越多,最后只见白茫茫的芦花漫天飞舞,彷佛无数雪花在风中飘舞着,在天际的明月下织成一片银绒。

萧遥逸叫道∶“天助我也!”

他把舢板停在一处苇荡中,然后解开外衣露出贴身的黑色水靠,一边小声笑道∶“芜葭苍苍,白露为霜。今晚芜葭花舞,不知程兄有没有艳福遇上一位伊人?”

“真淫荡。遇到就遇到吧,还遇上?遇到就要上吗?”

“程圣人,你这话着实有辱圣名啊。”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城墙掠去。

程宗扬心情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轻松,宫里的情形究竟如何,自己心里没有半点把握,只希望这只小狐狸没有吹牛,能顺顺利利进到宫里。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6 08:21:10

第八章夜探

“整个北城墙有六处水门。”

萧遥逸道∶“按规定,城墙以外五十丈内所有的芦苇都要刈除干净,以防备奸人藏身。不过那位陛下年初说喜欢芦苇丛生的景致,不许人刈除湖中的芦苇,咱们才有机会潜到这里。这六处水门有一道是供宫中出行用的,可以通行船泊,有四班禁军轮流看守,另外五处都放置三重铁栅。”

程宗扬望着眼前黝黑的铁栅栏,怀疑地说道∶“你不会是从你老爹手里骗来钥匙了吧?我怎么没见钥匙孔呢?”

“钥匙有个屁用。你不知道我老爹有多狠,那些铁栅栏是和砖一起烧出来,直接砌在墙里的。”

萧遥逸弹了弹铁栅栏,“你瞧,这些铁栏每根都有手臂粗,埋在砖里的部分长逾一尺,够结实吧?”

程宗扬道∶“你既然进不去,带我到这儿干嘛?”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咱们面对的困难……程兄息怒!”

萧遥逸连忙道∶“其实有路可行。”

“在哪儿?”

“水下。”

萧遥逸蹲下身拨开芦苇,低声道∶“我看过营造式样的图纸,栅栏没在水下的部位都装有尺许长的倒钩,因此栅栏的宽距比水面以上的略大,只要拗断倒钩就有一个尺半宽窄的入口,可以钻进去。”

程宗扬二话不说潜到水底,片刻后又钻出来,“小子,你不会来过了吧?”

萧遥逸打了个哈哈。“我年轻时来过一次……好吧好吧,是我十三岁那年——你知道,岳帅就是那时候出事,我回到建康,心情一直不痛快。后来有次宫里摆筵,席间的蜜饯特好吃。我忍不住夜里溜过来揣了一包。”

萧遥逸道∶“我怕黑的毛病也是那时候得的,咳,我揣了蜜饯不敢回去吃,就躲在一座桥底下。正吃得开心,突然钻出来一个红发红眼的妖怪……”

萧遥逸懊恼地说∶“那妖怪飘过来摸了摸我的头,爪子比冰还凉,当时把我吓得尿了裤子。等那妖怪走掉,我看到地上扔着一颗带血的牙齿。后来我才想到那家伙八成是个装神弄鬼的盗贼,半夜戴着面具出来吓人,正好让我撞上了。不过想归这么想,从那以后我夜里怎么也不敢一个人出门。”

“你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很丰富啊。”

程宗扬笑道∶“走吧,识途的老驴,前面领路。”

栅栏上两支拇指粗的倒钩被拧到一边,露出一个窄窄的空隙。萧遥逸脚前头后,游鱼般钻过空隙。栅栏水面以下的部分有两尺多深,即便知道有空隙,要找到也得费一番工夫。萧遥逸熟门熟路,毫不费力地找到第二道栅栏的缺口,一样是脚前头后,倒着钻了过去。

在最后一道栅栏前,两人露出水面换气,程宗扬低声道∶“小子行啊,还会倒着飞呢。”

“这是我五哥教的。五哥是盗贼出身,家传的功夫。他们老卢家的规矩别说钻洞,就是爬墙也是头下脚上的倒着爬,名号叫蝎子倒爬墙。”

“你五哥家里不会都是倒着长的吧?”

“这是有讲究的,盗贼的勾当最怕被人偷袭,倒着过去一旦情形不对,脚上挨上一刀一镖,总比头上挨一下要好吧。”

“当个贼还有这么多讲究。”

“可不是嘛,里面学问大了。如今四哥、五哥联手,响当当的……咳咳……”

萧遥逸狼狈地咳嗽起来。

程宗扬笑咪咪道∶“看你说得挺得意,我正听得过瘾呢。”

萧遥逸讪笑道∶“这事儿程兄听了没什么好处。我们这些兄弟在外面都各有各的身份,程兄知道太多反而不好,有机会我再给程兄引见吧。”

“不就是杀手嘛。”

程宗扬一哂,“谢艺早就说过,你们星月湖有车马行、船行、鞠社,还有六朝最好的杀手,要不要把我灭口?”

萧遥逸嘻笑道∶“老大没有发话。他要发了话,说不定我真把程兄给灭口了。”

说着他往水里一潜,接着从栅栏内钻出来,回身朝程宗扬招招手。

宫城内是一座园林,一座湖泊弯弯曲曲绕过山岗,从水门与玄武湖相连。进了宫城,两人都收起嘻笑。

萧遥逸从水靠内拿出面罩,给程宗扬丢了一张,自己套在脸上,然后轻烟般升起落在一根松枝上。

“那边是太初宫,那边是昭明宫。”

萧遥逸低声道∶“程兄看咱们去哪边碰碰运气?”

程宗扬想起自己用灵飞镜时看到西侧宫殿的灯火。“太初宫吧。”

“好主意。”

萧遥逸指着宫殿重重叠叠的屋檐道∶“最高那座就是太初宫神龙殿。趁着有风,咱们先潜过去。”

萧遥逸对宫中的防卫了如指掌,领着程宗扬忽走忽停,越过重重宫禁。有他帮忙,最难的一关如履平地,一路没有撞上半个人影。

太初宫属于内宫,没有禁军防卫,一旦越过宫墙只剩下宫女太监,两人行动更加轻松。

穿着黑色水靠的萧遥逸靠在殿后听了片刻,然后斜身飞起,左脚在廊柱上一点弹到另一侧,接着右脚伸出在殿后微一借力,又升起数尺,之字形在廊柱和殿墙上来回两次纵跃,瞬时便掠上三丈高的屋檐,身体一蜷躲在斗拱后面。

程宗扬知道这小子身手不俗,没想到会这么好。自己近在咫尺都没听到丝毫风声,如果有哪个太监出来撒尿正好看到,多半眼睛一花就找不到人影了。

程宗扬瞧瞧涂过朱漆的廊柱,这么光滑的柱身,自己要像萧遥逸那么轻松只怕还要多练两年。不过程宗扬也有办法,他从衣内拿出一根丈许长的绳索,往柱后一绕,两手握住绳端,然后向上挥起斜着一拉。

绳索上沾了水比平常更易拉紧。程宗扬双臂用力,两脚蹬住柱身,借势向上跨了两步。等身体与绳索平行,抖手向上一挥攀住柱身高处,再次借力。虽然没有萧遥逸那么挥洒自如,也轻松上到檐下。

“程兄这一手不错啊。”

“在南荒摘椰子时候学的。”

程宗扬贴在殿角听了片刻,然后又朝殿内瞄了一眼。

“没人?”

“有灯光,只不过被帷幕遮住,暗了些。”

萧遥逸悄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檐角该有个风口。”

萧遥逸身体紧贴在檐下,像壁虎一样游到檐角,仔细查看片刻,然后朝程宗扬打了个手势。

“有人,而且很多。”

萧遥逸轻声说道,口气中透出一丝紧张。

殿内张挂着诽红纱帷,程宗扬运足目力才勉强看到殿上的蟠龙椅中,隐约坐着一个人影,应该就是晋帝了。

萧遥逸悄悄一指,程宗扬眯起眼睛,只见帷幕下方透出许多错落的阴影,似乎是一群人席地而坐。程宗扬心头升起一丝寒意,两人在檐下伏了将近一刻钟,满殿的人不仅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静悄悄坐着,彷佛一堆人形木偶。

两人又等了片刻,殿内始终一片死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吧!”

萧遥逸活动一下手脚,然后身形一闪,柳絮般悄无声音地落在地上,接着抬手推开殿门。

殿内诽红帷慕一直垂到地面,里面透出微弱的光芒。两人对视一眼,萧遥逸伸手慢慢拉开帷幕。

一片耀眼光辉从内射出,大殿内铺着猩红色的长绒地毯,四周点着十余根手臂粗的羊脂腊烛。帷幕内坐着一群女子,她们盘着云髻,穿着华丽的舞衣,怀里抱着琵琶、*篌、排箫、琴、筝诸般乐器,似乎是宫里的乐工。只不过她们这时都闭着眼睛,身子歪到一边,有些手指还按在弦上,似乎刚演奏到一半就睡着了。

殿内睡卧着十余名舞姬,她们彩袖长锯,曼妙的身姿或俯或仰都保持舞蹈的姿态,姿容娇美。而在这些舞姬之间,一条长长的七彩丝带飘飞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彩带中间一袭鲜艳的羽衣飘然若飞,羽衣内覆盖的却是一具白森森的枯骨。

那具枯骨呈现出仰卧的姿势,双臂张开,裙锯翻到腰间,露出已经化成白骨的腰腿。颅骨两侧各垂着一颗宝石坠子,白骨上的长发已经委颓,仍保持着繁复的云髻形状。

那女子的骨殖似乎很久没有人动过,白骨上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只是她的发丝仍然漆黑乌亮,看得出生前精心保养的痕迹。

程宗扬心头坪坪直跳,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自己说出去都没人相信。那个化为枯骨的女子周围,年轻貌美的舞姬犹如海棠春睡,脸上还带着淡淡笑容。自己怎么也无按想像她们如何围着这具枯骨跳舞,跳累了就直接睡在殿中。

萧遥逸眼中寒光闪动,他只朝地上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殿上穿着皇袍的男子。

晋帝仰身靠在蟠龙椅上,头上的七宝冕族歪到一边,旅珠垂在他消瘦异常的面孔上。烛影摇红,他脸色却灰白得如同死人;深陷的眼眶内,眼皮微微睁开一线,微露的眼珠灰蒙蒙神采全无,看不出是睡是醒。

他胡须许久没有梳理过,乱糟糟堆在颔下。唇角似是无法合拢的分开,一股唾液从他唇角淌出,一直垂到胸口,在胸前明黄色的锦缎上来成一滩。枯瘦的手掌垂在一边,指甲生得极长,对两个陌生人的突然闯入没有丝毫反应。

萧遥逸从席地而卧的乐工中间穿过,走过殿中睡倒的舞姬,一直走到晋帝面前,看了看他的面孔,然后拔起他面前一根已经烧残的腊烛。

程宗扬绕过那具枯骨,看着那舞姬翻起的裙锯下两条白森森的腿骨,心底禁不住一阵恶寒。

“我干……”

程宗扬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次点烛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前。”

萧遥逸隔着面罩嗅了嗅,“薰炉烧的是上好的沉香,没有混入其他东西。”

萧遥逸说着放下腊烛,并指朝晋帝腕上按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阴沉冷厉的声音∶“何方贼子,敢来惊扰帝驾!”

接着烛光一暗,一股凌厉的威压从天而降,狂飘卷起。

萧遥逸双掌一翻,迎向头顶袭来的手掌。程宗扬精神绷得紧紧的,闻声立即闪电般跃出一步,双手按住刀柄,展臂拔出双刀,接着旋身,左刀斜提护住胸腹,右刀雷霆般劈出。

萧遥逸故技重施,又亮出指上的戒指,那人眼光却比江东五虎高明得多,手掌一错避开锋锐的戒面,拍在萧遥逸掌心,接着屈指抵住刀锋,待程宗扬刀势出尽才一指弹出。

程宗扬掌心一热,钢刀几乎脱手。他退开一步,双刀交错挡在身前。

一个干瘦的人影从空中飘下,他穿着一身蓝黑衣袍,戴着一顶小帽,腰间扎着一条长带,脸上布满皱纹,下巴却又光又滑,没有半根胡须,腰背微微佝楼,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内廷宦官。

“好贼子,竟然能接老身一掌,”

那太监腰背一挺,尖声道∶“尔等何人,竟敢擅闯宫禁,不怕灭族之祸吗?”

他一指弹开自己的钢刀,虽然是取巧,这分修为也不可小观。不过萧遥逸随手接了他一掌,没有半分吃力,看来这小子的真实修为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高出一截。

程宗扬怪笑一声∶“死人妖!你干了这些好事,难道就不怕灭族吗?就算你身体残疾,没有老婆孩子,爹妈总该有吧?你犯下弑君之罪,小心王法无情,灭你九族!”

那宦官阴声道∶“陛下只是倦极而眠……”

萧遥逸抢道∶“我等是赤诚忠臣!今日来乃是勤王义举!”

他粗着喉咙道∶“老奸贼!我谢万石今日必取你狗命!”

那老宦官袍袖一卷,旁边一杆长及丈许的烛台长枪般横刺过来,一边撮唇发出一声厉啸。

两人原以为是这老宦官捣的鬼,谅他也不敢出声惊动禁军,有心联手擒下他审问清楚,谁知这老东西还有同伙。

萧遥逸与程宗扬对视一眼,彼此会意,接着同时攻出。程宗扬用的双刀,萧遥逸却是一双空掌,相同的是两人刀掌都凶猛之极,一招攻出犹如孤注一掷,丝毫不留后手。

那宦官与萧遥逸对了一掌,也不敢托大,双脚微微分开,然后张开枯瘦的双掌分挡二人。谁知两名刺客招术施到一半同时撒招,以比出招时更坚决的速度朝殿门掠去。

两人肩头一碰,萧遥逸低声道∶“原路走!别管我!”

程宗扬道∶“你不是怕黑吗?”

薰遥逸一咧嘴∶“所以我才要道老家伙陪着。”

说着他身形微凝,颐也不回地挺肘擎出,喝道∶“老阉狗!来与谢爷大战三千回合!”

萧遥逸功夫比自己高明,对宫中路径又熟,他来断后是最好的选择。程宗扬不再废话,闪身出了殿门。只不惜还是晚了一步,黑沉沉的宫禁亮起灯火,几条身影飞速掠来。

那几人身上套着青色袍服,衣摆似乎过于宽大,显得松垮。他们身材短矮,脸小小的,在月光下颇为白净,却是几个十来岁的小太监。

程宗扬握紧双刀,挺身朝最前面一个小太监劈去。那小太监似乎有些慌乱,竟然举腕朝刀锋迎去。

那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看起来连毛都没有长齐。若在以前跟这种小孩子动手,自己脸早就丢到太平洋里,不过现在程宗扬收起这点妇人之仁。

对敌人纵容就是对自己残忍。他眼中透出寒芒,力道陡然加了一倍。

“铛”的一声震响,钢刀反弹回来。程宗扬一怔之下,才意识到那死太监袖内还戴了铁护腕。

只差这一线,程宗扬已经来不及撤招,只见那太监尖瘦手爪趁势抓向自己胸口。

忽然身侧风声一紧,萧遥逸抢身上来,一拳轰向那太监面门。

那小太监修为比老宦官差了一大截,拳掌相交,护体真气顿时被萧遥逸刀锋般的劲气攻破,经脉重创,踉跄退了几步,一跤坐倒,“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另一名太监欺身上来,他年纪看起来比刚才的小太监还小,拳头还不及程宗扬一半大。殿中一幕使程宗扬心神早绷得紧紧的,这时毫不留情,对着这小孩直接下了狠手,刷刷两刀劈在他肩上。

那太监袍袖尽碎,手臂却只露出两道青痕,连皮都没破。

程宗扬面容扭曲,以为自己见鬼了。

“铁布衫?”

萧遥逸怪声道∶“没卵的小患子,修为不错啊!”

原来是铁布衫这样的外家功夫,不是刀枪不入的鬼怪。程宗扬心头微松,接着长吸一口气,双刀再次攻出。他按照谢艺所传授的,将刀势集中在一处,重重劈在那太监掌背上。

那太监毕竟年纪幼小,铁布衫的修为虽然不俗也挡不住程宗扬凶猛一刀,指骨顿时断裂,惨叫着向后跌去。

面前还剩下最后一名拦路的小太监,忽然身后一声惨啸传来,接着眼前陡然一暗,周围灯火彷佛被黑雾遮没,连天际明月也黯淡下来。

程宗扬心神微震,只觉一团阴森黑雾从脚下升起,雾中有无数毒蛇扭动着张开毒牙。

“铮”的一声清响,只见萧遥逸身体横卧,浮在空中,双手一屈一伸,彷佛抱着一具凤首箜篌,手指在无形的琴弦上一拨,黑雾潮水般退去,黯淡的视野瞬时恢复原状。

那老宦官从黑雾中现出身形,他面沉似水,双掌平举身前,然后向前推出。程宗扬只觉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无形气墙,强大威压使自己呼吸都为之断绝。

悬在半空的萧遥逸屈身一弹,手指在空中绘出一个奇异的文字,然后一掌拍出,喝道∶“疾!”

那个奇异符文迎上气墙,凌厉劲气像烈日下的积雪一样迅速化去。

老宦官怪叫一声,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一抓,闪亮的符文彷佛被一只巨掌捏住,发出细碎的破裂声,片刻间就被捏得粉碎。

萧遥逸闪身向前,从袖中拔出一根黑黝黝的弯椎,凶狞地笑了一下,然后朝那老宦官掌心挑去。程宗扬暗赞这小子狡猾,竟然把龙牙锥涂上黑漆,此刻一亮出来,那老宦官碎不及防,向前一抓,掌心顿时被龙牙锥刺出一个对穿的血洞。

“竖子敢尔!”

老宦官尖叫声中,飞溅的鲜血同时转为乌黑,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萧遥逸沉腰坐马,右臂微屈,将龙牙锥收到肘后,左手中指伸出在空中疾划数下,飞舞的血雨立刻凝成冰珠坠到地上。

程宗扬双刀宛如狂龙出水,将最后一名拦路的小太监逼开,接着刀光一展,从他腋下刺进内脏,捅穿他的肺叶。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6 08:21:31

第九章宫险

远处宫墙的灯火汇成一片,迅速朝内宫逼来。接着传来一声娇叱∶“我是昭明宫侍卫长!立刻开门!”

程宗扬一听到这声音,本能地就想拔脚开溜。

云丹琉!这丫头片子竟然这么快就入宫!

但云丹琉更快。只见一朵红云从墙头升起,云丹琉足尖在墙头一点,丹鹤般越过宫墙闯入太初宫,朝神龙殿飞来。

萧遥逸与那老宦官斗得正紧,程宗扬只好硬着头皮挺身挡住云丹琉的去路,举刀怪叫道∶“死八婆!吃云某一刀!”

云丹琉果然微微一愕,不知哪里又钻出个姓云的本家。程宗扬趁机出手,双刀犹如咆哮的虎牙,扑向云丹琉。

云丹琉知道自己中计,脸上微显怒色,手掌一翻,背后的长刀锵然跃出,格住程宗扬左手的钢刀。

“铛”的一声,程宗扬钢刀几乎折断。那丫头手中单刀长及四尺,刀身又宽又厚,刀柄中空,刀身镂刻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龙口怒张,追逐着刀口一弯偃月,装上柄就是一杆所向披靡的大刀。

程宗扬手臂微微发麻,暗骂道∶这丫头竟然把大刀摘下来当单刀用,也不怕累死。不过这丫头身材比自己还高一些,两条长腿犹如鹤立,一只雪白的手提着这样一柄威风凛凛的大刀,那气势不是盖的。刀光一展就把自己笼罩在凌厉的刀风下。

武二郎的刀法以凶猛为主,但遇到更猛的,程宗扬只好改走轻灵路线,双刀盘旋进击。左刀被挡,右刀立刻攻出,劈向云丹琉的脖颈。只要能把她逼退一步,等萧遥逸腾出手就让他头痛好了。

谁知云丹琉毫不退让,龙刀斜摆压住程宗扬左手的钢刀,左手一张,用雪白的柔芙迎向程宗扬的刀锋。程宗扬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莽撞,竟然敢空手夺刀,急忙收力。

但云丹琉来势极快,空手抓住钢刀,接着一扭,一股刚猛强硬的力道涌来,精钢打制的刀锋像在锻炉上一样被拧得变形。

程宗扬心头大震,这丫头练的竟然也是外家硬功,不知道这一手是金钟罩还是铁布衫,反正比刚才那小太监高出一大截。

眼见她血红斗篷飞开,银甲包裹的双峰像山一样朝自己压来,程宗扬只好丢开拧弯的右手刀,左刀从云丹琉的龙刀下撒出,双手握住刀柄,用力一封。

“篷!”

云丹琉粉拳砸在刀上,刀身发出沉重的声音。

程宗扬心下骇然。这丫头修为比自己至少要高出两个级数,再打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半点好。

“又一个没卵子的家伙!拿命来!”

萧遥逸怪叫一声,飞掠过来。

程宗扬松了口气,急忙后退,擦肩而过时低声道∶“别伤她!”

那老宦官抓住左肘,鲜血顺着衣袖直淌下来,显然在萧遥逸手里吃了大亏。冲过来的三个小太监都受了伤,禁军还在门外,一时无法进入,这会儿不走,等会儿就不用走了。程宗扬不再停留,飞身朝太初宫后掠去。

云丹琉被萧遥逸缠住,无法脱身追杀,那老宦官立在一旁,却对程宗扬不理不睬,幽灵般的双眼只紧紧盯着萧遥逸。

离宫墙还有十余丈便看到墙外两道摇曳的火光从两侧合拢。程宗扬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绕着宫墙寻找空隙。墙外火光越来越多,虽然还没有人像云丹琉一样硬闯进来,但整个太初宫已经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自己逾墙而出,立刻就会陷入禁军围攻之中。

突然间,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条出路。他将双刀收到腋下,紧贴双肘,伏身朝殿后奔去。

殿后用太湖石堆着一座假山,高仅两丈,还不及神龙殿的高度,但山问峰峦迭蟑、怪石磷绚,不过十余丈范围却有着空山幽谷的山林景象。

假山上建着一座凉亭,摇曳的火光从墙外射来,在凉亭上映出奔走的人影,能看到禁军手持的长戟和已经上好弦、随时都可以击发的弩机。

程宗扬俯下身,凭着灵飞镜中见过的印象,朝记忆中的方位摸去,不多时手指碰到一块光溜溜的岩石。

山脚的假山石大多覆满青苔,这一块却像时常被人攀扶。程宗扬心里一动,试着晃了几下。

那块岩石向右侧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洞穴。程宗扬俯耳听了一下,然后学着萧遥逸的样子,先脚后头地钻了进去。

假山石滑回原位,外面的声息被隔在身后。

程宗扬并不担心萧遥逸,凭那只小狐狸的手段,无论云丹琉还是那个老宦官都留不住他。真正有麻烦的还是自己,天知道这洞穴里藏着什么妖怪。

等眼睛适应洞穴黑暗,程宗扬小心朝洞内走去。洞穴入口处颇为狭窄,要侧着身子才能进,里面渐渐变得空旷,可供两人并行,只不过洞穴弯弯曲曲,不时要绕过拦路的巨石。只走出十几步,自己就失去方位。

程宗扬索性也不理会,暗暗数着步子,走到二百步时,眼前出现两条岔道,其中一条隐约透出一丝光线。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选择另外一条。这会儿脱身要紧,真有什么诡异之处,以后回来再看不迟。

又走了差不多四百步,脚下忽然一湿,踩到一片水洼。程宗扬停下来,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然后从水靠内摸出防水的火褶。

眼前波光微闪,竟是一条藏在地下的水道,水上还泊着一条乌篷船。这样的乌篷船在建康城随处可见,但在皇宫的暗道里出现不免奇怪。

既然有船就有出口,程宗扬收起火褶,俯身潜入水中,朝水道尽头游去。

“噗!”

程宗扬钻出水面,吃力地吐了口水。

周围蒙葭苍苍,自己置身芦苇荡中,宫城森严的城墙已经被抛在身后。

这趟晋宫之行,预料中的鬼怪一无所见,怪事却碰上一箩筐。神龙殿昏睡的帝王、不起眼的老宦官、悍不畏死的小太监、直通禁宫的水下暗道……

萧遥逸呢?

程宗扬抬头四望,城墙上火光不住摇动,宫内的搜捕还在继续,萧遥逸那小子却不见踪影。

程宗扬一拍脑袋,冒着被禁军发觉的风险,返身朝水门摸去。

“咕咕……”

程宗扬学了两声鸟叫。

水面微微一响,冒出一个人影。萧遥逸朝他摆了摆手,然后吐了口气,“吓死我了……”

说着埋怨道∶“程兄,你怎么才来?”

“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出来,才想到你是不是怕黑,不敢走夜路。”

程宗扬笑道∶“原来还真是啊。”

“可不是嘛。”

萧遥逸委屈地说道∶“我在这儿都躲了快一个时辰,你再不来,我只好硬挺到天亮。”

萧遥逸从水里爬出来,有些奇怪地左右看了看,“程兄是怎么出来的?”

“你猜。”

萧遥逸吸了吸鼻子∶“青苔?程兄是从洞里钻出来的?”

“干!你鼻子比狗还灵!”

程宗扬说了自己从暗道出来的经过,萧遥逸大惊失色。“内廷竟然有暗道?是新修的吗?”

程宗扬想了想∶“我瞧大概建这座太初宫的时候就有了。”

萧遥逸脸色阴晴不定,“看来是晋帝秘用的暗道,竟然连我都不知晓。”

说着他挑起眉毛,用手肘顶了顶程宗扬∶“喂,那丫头是谁啊?下手真够狠辣的,要不是小弟我躲得快,差点儿就被她卸掉一条膀子。”

程宗扬撇了撇嘴。“云家大小姐。”

“云丹琉?”

萧遥逸顿时来了精神,手掌轻轻一击,眉飞色舞地说道∶“好一朵高挑热辣的火玫瑰,我喜欢!”

“少废话。”

程宗扬低声道∶“看出异样了吗?”

“有,宫里好几处都设了咒符,专门克制从外面窥视的法术。”

萧遥逸与他并肩潜行,“我猜,那个老东西九成是幽冥宗的传人。”

“怎么又跳出个幽冥宗?”

“六朝大小宗派几十支,大的像太乙真宗、云池宗都有上万弟子。幽冥宗只是小宗,专门做些驱尸驭鬼的勾当。”

“这个幽冥宗是不是和你们星月湖有仇啊?”

萧遥逸疑惑地说道∶“不会吧?”

他琢磨了一会儿,“不过也难说,当年岳帅踩了不少人,说他仇家遍地一点都不冤枉。要不四哥生意哪这么好?”

“仇家再多也多不到这个地步吧?”

程宗扬埋怨道∶“我这一路没见着你们岳帅的朋友,净撞上他的仇家!说起来,连云氏都被他踩过。”

“那当然。”

萧遥逸满不在乎地说道∶“岳帅以布衣之身执掌宋国权柄,威震天下,有人风光就有人倒霉,对吧?岳帅也一样,这一路过来脚下不知道踩了多少倒霉的垫脚石。区区一个幽冥宗,踩了也就踩了。”

程宗扬哂道∶“我刚跟吴战威学了句话,那是怎么说的——吃灯草,放的轻巧屁。我问你,你们那位陛下是怎么了?”

“撞邪了吧。”

萧遥逸轻松地说∶“谁知道呢。”

“小狐狸,你是恨不得晋帝倒霉吧?”

萧遥逸悠然道∶“外有奸臣谋逆,内有妖宦作祟,晋国大乱就在眼前,有趣有趣!萧某不才,没有力挽狂澜、匡扶正义的手段,不过煽风点火的本事还是有的,哈哈……”

“少得意吧。”

程宗扬道∶“我看建康人生活得挺太平,你这么想让天下大乱?”

“又来了。圣人兄,你放心吧。”

萧遥逸收起嘻笑,傲然道∶“如果把建康闹得大乱,那是萧某无能!晋国权贵大洗牌,街市上风平浪静、太平依旧,才见我萧遥逸的本事!”

萧遥逸转过身,面朝上轻松地游着水,笑道∶“那条老阎狗八成是徐度埋在宫里的钉子。我们这位徐大司空、大将军处心积虑把内宫握在手里,外面又有州府兵呼应,一旦他掌管禁军,只要假借晋帝的名义,一道诏书就能让临川王自杀,到时军权在握,说不定就能皇袍加身了。”

“这样篡位也太容易了吧?那些大臣贵族会答应?王、谢两家会袖手旁观?”

萧遥逸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个问题,我也奇怪徐度怎么有信心摆平那些士族豪门。别的不说,王家那位驸马爷,汉安侯王处仲才是正经经营过州府的,那些州府兵一大半都是他的手下。徐度那厮连我都想杀,总不可能放过他吧?”

“你是说王处仲会遇险?”

“有可能。”

萧遥逸沉吟道∶“看来我要想个办法去见见这位徐度徐大人了。”

说着萧遥逸抬起头,微笑道∶“三日后,我会和张侯爷、桓老三、石胖子去东山会猎,程兄可有兴趣?”

“我的商号还在选址,未必抽得出时间。况且……”

程宗扬笑咪咪道∶“你去勾引那五百个大和尚,关我屁事啊。”

萧遥逸游过来,亲热地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程兄这话就太见外了。今日咱们闹这一场,内廷那些人如果心里没鬼,肯定要召禁军和谢万石过去问话。闹大了,丞相王茂弘也跑不了。到时候咱们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呢?”

程宗扬嗤之以鼻∶“你那点嫁祸之计,他们会上当吗?”

“会不会上当和肯不肯上当是两回事。”

萧遥逸笑道∶“我给他们理由,让他们有机会去打压谢家,这个当他们不肯上才是笨蛋呢。”

这小狐狸算得还真精。程宗扬叹了口气。“你把圈套都布好了,看来这条贼船我非上不可。三日后就三日后吧。”

云氏铜器坊的几位工匠拿着那只背包传看半晌,尤其是锁扣部位看得尤为认真。几人交谈片刻,最后领头的一位白须老者捧起背包,恭恭敬敬放在程宗扬面前。

“公子爷这件器物要做出来并不难,难的是这分巧思。”

白须老者道∶“老朽做了一辈子的铜器,各种锁具也做过许多,像这样巧妙、使用方便的,也是头一回见。”

程宗扬并不在意那个拉链,他把背包放在一边,微笑拿起茶盏∶“诸位请喝茶。”

等众人都喝过茶,程宗扬道∶“你们做过火药没有?”

众人面面相观,程宗扬试着解释道∶“就是一种烧起来特别厉害,会爆炸的东西。好像是用炭、硝石,还有什么混在一起。”

白须工匠沉思良久。“公子爷说的火药,老朽没有听说过。不过葛仙人药方里有一则雄黄法,以雄黄、玄胴肠、松脂、硝石合炼。葛仙人说炼出的仙药色白如冰,但老朽试炼过几次,得出的药物色泽发黑,老朽也不敢服用。公子说烧起来特别厉害,与这个有些接近,用来引火倒还方便。”

难道是黑火药?这配方听起来怎么这么古怪呢?“玄胴肠是什么?”

几名工匠都笑了起来,“便是猪大肠。”

程宗扬大失所望。没听说过火药用猪大肠的。这些工匠都是铜器师传,搞火药不是人家专业,可能找几个炼丹的道士还实际点。

“那就按这个做吧。记得把做链牙的和做锁扣的分开。”

几名工匠同时道∶“公子爷放心,小的们会想出办法,不让别人学了去。”

程宗扬一怔,然后连忙摆手,“跟这个没关系。拉链这东西就是一张纸,捅破了谁都会做。我说分开是为了提高效率——哦,就是做快一点。既然不能技术垄断,就从效率上压过对手吧。”

几名工匠相顾愕然,最后为首的白须老者先明白过来,他起身向程宗扬施了一礼∶“惭愧老朽痴长了几十岁,还不及公子爷这分见识。”

程宗扬笑道∶“老丈太客气了,诸位吃过的体比我吃过的饭都多,这点见识算什么?几位多辛苦,等这些拉链做好,我还有几件小东西要请大家帮忙。”

几名工匠离开,秦桧进来道∶“公子,那块地有着落了。”

“在什么地方?有多大?”

“在朱雀桥以西,秦淮河南岸,位于横塘。大小有三十亩。”

程宗扬讶道∶“秦淮河畔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空地?”

秦桧道∶“秦淮两岸原本都住满人家。谁知昨晚一场大火,前后烧了百余户。那些住户家当都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白地,如今正贱价出售。在下去看过,一条巷子烧得干干净净,少说也有三十亩。”

这么巧?自己想买地就碰上火灾?程宗扬摸了摸下巴∶“要多少钱?”

“每户人家索价八十贯。算下来有八千贯,合四千金铢就够了。一一四千金铢换三十亩地,这价钱确实不贵。沉吟间,秦桧道∶“公子,三十亩地是不是大了些?”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三十亩正好,不能再小了。”

秦桧劝道∶“公子,我们是珠宝生意,商号有一亩地就够了。”

程宗扬喝了口茶,“会之的想法,咱们就是开一家店铺、摆上货物,等客人上门是吧?这主意也不差,不过珠宝生意和别的不同。珠宝这东西不是它值多少钱,而是买的人觉得它应该值多少钱。”

程宗扬站起身,“我开的珠宝商号不仅仅是卖珠宝,更要紧的是卖服务。”

秦桧听得一头雾水,程宗扬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会之,经商你不擅长,换了祁老四肯定一点就透。还是建好商号,等老四来打理吧。”

秦桧道∶“另一件事,长伯依公子的吩咐派人在佛窟寺盯梢。昨晚四更时分看到那个紫脸汉子离开寺庙,往东府城去了。”

东府城原来是王府,后来改为丞相的府署,也和宫城一样修建城墙,称为东府城。那个紫脸汉子没有去司空府,而是去了丞相府,倒令自己意外。

丞相王茂弘出身琅琊王氏,说起来还是王处仲的弟弟,难道真让萧遥逸说中,那些人准备对王处仲下手?

“继续派人盯着他。”

萧遥逸既然定下三天后东山射猎,这几天不会给他们行刺的机会。能趁这个机会找出徐度的马脚最好不过。

“公子准备去哪里?”

“叫上云老爷子,一起看看那块地。咦?死丫头,你在干嘛?”

小紫一手抱着那只雪白的狮子狗,一手拿着程宗扬常用的翠玉茶盏。盏里盛满鲜红的液体,雪雪伸着小舌头正舔得起劲。

程宗扬猛地回过头,“会之,这是不是……”

秦桧沉着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属下依照公子吩咐,花重金购来的葡萄酒。”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叫道∶“死丫头!葡萄酒我还没喝呢,你就拿来喂狗?这是什么狗啊?葡萄酒还喝这么起劲。”

“小气鬼!”

小紫把茶盏一丢。“呶,还剩一点,给你好了。来,雪雪,我们出去玩。”

小紫把雪雪放在地上,那条小狮子狗浑身兴奋,像颗鱼雷一样直闯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桌腿上。

程宗扬连忙伸手把那只价值三千银铢的花瓶抱在怀里,看到那条狮子狗四条小短腿一同打转,像喝醉似的晃了两圈,然后四腿一张软趴在门槛处,有如小枕头一样呼呼地睡着。

程宗扬和秦桧面面相觎,最后秦桧道∶“这狗喝多了,那个……睡一会儿就好。公子,咱们走吧。”

小紫道∶“我也要去!”

“去个屁!在家好好待着。”

程宗扬走到门边又回过头,“再警告你一次,少去欺负那几个姑娘!”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6 08:21:59

第十章绽浓

横塘遭受火灾的人家不止百余户,沿河一条里许长的街巷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两侧还有几百户人家也被波及。沿着秦淮河南岸,一连串房舍被烧成一片废墟。

数千名无家可归的悻存者聚在堤上,抱着从火中抢出的物品嚎啕痛哭。还有人在青烟袅袅的废墟间游荡,寻找自己死去的亲人和残存的物品。

大火惊动了尚书省左民曹的官员,街巷的里正在旁边一脸烟垢地禀告灾情。“昨晚三更时分,更夫刚打过更,火势突然起来。小的无能,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家先着的火,小的听到锣响,出了门就看到巷子前后都大火冲天……”

这些人家都是河边的百姓,原本守着秦淮河,救火并不难,但昨晚火势来得凶猛,根本来不及救援。众人家中的积蓄大都被大火吞噬,此时一无所有,有的更失去家人亲属,一时间堤上哭声震天,让程宗扬也不忍多看。

“每户八十贯,合每亩二百六十余贯,”

云苍峰道∶“这个价钱着实不贵。若不是这些人家遭了灾,价格起码要翻上四倍。”

程宗扬叹道∶“我怎么觉得有点趁人之危似的?”

小紫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放的火。”

程宗扬板起脸道∶“少罗嗦!让你出来就不错了!以后爷儿们说话,娘儿们少插嘴!”

小紫踢了他一脚,幸好那死丫头没穿木屐,自己还能忍住。

“云老哥,我想把这些地都买了。”

“受灾的人家至少有四百余户,算下来要三万余贯,合一万五千金铢。”

程宗扬颓然靠在座背上。商号还没有开张,珍宝虽然有些,但除了白送的几件,其他还在库房里放着。若不是云苍峰帮忙,自己连房子都买不起。一万五千金铢说起来似乎不多,但折合三千万铜铢岂是容易拿出来的?

马车走着,人群间传来一阵喧哗。程宗扬掀开车帘,“怎么了?”

秦桧过去问了几句,回来道∶“有人在拿现钱买地。”

程宗扬与云苍峰对视一眼。竟然有人比自己动作还快,刚着了火就拿钱来买地?

“他们出多少?”

“每户三十贯。”

秦桧道∶“只要中间的地,两旁遭了灾的即便想卖,人家也不肯买。”

看来这人跟自己一样都看中了中间三十亩成片的土地,对沿河的零碎土地不感兴趣。

程宗扬跳下车,只见人群间摆着一张漆案,上面白灿灿放满三百枚一串的银铢。几个披着斗篷的女子立在周围,中间一个戴着面纱的小姑娘面前放着拟好的文书,只要有人指明位置、按上手印,立刻就能拿到银铢。

建康城物价不低,三百枚银铢只是平常人家一年的用度,不少灾民都在这里住了几代,但此时遭受回禄之灾,两手空空,家宅已经烧成白地,为了生计不得不贱售土地。

有几户已经在文契上按了手印,捧着换来的铢钱痛哭流涕,惨状令人不忍目睹。

忽然一个声音高叫道∶“这不是欺负人嘛!每户一百贯!有一个算一个,我全都买了!”

人群“轰”的一声朝这边看来,程宗扬立在无数目光下,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四百多户、四万多贯,合两万多金铢——自己的商号即使开张,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挣到这个数的十分之一。

云苍峰苦笑着摇摇头,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枚崭新的玉佩,递给跟车来的吴战威∶“去云氏商会交代一声,让他们立刻送四千贯铜铢、二十万银铢和八千金铢过来。”

一辆辆黑漆马车不断驶过朱雀桥。铜铢价值最小,分量却最重,四千贯整整装满了四十口大箱,用了五辆马车运送。二十万银铢用了两辆马车,最后一辆装的是金铢。马车上虽然没有旗号,但厢板上都印着云氏的徽记,分明是刚从云氏钱庄驶来。

尚书省左民曹的官员如释重负。这些人家遭了火灾,如果没有生活来源迟早会变成流民,成为官府的大患。刚才那户商家以三十贯收地,虽然于法无禁,但三十贯远不足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正焦头烂额间突然有人愿意拿出一百贯来买地,犹如久旱甘霖。

一般人家拿五十贯维生,另外五十贯做个小本生意也能支撑度日,虽然清苦,总好过流离失所。

那位官员整了整衣物,过来道∶“不知云氏哪位管家在此?”

云苍峰笑呵呵掀开车帘。“草民云苍峰,见过大人。”

那位官员立刻改容相向,拱手道∶“原来是云执事!云执事雪中送炭,解了众人的燃眉之急。”

云苍峰笑道∶“这样大手笔不是草民做的,我们云氏也佩服得紧。”

钱庄的汉子从马车上卸下钱铢,在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指点下一箱箱堆放整齐。接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大汉扛着一杆旗过来,奋力往地上一扎。长方形的旗面垂下,朱底黑字绣着一个“程”字。

那位官员早听说过建康城的传闻,讶道∶“居然是盘江的程少主?”

随车带来的五张书案一字排开,那位文士文不加点,顷刻写成告示,拿着墨迹淋漓的文书朗声道∶“惊闻横塘罹遇回禄,盘江程氏不胜唏嘘。夫财为民脂,得之于民施之于民,程氏不才,愿以铢钱百贯购地,遇回禄者由街巷里正、耆老作保,每户以地契易铜铢十贯、银铢五百枚、金铢二十枚。愿售者三日内来此取款。”

说完,文士将那张素纸贴在一堵残壁上,用朱砂笔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程字。

灾民蜂拥而至,由里正作保验明身份,在文契上按下手印,然后拿取铢钱。

一百贯相当于十万铜铢,这些人家平常也极少一次拿到这样的巨款,一些刚刚拿到钱的灾民甚至喜极而泣,与刚才凄惨的一幕不啻于天壤之别。

以铜铢计,将近四千万的真金白银堆积如山,不仅周围观者如堵,连江上往来的船只也停下来争相顾盼。

旁边收地那家顿时冷清下来,中间戴着面纱的小姑娘远远看着,当吴战威出来打出旗号,那姑娘娇躯突然一颤,和周围的女子低声说了几句,立刻收拾银铢乘车离开。

发放铢钱的都是云氏钱庄的老朝奉,虽然巨款在前、人群涌动,却安排得有条有理,秩序井然。那官员见一场大灾化为无形,不禁满面欢然,客客气气与程宗扬谈笑几句,说了些“程少主大名如雷贯耳”、“当日与小侯爷一跳,惊世骇俗”、“名士风流,自然不拘于礼,哈哈哈”之类的闲话,才告辞离开。

程宗扬收回目光,一脸苦笑地说∶“云老哥,我又孟浪了。”

云苍峰道∶“幸好你没有喊二百贯。不然我们云氏钱庄连仓库的砖缝都被你扫空了。”

程宗扬笑道∶“这笔巨款搬出来,云老哥有的肉痛了。”

云苍峰嘿然笑道∶“我有什么肉痛的?云氏钱庄质贷一向是三分利息。这两万金铢,程小哥每年要付我们云氏六千的利息,我看这生意还做得过。”

“三分息?”

程宗扬叫道∶“你怎么不去抢啊!”

“抢钱哪有放债来得快?我们云氏一向公平,程小哥若有意,不妨到金钱豹借贷。那里利息也是三分,只不过是月息。”

云苍峰神情自得地说道;“程少主若是对利息不满,老夫也不勉强,这会儿就让人收拾离开,如何?”

“奸商啊。”

程宗扬懊恼地躺在座椅上。

“那个小姑娘在看你呢。”

小紫说。

程宗扬弹起身。“谁?”

“那边发钱的啊。”

小紫笑吟吟道∶“她眼神好奇怪。”

“这么大一笔生意被我抢了,心里当然不爽。”

程宗扬也不在意∶“咦,给吴大刀递水是咱们家的吧?那个莺儿?哈,吴大刀行啊,这么快可勾搭上了!”

“大笨瓜!是小魏让她递的水!”

程宗扬长叹一声。“原来是小魏,长得帅还是吃香啊。”

云苍峰下车去看朝奉们发钱。程宗扬依过来涎着脸道∶“喂,你看我长得帅不帅?”

小紫笑咪咪说∶“别傻了。”

程宗扬碰了一鼻子灰却毫不气馁,张开手臂道∶“过来抱抱。”

小紫笑盈盈看着他,然后过来让他抱了一下。

“死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程宗扬大感意外,只后悔刚才没有抱紧一点。

“大笨瓜!”

小紫嘲笑道∶“好几天没有碰女人了吧?真可怜。”

程宗扬恼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整天吃饱没事干?算算我都熬几个通宵了?晚上干完活,白天还得出来,吸血鬼都没我惨!”

“大笨瓜,”

小紫眨了眨眼,“我给你一个玩具要不要?”

程宗扬躺在座上嘟嚷道∶“把你给我得了,让我赶紧收了你的一魂一魄,免得整天枕个炸药桶,睡觉都提心吊胆。”

小紫扯住他的耳朵朝两边拉长,“什么炸药桶?”

“少管那么多。”

程宗扬一摇脑袋,跳起来道∶“把纸墨给我拿来!”

“做什么?”

“给那个不要脸的死老头写信!”

“写信干嘛?”

“要做的多了。第一件事要钱!告诉他建康物价比南荒高一百多倍,咱们早就揭不开锅了,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再过两天就该上街讨饭了。还有,我得问问凝羽怎么样了。自从离开南荒我就过和尚日子。他送我什么狗屁婢女?一点都不听话!摸摸手还推三阻四的!退货!换凝羽来陪我!”

小紫白了他一眼。

“哼哼,死丫头,你少给我拿乔。就你这身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连凝羽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小紫皱了皱鼻子,忽然拉住衣襟一分、娇躯一挺,两团雪腻的圆乳跃然而出,显露出傲人的曲线。

没等自己看清,那死丫头已经掩上衣襟,朝自己扮了个鬼脸,跃到车外。

镜中映出一张艳丽的面孔。那女子弯眉画得极长,眉心点着一颗鲜艳的梅花痣,眼上还绘着桃红的眼影,耳上戴着一对玉石耳坠,柔软的唇瓣涂着浓艳的胭脂,色泽殷红。

她皮肤不再像少女一样青涩,身体每道曲线都丰腴而柔美,白滑的肌肤像上等的精美白瓷一样光润。

她抚了抚面孔,纤美指尖涂着鲜红丹壳。那些脂粉都是平常用物,白的极白,红的极红,涂在脸上有种尘世间俗艳的华丽。

即使最亲近的人,此时恐怕也认不出镜中这个女子吧。

卓云君有些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艳妇,想找回自己从前的影子,但很快就放弃了。那个孤标傲世的女子已经消失在厚厚的脂粉下。在这里,自己只是一个叫云云的下等妓女。

妓女这个词像火一样在心头烫了一下,但自己的感觉几乎已经麻木。

刚失去真气的那一刻,自己宁可去死。直到她看到死亡的阴影,绳索在颈中绞紧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没有尽头的折磨。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惧怕死亡,比丧失尊严更惧怕。

那时她以为自己成了废人,以为自己连一天都熬不过去。可自己不但出乎意料地敖一了过来,甚至还习惯这种生活。她想起传说中那些被收去法力的仙子,如何沦为芸芸众生中一个卑微的凡人。

连仙子都能承受,何况自己呢?毕竟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卑微地活着。

自己做过最傻的一件事莫过于想要逃出去。她竟然忘了自己已经修为尽失。

外面的世界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处虎视眈眈,等待把自己一口吞下。她不知道那些人会怎样对付自己,但她知道会比身在这里更可怕百倍。

那个男子废去自己武功,以四百个铜铢的价格把自己卖到这里,也许他没有想到反而给自己一个躲避的港湾。

无法再运用真气的身体脆弱不堪,甚至连一个小童都能轻易杀死自己。

处在这样的绝境中,自己反而不必睡梦中仍握着剑柄,不用再对力量汲汲以求,更不用为自己每一个决断负责,担心自己的选择会给同门和追随自己的弟子带来灾难。

自己要做的如此简单,只需要讨好主人,她就会给自己带来吃的、用的,为自己遮风挡雨。自己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点尊严!——只要没有人知道自己过去的身份,这点尊严又算什么呢?毕竟世上有无数人在做比自己还要羞耻百倍的事,而在隔壁就有许多自己的同类。

她们也在生存,甚至自己还听过到她们的笑声。她们不会知道那笑声给自己带来多少憧憬,她们的生活也许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可怕。

身体轻轻一动,乳尖传来一阵酥麻。那是乳头磨擦在抹胸上的触感。卓云君情不自禁地并紧双腿,腹下一阵温热。她想起那只手在自己腹下抚摸的感觉,肉体彷佛一朵鲜花,在她指下颤抖着盛开,感觉如此陌生而奇异……

她们是因为同样的感觉而欢笑吗?

卓云君想着,一边尝试露出想像中她们的笑容。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乖女儿,在想什么呢?”

卓云君浑身一颤,玉颊顿时红了起来。那妇人不知何时走到身后,自己竟然没有听到丝毫声息。

她双手放在身前,俯下身柔声道∶“女儿见过妈妈,妈妈万福。”

这种娇柔的声音是那妇人教的,气息从喉中吐出,经过舌尖发出声来,有种娇滴滴的柔媚韵味。

那妇人粗糙手掌托起自己的下巴,嗤笑道∶“面孔这么红,是不是想妈妈了?”

卓云君柔声道∶“是。妈妈。”

放弃尊严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困难,自己甚至能做得更好。

那妇人满意地笑道∶“今晚是你的好日子。看妈妈给你带的礼物,喜不喜欢?”

那妇人把一只木匣放在榻上。

她扬脸朝妇人娇媚一笑,然后捧起木匣,小心地打开匣盖,一股檀香扑面而来。

匣内放着一根长长物体,那根物体长近七寸,直径超过一寸,粗圆的棒身一手只能勉强握住。棒身是用上等白檀木制成,顶端鼓起,呈现出粗大的圆锥形状。

那妇人一边笑嘻嘻看着她的表情,一边摇着蒲扇道∶“乖女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在那人的注视下,自己每一丝微小的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尽力笑着,娇声道∶“回妈妈,这是男人的阳物。”

那妇人越发高兴∶“乖女儿,知道今晚的日子吗?”

当然知道,就像刻在心头一样清晰。她扬起脸,含笑说∶“妈妈怕女儿不懂事,今晚特意扮作客人来嫖女儿。”

她听到自己用讨好和献媚的口气说∶“多谢妈妈教诲,妈妈辛苦。”

那妇人果然高兴地笑了起来。“好乖的女儿,小嘴真是又乖又甜。”

她心里泛起一阵微微喜悦,要讨好这个妇人并不难,只要自己乖一点,让她高兴就能很快得到相应的回肴。

果然,那妇人没有再动那根门闩。她摇着蒲扇和颜悦色地说道∶“乖女儿,把衣裳除了吧。”

她顺从地解下抹胸,露出赤裸的玉体,然后挺身耸起雪嫩的双乳,娇声道∶“请妈妈指点。”

那妇人笑咪咪伸出手,抓住自己柔腻的雪乳,在胸前揉捏。乳肉被她手指一碰,迅速变得火热。乳头在她手掌中硬硬翘起,来回磨擦,一波一波的酥麻感从乳尖一直传递到身体每个细小的部位,身子禁不住战栗。

“小娼妇,”

那妇人笑骂道∶“奶头鼓这么高,是不是又浪了?”

“妈妈教训的是,女儿奶子本来就淫浪。被妈妈一碰,禁不住发抖……”

那妇人忽然捏住她的乳房,往前一推。卓云君仰面倒在榻上,她立刻明白过来,连忙抬起雪臀,含笑将那条窄小的亵裤褪到臀下,然后提起脚尖,把褪下的亵裤放在一旁。

在绽露出自己最后的秘境前,她本能地迟疑了一下,但紧接着那点仅存的羞耻消失无踪,她也随之放弃自己最后的尊严。

镜中那个美艳妇人张开双腿,将自己鲜美的秘处绽露在烛光下,娇媚地说道∶“这是女儿的浪穴,请妈妈指点。”

这是值得庆幸的一刻,直到现在自己还没有激怒这个易变的妇人,引来她的痛打。

美妇熟艳的胴体又白又滑,映出迷人的肤光。在她白玉般的腿间显露出紧凑的阴户,阴阜上弯长的耻毛又黑又亮,柔顺地朝两边分开。

耻毛下的肌肤像凝脂一样白腻,饱满而滑嫩的阴唇合在一起,白美的微微鼓起;中间一条细细的肉缝在灯光下发出柔艳的红腻光泽,宛如一件精致的艺术品,精美绝伦。

一让她失望的是,那妇人虽然面带喜色却没有动容,对自己从未示人的美穴并没有流露出惊艳的表情,似乎自己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寻常女人,可现在的自己不正是一个寻常女人?

因此当那妇人伸出手时,她讨好地把双腿张得更开,把秘处整个绽露出来。

那妇人手指伸入滑腻的肉缝,带来一阵熟悉的战栗感。她能感觉到自己下身早已变得湿润,那只粗糙的指尖带着微湿的水痕在肉缝间滑动,然后手指朝两边一张,将自己密闭的阴唇翻开。

羞耻中,她看到那妇人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己娇艳的阴户第一次毫无遮掩地敞露出来,翻开的阴唇间,娇嫩蜜肉红腻欲滴,在烛光下艳光四射。

从那妇人的目光中,卓云君第一次知道自己女性的肉体有多么诱人,就像一件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奇珍。

“啊……”

娇艳的美穴在妇人抚弄下很快被淫水湿透,在玉股间颤微微抖动着。

卓云君心神全部被滑动的指尖所占据,肉体像鲜花一样绽开,每一个细小的触感都让自己战栗不已。

那妇人拔出手指,将淫液戏谴地甩在她火热的面孔上,“乖女儿,起来吧。莫忘了妈妈教你的。”

镜中的艳女撑起身体在榻旁躺下,然后从木匣中取出那枝木制淫具。白檀木棒底端还连着一块皮革,黑色的皮面又光又亮,朝两侧延伸开来,形成一条长长的腰带。

她圆润雪臀依在竹榻旁,两条白美的玉腿朝两边张开,含笑拿起木棒,将木制的龟头顶在湿淋淋的秘处,然后拉住皮革两端在腿间张开,娇声道∶“请妈妈移步。”

小紫笑盈盈走上前去,看着美艳的妇人赤条条依在榻上,一边将木制淫具放在秘处,一边将嵌着木棒的皮革放到自己☆奇书网のWww.Qisuu.Com★腹下,两手绕到自己腰后,把皮革系带一一系紧。

她把假阳具夹在穴中再来绑系,动作不仅吃力,而且皮革的动作不可避免地传递到棒身上,随着她手指的动作,白檀木棒在上柔艳的蜜穴中一动一动,使得她身子不住轻颤。

这边小紫还不时故意挺动小腹在她湿腻的艳穴中戳弄。卓云君玉脸飞红,动作也变得断断续续,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花了一盏茶时间才勉强绑好。

卓云君玉腿大张,蜜穴中塞着一根粗大的白色木棒,下体早已被逗弄得淫水淋漓。

那妇人晃了晃淫具,嘲笑道∶“浪蹄子,忘了怎么说吗?”

她唇角的笑容略显僵硬,用微颤的声音道∶“能让女儿来伺候妈妈,是女儿的福气。女儿是第一次接客,有不对的地方,请妈妈指点……”

“把屁股再抬起来些。”

她臀部刚一抬起,那妇人身体一挺,木棒又粗又硬的顶端挤进穴口,一阵撕裂般的痛意传来,顿时令她花容失色。

那妇人奚落道∶“又不是未开封的黄花闺女,你这年纪连孩子都生得了,还装什么模样?”

说着小紫身体用力一挺,粗大的木棒捅进湿淋淋的蜜穴,将红腻的穴口挤得鼓起。

卓云君发红的面孔一瞬间血色全无,她短促地叫了一声,牙齿猛地咬紧,接着双腿触电般一抖向中间合拢,一手情不自禁地伸到腹下,试图抓住那枝凶狠的淫具。

小紫按住她的膝盖,迫使她双腿张开,挺起淫具挤进卓云君体内。

白檀木的棒身挤在蜜穴,在红腻的蜜肉中越进越深,艳若桃李的美穴被顶得凹陷,柔滑的蜜肉不住抽动。

片刻后,一股殷红血迹忽然从蜜肉溢出,沾染在粗大的木棒上。

小紫身体微退,拔出淫具。白檀木棒没在穴中的部分已被鲜血染红。她挑起眉梢∶“这是什么?”

卓云君额头渗出冷汗,艳红唇角抽动片刻,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只是颤声道∶“回……妈妈……女儿……女儿落红了。”

话声方落,隔壁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人或是什么硬物重重碰磕到墙上。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6 08:22:23

第十六集

【内容简介】

一个景气差遇上裁员的不得志小子程宗扬,与一天到晚想要穿越时空的好朋友段强,一起坐上了往上海的班机。

两人正在机上开着穿越的玩笑,忽然机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气流。倏地一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接着那电光像细针一样刺在程宗扬的太阳穴上。于是,两人凭空从飞机上消失了。

当两人清醒后,遇到了荒诞离奇的事,明明是秦朝的军队背景,却正攻打着半兽人。而段强也在这一次半兽人的袭击死于非命。后来程宗扬也更了解原来,岳飞的口令是: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第一章花红

晋都,建康。玉鸡巷。

一声沉闷的雷鸣响过,大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屋檐,垂下成行的细流,园中的花树在暴雨冲刷下不住摇曳,无数红黄粉白的花瓣零落坠入沟渠。

一根铜簪伸出,细细的簪尾在油灯中拨了几下,灯光跳动着变得明亮起来。

闪烁的灯光下,一个女子赤条条躺在发黄的竹榻上,她化着浓妆的面孔姿容秾艳,但厚厚的脂粉仍遮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乌亮的长发被冷汗打湿,一缕缕披散开来,细致眉峰因为痛楚而蹙在一起,艳红唇角微微抖动着,神情凄痛。

回……回妈妈……女儿……女儿落红了……

那女子臀部依在榻旁,双腿低垂,白腻的肉体毫不设防地敞露。一个涂着厚粉的妇人立在她敞开的腿间,腰下伸出一根白檀木制成的木棒,像交媾一样直挺挺插在那女子两腿之间,白色的棒身被鲜血染红。

那女子紧紧咬住红唇,双手抓住竹榻边缘,下体柔艳的蜜穴被淫具侵入,软腻阴唇夹住棒身微微抽动着,穴中溢出一缕殷红血痕。

乖女儿,

那妇人讥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榻上熟艳的女子美目迸出泪花,强忍痛楚道:回妈妈……女儿……女儿落红……

失过身的贱货,还充什么黄花闺女?

妇人拿起油灯,冷笑道:把身子张开,让娘看看是不是真的。

那女子羞痛地按住小腹,接着双腿被那妇人拉开,受创的蜜穴绽露出来。

妇人刚把油灯递来,一只手突然攀上她肩头,毫不客气地把她拽到一边。

那根白檀木制成的淫具叽的一声从蜜穴脱出,带出几滴鲜红的血迹。

程宗扬不知何时闯进来,张大嘴巴盯着榻上落红的女子。

那妇人气恼地抬起头,声音变得清脆动听,大笨瓜!你做什么!

程宗扬怪叫道:死丫头,玩得太过了吧?没看到她是处女啊!

处女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会儿她就不是了。

少罗嗦,她的处女是我的。

才不要!说好是我先做!

卓云君看着争吵的男女,眼神一片茫然,片刻后,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是你!是你!

废话!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当然是我!死丫头,别胡闹。卓教御这么漂亮的身子,年纪都够当你娘了,竟然还是处女,你这么给人家破处,太残忍了吧?

小紫皱起鼻子:你用肉棒就不残忍了?虚伪!

卓云君挣扎着抱住身体,一边发出羞惧交加的尖叫。

煮熟的鸭子还怕飞了不成?程宗扬没有理她,和小紫商量道,大不了我给你十个铜铢。

小紫考虑了一下,二十个。处女翻倍!

最多十五个!

程宗扬叫道:她处女都被你干了一半,起码打个五折吧?

小紫翘起鼻尖哼了一声。便宜你了。

卓云君看着那个年轻人一五一十数了十五枚铜铢,递给化过装的少女。她再傻,这时也知道受到戏弄,不禁羞愧欲死。

拿到钱,小紫立刻放手。程宗扬扭头笑道:卓教御,我钱都掏了,你还不乖乖摆好姿势让我来嫖?

卓云君尖叫道:你们这对恶棍!

鬼叫个屁啊!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喝斥一声,说道:你自己答应当婊子的,我记得你连祖师爷都拜过吧?这会儿想反悔已经晚了!管事的,还不管管你手下的婊子!

那个粗鄙妇人露出少女般娇俏的笑容,一手拿起门闩。

卓云君已经吃过无数苦头,脸色一下变得雪白。

程宗扬抓住她白光光的双腿,两臂一张,朝两边拉开。美妇发出一声痛楚的尖叫,被鲜血染红的玉户像红梅般,在雪白股间绽开。

小紫微微抬起门闩,卓云君身子触电般一抖,失声道:不要打!

小紫摇着门闩呵哄道:那你可要乖乖听话哦。

好了,只要听话就不打你。

程宗扬摆弄她的身体,像垂涎欲滴的大色狼一样淫笑道:大美人儿,快点!我已经很兴奋了!

卓云君急促地吸了几口气,鼓起最后一丝勇气,颤声道:不要……不要辱我……

卓云君两腿被他抓在手中,彷佛被铁箍焊死,用尽力气也无法挣动。

望着他野兽般充满肉欲的眼神,卓云君最后一丝勇气也消失无踪。她两手掩在腹下,眼角滚出泪珠,摇头泣道:放过我……求你放过我吧……

程宗扬大吃一惊,死丫头,我是不是听错了?卓教御在求我?妈的,我还以为卓教御会一脸冷笑地让我干完,然后啐我一脸,说句:『老娘就当疯狗咬了一口』之类的狠话呢。

小紫探过身,抚摸美妇满是泪珠的玉颊,嘻笑道:人家的乖女儿才不会呢。是不是?

卓云君哽咽着摇了摇头。

就在几天前,这位卓教御还拿把剑放在我脖子上,恶狠狠要把我的喉咙切开。那模样又威风又杀气,我现在想起来还吓得尿裤子……天地良心,我那会时救过她啊!

程宗扬抬起脖子,冷冰冰笑道:卓教御,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吧?

卓云君哭泣道:我错了……求你们放过我吧……

程宗扬放开手,卓云君一双玉腿猛地合拢,牵动到下体的伤痛,不禁痛叫一声。

程宗扬收起冷笑,一脸温和地说道:别傻了。我放了你,你敢出去吗?你们太乙真宗可比我狠多了。

卓云君抱住身体,浑身战栗了一下。

程宗扬道:卓教御,其实你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有勇气。这么一个小丫头就让你服服贴贴,如果落到你那些同门手里……这会儿让你吃屎你都肯。你信不信?

小紫认真道:吃屎一点都不好玩。我要是你师兄,就把你扒光衣服关到笼子里,让你的弟子都来看。

卓云君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太乙真宗六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与自己向来不合,如今双方索性连最后一层面纱也撕破,彼此视为仇雠,再没有转圜的余地。齐放鹤已死,他的门人也视自己为仇敌。林之澜门下良莠不齐,未必能帮得到自己;夙未央远走塞外。

自己门下弟子稀少,无力与他们对抗。如果落到他们手中,以自己的姿色和双方仇怨,必定是生不如死。

程宗扬看着她恐惧的表情,露出同情的眼神,温言道:我给你一个机会好不好?只要你能赚够一百金铢,不,一百枚银铢!我就放你离开,到时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怎么样……哎哟!死丫头,干么踢我!

傻瓜!

小紫又踢了他一脚,滥好人的大傻瓜!整天说要报仇,这会儿又装起好人来了。

程宗扬气道:你说怎么办?让我也像太乙真宗那个家伙,把她来个先奸后杀,大卸八块?

笨死你了!她武功已经被废,只要挑断她的脚筋、穿了她的琵琶骨,她就变成一个废人,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玩腻了就割掉她的舌头,把她卖到娼窠里去。嘻嘻,小紫认识一个老鸨,像她这样的老女人,也能卖五个银铢呢。

程宗扬张大嘴巴,过了会儿道:丫头,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你救过她一次,她还要杀你,等于欠了你两条命呢。只让她拿身体抵债,太便宜她了,只有你这种大笨瓜才会干!你要不想挑她的筋、穿她的骨,我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小紫嘻笑道:有一种情人蛊,给这个贱人下到身上,她就每天乖乖被你干,不然浑身都被蛊虫咬噬,痛不欲生。好玩吧?

卓云君惊惧交加,望着恶毒的小女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宗扬俯过身,在小紫耳边小声道:很好!继续。

说完他头一扬,凛然道:休要多说!我程宗扬岂是那种灭绝人性的恶徒!卓教御,一百枚银铢答不答应,你一言可决!

小紫眨了眨眼,朝他扮个鬼脸。

卓云君垂头沉默半晌,低声道:我不接客。

小紫挑起眉梢,凶巴巴道:死娼妇!不接客你去哪里挣一百银铢!

程宗扬过来打圆场,这样吧,卓教御也是有身分的人,整天被人肏来肏去也不好看。咱们给卓教御留个面子,就接我这一个客人好了。嫖一次给你十个铜铢,如果逗得我高兴,还会翻倍打赏。运气好的话,一年多你就可以自由了。这个条件够优厚吧?

房舍门窗都用被褥遮住,雨声被隔在外面。忽然一声惊雷,震得屋瓦为之摇动。

美妇白滑胴体哆嗦了一下,她低着头,按在股间的玉指下血迹宛然,神情又是痛悔又是羞惭。良久,她唇角抽动着,露出一个凄婉笑容。

好啊,她答应了。

小紫拍手笑道:她既然在这里当妓女,以后就叫她云婊子好了。

我倒觉得美人儿更好听。

程宗扬大度地挥手,无所谓啦,反正都是叫她没错。是不是,卓美人儿?

卓云君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是,公子。

小紫道:你是奴隶,要叫主人。

叫主子吧。

程宗扬对卓云君说道:你在这里混饭吃,一半是奴婢,一半是妓女,叫主子免得和别人混了。

卓云君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是,主子。

程宗扬往榻上一坐,拍了拍腿:卓大美人儿,过来。

美妓起身,赤条条坐在程宗扬怀中,让他搂住自己光洁的玉体。

看到这个孤傲女子终于主动光着身子坐在自己怀里,说不得意那是假的。程宗扬仰天大笑三声,换来小紫一个大大的白眼。大笨瓜!

喂,这种事你还要旁观?好奇心也太强了吧?

程宗扬板着脸道:小心我一激动射错靶,就有你笑的了。

小气鬼!

小紫一甩帘子离开。

死丫头,一点都不听话。

程宗扬搂住卓云君柔软腰肢,放松一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程宗扬一边说笑,一边抚摸美妓的肉体。卓教御皮肤真好,又白又细……嘿嘿,在玄真观的时候,你只怕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主动光着屁股坐在我怀里吧?

呀……

卓云君低叫一声,那双白滑的玉腿被程宗扬分开。

卓美人儿,你下边也很美啊。

程宗扬把美妓推到榻上,把她的双腿用力拉开。白光光的大腿间,性器丰满又滑腻,像馒头一样圆圆隆起。中间一条细软肉缝在刚才的淫戏中被干得微微张开,几缕殷红血迹从蜜穴溢出,沾在白美的玉户间,凄艳夺目。

自己好心救人,却被这个风姿如画的贱人反咬一口,差点连命都丢了。这口恶气已经憋了许久,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天,让这贱人敞开秘处任自己观赏,心里不禁得意非凡。

程宗扬戏谑地扯了扯她下体柔顺的耻毛,美妓羞人的玉户软软张开,里面羞媚的蜜肉绽露出来,沾满处子的元红。

程宗扬把一条白绫放在她手里,然后挑了挑眉毛。卓云君明白过来,忍羞拿起白绫,将秘处的血迹一点点抹拭干净。

卓大美人儿,刚才你干娘是不是已经把你的处女苞给开了?

紫妈妈只干一半,里面……哦……

美妓低叫一声,咬住朱唇,眉头蹙起。

一个硬邦邦的物体顶在股间,那只又硬又大的龟头挤进软腻肉缝中,传来火热气息,受创的蜜穴像被烫到似的一阵悸动。

卓美人儿,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如果你乖乖的,说不定我也是你最后一个男人呢。

程宗扬站在榻旁,嘻笑着按住卓云君的膝弯,阳具挺起,顶住她柔腻蜜穴慢慢用力。

美腰肢弓起,小腹白皙的肌肤紧绷,丰腴的胴体又白又滑,散发出白瓷般的光泽。

忽然她身体一颤,发出一声痛叫。

程宗扬奋力一挺,阳具长驱直入,深深干进美妓体内。火热的阳具铁棒般挤进充满弹性的腻穴中,不留丝毫缝隙,将她已经受创的处女膜彻底撞碎。

卓云君对痛楚的感觉比正常人要强烈数倍,下体撕裂的剧痛使她几乎昏厥,瞳孔瞬间失去光彩。

好痛……呃……

忽然胸前传来触电般酥麻的感觉,丰挺美乳被年轻的主人抓在手中,揉捏得不住变形。程宗扬十指拿开,一手一个拿住她浑圆的乳球,像滚皮球一样来回揉动。美妓弹性十足的乳肉被压得扁扁的,温度迅速升高。

卓云君只觉双乳像要胀破一样,皮肤传来热辣辣的感觉,只有被他拿住把玩时,鼓胀的乳肉才略显轻松,灵活而有力的手指带来一波波酥爽的快感。

下体的痛意似乎不再那么强烈。美妓咬住红唇,白玉般的鼻翼微微鼓张着,双颊渐渐泛起桃红。

美人开苞,最诱人的就是这种羞痛媚态,尤其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熟艳的美妓脸上,更让人心花怒放。

程宗扬为的是出一口鸟气,又不是开善堂,当然用不着跟她客气,阳具奋力前顶,整个干进美妓穴内,叫道:好爽!

卓云君白滑双腿张开,伸在程宗扬腰侧,雪白双乳被他抓在手中捏得变形,丰隆玉户被他压得扁扁的,与阳具肌肤相接。剧痛和羞耻使美妓迸出泪花,齿间发出吃痛的低叫。

阳具在狭紧的蜜腔中挺动,用力顶住她颤抖的花心。卓云君浑身一颤,被玉齿咬紧的红唇痛得收紧。

你的处女穴很紧啊。

程宗扬在她体内用力挺动几下,一边笑道:卓美人儿,被主子的肉棒开苞很爽吧?

卓云君勉强点了点头,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能给卓教御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儿开苞,感觉真的很过瘾。

程宗扬把那幅染血的白绫扔在卓云君身上。放在屁股下面,给你的处女血留个纪念。

插在体内的阳具使卓云君无力反抗,只能含羞忍痛地抬起雪臀,把那条白绫放在臀下,对着溢血的秘处摊开。

啊……啊……

美妓躺在程宗扬身下,被他干得痛叫连声。怒胀的阳具毫不怜悯地在美妓处女嫩穴中进出,每次拔出,都带出一串鲜红的血迹。

卓婊子!想不到吧!我当时救你一命,你却反过来咬我,结果这会儿乖乖张开腿,让我给你的处女开苞。

卓云君颤声叫道:是我错了……求你轻一点……好痛……

报复的感觉真的很爽!程宗扬意气风发地叫道:贱奴!向我道歉!

啊!

卓云君痛叫一声,忍不住哭出声来,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呜呜……

傻瓜!

程宗扬道:你干下那样的坏事,应该求主子责罚!

卓云君美目含泪,痛叫出声:当日奴婢对主子恩将仇报……啊……请主子责罚……

程宗扬抓住她双乳,一边用力戳弄她的蜜穴,一边叫道:所以呢,我这会儿很爽,你这会儿很痛——这就对了!

程宗扬不经意的一句却让卓云君浑身一震,她眼中透出异样神情,说不出是后悔还是羞痛。

哎,怎么了?

程宗扬停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不会真的很痛吧?

卓云君嘴角牵动,露出一丝苍白笑容。奴婢知道错了,请主子责罚。

说着她一手分开秘处,请用力……

接下来,熟艳的美妓不再抗拒阳具的进入,她一边敞露秘处,让他肆意肏弄;一边顺从地向他道歉,温顺得让自己都觉得诧异。

阳具停在穴口,美妓柔声道:请用力……

程宗扬用力贯入。叽咛一声,肉棒捅进蜜穴深处,蜜腔内柔腻的嫩肉痛楚地收紧,一股鲜血从穴中溢出,将美妓娇美的艳穴染得殷红。

龟头重重撞上花心,卓云君白美雪臀被干得抬起。她颦紧眉头,忍住下体痛楚,吃力地说道:请原谅……

竹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程宗扬每一次抽送,身下的美妓都敞开元红流溢的下体,迎合他的进出,一边婉转道歉。那种柔顺屈辱的样子,让程宗扬欲火愈发高涨。

程宗扬一手按住卓云君的小腹,一手揉捏着她一只雪乳。卓云君玉体横陈,如雪的肌肤上散发出浓浓的脂粉香气,媚艳动人。那支阳具在蜜穴中不停进出,用力硏磨着穴内的腻肉。火热的肉棒被肉穴紧箍着,随着她双乳的颤动,腻穴渐渐渗出蜜汁,变得湿滑柔润。

不知干了多久,程宗扬手一紧,抓住美妓的乳房道:卓美人儿,主子要射了!

卓云君长发散乱,那具白生生的肉体痛得遍体冷汗,她挺起蜜穴,忍痛咬住唇瓣,望着程宗扬,直到他把久蓄的精液尽数喷射在自己体内。

程宗扬笑道:卓美人人美穴也美,这十五个铜铢很值啊。

说着他身体往后一退,阳具带着鲜艳的落红,从蜜穴中滑出。

卓云君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柔声道:主子嫖得满意吗?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6 08:22:47

第二章因果

看起来孤高冷傲的卓云君竟然说出这种妓女的言词,程宗扬不由一怔,旋即笑道:卓大美人儿好乖,主子很满意。

卓云君咬了咬唇:多谢主子给奴婢开苞。

程宗扬心里倒有些嘀咕,他摸了摸卓云君的额头。你不会被干傻了吧?

卓云君唇角抽动片刻,奴婢想明白了,这都是奴婢应得的报应。

报应?

程宗扬道:你们道家怎么讲起佛门的话来?

卓云君低声道,太上有言: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卓云君念诵的是道家《太上感应篇》的首句,她垂下眼睛。我对你恩将仇报,落到这番田地不过是咎由自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今日失身于你,冥冥中报应不爽。如果当初我一剑杀死你,说不定此时已经落到蔺贼手中,求死不能。

程宗扬有些明白过来。所以你就认命了?

命数如此,

卓云君静静说道:一百银铢的欠债,我少不得要一一偿还给你。

宗教果然是鸦片,幸好他不信。不过既然她都想明白,他还客气什么?

程宗扬放开按在卓云君小腹上的手掌,说道:那好,卓美人儿,笑一个给主子看看!风骚一点哦。

卓云君咬了咬唇,然后柔媚地一笑,接着露出痛意。那只手掌离开,她才知道这个年轻人怕自己剧痛昏厥,一直给自己镇痛。她忍痛露出一个柔媚而艳丽的笑容,一边像个听话的娼妓一样分开双腿,露出自己被蹂躏过的美穴。

美妓圆润隆起的玉户绽开一道缝隙,里面红腻的蜜肉丹红淋漓,软腻的穴口圆圆张开,一股浊白的浓精混着处子鲜血缓缓淌落出来。

如果是一个二八少女倒也罢了,可卓云君已经是个成熟妇人,这时才被人开苞,那种熟艳而娇羞的风情分外动人。

程宗扬一边把玩她的肉体,一边纳闷地问道:既然你还是处女,为什么当初要告诉小紫你失过身呢?

卓云君脸色微微一变。

程宗扬低下头看着她的神情,喂,你都被我干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会是这个年纪还是童女,觉得不好意思吧?

卓云君低下头,目光不停闪烁。

程宗扬咳了一声:我听说你有一位师兄?

良久,卓云君轻启朱唇:其实……是我一位师叔。

程宗扬怔了一下,笑道:不伦恋啊?你们太乙真宗可真够……

不。不是的。

卓云君道:他虽然是我师叔,年纪只比我大了两岁,自小一起练剑。十六岁那年,我和他在龙池后山私下约定终身……

卓云君眼神黯淡,当天他就奉命离山,去对付一个人。

程宗扬笑道:这也太不巧了。

那次我们去了六位同门,

卓云君语调凄楚地说道:但岳鹏举岂是好对付的……

又是他!这家伙在六朝是不是横着走的,见人就踩?以前自己觉得他死得可惜,现在看他仇家这么多,死一次感觉都嫌少。

程宗扬道:他被岳帅杀了?

那时候岳鹏举还是个刚出江湖的年轻人,我太乙真宗原本无意与他结怨,可三言两语便动起手来,结果去的六人一死五伤。

良久,卓云君道:死的就是小师叔。我太乙真宗因此与姓岳的结怨,直到王师兄担任掌教,仍与他不相往来。

卓云君咬住唇,几乎将红唇咬出血来。半晌才一字字说道: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杀他的不是岳鹏举……

程宗扬心头微惊,只听卓云君恨声道:而是我一位师兄。

程宗扬脑中一晃,蔺采泉!

卓云君红唇留下深深齿痕,蔺贼是我们这一代最年长的,小师叔比蔺贼年轻二十岁,却是师叔的辈分,有他在,掌教的位子迟早会落在他身上。蔺贼那时就觊觎掌教之位,寻机对小师叔下毒手。因为是大战之余,众人竟没有发觉。

等等,王真人呢?他不是你们的大师兄吗?

王师兄入门最早,但论年纪比蔺贼还小一些。他在教中时常不说话,直到练成九阳神功,才为人所知。

这么说,你刺杀蔺采泉是真的?

当日蔺贼以九阳神功相诱,邀我过去说话。

卓云君美目透出无尽恨意,我进门时,他正坐在窗前吹一枝骨笛。那狗贼告诉我,这是小师叔的胫骨,他取来作成骨笛,数十年来,时时带在身旁……

程宗扬心头发寒。蔺采泉也太狠了,难怪卓云君会忍不住出手。

卓云君忽然仰起脸:只要你杀掉蔺贼,我卓云君起誓,今生今世都做你的妓女!永不背叛!

程宗扬怦然心动。有这么个丰神韵致的大美人儿当自己的专属妓女,肯定很过瘾。不过蔺采泉如果容易死,早就该死了。

还是从长计议吧。

程宗扬笑道:还是先算那一百银铢好了。

卓云君凄婉地笑了笑。小师叔死后,自己便心如心灰,数十年来守身如玉,一心修行。结果得知小师叔竟是枉死在蔺贼手中,数十年的养气功夫没有起半点作用,心神大乱。

蔺采泉邀她前往,早有预谋设下圈套,自己愤然出手,立刻中计,只得孤身逃脱。

如今自己武功尽失,如果没有人帮助,今生今世也无力报仇雪恨。

卓云君不再乞求,她从臀下抽出沾满落红的白绫,像不愿松开般紧紧握着,柔肠百转千回,最后凄然道:没想到,我的元红竟是给了你。

外面雨势正大,雨水随风鼓荡,彷佛将整座建康城都笼罩在无边雨幕中。

程宗扬在卓云君身上痛痛快快爽了一把,好不容易出了口恶气,得意万分。可惜小紫那死丫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找不到人吹嘘,不免有点意犹未尽。

瞧了瞧雨势,程宗扬随手摘下一条褥子,披在头上飞身朝卧房掠去。

整个大宅前后五进,众人都住在前三进,后面两进十几间房屋,只有自己和小紫两个人。在建康住了半月有余,自己在家里睡觉的次数屈指可数,后宅整天都像没人一样冷冷清清。

穿过月洞门,远远看到窗口透出一点灯光,程宗扬心头不禁一暖:死丫头原来在自己房里。

奔到檐下,程宗扬抖开褥子,一边推开门:死丫头,躲我房里干嘛?

话音未落,程宗扬彷佛被兜头泼了一盆雪水,身体凉了半截,打心底往外冒着凉气。

灯下坐着一个艳丽女子,她双臂挽着一幅红绡,身上一袭红底银花的绸衣紧贴身子,勾勒出胴体柔润的曲线,腰间围着一条毛茸茸的狐皮。灯下肌肤白滑如雪,柳叶眉一点樱唇,桃花眼,水蛇细腰,一张狐媚的瓜子脸千娇百媚。

她捧着那只朱红花瓶,饶有兴致地欣赏,一边抬起眼。那双水汪汪的美目落在自己身上,眼神似笑非笑,让自己一阵阵地打冷颤。

怎么?不认得了吗?

她口齿滑软,声音柔媚入骨。但落在耳中,自己连汗毛都竖起。怎么可能不认得?白湖商馆掌柜,玉面妖姬苏妲己。这妖妇怎么一反常态,不在五原城待着,竟然到了建康?

程宗扬心里砰砰直跳。云氏商会去五原城打听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祁远音讯全无,却被这妖妇寻到此处,看来有麻烦了。

哈哈……

程宗扬干笑两声,原来是夫人。小的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恕罪恕罪……

公子好生多礼,妾身如何敢当?

苏妲己将花瓶放在榻上,一双妙目笑盈盈上下打量程宗扬,语带讥诮地说道:看不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打扮起来,也有几分公子哥的模样,难怪能骗到那么多人。

吴三桂去盯那个紫脸汉子,还剩秦桧一个好手。程宗扬有心叫人,不过秦桧隔着两重院子,妖妇却近在咫尺,只怕自己一张口就被她干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程宗扬横下心来,笑嘻嘻道:这都是托夫人的福。对了,那些霓龙丝,老四已经带回去了吧?不知道合不合夫人的心意?

霓龙丝倒也罢了,

苏妲己冷冷道:只不过我派出去的奴才,竟然带了我的手下自立门户。你这贱奴好大的胆子!

我干!这词自己刚用在卓云君身上,这会儿又被用了回来,真是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程宗扬干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老吴和小魏都是夫人雇佣的护卫,并非商馆的奴隶,改投别家也没什么大了不起吧?算起来你还少给他们几个月的工钱呢。

苏妲己冷笑道:你可是我商馆里签过书契的奴隶。即便告上官府,也得判你个逃奴欺主!程公子,摸摸你颈后的烙印还在不在?

程宗扬恼道:苏夫人,不能欺人太甚吧?我给你找到霓龙丝,还给商馆在南荒新开一条商路,够对得起你了。

那妖妇美目生寒,厉声道:今日你抢我横塘土地又如何说!

程宗扬张大嘴巴。在横塘收购土地的那户商家竟然是苏妲己的人?

是了,那个戴着面纱的小姑娘是她的贴身婢女香蔻儿。几个月不见,那丫头长高了,自己竟然没认出来。不过这时机也太巧了吧,难道是……

程宗扬心里一阵发毛:昨天的大火,不会是夫人干的吧?

苏妲己冷哼一声。那些愚夫愚妇,守着土地不肯卖。我费尽心思才清出来的空地,却被你一手拿走。莫非以为攀上云氏,就不用把我放在眼中吗!

这妖妇心肠有够歹毒,为了那片土地,竟然放火烧了几百户人家!程宗扬忍住怒气:在下不知道横塘之事竟是夫人的手笔。不过每户三十贯的价格,未免太少了?

苏妲己柳眉挑起,寒声道:主子作事,哪里有你这奴才插口的分!

程宗扬偷偷看了看,自己双刀还挂在壁上,要绕过苏妲己才能拿到。这会儿转身逃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这妖妇谨愼得很,暗处多半有她的女护卫守着。

犹豫间,苏妲己冷冰冰道:你既然是我的奴隶,身家性命都属我所有。哼哼,两万金铢,好阔的手面。你入我商馆为奴时,身无分文,这些钱财是哪里来的?

程宗扬连忙道:别误会啊,这是我借来的。

借来两万金铢?程公子好大的面子。

硬拚不是她的对手,还是想办法赶紧把这个妖妇送走,再来寻找对策。程宗扬装出一脸颓然的样子:既然落在夫人手里,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只不过那片土地是云家出的钱,只是用了小的名头,地契都在云氏的钱庄。夫人要想把土地拿回来,两万金铢是少不了的。

该死的奴才!

苏妲己余怒未消,一掌击在几上,将乌亮的漆几拍出一个寸许深的掌印。

程宗扬两手一摊:那钱已经分到灾民手里,要也要不回来,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不是舌灿莲花,将云氏骗得服服帖帖吗?云氏连我下的冰蛊都敢解开,这点小事有何为难?

别开玩笑了,

程宗扬苦笑道:两万金铢呢。你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不过建康土地甚多,夫人何必非要那块呢?

苏妲己哼了一声:建康最大的销金窟莫过于金钱豹,他在横塘尾,我的醉月楼自然要开在横塘头。

恭喜夫人,

程宗扬大拍马屁,生意越做越大,竟然开到了建康!

苏妲己发了半天脾气,这时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媚态横生地瞥了他一眼,笑吟吟道:你那两件内衣为醉月楼拉了不少生意。商馆刚卖下一座织坊,连日用南荒带回的霓龙丝赶制衣物。待建康的醉月楼开张,所有的粉头都要换上新制的霓龙丝衣来招揽客人。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程宗扬满口好话地说道:夫人好眼光!秦淮风月,天下闻名。一旦醉月楼建康分号开张,要不了几日,霓龙丝衣的名声就流传天下了。

苏妲己道:祁远说,你们杀了条龙才得到这些霓龙丝?敢进龙窟,你们胆子不小呢。

程宗扬在心里暗暗给祁远竖起大拇指,这谎话不仅编得天衣无缝,还预先留下后手,高明!老四把杆都竖好了,自己不爬未免不够义气。

可不是嘛!

程宗扬慨然道:小的这一路出生入死,老虎也打过,龙也屠过,几次生死关头都是想起夫人的恩德未报,再想起夫人如花似玉的容貌,顿时一股热流直窜丹田,平添无数力气,精神大振,气力大涨,才一路支撑下来。能够为夫人办事,独闯龙窟也算不了什么。

那好。

苏妲己站起身,笑盈盈吩咐道:明天你找香蔻儿把财物交割清楚,再想几套出色的衣物出来,然后去南荒接着屠龙吧。

程宗扬张大嘴巴。她以为龙是他养的,想杀就捞出来一条杀?自己牛皮是不是吹得有点大了?

那妖妇若无其事地说道:祁远还在我手里,你想逃尽管去逃。明日我便斩了他的首级,悬在朱雀门上。告诉云氏那个什么盘江程少主,不过我手下一个逃奴,明白了吗?

程宗扬叉手道:小的明白!

这才像个样子。

苏妲己从容走到门口,吩咐道:那只花瓶不错,明日一并送来。

阴影中,一名女护卫悄然现身,张开一柄纸伞,为苏妲己遮住风雨。那妖妇臂上红绡飘扬卷起,足不沾水地穿过庭院,不多时消失在雨幕间。

呆了五分钟,程宗扬才大叫一声:我干!秦会之!你这个猪头,看的什么门!给我滚过来!还有你!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一边看热闹,都给我滚过来!

怎么办!

程宗扬一脸严肃地敲着案几。

秦桧惭愧地说道: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

免了!那妖妇都爬到我床上来了,说这个有屁用,赶紧给我想辙!

程宗扬瞪着小紫。那死丫头抱着狮子狗,只顾逗雪雪玩,但自己除了干瞪眼,也拿她没办法。

秦桧想了片刻,皱眉道:苏妲己……听公子说的模样,莫非是当日的九尾妖狐?

程宗扬精神一振。这骚狐狸你认识?

属下只是听闻。

秦桧谨愼地说道:据说九尾妖狐有姊妹三人,擅长诸般鬼魅伎俩,后来九尾妖狐和琵琶花精分别败在王真人和武穆王手下,多年来销声匿迹,没想到九尾狐却是躲在五原城,嫁为人妇。

当初在五原城,苏妲己听说王哲兵败身死,喜动于色,自己就猜测她和王哲关系不简单。看来自己猜得不错,现在王哲已死,这妖妇立即离开五原城兴风作浪。

程宗扬想起苏妲己腰间那条从不离体的狐皮,狐皮下多半藏着什么秘密,连自己干她屁眼儿时都未除下。嗯,妖妇圆滚滚又肥又嫩的大白屁股,摇起来可真够骚的……

程宗扬口水险些淌出来,连忙收起嘴脸,正容道:九尾妖狐、玉石琵琶精……哦,琵琶花精,还有一个是九头雉鸡精吧?她在什么地方?

秦桧摇了摇头,九面魔姬在下没有消息,不知是被仇家杀死,还是慑于王真人和武穆王的威名,一直没有现身。

看来三姊妹现在只有妲己一个。程宗扬想了一会儿,问道:会之,如果你对上她,有几分把握?

公子呢?

一分吧。主要是她没打算杀我,如果她想杀我,这一分也没有。

自己没有见过那妖妇出手,不过武二都在她手里吃瘪,自己也讨不了好去。

说起来,不知道武二躲到哪个洞里练九阳神功,现在进境又是如何?

秦桧沉吟半晌,若在下与长伯联手,胜负在五五之数。

小紫逗着雪雪,头也不抬地说道:傻瓜,先找到祁大傻子再说吧。

不错!

一语点醒梦中人,程宗扬一拍几案,咱们这会儿是投鼠忌器。如果硬拚,有会之和长伯,再从云氏请几名好手,未必会输给那妖妇。

说着他眼一瞪,你个死丫头,看谁都是傻子是不是?

你本来就很傻嘛。

小紫把那只雪白的狮子狗举过头顶,那条小贱狗也够烂,居然张开四条小短腿,摆出一副我要飞的架式。

好啊!你不是够聪明吗?

程宗扬抛出个难题,限你明天把祁远给我找出来!

还用找吗?

小紫毫不在意地说:就在横塘旁边的盛银织坊。

你怎么知道?

你今天过朱雀桥,沿横塘南往西,一路上路过林家酒肆、祥云纱行、合记布庄、赵家彩锦铺、流香百花行、徽州纸坊、丰记谷市、南塘缎行……

小紫依次说了几十商号,然后道:最西边那家是盛银织坊。

程宗扬与秦桧对视一眼。这死丫头只走了一趟,就对两旁几十间商号如数家珍,也太跩了吧?

程宗扬哼声:没错,是有一间,怎么了?

小紫扮了个鬼脸。

程宗扬恼道:死丫头!又给我装神弄鬼?

秦桧咳了一声。属下似乎有些印象。那处织坊临近秦淮河,昨晚大火将它前面几户人家烧得干干净净……是了!

他一拍手,那家织坊紧邻火场,却没有烧到丝毫,连绣坊门前的布幌都好端端的。

程宗扬一点印象都没有。除了这两个变态,谁会在意远离火场的一间织坊?不过他嘴巴一点都不软,耻笑道:因为它没着火,你就知道祁老四在里面?这逻辑也太强大了吧?哈哈哈哈!

小紫在雪雪身上挠了几下,那条小贼狗张开嘴,身体一抖一抖,好像笑声是它发出来的。

过了半个时辰,有个小女孩进了盛银织坊。她虽然没戴面纱,也没有跟那几个女人一起,不过走路样子和买地的小丫头很像呢。

程宗扬笑声戛然而止。

秦桧眼睛一亮:你看得清楚?

有眼睛就能看得到。大笨瓜。

程宗扬对小紫的嘲讽毫不理会,拍案道:好妖妇!原来她买的织坊就是那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竟然把家门口都烧个干净!有够歹毒!如果不是我明察秋毫,看破端倪,就让那妖妇瞒过去了!

说着喝斥一声,死丫头,你少给我翻白眼。

秦桧道:既然盛银织坊是被那妖妇买下的,祁兄很可能就在里面。

好!这件重任交给你了。那妖妇起居都讲排场,肯定不会住在织坊。会之,你带两个兄弟,天亮前把老四接出来,找个地方躲几天。

秦桧抱拳应诺,立即出去安排人手。

程宗扬盯着小紫,这死丫头眼也太毒了。几件不相干的事连在一起,竟然让她蒙个八九不离十。他冷笑道:死丫头,你不是很屌吗?想个办法对付那个妖妇。

你想让那个骚狐狸死呢?还是想让她离开建康?

废话!当然是干掉她!

这个好办啊。有一种血蚕蛊,只要沾到皮肤上,她就死得不能再死。

程宗扬精神大振,这么歹毒的蛊怎么能乱用?我警告你,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允许!喂,怎么用?

小紫笑吟吟道:你救出祁远,她肯定还要来找你麻烦。只要把蛊下到你身上,让她接触到就好了。

这么简单?

程宗扬松了口气,笑道:不会有事吧?

不会啊。到时候只要把你的尸体烧掉,就不会有事了。

程宗扬脸顿时黑了下来。

小紫失望地说:你若不想死就没办法了。

好端端的跟她同归于尽?我有病啊!

程宗扬气恼地说:好了,让她滚出建康就行。有没有办法?

有啊,

小紫道:她来建康,身边肯定带了不少钱。只要把她的钱都拿过来,她只能离开建康了。

这个办法好!我正缺钱呢!

程宗扬说着脸色一板,正容道:不过我是做正当生意的,你若乱来坏了我的名头,那可不行。

小紫眼珠一转,笑道:我有个办法,让她明知道受骗,还得乖乖把钱拿出来。程头儿,你要不要听?

看着小紫玫瑰般娇美的笑脸,程宗扬有种预感,苏妲己要倒楣了。

听了小紫的主意,他用力一拍几案,你行啊!死丫头!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6 08:23:12

第三章策谋

暴雨如注,龙首渠渠水翻腾,滚滚波涛如怒。

几个身影立在雨中,挺拔身形如同一排标枪。身后长长的石阶两侧,气势森然的城阙巍然耸立。电闪雷鸣中,映出城阙间一块丈许高的匾额,上面用墨黑字迹写着:皇图天策。

一个魁伟的身影静静立在雨中。他年约五旬,颔下长须墨染般黑亮,没有丝毫杂色,神情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坚毅如钢的感觉。

他腰间悬着一柄暗青色的佩剑,雨水落在他黑色皮甲上,纷然溅起,形成一片朦胧的水雾。

在他身后立着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二十三、四岁年纪,眉目清雅,虽然被大雨浇得浑身湿透,却显露出一番潇洒出尘的气质。

一骑快马冒雨而至,离城阙还有百余步,马上骑手飞身跃下,大步奔来,双手捧上一卷帛书。

中年人伸手拿起帛书,慢慢看了片刻,然后合起来。幼度。

后面的年轻人走过来。卫公。

你在府中已经十年了吧?

十年零两个月。

已经这么久了。

中年人喟叹一声:府中所藏你已尽知。可以离开了。

年轻人无喜无忧,平静地应道:是。

卫公收起帛书,一手轻抚手臂背的软甲,淡淡道:建康传讯。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年轻人目光如同寒星,在雨中微微闪动,幼度此行,必不堕我皇图天策威名。

卫公解下腰侧佩剑,提声道:晋国谢幼度,接剑!

谢幼度屈下一膝,昂首双手平举。

剑长三尺,鞘身包裹青黑色的鲨皮,剑首朱红色的缨穗,在雨中彷佛跳动的火焰。年轻人周身的血液彷佛被点燃,目光越发明亮。

皇图天策,灵羽飞华。

卫公握剑道:此剑名为开阳,幼度可知道其中的缘故吗?

谢幼度沉声道: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长剑落入手中,双手微微一沉。

卫公淡淡道:携剑南行,不用北返了。

谢幼度提剑而起,向卫公深施一礼,转身踏入雨幕。

良久,龙首渠外传来一声长啸,彷佛悠长龙吟直入云霄。

晋都,建康。秦淮河畔横塘。

程宗扬一大早就赶到横塘边刚买的土地上,名为察看收购进度,其实是观察旁边的盛银织坊。为了安全,还拉上云苍峰。

大多灾民昨天已经签下书契,拿到银钱,还剩一小部分,这会儿继续发放。

一百贯的价格虽然比平常低了许多,但大火之余,房舍都被烧成一片白地,能拿到十万钱的补偿,许多人都对程氏的义举感恩戴德。

几个官府差吏在废墟中翻检查看,云苍峰过去攀谈几句,然后向程宗扬介绍道:这位是建康主管刑案的褚衡褚从事。

那位褚从事年约四十,方脸大耳,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精干。

双方客套几句,程宗扬问道:这些是褚从事手下的捕手?

褚衡点了点头。昨天听里正说的情形,上方怀疑有人纵火,命在下前来查看。

程宗扬很想当场举报盛银织坊的老板就是纵火犯,最后还是压下这个不智念头。竟然是纵火?褚从事找到线索了吗?

褚衡苦笑道:昨晚一场大雨,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只不过奉命例行查看一番罢了。

说着又道:程少主慷慨解囊,千余人赖此而活,功德无量。

我哪里有什么功德?

程宗扬笑道:以后这里会馆建成,还要褚从事多多照顾。

褚衡逊谢几句,告辞离开。

云苍峰道:小哥要建会馆?

程宗扬指着临河那片烧焦的土地道:我准备在这里起一座楼宇。每层高两丈,一共九层,面积一亩左右。下面两层是大厅,三、四层设置成包厢,供客人宴饮游乐;笫六层设为观景台,四面透光,全用大柱支撑,可以举办大型宴会;第五层和第七层是客房,供远来的王侯富商居住,第八层是珍宝阁,上等宝物都放在这里。

云苍峰道:十八丈的高楼不是随便建的,建康周围的巨木已经砍伐得差不多了,用来作梁柱的大木都是从昭南运来,一般楼宇建到十丈已经不易。像这样的高楼若是建成,一木之费不下千金。况且十几丈的高楼偶尔一登,还可以寄情娱目。平常看件珍宝都要登上十六丈高的珍宝阁,只怕乘轿也不肯来。

这个我想过了,

程宗扬道:不用木头。

用石料?

云苍峰皱起眉头,若用石料,开采更不容易。一则石料过长易折,只能建成一间间的小室;再则石材只用于陵庙。建成宴饮的楼宇,只怕有失法度。

我也不用石料。

程宗扬道:云老哥,你们云氏有石灰坊吧?

云苍峰看了程宗扬半晌,然后笑着摇头,叹道:程小哥的手段,老夫怎么也琢磨不透。石灰坊我名下倒有一座,就供你使用吧。

程宗扬笑道:多谢老哥。另外我还要些毛竹,也有劳老哥了。

好说。

云苍峰一口应诺,待高楼建成,老哥定要来一开眼界,看看不用木石,只用毛竹石灰的楼宇是什么样子。

程宗扬笑道:老哥放心,七层的客房有一间是老哥的。等我从泰西买来白玻璃,到时老哥坐在房中临江观景,看小弟的楼宇建得结不结实。

望着秦淮河青石叠砌的河堤,程宗扬心神远远飞开,回到几个月前的一刻。

水泥:将石灰和黏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百分之四十,入窑烧干,磨碎即可。

段强指着书页说:简单吧。白痴都能学会。

段强,我要造水泥了。

这个时代没有钢筋,但有茂密的竹林。我知道,生长期超过四年的毛竹,抗拉强度远远超过钢筋;我要用石灰、黏土、沙子和毛竹建造一座超越这个时代的建筑,实现你的梦想。

程宗扬指着滔滔河水道:楼里将有一座活动扶梯,我要在江畔造一架巨型水车,用水流的力量拉动扶梯上升,同时把水送到高处。到时候楼顶会建成一座空中花园,种满世间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

云苍峰笑道:小哥如此雄心,算过要花费多少钱吗?

虽然比砖木便宜一点,似也不少。

程宗扬笑嘻嘻道:不过也好办,楼顶放一尊大大的鎏金佛像,让往来的船只十几里外都能看到。

云苍峰讶道:我还不知小哥是佛门信徒,向佛之心如此虔诚。

程宗扬大笑道:哪里哪里。我是见建康信佛的人不少,只建康城周围就有大小佛寺几十处,庙里的和尚比当官的都富。我建这么高的临江大佛,向他们化点缘,不为过吧?

云苍峰抚掌大笑,程小哥好算计!不过你想找佛门信徒筹钱,还得请几个高僧帮忙鼓吹鼓吹。

程宗扬笑道:请高僧还要花一笔钱,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云老哥有没有兴趣——那尊大佛的面目如果以临川王的模样来造,让临川王出个两千金铢,算不算多?

云苍峰愕然之余神情微动,晋国佛教昌行,临川王也一向礼僧崇佛。晋国佛像并没有一定之规,程宗扬妙想天开,把大佛塑成临川王的相貌,临江大佛又正应了临川王的封号,王爷如何不肯?

云苍峰盘算片刻,立刻道:两丈高,通体鎏金。我们云氏替王爷出五千金铢。佛像所用七宝不用小哥费心,由我云氏一力承担。

程宗扬大笑鼓掌道:老哥看怎么样?愿者上钩,我挂了个空饵,第一竿就先钓到老哥了。

云苍峰摇头笑道:我一直以为六弟已经够精明了,谁知小哥的手段,石头里还要挤出油来。

石头里挤油不算本事,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得利,做起生意来心情愉快。

程宗扬微笑道:我与云老哥合作,借了云氏这棵大树的光,但云氏得到的回报也足够丰厚——前天晚上横塘大火,我抽空去宫里逛了一趟,云老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云苍峰面色凝重起来。昨晚才得到消息。原来是小哥的手笔。

程宗扬略去萧遥逸不提:有人私闯宫禁,却没有全城大搜索,至今也不见找丞相和禁军问责,反而封锁消息,云老哥觉得为何会如此反常?

又来考较老哥。

云苍峰说着收起笑容,肃容道:其一,陛下已经不能理事;其次,控制陛下的人还未能掌控宫禁,至少无法调动禁军;其三,他们是在图谋大事的关头,不肯惊动外廷,因小失大。

程宗扬连连点头道:云老哥说的不错,就是这个情形了。

宫里有奸贼是肯定的,不过除了那个老太监,只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实力平常得很,不知他们到底用什么方法控制住内宫。

萧遥逸在宫里闹得天翻地覆,内宫宫门始终未开。没有得到命令,禁军只能在外面叫嚷,只有那位大小姐贸然闯进宫里。如果那些奸贼要封闭消息,云丹琉就危险了……

程宗扬道:请大小姐多当心,没事尽量少往内宫去。

云苍峰闻言沉吟不语。

公子。

程宗扬回过头,见秦桧正抱拳长揖施礼。虽然昨晚冒着大雨出去办事,这会儿他却衣物整洁,神态从容。

老四呢?

秦桧微笑道:幸不辱命。

好样的!

程宗扬大喜过望。只要祁远没事,就是跟苏妲己硬拚,自己也不怕。

云苍峰也听了出来,祁远有了下落?

程宗扬忧心尽去,笑道:老哥派去的人多半扑空了。老四跟着白湖商馆的东家到了建康,这会儿已经让会之接过来了。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去见他!

秦桧领着两人来到一处僻院,祁远换了一身新衣,精神还不错,见着程宗扬进来,翻身干净俐落地打了个千,程爷!

说着那张青黄面孔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还跟我玩这一套!

程宗扬搂住祁远的肩头,用力摇了摇,行啊,看样子没吃什么苦头。

大苦头没吃,皮鞭棍棒挨了几下。

祁远笑嘻嘻道:幸好夫人还想要老四走南荒贩运霓龙丝,没打断老四的腿。

两人在这里相见,心情都大为欢畅。说笑几句,程宗扬指着祁远的小腿道:这是什么?

祁远小腿有处伤口,虽然包扎过,仍在渗血,见程宗扬询问,便道:出来时撞到人,不小心挨了一刀。

秦桧道:那妖妇昨晚不在织坊,只有几名护卫,出来时动了手,幸好没有吃大亏。

我说你伤口上包扎的,是什么东西?

袜子。织坊刚做出来的。

祁远取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几条崭新的长筒丝袜,程头儿,这是照你那两件衣物做出来的。

半透明的丝物又轻又软,闪闪发亮,薄如蝉翼,轻如云丝。这样轻薄透亮的织物,众人都是头一次见到。云苍峰拿起一条,真是用那些藻丝做成的?

织坊的工匠开始还不肯织,说这样细的丝物他们也织过,但太不结实,用力稍大就会撕破,做出来也卖不出去。后来我拿根细丝,挂了把刀让他们看。那根丝拉长一半还没有断,他们才信。

晋国织坊的工艺并不落后,只是材料限制,织不出现代的织物。现在有了这些柔韧异常的细丝,织成丝袜易如反掌。

程宗扬拿起丝袜,笑道:这会儿那妖妇该知道老四已经溜了。老四,你在这儿安心待几天,我先吊吊她胃口再说。

云苍峰笑道:这里不方便,不妨到舍下住几日。

太好了!

程宗扬笑道。有云家罩着,祁远算是万无一失。

祁远道:云老哥,老四要打扰你了。

云苍峰大笑道:请都请不来,还有什么可说的。

会之,

程宗扬对秦桧道:给苏夫人写封信,说我去东山打猎,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夫人若是不着急,就等我回来再专程叙旧。

云苍峰已经知道苏妲己来了,在旁道:要不要帮手?

不用,我看建康迟早要出事。

程宗扬道:只怕一个月之内就有大变发生。云老哥的人手都先留着。

在场的都是程宗扬心腹,云苍峰也不忌讳,说道:清浦已经去了数日,临川王的部下这些天也该抵达建康。一旦贼子作乱,便打出义旗,出兵平定。

程宗扬笑道:这种大事就别找我了。做生意发财才是正经。

程宗扬虽然明里暗里帮了云氏不少忙,但与临川王合作这件事却始终没有松口答应,云苍峰也只好笑着摇头。

秦桧写好书信,交给程宗扬过目。

会之这字可真不错。

习惯了标准印刷体,程宗扬最头痛看手札,尤其是草书,简直不是人看的。可秦桧的字横平竖直,字迹疏朗,毫无花巧,和自己以前见的细明体字有八九分相似,看起来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秦桧解释道:天下字体繁多,往往因为书写误事。秦某有意以这种字体为规范,校正文字,也算兴利除弊之一举。

程宗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干!细明体字不会就是你搞出来的吧?

写得好。给她送过去吧。

秦桧略显迟疑:苏夫人接到书信,多半立即会来兴师问罪。要不要属下设个计谋……把她擒住?

秦桧这话比小紫拿自己当毒饵还可靠,程宗扬大为心动,但思索半天,最后还是作罢。

先不用。等我回来再说,免得打草惊蛇。

公子真要出门?

当然是真的,要是有人找,就说我和小侯爷约好打猎,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走了。

程宗扬笑道:这叫制造不在场证据。记住,不管她说什么都别和她动手,那妖妇非要找我,就让她来东山!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6 08:23:40

第四章布局

建康东郊,少陵侯府。

凉亭内,萧遥逸一手摇着折扇,一手轻轻敲着棋子,紧盯眼前的棋盘,拧眉沉吟许久,最后大喝一声:全押!

说着将面前的棋子一把推了过去。

程宗扬讶道:这么烂的牌你还敢全押?

萧遥逸笑嘻嘻道:再烂的牌,只要比对手大一点,就是绝妙的好牌。圣人兄,还剩最后一张,要不要加?

当然要加!

程宗扬啪地甩出手里的对子,想吓跑我?没门!

萧遥逸呆看半晌,然后一拍棋盘,厉声道:大乱将至,我们还在这里醉生梦死,简直可耻!萧五!把牌拿走,我要和程兄纵论天下大事!

少来!这一局我至少赢了五十金铢,先把钱拿来!

萧遥逸一脸委屈地叫道:五十个金铢还叫钱?

萧五躬身道:小侯爷,加上前两局,一共是欠了程少爷一百二十个金铢。老爷以前交待过,我们萧家是有身分的体面人家,愿赌服输,欠债还钱,不能坏了侯府的名头。

死奴才,你起来越来越嚼舌!

不敢,

萧五垂着手,恭恭敬敬地说道:程少爷说了,他赢的钱有小的一成,让小的发牌时留点心。十二个金铢,够小的半年月钱了。

程宗扬大笑起来,小狐狸,你输得一点都不冤。

萧遥逸笑骂道:萧五你个杀千万的奴才,合起来蒙我!我说我怎么输那么惨呢。快滚!给程爷拿钱去。

萧五离开凉亭,萧遥逸剥了颗桔子,揶揄道:没想到程圣人对吃喝嫖赌也这么精通。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玩这个吧?

程宗扬不露声色地说道:还是在南荒,谢艺教我的。

萧遥逸微笑不语,慢慢吃着桔子,良久道:程兄不用瞒我。当日在湖中别墅,我就看出来了。

这小狐狸敏感得很,想蒙他可不容易,程宗扬只好干笑一声。

萧遥逸叹道:萧某再蠢,也看得出程兄与岳帅大有源渊。此中详情,程兄不愿说,萧某也不会多问。程兄只需知道,我星月湖始终是岳帅亲卫,无论岳帅生前还是故后,都以岳帅马首是瞻。

萧遥逸丢开桔皮,潇洒地拍了拍手,望着程宗扬的眼睛道:只要与岳帅有关的人,都能得到星月湖毫无保留的支持。

程宗扬心里一动,你们孟老大发话了?

萧遥逸用力点了一下头,程兄敏捷!孟老大安葬过艺哥,在临安与兄弟们商议,决定与程兄合作。星月湖的产业都是岳帅留下的,我们兄弟不过是代为保管。既然找到岳帅的后裔,理当物归原主。孟老大说,从现在起,星月湖所有资源,都对程兄和小紫姑娘开放。

他笑了笑,程兄有什么要小弟帮忙的,尽管开口。

程宗扬也不客气:那好,有件事要你帮忙。

萧遥逸正容道:杀身成仁,在所不惜!

程宗扬笑道:没那么严重,只需要萧兄派个人去说一句话,就帮了我大忙了。事成之后,拿的钱分你一半,至少有六、七千金吧。

萧遥逸讶道,我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死丫头诡计多端,这次不怕那妖妇不上钩。程总佯笑道:萧兄到时候便知道了。

萧遥逸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程兄从南荒跋涉千里来到建康,必然有所图谋。无论是否与岳帅有关,我星月湖都将不遗余力襄助程兄。

程宗扬一怔,连忙摇手。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其实我真没有什么大事,什么争霸天下、一统江湖……这些听起来就够累的,我没兴趣。

萧遥逸不动声色。那程兄准备做些什么?

程宗扬咳了一声:其实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想在建康开间商号,轻轻松松挣点钱,当个富家翁,娶几个美女……

萧遥逸打量他,忽然一笑,挤了挤眼:看程兄的神情莫非是瞧中哪家姑娘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让你说中了,我这会儿真的想着一个。

萧遥逸连忙道:先说啊,王谢两家就免了,他们架子大得很,别说寒门,就与皇家联姻都觉得委屈。程兄祖上没有三五代高官,就不用提了。

程宗扬摸了摸脸颊,光明观堂——萧兄熟悉吗?

萧遥逸脸色微变,谁?

程宗扬脸上微微一红,一个小丫头,叫乐明珠。

我以为你看中她们观主了呢。

萧遥逸冷笑道:这个好办,一会儿我给四哥、五哥传讯——他们接到讯息,到光明观堂大概四天时间,从光明观堂到建康六天——给我十天时间,十天之内,把人给你绑来。

程宗扬吓了一跳:硬抢啊!

别人也就罢了。

萧遥逸气势汹汹地叫道:光明观堂还欠我们星月湖人呢,抢了也白抢丨别乱来啊!

程宗扬连忙道:那丫头是我的心肝宝贝!

萧遥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喂,你们和光明观堂到底怎么回事?

程宗扬纳闷地问道:怎么一提起光明观堂都这副德性?

不问还好,一问萧遥逸顿时怒发冲冠,拍案叫道:要不是岳帅吩咐过,我早就灭了这个娼窠!

程宗扬点了点头。这话谢艺也说过——不过我看光明观堂教得挺好啊,济世救人,匡正除邪,还是蛮认真的。光明观堂到底是什么门派、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火大?

光明观堂原本是医家一脉,

萧遥逸啪的打开折扇,一边哗哗地摇着,一边冷冰冰说道:擅长医家六术:砭、针、灸、药、按跷与导引。

萧遥逸解释几句,程宗扬明白过来。医家六术其实就是刮痧、针刺、艾灸、汤药、按摩、运动六种自古相传的医疗方法。

听起来就是一般的医术啊,

程宗扬玩笑道:光明观堂不会都是些女医生、女护士吧?

萧遥逸看着他,唇角慢慢挑起:女护士?岳帅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是年岁对不上,我真要怀疑程兄是岳帅转世了。

我跟岳帅真没什么关系……

程宗扬叹了口气,你还是接着说吧。

萧遥逸用扇子支住下巴,光明观堂只收女子,程兄知道吧?

程宗扬点头说道:原来不懂,现在知道了。

在六朝,单收女徒或单收男徒的门派并不少见,一般都是因为门规所限,或门内的武学只适于女子或男子修习。

萧遥逸点头道:光明观堂的祛毒、除病、养生之术都有独得之秘,武学上的修为也颇有所长。

她们不是搞医术的吗?怎么也习武?

萧遥逸道:医武同源,医家六术都与人体经络气血相关。岳帅横空出世以前,光明观堂一直是黑魔海的劲敌。能和黑魔海这样强悍的宗派抗衡数百年,光明观堂武学上的修为,也在天下宗派中赫赫有名。其中最显赫的,莫过于光明观堂的第一神功,凤凰宝典。

就是小香瓜练的功夫了,不过横竖都不像很厉害的样子。程宗扬道:萧兄能不能仔细说说?我对这门功夫有些好奇。

凤凰宝典一向与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十方丛林的释佛逻耶神功,又称无相神功,还有黑魔海的太一经并称。

萧遥逸道:据说凤凰宝典是光明观堂第三代观主所创。此前光明观堂只是个行医济世的小门派,后来在太平湖一战,光明观堂以凤凰宝典的神功连斩黑魔海两位长老,横绝一时,从此成为黑魔海的大敌。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很厉害啊。

萧遥逸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其实凤凰宝典只是徒有虚名。光明观堂还编出只能由纯阴之体修练的鬼话,每代只挑选数人传授。光明观堂曾经与黑魔海立下契约,每二十年双方各出门人一较高下。结果接连数代,光明观堂都无人练成凤凰宝典。四十年前一战,光明观堂派出的弟子落败身死,光明观堂数次派人抢夺尸体,都被黑魔海打得一败涂地,不仅颜面无存,而且折损了许多门徒。

程宗扬道:神功这东西本来就不容易练。我记得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也有很多年没有人练到第九级了。

九阳神功我服气,

萧遥逸坦然道:虽然极少有人练到第九级,似第七级就可以横行天下了。紫阳真人第八级巅峰的实力,就是岳帅当年也颇有不及。似光明观堂的凤凰宝典,一连数代最多都只练到第七重。比起传说中第九重的威力,判若云泥。

程宗扬提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听说凤凰宝典练成之前,一旦失身就会香消玉殒,是不是真的?

萧遥逸愤然道:真要死倒好了!十八……十九年前!又值光明观堂与黑魔海较量,那时我还没到岳帅身边,听艺哥说,光明观堂重创之余,弟子凋零。黑魔海已经放话要彻底剿灭光明观堂,把堂内仅剩的六名光明贞女收为妓奴——后来的事程兄都知道了吧?

听谢艺说过一些。好像有个女人来找岳帅?

萧遥逸一字字说道:燕姣然!那贱人与岳帅结识后便眉来眼去,惹得岳帅心动,费尽心思才把她弄到手。结果那贱人却说自己练的是凤凰宝典,只有第六重的修为,一旦破体,轻则经脉重创,重则殡命。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买了票才发现这车没轮胎发不动,我要是岳帅肯定很火大。

萧遥逸冷着脸道:岳帅本来已经收手,那贱人却故意撩拨岳帅,岳帅一时兴起,上了那个贱人。结果那贱人真气逆行,命若游丝,在榻上哀求岳帅出手对付黑魔海。岳帅被她美色所惑,不但一口答应,还大耗真元为那贱人调息续命。

这小子站在岳帅一边,言语中带了太多情绪,听起来不怎么客观。程宗扬道:我觉得,什么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没什么太出格的。

萧遥逸神情不悦地说道: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艺哥?如果只是这些,岳帅吃亏我们也认了。岳帅出事前曾经让艺哥和四哥邀那贱人到临安一叙,意思想让霜小姐拜到光明观堂门下,托她照料。那贱人不仅拒绝岳帅的心意,还反咬一口,致书宋主,称岳帅私募军士,要求遣散星月湖大营。艺哥那样好脾气的人,当时也被激得大怒,最后还是岳帅吩咐,不让我们去找光明观堂的麻烦。

程宗扬宽慰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想开点吧。

我干!

萧遥逸七情上脸,大声叫道:要不是这贱人,岳帅死后也不会背上私募军伍、图谋不轨的罪名!我们星月湖上千名兄弟也不用隐名埋姓,藏身江湖。我干亲娘亲爹亲姥姥的!说起来我就火大!

萧遥逸扯开衣领,露出颈中暴跳的刺青,像个老兵痞一样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滚滚而出,足足骂了一顿饭工夫还不罢休。

原来双方在这里结仇,星月湖等于毁在光明观堂手里,难怪谢艺和小狐狸都对光明观堂切齿痛恨。趁萧遥逸喘气的时候,程宗扬苦笑道:行了,给我留点面子吧。你这么上下一通乱骂,连我也给骂进去了。

萧遥逸悻悻道:光明观堂那些贱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养生有术,看起来够骚,当婊子还行……

程宗扬打断他:别乱说啊,我可是准备拿来当老婆的。

当老婆?你傻啊!

萧遥逸又跳了起来,叫道:随便玩玩就行了,你还认真了!我说圣人兄,这你可别学岳帅!

少废话!我也不用你四哥他们帮忙了,这边的事忙完,我自己去找她。

别想抛下我!

萧遥逸嚷道: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你放心,我答应过岳帅不找光明观堂的麻烦,不过光明观堂请岳帅对付黑魔海时,答应给岳帅寻找几个良质美材,将来送给岳帅当姬妾。程兄跟岳帅渊源不浅,咱们一起去要帐总可以吧?喂!这点面子都不给,你也太把我当外人了吧?

程宗扬无奈地说道:行了,大少爷,一起去还不行吗?

萧遥逸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这才是好兄弟呢。程兄,今晚有没有兴趣一起出去走走?

程宗扬警觉地问道:去哪儿?

萧遥逸笑嘻嘻道:今晚就不喝花酒了,咱们去司空府逛逛。

徐度?建佛窟寺那个?

萧遥逸道:不瞒程兄,前日的事我已经给孟老大传讯过去。老大听了之后十分上心,但因为王大将军身死的事分不开身,交代我打探明白,究竟是谁在晋宫捣鬼。我想来想去,咱们两个跟嫡亲兄弟一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肯定不舍得让我自己摸黑去司空府,对吧?

程宗扬却皱起眉:王大将军身死的事是怎么回事?

王大将军决战前,曾经传讯回来,称在敌军中发现拜火教的踪迹。孟大哥说,王大将军之死有些蹊跷,他查到的线索,说大战前两个月,有人故意切断左武军的粮道,还将左武军的行迹泄漏出去。事情很棘手,孟老大和二哥一起去了洛邑。

程宗扬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心里也一直怀疑,为什么王哲对敌军的出现一无所知,而罗马军团却会突然出现,在大草原上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对左武军形成合围。

能做到这一点,除非他们对左武军的行动路线十分清楚。如果真有人故意勾结外敌,把王哲和他的左武军置于死地……

程兄?

程宗扬苦笑道:我还不知道文泽最后一次传讯是传给你们的。

他呼了口气,好吧,师帅遇难时,我正好在他身边……

萧五已经回到凉亭,不出声地立在一旁,萧遥逸仔细听着。等程宗扬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萧五,你都听到了?

萧五微微躬身,听到了。

萧遥逸命令道:去给老大传讯。

是。

萧五将金铢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萧遥逸道:萧五是我心腹,以前同在星月湖大营,是岳帅的亲卫。

说着他叹了口气,程兄又帮了我大忙。人情越欠越大,这可怎么办呢?

只要你不因为欠债太多,把债主干掉,我就很承情了。

萧遥逸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倒也是。好吧,我也想通了,一笔是欠,两笔也是欠——程兄,今晚的事咱们就说定了。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不耽误咱们去东山打猎。

去这么早?不怕露了行迹?

萧遥逸笑得像小狐狸一样。很奇怪吗?徐大司空是朝中八公之一,位高权重,当然要堂堂正正登门拜访了。

晋国品秩最高的官职,分别为太师、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马、大将军,合称八公。八公没有实际权力,而是做为荣衔加授。

如徐度官职的全称是:都督湘、沅、武、巴、桂、安六州诸军事、使持节、散骑常侍、湘州刺史、加司空衔、开府仪同三司、广德侯。这些职位中,真正的实权在于都督六州军事、湘州刺史这一军一政两个职位。

晋国一共二十五个州,都督六州军事,相当于控制晋国四分之一领土的军力。临川王的亲王身分也仅与徐度相当。萧遥逸说的位高权重,绝不仅仅是句空话。

晋国大臣的府舍大都集中在御道两侧,向北进入宣阳门,就是宫城内的百官衙署。萧遥逸带着随从驰过青溪中桥,来到徐司空府上。门口一个年轻公子迎上来道:小侯爷,家父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遥逸跳下马,笑道:怎敢让司空大人等候?

姓徐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家父在朝中最看重萧侯,听说小侯爷过来拜访,想必是萧侯的意思了。

萧遥逸笑嘻嘻道:徐司空出身军伍,一向倜傥不群,怎么到了徐兄这里变得这么文诌诌了?

两人虽是谈笑,言语间却不怎么客气。进了司空府,远远便看到一个身材魁伟的老人立在阶前。他鬓发已经斑白,眼中神采依然锋利,虽然身着华服,却有着与建康城那些世家贵族迥然相异的威武气质。

萧遥逸收起嘻笑,恭恭敬敬上前施礼,小侄见过司空大人,代家父向大人问安。

罢了。

老者声音中气十足,进来吧。

徐度虽然是司空之尊,堂内陈设却简单异常,什么古董、宝物一应俱无,短榻上铺的不是茵席,而是一张张铁灰色的狼皮,墙上挂着刀剑弓矢。

晋国士族多刻意虚文浮饰,这位司空大人却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武夫出身,把客堂装点和武库一样。

徐度摆了摆手,坐。

萧遥逸使了个眼色,程宗扬立刻上前,双手捧上一只沉甸甸的木盒。

这是家父当日猎到的一头猛虎,虽然不稀奇,但剥下的虎皮从头至尾长及两丈四尺,又是从虎眼一箭射入,没有弄伤虎皮,也算难得。

萧遥逸道:大人来都多日,家父未亲来拜访,特命小侄献上此物,请大人恕罪。

徐度浓眉一挑:是萧侯当日在先帝驾前射杀的碧睛虎?

萧遥逸微笑道:正是。请大人笑纳。

好,好,好。

徐度也不客气,当即命人收下虎皮,一边道:萧侯的咳疾还没有好吗?

萧遥逸摇头道:不大好。入秋后又犯了几次,现在朝中的事务也只能五日一理。

程宗扬换了仆从的衣物,冒充萧遥逸的随从,献上虎皮后便退到一旁。晋国士族的奴仆大多是些俊俏小厮,徐府却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大汉,虽然穿着下人的服色,仍掩盖不了赳赳武夫的本色。

堂上两人寒暄几句,徐度径直道:萧侯既然让你来拜访,总是有话要对老夫讲,直管说吧。

萧遥逸露出玩世不恭的嘻笑,摇着扇子道:听说大人建的佛窟寺已经落成,不知道何时行开光大典?

开光就免了。

徐度哼了一声,老夫一生杀贼,并无冤愆要消,建造此寺不过是祭奠手下送命的儿郎,何必便宜那些秃驴?

大人真够光明磊落的。原来是祭奠手下的士卒……

萧遥逸笑嘻嘻道:难怪湘沅六州的精锐都到寺中剃发为僧了。

徐度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既然看出来,也不必瞒你。老夫到了建康才知道我大晋风雨飘摇,时刻有倾颓之忧。这五百僧兵连同府里的仆从,不过是老夫自保之术。

程宗扬心里格登一声,萧遥逸却不露声色,反而问道:大人何以辞去镇东将军之职呢?

徐度毫不避讳地说道:想必是老夫碍了许多人的眼吧。

萧遥逸拱手道:小侄明白了,多谢司空大人指点。

徐度脸色稍霁,老夫在湘州常听说你生性浮浪,喜好声色犬马,这些年倒长进了。

萧遥逸笑道:大人莫怪,明日小侄还要射猎东山呢。不知道敖大哥有没有兴趣?

徐敖还没有答话,徐度便说道:他明日要回湘州省亲,不用管他。

离开司空府,萧遥逸与程宗扬并辔而行。萧遥逸扭头道:程兄有什么感觉?

司空府里没有歌伎舞乐,里外戒备森严,倒像座军营。

程宗扬顿了一下,小狐狸,你是不是猜错了?如果是他干的,不会说的那么干脆吧?

可能徐老头中了别人借刀杀人的计策吧。

萧遥逸嘟囔道:我说徐老头的手段,怎么会找几个毛贼呢。

程宗扬道:也许我们找错人了。不过那个紫脸汉子行踪诡秘,肯定有蹊跷之处。

萧遥逸想了半晌,喃喃道:究竟是谁呢?

你明天不是要拿自己当饵吗?等吞饵的出来,不就知道是哪条鱼了?

萧遥逸苦着脸道: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吗?万一钓上的是条鳄鱼呢?唉,徐老头是指望不上了。

徐度不愿让儿子与他走得太近,显然看出建康局势险恶,打定主意要明哲保身。一行人踏上青溪中桥,一骑突然从后追来。小侯爷稍等!

萧遥逸勒住马匹,那人奔过来,俐落地滚鞍下马,小侯爷!

萧遥逸打量他一眼:是司空大人的手下吧?刚才在堂中见过。

小侯爷好眼力。小人徐寄,是少爷的心腹。少爷明日并不回湘州,只是当着司空大人的面不好答应。少爷命小的来知会小侯爷,明日借口踏秋,先一步离府前往东山;如果小侯爷不弃,午后在鹰愁峪等候,一同射猎。

萧遥逸喜上眉梢。如此最好,明日午后,不见不散!

徐寄施过礼,匆匆离去。

程宗扬揶揄道:好啊,又多拖了个人下水。

萧遥逸笑道:希望那只鳄鱼不要太弱,多吃几个才好呢。

程宗扬提醒道:别忘了你说的,争权夺利是你们的事,别闹得天下大乱,伤及无辜。

萧遥逸笑嘻嘻道:放心吧圣人兄,我们这群鸟人没一个无辜的。建康人巴不得我们全死了才好呢。走吧,程兄,明日就知道谁是鱼,谁是饵。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16 08:24:04

第五章驰猎

天色微亮,一行人便从少陵府后门驰出。萧遥逸一马当先,他穿了一身银白色的锦袍,头戴金冠,胯下那匹白水驹紫辔雕鞍,雪白的长鬃在风中猎猎飞舞,神骏无比。一人一马占尽风流,惹得路上行人人人回首。

程宗扬比萧遥逸落后半个马身,自己的黑珍珠不及白水驹神骏,脚力却差不了多少。在他身后跟着吴三桂、吴战威和小魏。吴三桂听说程宗扬要到山中打猎,无论如何也要跟来。程宗扬怕苏妲己找不到自己,把怒气撒到吴战威和小魏身上,索性把他们两个也带来。

萧遥逸的排场就大多了,马后足足跟了三十名随从,其中六人各牵了一头大犬,两人架鹰,六人各多带了一匹马,其余人挟弓背矢,操刀弄棒,萧五也在其中,马鞍下挂了两柄快刀。

程宗扬知道这行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算上萧五,这些随从中有七名出自星月湖,马上驮的看似干粮,其实都是箭矢。晋人把每匣二十枝箭称为一房,七人每人都带了二十匣,合计两千八百枝。晋国所有箭枝都是手工制作,价格不菲,单是这些箭枝的价值就超过五十贯铜铢,比普通一头老虎还值钱。

众人约好在城东燕雀湖会合,萧遥逸赶到时,已经有谢家、庾家、袁家、柳家几位世家子弟在湖边等候,当先的便是桓家老三桓歆。

众人多的带了几十名随从,少的也有七八名,加起来浩浩荡荡一百余人,声势赫赫,过往的行人见到这帮横行城中的恶少,都小心翼翼地绕开。

萧遥逸和众人倚马说笑,谈起谁家的名犬、某楼的美妓,一个个眉飞色舞。也有不少人听说盘江程少主的名头,好奇地向他打听南荒风土人情。

正说着,一队人马疾驰过来。最前面一个锦服玉带,背着一张雕弓,正是舞都侯张少煌。

萧哥儿、桓老三!你们都来了。哈,程兄!你也来了!

张少煌策马过来,拉住程宗扬道:今天可要见识见识程兄的箭法!

程宗扬笑道:怎么能跟张侯爷相比。

说着他像没见过一样惊讶地挑起眉头,赞道:张侯这弓真不错。

那当然!

张少煌朝程宗扬挤了挤眼,故意道:小侯爷,要不要跟哥哥比试一下?

桓歆已经吃过亏,这会儿在旁撺掇道:比就比!小侯爷还怕了你不成?

萧遥逸满不在乎地说道:就是这话。张侯爷,你说怎么比吧。

张少煌拍了拍背上的龙雕弓。先说啊,这是我刚用重金买来的宝弓,输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萧遥逸嗤然道:省省吧。就侯爷那力气,射只兔子还差不多,力气不够,再好的弓落你手里也瞎了。

张少煌露出被激的怒色,萧哥儿,要不要赌一把?你要赢了,我立刻把这弓劈了当柴烧,再送你十匹上好的骏马!

萧遥逸一口答应,行啊。

别急,你要输了,就当着兄弟们的面大叫三声『我服了』!然后恭恭敬敬把你的风虎送给我,怎么样?

萧遥逸叫道:十匹马就想换我的风虎?再添两个美婢还差不多!

程宗扬在旁笑咪咪看着,周围那些世家子弟起哄道:别让张侯爷添彩头啊,小侯爷也把你的美婢拿出来赌一把。

张侯那两个美婢小弟见过,绝色啊。小侯爷这回占了大便宜了。

就是,反正小侯爷赢定了,还怕什么?

萧遥逸爽快地说:加就加!

张少煌抬起手掌,一言为定!

萧遥逸啪的一击:谁不认帐咱们就硬抢!

众人见萧遥逸上套,都轰然叫好,气氛热闹。萧遥逸根本没把张少煌的赌约放在心上,问道:石胖子呢?

来了,来了!

有随从指着说道。

石超像座肉山一样骑在马上,旁边两名小厮左右扶着才在鞍上坐稳。他阵仗最大,五十名随从,六十匹马,四辆马车,还有七八个美婢,一群人张伞举盖,浩浩荡荡而来。

萧遥逸笑骂道:石胖子,你不如骑骆驼算了。还带着马车?你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吧?

石超一头大汗。这不是放猎物的吗?万一逮着活物,装在车上方便。张侯爷、桓兄,哎哟,程兄!

石超脸上肥肉笑得一颤一颤。这些世家子弟不大看得起他们金谷石家,程宗扬不是世家出身,为人又够仗义,两人无形中亲近许多。

程宗扬笑道:我们南荒有人乘象出行,那象有一丈多高,坐在上面威风得很,改日送石兄一头玩玩。

如果是别人,这话只是揶揄石超太胖,但从程宗扬口中说出来不一样,他说送一头象,就真能送一头来。晋国不产大象,只在宫中有两头贡象。石超大喜过望,没口子地向程宗扬道谢。

萧遥逸在他脑后拍了一掌。

行了,石胖子,就你最慢,赶紧走吧。

东山离建康六十余里,快马半个时辰就能驰到。但众人车马杂陈,不时哪个美婢钗脱簪落,又要回去寻找,一路行行停停,用了两个时辰才到。二百来人的队伍拉出来五里多地,最前面的萧遥逸已经进山,后面的石超还在林外。

几人驰入一片空地,张少煌道:石胖子还得半个时辰,不如咱们几个先射一场!

桓歆道:我和兄弟们做个见证,张侯和小侯爷就在这儿比一场!

萧遥逸懒洋洋摘下弓:只看我自己射有什么意思?大伙都射吧,想作弊就送张侯一只,免得张侯空手而归,脸上不好看。

张少煌笑骂道:黄口竖子,就你饶舌。是龙是虎,咱们箭上见分晓!

老规矩!

萧遥逸叫道:我东你西,谁射得猎物多,这一局算谁赢!

张少煌和萧遥逸手下各出了六名随从,披上带角的鹿皮潜进林中。两人相距十余步,各自策马而立。萧遥逸神态从容,张少煌也不着急。随从递上湿巾,张少煌擦了擦手脸,然后拿起弓。

程宗扬一直纳闷这些平常涂脂敷粉的纨裤怎么射猎,这会儿才开了眼界。

张少煌马旁围着六个随从,两个在前面持盾张网,两个在旁边递箭,后面两个捧着手巾香炉,张伞举盖,给主人遮挡光线,免得看不清猎物。

不多时林中传来几声鹿鸣,接着枝叶晃动,被惊动的猎物纷纷从林中涌出。

萧遥逸举起弓,从萧五手中接过一枝利箭,搭在弦上,然后瞄着最前面一只梅花鹿一箭射出。

箭如流星却偏了少许,紧贴着鹿角飞入山林,这二十枚铜铢就打了水漂。忽然旁边响起一片喝彩声,好箭法!

萧遥逸回过头,只见张少煌已经得手,箭枝射中一只黄獐。

萧五!

萧遥逸叫道:你给我盯着点,看是谁帮了张侯爷!

张少煌叫道:小子傻了吧,让你见识哥哥的无敌神箭术!

张少煌举起弓,右手拇指套着玉制的扳指扣住弓弦,中指和食指挟住箭尾。

只见弓弦一动,大楠竹削成的弓臂弯曲过来,轻易张成满月。箭枝的长度一般是两尺五寸,以拉满后箭头露出弓臂半寸为准。平常的箭头都是锻造,易于大量生产,箭头呈扁平四棱的形状。

张少煌用的箭头却是铸造的,箭头呈三翼六棱,翼尖后钩。这种箭头比平常箭头造价贵出一倍,也更加惨毒,杀伤力比平常的四棱箭高出两倍。

张少煌瞄准一头从林中跪出的雄鹿,手指一松,箭头撕开空气,呼啸而出。

那头正在逃奔的雄鹿向上一跳,跃起三尺,然后重重跌在地上。鹿颈已经被三翼箭头刺穿,鲜血顺着六道血槽飞快地涌出。

众人轰然叫好,萧遥逸几乎看傻了。从箭枝飞出的速度判断,弓上至少有三石的力道,可张少煌的力气连两石的弓也未必能拉开,别说能把三石弓拉满。

张少煌得意非凡。这张弓是程宗扬从龙雕弓中挑的最轻的一张,以他的力气正能拉满,虽然射程比起动辄上百步的强弓还差得远,但五十步之内力道堪比劲弩,足以让这些世家子瞪目结舌了。

小子!服不服气!

侥幸而已!

萧遥逸叫着甩开外袍,举弓杀了一只野鸡。他运气不好,除了起初一头梅花鹿,林中赶出来的只剩下一些野兔、野鸡之类的小兽。张少煌却接连射了三头大鹿,只这一项就赢定了。

萧遥逸叫道:不公啊!张侯爷,咱们换换!

张少煌正大出风头,叫道:换就换!你那边逃过来的,只要越线,侯爷照杀不误!

两人打马交换位置,还没立稳,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啸。这是前方的驱猎者在示警,警告众人有野兽出现。

张少煌马前两名随从正从网上捕获活物,听到示警声,急忙抛下兽网,拿起重盾。但盾上的铁叶与兽网勾在一起,一时无法挣开。惶急间,一个黑影从林中冲出,一棵小树被它生生撞断,树干倒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野猪,野猪!

惊呼声中,机灵的随从们纷纷拉住主人的马匹后退,其中两个第一次来打猎的公子过于惊恐,还从马上跌下,被随从慌忙背起。

慌乱中,石超也坐着马车赶到,两边一进一退,人马乱成一团。

程宗扬生死场面见得多了,一边摘下鞍下的刀,一边小声笑道:一只野猪就把人吓成这样?

吴三桂道:野猪皮厚肉沉,发起性子横冲直撞,连老虎也未必斗得过。这些废物多半吃过亏,没吓得尿裤子就算好的。

吴战威一乐,午间有野猪肉吃了。

说着他盯紧那头野猪,朝掌心唾了一口,抄起厚背大刀。

他的刀被祁远当人情送掉,一直没找回来;这把刀还是到建康新打的,一直没沾过血。另一边小魏也取下弩机,俐落地上好弩矢,持弩待发。

那头野猪已经带着枝叶从林中蹰出,它身高体长,看重量有四、五百斤,乌黑的皮毛上鬃毛钢刺般尖耸,上面沾着泥土和剥落的树皮。

那颗巨大的头颅几乎占了身体的一半,皮厚肉糙,左侧獠牙断了一半,牙根沾满浓绿的树汁,另一枝弯长犹如尖刀。奔跑中,一只獐子被它撞到,顿时飞了出去,胸腹被獠牙划开一道巨大的伤口,内脏滚落一地。

张少煌首当其冲,虽然有随从舍命相护,脸色仍微微发白。不过他胆气比那些纨裤壮了许多,竟然还有力气张开弓,瞄向野猪的头颅。

萧遥逸和桓歆分别射了一箭,桓歆的箭虽然射中野猪的头颅,却被它的厚皮弹开;萧遥逸稍好一些,箭锋射入寸许,在野猪颊上划出一道血槽。萧遥逸懊恼地收起弓,却悄悄朝程宗扬挤了挤眼。

程宗扬知道他把这个人情的机会让给自己,当下也不客气,放下刀,从鞍旁摘下弓。

公子,用我的。

吴三桂递来自己的弓。程宗扬对冷兵器战争一向有兴趣,路上又跟秦桧和吴三桂学了不少,一看就知道吴三桂这张才是正经骑射用的角弓。弓臂用筋角混合制成,形制短小,看上去黑沉沉的不起眼,但入手的分量可不轻。

程宗扬的射术跟吴三桂学了些时日,已经有模似样。秦、吴二人的射箭手法如出一辙,都是左手握弓,食指平伸,抵住弓腹,扣弦的右手不动,以左手推动弓臂,将弓弦拉满。这样推射的力量更强,只不过放箭后弓臂容易脱手,所以在角弓一端还系了条腕绳,拴在腕上。

程宗扬一箭射出,正中野猪鼻梁。野猪尖嚎一声,冲势被箭枝射得一顿,然后发狂一样直冲张少煌而去。

马匹嘶鸣声中,一名随从被野猪撞开,张少煌的坐骑人立而起。野猪弯长的獠牙破入马腹,接着马匹溅血倒卧,与野猪压在一起。

张少煌从马上跌下,面无人色地呆了一会儿,然后坐在地上指着野猪狂笑起来。

随从搬开马尸,只见那头野猪右眼被一枝利箭射穿,两尺多长的箭枝射入大半,露出的白色箭羽被兽血染得通红。

张少煌一边大笑,一边抱着龙雕弓狠亲几口。危急关头他一箭射出,没想到龙雕弓如此强劲,直接射入野猪颅内,让这只四五百斤的野猪毙命当场。

众人惊魂甫定,良久才围过来,对张少煌的弓箭射术称赞不已。石超抖着脸上的肥肉惊叹道,^佛祖爷爷!张侯爷这箭法是箭神下凡啊……

桓歆也满眼艳羡,张侯爷,你这弓卖不卖?

张少煌喘着气道:开什么玩笑!拿命我都不换!

说着一把拉住程宗扬,程兄!哥哥这命是你救的,往后就是生死兄弟一样!

众人以为他是为程宗扬射的一箭道谢,桓歆叫道:张侯,这可过了吧?要说帮忙,我也射了一箭呢。张侯,我也不说让你感恩戴德了,这弓让我射两箭过过瘾总行吧?

张少煌抱着弓道:一边去!桓老三,你那破弓连猪皮都射不开,哈哈!

说着他又想了起来,萧哥儿!服了吗!

萧遥逸哼了两声:急什么?等打完猎再算!

张少煌笑道:我这儿已经射了三头大鹿,一头四五百斤的野猪!就是放着让你射,你也赢不了!

少来夸口!

萧遥逸扬鞭叫道:我们到鹰愁峪再射一场!

这场射猎有惊无险,众人虚惊之余,兴致益发高涨,车马滚滚赶到鹰愁峪。

路上说起徐司空的公子徐敖也来射猎,张少煌还不舍得放开龙雕弓,抱在怀里笑道:好!让徐小子也见识见识本侯的神弓!

程宗扬落在后面,与石超闲聊。石超的坐骑走到一半就累得满身大汗,他自己也颠得难受,厚着脸皮换了马车,周围几个美婢服侍着,给他打扇抹汗。

程哥,那几个美婢怎么样?

石超眉花眼笑地说:若不够用,我那里还有几个,回头给哥哥送去。

程宗扬只记得那几个婢女叫雁儿、莺儿和鹳儿,连她们的手都没碰,只能含糊应道:还好还好。

石超笑道:这趟回去,哥哥一定要来我们金谷园作客。对了,前天我去金钱豹,章瑜还问起哥哥。我对章瑜说,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什么事,直管找到我们金谷石家!

程宗扬笑道:那可多谢了。我是听云三爷说起金枝会馆,又正好张侯爷在旁边,才和他多说了几句。

石超来了精神:哥哥想去金枝会馆看看?这个好办!

金枝会馆是个什么地方?还搞会员制,听起来很高级啊。

石超道:那是八爪章鱼的产业,在雀燕湖边上,依山傍水,章瑜花了大钱砸出来的。

他色迷迷地说道:每月开馆一次,都是外面见不到的新鲜货色,手段也新鲜。上次我和张侯爷去过,演了什么五天二记,几个少见的粉头打扮得娘娘似的,被一群军汉吊起来乱搞。这边演着,有个唐国的富商当场拿两千金铢买了个粉头回去。

程宗扬越来越佩服八爪章鱼的手段,竟然搞起情景剧,思想够超前的。

吴三桂忽然挽住程宗扬坐骑的缰绳,勒住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