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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1/06/28 08:34 / 31188 / 524
【小说】大明天下
穿越
武侠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19 04:06:48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三边防务似疏筛
  宁夏花马池,正统八年置,最初建城于塞外,后因其地孤悬寡援,改筑于长城以内,置花马池守御千户所,正德二年二月,允三边总制杨一清所请,改设宁夏后卫,其所处位置也是有名的毛乌素沙漠南缘。
  虽处沙漠地带,却与长城以北千里沙碛不同,周边荒地尽耕,孳牧遍野,一派丰收之象。
  「无定河边数株柳,共送行人一杯酒。看来这诗文之言也不可尽信,这遍地耕牧,垄麦吐芳的景色,哪有」风沙满眼堪断魂的「凄凉。」丁寿观望路边景色,随口与与一旁马上的萧离谈笑。
  有了被人围堵的前车之鉴,丁寿如今出行可不想低调,除了在固原又调集了两个小旗的锦衣卫,那两位曹大人又为丁大人派了五百骑兵护送,加上快意堂的人手,一行已近六百人,可行在这宽阔的官道上,仍是显得空旷。
  要想富,先修路,朱元璋定鼎天下,修建了四通八达的水陆官道,作为大明帝国统治疆域的重要手段,陕西各府道驿站林立,仅一省驿卒就有四万之多,除了有连接京师的官道,沟通九边的边路,还有丁寿如今走的这条由固原镇直通花马池的防秋道。
  既为防秋调运兵丁粮草的要道,自然建得宽大平实,丁寿等人离开固原策马奔行,未久便已抵近花马池营,为了舒缓马力,众人也放慢了速度,丁寿有暇与身旁人扯几句闲话。
  「丁兄只看到眼前,若是到了榆林,自可看到飞沙为堆,高及城碟的大漠景象。」同路许久,萧别情与丁寿熟络许多,已不如往日拘谨,喟然道:「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昔日」临广泽而带清流「的夏国都城所在,早已不复昨日气象。
  」
  「哦,榆林距此不过些许距离,景象竟如此不同?」丁寿有些不信,向身旁一个明盔明甲的将官问道:「周将军,萧兄所言可实?」
  那将官三十出头,唇上蓄有短髭,蜂腰猿臂,一副精悍干练之相,是这队护卫骑兵的统领,名唤周尚文,官居指挥使,闻言颔首,「萧公子所言不差,其实不必到榆林,这边墙内外便是两番天地。」
  「却是为何?」丁寿问。
  「宪庙时余肃敏巡抚延绥,曾言鞑虏逐水草而居,故筑边墙,凡草茂之地,筑之于内,使虏绝牧;沙碛之地,筑之于外,使虏不庐,成化十年,肃敏公借王襄敏轻骑捣巢收复河套,鞑靼避战远走之机,动用军民四万人,用时三月,修筑东起清水营,西抵花马池边墙一千七百七十里,凿崖筑墙,掘堑其下,共筑城堡十一,边墩十五,小墩七十八,崖寨八百十九,墩堡相望,连比不绝,横截套口,内复堑山堙谷,名曰夹道,东抵偏头,西终宁、固,风土劲悍,将勇士力,北人呼为橐驼城,自筑大边之后,零贼绝无,墙内数百里之地悉分屯垦,一岁得粮六万石有奇,边地粮价亦平。」
  丁寿倒是知道余子俊修筑边墙的事,王越的兵书手稿中有提及,陕西各边,延绥据险,宁夏、甘肃扼河山之势,惟花马池至灵州,地域宽延,城堡复疏,一旦鞑子毁墙入寇,则固原、庆阳、平凉、巩昌皆受其患,不过还好陕西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当下笑道:「此事我也知晓,去岁杨邃翁也曾上表防边四策,议复东胜,增筑边墙,使河套方千里之地,归为耕牧,言可屯田数百万亩,陛下虽内库空虚,还是允其请奏,发帑金数十万,使其筑墙……对了,眼看就到花马池,邃翁所筑边墙在何处,彦章可领我去观摩一番。」
  丁寿心血来潮,游兴甚高,周尚文面皮只轻轻抖了抖,并没什么动作。
  「怎么,彦章将军有难处?」
  周尚文淡然一笑,「末将倒是没什么,只怕缇帅失望,杨总制所修墙壕在花马池营附近,共有……四十里。」
  「什么?」丁寿脸色骤变,「只有四十里?杨一清可是请敕筑边墙三百余里,连壕堑六百里,剩下的那些哪去了?被他吃掉了!?」
  周尚文眼帘轻垂,缓缓道:「许是因杨总制致仕,边墙未及修成……」
  「一派胡言!我问你:可是民夫数目不足?」
  「杨总制拟用人夫九万名,西安各府及各卫所可起军民八万人,虽十去其一,可也堪用。」
  「可有地方各司拖沓搪塞,怠慢供应?」
  「据末将所知,陕西布政司支银八万两运贮庆阳府籴粮以备食用,地方各府量征夫价运送工所买办蔬肉,月犒二次,支茶马项下官银买药饵选取医生以备医疗……」
  「够了,余子俊以延绥巡抚之职,起四万军民用时三月修筑边墙一千七百余里,他杨一清坐镇三边,自正德元年请旨至他告病回京一年有余,八万民夫仅筑四十里……」
  丁寿握紧马缰的手背青筋突起,对杨老头的好印象是半点不剩,挪用马价银是不合规矩,可古往今来能臣有几个墨守成规的,只要能守土安民、励精图治,便是私德有亏丁寿也不觉得是大过,可如今所知杨一清所作所为,似乎与他能臣风评相去甚多。
  「彦章兄,你可知陛下所发帑金中,可有人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小皇帝内库穷得跑耗子,累得二爷出银子给他修豹房,陕西这些人坑得不是内帑,是老子的家底!
  「末将官卑职小,不敢妄言。」周尚文不卑不亢,对丁寿改口的客气称呼,也没有更热切的表示。
  「你适才可说了不少呀?」丁寿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
  「末将方才所说千真万确,缇帅自可查证,若有一字虚言,情愿领罪。」周尚文马上深施一礼,神色从容。
  「好。」丁寿点点头,「咱们走。」
  一行人扬鞭策马,疾奔花马池。
  
  进了卫城,众人也不耽搁,直趋军营所在。
  辕门通报身份,不多时在中军小校引领下,一名形貌俊雅的高瘦老者迎至门前。
  「缇帅枉顾,老夫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丁寿见老者常服上的锦鸡补子,便知这位就是身兼工部尚书与都察院左都御史衔的新任三边总制才宽才汝栗,当下不敢怠慢,躬身施礼。
  才宽扶住丁寿,哈哈大笑,「缇帅休要客气,老夫略备薄酒,为缇帅洗尘。
  」
  丁寿还想推辞,才宽已经热情地挽住手臂走进大营。
  未及大帐,便听几声锣响,一队官兵押着三五个披红戴绿、花帕包头的女人从旁经过。
  哎呦,这才老儿军营中藏有女人,看来也是同道中人,不过这么明目张胆的将女人领进大营,就不怕军心不稳么,丁寿琢磨不透。
  待那队人走近些,丁寿彻底懵了,这几个「女人」脸上厚厚的脂粉下,竟都是粗眉大眼、胡子拉碴的武夫之相,陕西的潮流这么时尚前卫么,自己这京城来的都跟不上。
  丁寿疑惑看向身后的周尚文,此时的周彦章神色复杂,看那几个「怪人」的眼神中鄙夷有之羞愤亦然,却并未如丁寿般显出惊讶,看来也是见怪不怪。
  一名小校跪倒行礼,「禀部堂,众人游营已毕,特来交令。」
  才宽冷冷扫视几位女装大佬,几人面红耳赤,脸皮红得连几钱厚的白粉都遮挡不住,不敢抬头见人。
  「北虏入套,劫掠生口,屠戮百姓,淫我妇人,实为皇明之耻,尔等身为参游将领,上阵畏葸不前,逡巡避战,可还有男儿肝胆!可对得起朝廷俸禄!」
  「标下知罪。」几人磕头捣蒜,连声请罪。
  「今日略施小惩,教尔等知晓本部法度,尔等但有羞耻之心,当知耻后勇,杀敌卫边,以雪今日之耻。」才宽大袖一挥,怫然道:「下去吧。」
  几人再三施礼而退。
  「部堂,这几人……」丁寿隐约知晓事情原委了,可杀人不过头点地,才宽这么做,是否有点过了。
  「武人粗陋,不读圣贤之书,不识忠义廉耻,老夫唯有响鼓重锤,剑走偏锋,教缇帅见笑。」才宽转眼已换了一副笑容。
  「部堂客气,南山受教了。」才宽是三边总制,如何治军是人家分内事,丁寿虽看不惯,可也没有多嘴的余地,何况他还有别的事要托付才老头。
  中军大帐摆酒接风,周尚文职位卑微,萧别情不是官场中人,都另行安排,才宽则独自热忱款待丁寿。
  才总制虽是文弱书生,酒量却是惊人,推杯换盏,鲸吸牛饮,丁寿险些招架不住。
  「部堂,在下有一事请教。」丁寿扶着额头,想趁着清醒搞明白一些事情。
  「缇帅但说无妨。」才宽酒兴正浓,酣畅淋漓。
  「去岁杨应宁请修边墙一事,部堂可知晓?」
  「自然知晓。」才宽点头。
  「风闻边墙仅修了四十里,可是属实?」
  才宽展颜大笑,「缇帅耳目果然灵便,墙壕墩台都算起来确有四十里之长。
  」
  「年余之工,仅成墙壕四十里,部堂可有教我?」丁寿语气很冲。
  「没有修那许久,花马池一带于今年二月兴工,至杨应宁六月以养病离职,修了四个月……」
  「当年上疏称边墙修筑为永逸之图,难道因邃翁离职便要半途而废?」事情没想得严重,丁寿也放缓了语气。
  「杨应宁的确上奏请派新任巡抚并镇守官负责接手,兵部拟议以一干练大臣督办此事,兵部左侍郎文贵、右副都御使曹元皆在会推之列,不过么……」才宽捋髯,笑容玩味,「朝廷的旨意是官不必差,修边之役姑寝,所余未用钱粮令巡抚等官核实后输送于京……」
  丁寿知道这所谓的朝廷旨意肯定是刘瑾的意思,这老太监搞得是哪一出,他该知道这边墙有多重要呀,想不明白的丁二仰脖灌了一杯闷酒。
  看着闷头喝酒的丁寿,才宽唇角轻勾,「说起来,老夫也有两件小事劳烦缇帅。」
  「部堂请讲。」
  「老夫听闻缇帅此次入陕,带来了八万两犒赏。」
  「可不,险些为这点银子送了命。」丁寿撇了撇嘴。
  「缇帅遇险老夫也有耳闻,自当督促三镇肃清地方,只是么……」才宽老脸微有赧色,「老夫想为麾下健儿讨个恩赏。」
  「部堂,三边十余万人马,这几万两银子是杯水车薪吧。」丁寿算计那些银子足够三边将士狠吃上几斤肉的,可要真金白银发分出去,就是把王文素调过来打算盘,怕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夫明白,老夫只想为营中」夜不收「多讨一份赏赐。」才宽诚恳言道。
  夜不收,军中探听贼中动静消息,及专备急干使令之人,因其彻夜在外打探消息,晚上回不了营地,故以此名。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可谓明代侦察兵与急脚哨探的结合体,弓马出众,膂力惊人,从事烧荒、劫营、驻守墩堡等各种任务,这样的万金油,可惜并没有什么优待,正统以前,甚至待遇还不如一般边军,之后虽有提升,可也忽高忽低,并不稳定,高时月粮二石,低时只有八斗,还要自给衣粮,处境也堪称可怜。
  「边镇各军夜不收,出境探贼,昼伏夜行,劳苦特甚,其情可悯,当今又是秋收之时,各部套虏必来劫掠,边事赖其甚多,老夫请缇帅分拨犒赏,每名夜不收将士赏银一两,以恤其私,激扬报效。」
  丁寿大略估算,边军中夜不收十不居其一,充其量花费一万多两,这笔犒军银倒还出得起,看着才老头可怜兮兮,连这点银子都无从筹措,便顺水人情应了他吧。
  见丁寿点头,才宽欣喜,又道:「另有一事,三边战马穷蹙,军备不足,恳请缇帅在陛下及刘公公处美言,请朝廷拨五万两专银采购马匹。」
  丁寿挖了挖耳朵,「部堂,在下可能酒喝多了,耳力不济,您说要朝廷太仆寺再拨马价银?」
  见才宽点头确认,丁寿失笑,「西北本就牧马之地,朝廷设有苑马寺马场蕃息马匹,部堂又握有茶马交易大权,听闻邃翁马政也多有善果,怎会少了马匹?
  」
  「缇帅只知其一,战马难养易耗,朝廷苑马寺官办马场经管不善,早已徒具虚名,且与西番交易所得并非皆是可上战阵之良马,杨应宁一年以茶易马所得不过五六千匹,精选之后分之各镇卫所,聊胜于无而已。」才宽苦笑,「是以劳烦缇帅,将西北军马窘状陈情朝廷,以解燃眉。」
  「部堂的难处恐怕不止于此吧……」在才宽诧异的目光中,丁寿将准备好的那份公文取了出来,「刘公公若是拿着这个东西问我,丁某的陈情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看完公文的才宽并没有慌张失措或惊怒交集的表现,随手将公文扔在案旁。
  「部堂知道这事?」
  「原本不知,可也并不意外。」迎着丁寿的目光,才宽笑得云淡风轻,「缇帅总该晓得老夫为何急需太仆寺拨银了吧?」
  「固原、宁夏等处挪用侵占马价银,我再请朝廷拨银添这个无底洞么?只怕是欲壑难填。」丁寿冷笑。
  「老夫知晓他们有罪,可又不能深究,地方州府还要靠他们筹措军粮,卫所诸官要靠他们领兵御敌,还要依仗巡抚大员从中调度,谁也不可轻动……」
  才宽扬起那份公文,「这里面将宁夏各卫一网打尽,套贼此时过河入寇,谁来抵挡!」
  「朝廷在整饬吏治,部堂也是刘公提拔,信不过他的手腕魄力?」丁寿厉声道。
  「刘公公是明白人,更不会因小失大,你道这边墙为何不修了?」
  丁寿茫然摇头。
  才宽伸出四根手指,凄然长笑,「四个月,籴买口粮已费官帑银十余万两,又助以户役银十六万两,近三十万两银子才换来这四十里边墙,如果三百里边墙、六百里堑壕修筑下去,要花费多少银子?这才是真正的无底洞呐!」
  「便由得他们逍遥法外?」丁寿恨声问道。
  「总要捱到冬天……」才宽喃喃道:「老夫能做的,是让朝廷拨银多一点,地方文武们少克扣一点,多几分银子花到边事上,至于落个严苛之名,呵呵,由它去吧……」才宽痛饮不止。
  「只靠边墙防御,任敌来去,真是处处受制!」丁寿愤愤拍案。
  「虏骑如风,除非能同王襄敏般,轻骑捣巢,将鞑子狠狠打疼,痛得他们不敢再居河套之地……」才宽晃晃脑袋,苦笑道:「可惜马踏贺兰的襄敏公不在人世了,呵呵……」
  「部堂,今日你我不醉不休。」丁寿郁闷难解,唯有借酒浇愁。
  「好,老夫奉陪到底。」才宽欣然举杯。
  烛尽灯灭,一老一少二人伏案酣睡。
  「部堂,出塞夜不收有军情急报。」天近破晓,一名中军小校走进大帐,贴着才宽耳朵低声道。
  才宽霍地抬头,双目神光炯炯,无丝毫醉态。
  望了旁边几案上伏卧的丁寿一眼,才宽一摆手,「出去说。」
  二人掀帐而出,趴在几案上的丁寿眯瞪着惺忪醉眼,同样也竖起了耳朵:「
  套虏蒙郭勒津部首领火筛近期似有异动……」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19 04:07:06

第四百一十二章 才部堂巧破迷案
  「火筛,鞑靼蒙郭勒津部酋长,执掌右翼三万户之土默特万户,因居于彻库特,而被称为」彻库特之火筛塔布囊「。」
  「塔布囊?」丁寿打断才宽的介绍。
  「塔布囊代指驸马,指与蒙元成吉思汗后裔结姻亲者,鞑靼小王子满都鲁与其哈屯满都海生有两女,长女博罗克沁嫁与太师癿加思兰,火筛尚其次女伊克锡,故有塔布囊之名。」才宽解释道。
  「那个什么小王子不是叫巴图孟克么?」丁寿对这位没事就到宣府老家抢上一把的蒙古大汗记忆犹新。
  「巴图孟克是现任蒙古汗王,论辈分是满都鲁的曾侄孙,满都鲁死后无嗣,其妻满都海系土默特部绰罗斯拜特穆尔丞相之女,握有实权,满都鲁死后鞑靼无主,年过三旬的满都海拒绝成吉思汗胞弟哈撒尔后裔的科尔沁部首领乌讷博罗特求亲,适与时年七岁的所谓黄金家族之后巴图孟克……」
  「曾叔祖母嫁给了自己的曾侄孙,中间隔了几辈,还差着二十多岁,这位满都海夫人还真是女中豪杰呀!」丁寿嗤的一笑,言情暧昧。
  才宽好似没听出丁寿的话外之音,颔首道:「缇帅所言不错,这满都海确是巾帼不让须眉,她帮助婚后的巴图孟克取得汗位后,亲掌国政,以皮囊载夫率军出征,带弓插箭,冲锋陷阵,征服了杀元裔几尽的瓦剌蒙古,迫其西迁,强令瓦剌房舍不许称作殿宇,冠缨不得高过四指,在家许跪不许坐,吃肉时只可用牙撕咬而不能用刀……」
  丁寿扒拉下案几上昨夜吃剩的冷肉残羹,想象那些瓦剌人捧着烤肉生啃的画面,不觉有些牙疼,「瓦剌人能同意这城下之盟?」
  「除恳请恩免吃肉不许用刀这项外,其余全部答应,随后满都海会同察哈尔和蒙郭勒津两部大军,除掉了长期对汗廷构成隐患的亦思马因等权臣,威压各部,一统草原。」
  「这火筛对这位岳母大人还真孝顺……诶,不对,从火筛的老婆伊克锡算来,他是这巴图孟克的姑爷爷,同时还是这位小王子的便宜女婿,那他岂不成了自己的太爷爷,什么乱七八糟的!」丁寿掰着手指头也没捋清楚这家人的关系。
  「缇帅莫要小瞧了他,」火筛「在番语中为卓越之意,其人骁勇善战,勇武绝伦,东至辽东,西至贺兰,万里驰骋,弘治九年残宣大延绥诸境,十一年被王襄敏破于贺兰山后,转年拥众攻入大同、宁夏境,参将秦恭、副总兵马升因逗留不进论死,平江伯陈锐、侍郎许进督师无功,遭劾去位,弘治十三年率部驻牧河套,成朝廷大患。」
  听才宽说得郑重,丁寿也端正了几分,「如今虽知土默特各部兵马异动,却不知火筛意向何处,部堂可有应对之策?」
  才宽冷笑,「养兵千日用在一朝,皇明威制四夷,陕西屯四镇强兵,岩岨封守,何不能控遏北虏!」
  「缇帅请看。」才宽掀开身后帐幕,露出一张巨大的陕西戍守图,一个个墩堡城寨清晰标注。
  「延绥地处高原,北连大漠,有余子俊所修边墙,墩堡相望,在东部神木、榆林、靖边等地重兵防御,可封堵套虏南下之路。」
  「宁夏西部倚贺兰山为屏,镇远关为防守之要塞;甘肃北为大漠瀚海,又有嘉峪雄关锁钥,可保无虞。」
  丁寿目光随着才宽在地图上的指点游走,觉察到似乎哪里存在漏洞,「部堂,东西二路皆有应对,中路又该如何?」
  才宽点头赞道:「缇帅机敏,自虏据套以来,河东三百里间,更为敌冲,虏窥平、固,则犯花马池之东;若入灵州等处,则清水营一带,必是其径。」
  「正值秋粮收割之季,边墙之内来往运粮车马经久不息,鞑子一旦突破边墙墩台,西可入宁夏腹心,向南经由灵州、清水等营,沿黄河一路可直取固原,萧关古道若失,关中危矣!」丁寿狠狠一拍地图。
  「正是如此,可鞑子骑兵若想顺利西进攻略固原,必须拔除你我所在之地…
  …」才宽嘴角微扬,胸有成竹。
  「花马池?」丁寿道。
  才宽点头,「花马池为关中要冲、宁夏肘腋,只要坚守花马池,则固原自可无虞。」
  「老夫意欲选延宁二镇劲兵按伏定边、花马池东西两翼,以为外边,再选固原镇精兵六支,伏于下马关两侧,是为内边,鞑虏分兵抄掠,我自内外相维,以御来犯之敌。」
  「妙,借山川之地形阻敌,以掎角之兵势御虏,部堂高见。」丁寿抚掌称赞。
  才宽捋须一笑,转身喝令:「来人!」
  帐外中军旗牌官进帐领命。
  「传令平、巩、环、庆各府州县,卫所官军严加防范,延绥、定边、宁夏等地边墙屯堡墩台限期修葺完整,盘检花马池、兴武、清水营直抵灵州一带驿站储存粮秣,随时供给军需运转。」
  旗牌官才领命退下,又一小校快步而入,「禀军门,吏科给事中安奎来访。
  」
  
  宁夏城,巡抚衙门。
  右佥都御史巡抚刘宪捧着一个成窑五彩盖钟,靠在椅上细细品茗。
  宁夏管粮佥事贾时低眉垂目坐在下首,一声不吭。
  「贾时……」刘宪率先打破了沉寂,「大沙井驿那批粮秣怎么回事?」
  「驿站看管不力,致使粮草浥烂成灰……」
  「放屁!」刘巡抚将盖钟往身旁桌子上一摔,不顾斯文地爆出一句粗口,「
  霉烂和烧毁是一回事么?你糊弄傻子呢!」
  「大人,若连咱们自己都不信了,旁人还能信么?」贾时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反正驿站上报是浥烂,咱们就当作是浥烂……」
  「你觉得安奎是那么好打发的么?」刘宪冷哼一声,「那小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正德元年内阁三公俱在任时,他便不合时宜地提出什么中外冗员奔竞成风、贿赂未已等等有悖新朝气象的劾奏,被夺俸遭斥仍不知悔改,借着此番查核边储,还不知要搞出多少风波。」
  「安给谏名声在外,下官自然知晓,粮草霉烂是大沙井驿百户李茂日前呈报,下官本待亲阅查勘,不想草场仓廒突发一场大火,李百户陷身火海,死无对证,无从查起呀。」
  「你是说……」刘宪眉心微攒,转即一笑,「好个死无对证,真是青出于蓝。」
  「下官不敢,皆是大人栽培有方。」贾时离座躬身。
  「各处仓场的账册可准备妥当了?」
  「皆已备好,随时待查。」贾时垂手肃立,语气平静。
  「本官说的是另外一份,」刘宪沉声喝道:「为何还不交上来?」
  「大人放心,那份也已收藏妥当,只是如今宁夏官员皆是待查之身,大人也牵连其中,此时交付怕会给大人带来麻烦。」贾时身子躬得更低,语气却无比坚定。
  刘宪眼中精芒一闪,随即展颜道:「你办事,我当然放心,哈哈……」
  直到贾时告退出府,刘宪笑容顿敛,脸色阴沉得可滴出水来。
  「佥宪,这小子想要挟您?」一个颧骨微高的长脸军官从堂后转出。
  「是要挟咱们,丁将军,宁夏各卫都有把柄在他手上。」刘宪转首,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都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你我,您说怎么收拾这个白眼狼吧?」宁夏卫指挥使丁广一屁股坐到刘宪对面。
  「他是个人才,要是能挺过这一关,咱们也不妨帮他遮掩一下。」
  「要是过不去呢?」丁广瞪着牛眼问,「贾时这小子心黑手狠,要是被他咬上一口,可够咱们受的。」
  「他要是自己不争气,可别怪咱们翻脸无情了……」刘宪狞笑道。
  「他手里的东西怎么办?」丁广追问。
  「丁将军人面广,想必能找到些帮手吧?」
  丁广了然,「大人放心,包在标下身上。」
  刘宪突地重重一叹,「杨总制急流勇退,应变得时,你我也该及早寻个退路了。」
  「您是两榜进士,离了宁夏哪里都可为官,咱是土生土长的粗人,离了此地能做些什么!」丁广不以为意地晃着脑袋,「甭管换谁来,还得靠咱们这些武人操刀拼命,天塌不下来……」
  
  大沙井驿,隶属宁夏卫,位于宁夏镇连通西安府与固原镇之要道,距灵州守御千户所约六十里。
  大明边疆要点所设驿站,名虽为驿,实际城高墙厚,几与城堡无异,除却原有驿站功能外,尚有递运所、塘铺等设,还要储存粮食军器等军资以为大军中转,于边防体系中举足轻重,其所修城墙甚至不啻于北宋汴梁城。
  大沙井驿有驻军一百一十三人,另有走递甲卒马夫杂役等数百人,统归百户李茂管理,只是如今的李百户,已面目全非,化作了一截焦炭。
  丁寿捂着鼻子,尽量隔绝刺鼻的焦臭味道,看着焦尸皱眉道:「这是李茂?
  」
  「千真万确。」宁夏卫指挥佥事冯钺面容悲戚,「草场仓廒失火,驿城兵卒拼力扑救,李百户身先士卒扑入火场,却因火势太大,失陷火海,为公捐躯,诶!」
  对着长吁短叹的冯钺,给事中安奎冷冷一笑,「冯佥事来得好巧啊!」
  冯钺似乎没听出安奎的嘲讽之意,摇头惋惜道:「听闻大沙井驿浥烂草料十余万束,在下闻之惊心,若是鞑子此时入寇,军马无食怎生能用,故特来查验。
  」
  「冯佥事这一来,浥烂的草料便不止十余万了,一把大火还毁了一座仓廒,雪上加霜啊!」
  「给谏说的是,如今边事甚急,军务耽搁不得,正巧军门与缇帅同来,请给谏美言几句,速从固原与关中各府县调拨粮秣,以免误了御虏大事。」冯钺立即接上安奎话头。
  安奎一愣,转瞬大怒,大沙井驿的呈报他一看便觉事情有鬼,这几年宁夏雨水减少,哪有一次霉烂十余万束的道理,只不过他人单势孤,未敢单身成行,而是赶赴花马池请才宽援手,才宽忙于调遣边军抵御火筛南侵,灵州一带正是防御扼要,听了安奎所说不敢怠慢,带了亲兵亲身而来,谁料只看到一片焦土残垣,连负责驿城的百户官都已死透,他难道找死人对质么!
  「大人,卑职看过了,尸体口鼻之内确有灰烬,这人在火场里时是活的。」
  北司理刑千户郝凯客串了一把仵作。
  「卑职也在尸身躺卧处泼了酒醋,并未有血迹显出。」锦衣卫吃的便是刑狱饭,于永对验尸门道也清楚一二。
  「难道真是意外?」丁寿可不相信天下有这样凑巧的事,可又抓不到什么把柄,举头问道:「部堂,您看呢?」
  才宽到如今一言未发,只是翻看着李茂的尸格:尸体全身焦黑,四肢俱全,面目难辨,蜷缩卧于仓廒焦梁之上。
  听了丁寿问话,才宽不置可否,向空地中成群跪伏的驿城兵勇驿卒问道:「
  李茂陷身火海,你们何人亲见?」
  众人面面相觑,俱都摇头,「发现火起,我等拼命扑救,初时还听得李头儿分派号令,再后来忙得颠三倒四,也不知李头儿何时冲进的火场。」
  「如此说来,这焦尸未必是那李茂了?」
  「部堂说的是,这定是金蝉脱壳之计,下官想逐一盘问李茂亲朋故旧,定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还请部堂大人允准。」安奎兴奋道。
  冯钺眼皮微微一跳,「部堂多虑,李百户冲入火场,乃卑职亲眼所见,断不会有假。」
  「亲眼所见?」才宽斜目夹了一眼冯钺。
  「半点不假,」冯钺坚定答道,「军门,如今防秋军务为重,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少生事端的好。」
  「也好,来人,将杀人凶犯冯钺拿下。」
  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一拥而上,抹肩头拢二臂将冯钺摁倒上绑。
  「部堂大人,这是何意?」脸皮都被地面砂砾磨破的冯钺大声呼叫,「便是要杀末将,好歹也让在下死个明白。」
  「好,本官便让你明白明白。」才宽转目四顾,一指远处几间草屋问道:「
  这茅草屋是谁的?」
  「回大人话,这屋子是看守草场的军卒住的。」大沙井驿的驿卒们战战兢兢回答。
  「将草屋点了。」才宽转身又对身旁亲军吩咐了几句。
  众人虽不明所以,还是遵令而行,不多时,火光窜起,几间草屋烧了起来。
  这时几名兵丁抬着两只嗷嗷乱叫的小猪过来,才宽命人将其中一只扔进了正在燃烧的草屋。
  只听草房被烧得哔啵哔啵乱响,夹杂着那只被活活炙烤的小猪凄厉哀嚎,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部堂,您这是……」丁寿有心问明,忽听「蓬」的一声,一间草屋不耐火烧,已然坍塌。
  「将另一只猪扔进去。」才宽下令。
  这老儿该不会是想吃烤猪吧,明知道不是如此的丁寿,还是忍不住恶趣味揣测。
  众人忍着热浪灼烤,静静围观在火场周围,幸好没多久那两只小猪便没了动静,让大家的耳朵清静了不少。
  火势渐熄,才宽笑对丁寿道:「缇帅不妨看看这两只猪有何不同。」
  手帕掩鼻,丁寿蹙着眉头走进火场,看看这边,瞧瞧那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两只烤猪一个在柴草上,一个在柴草下。」
  「不错。」才宽冷笑,「若是冲进仓廒救火,仓房被火势摧垮,人必葬身在瓦砾之下,李茂尸身却卧在焦梁之上,分明是房倒屋塌后被人扔进火海,活活烧死。」
  「那这个凶手是谁还用说么?」丁寿阴森森笑道;「亲眼看见李茂冲进火场的冯大佥事……」
  「我……」冯钺哑口无言,额头汗珠滚滚而下。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安奎怒不可遏,冲上前揪着冯钺衣领喝问:「说!你因何如此?背后谁人主使?」
  冯钺脸色惨白,咬紧牙关一口不说。
  「安给谏,将人交给我吧,锦衣卫的弟兄们很乐意有人来试试手段……」
  随着丁寿话音,郝凯与于永二人摩拳擦掌一脸狞笑地向冯钺围了过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19 04:07:20

第四百一十三章 陈知府妙解官经
  宁夏巡抚衙门。
  「给谏去而复返,缇帅屈尊枉驾,敝人这小小抚台衙门真是蓬荜生辉啊!」
  宁夏巡抚刘宪满面春风地迎向前来兴师问罪的二人。
  「客套话就不要说了,我等此来是为贵属管粮佥事贾时而来。」丁寿也不废话,单刀直入。
  「贾时?他一个区区五品,又如何得罪缇帅?」刘宪微露讶异。
  「贾时指使冯钺,烧死大沙井驿百户李茂,如今冯钺已然招供,佥宪莫非还想包庇不成?」这段时日查盘粮储,贾时等人没少给安奎添堵,早憋了一肚子气。
  「本宪公私分明,岂有包庇人犯之理。」刘宪正气凛然。
  「如此,就烦劳佥宪的人带路指引,咱们早点了结公事,也好得空叙叙私谊。」才宽赶回花马池布置防务,嘱托丁寿万万以秋防大局为重,不要牵连太广,引得宁夏不稳,丁寿虽看刘宪不顺眼,也不想无谓多找麻烦。
  「不必劳烦缇骑,贾时侵吞公帑,倒卖军资中饱私囊,本宪已命人将他缉拿下狱,还未及审问,既然缇帅要人,将人犯提走便是。」
  事情变化出乎丁寿意料,端详刘宪神情未见有何异处,难道这刘宪真的与宁夏贪腐并无瓜葛,还是丢卒保车的无奈之举……
  「好,这便提人。」安奎倒是干净利落,从到宁夏开始他便铆着一股劲,不将这些国之硕鼠蠹虫挖个干净决不罢休。
  
  宁夏镇抚台衙门的大牢阴暗潮湿,发出一股浓浓的霉臭味。
  虽然常出入诏狱,丁寿对这味道依然不适应,蹙眉掩鼻,与云淡风轻的刘宪和一脸兴奋的安奎二人形象截然不同。
  重重的牢门打开,安奎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贾时,出来受……」
  安奎好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后半截话全卡在了嗓子里,随后跟进牢房的丁寿见了牢内情景也是一呆。
  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人悬吊在两个牢房间隔栅栏的横档上,眼突舌吐,情状骇人。
  「这是贾时?」丁寿问向身旁的安奎。
  安奎砸吧砸吧嘴,无声点头。
  「怎么回事?狱卒何在?」刘宪咆哮道。
  「小人在!」一个瘦小枯干的黑衣牢头被传了过来,噗通跪倒,哆嗦着连连磕头请罪。
  「让尔等好好看顾贾时,怎地人犯死于非命还不觉察?」
  牢头哭丧脸道:「小人实在不知情由,贾大人进来后便不让小的靠近,小人不敢违拗。」
  「不敢违拗他的意思,便敢搪塞本宪之令?」刘宪冷笑,「你是看管不力呢,还是人本就是你害的?」
  「小人万万不敢!!」狱卒以头抢地,大呼冤枉。
  「贾时是用自己的腰带自缢的。」丁寿举目望着贾时勒得青紫的脖颈,随口说了一句。
  「诶,千古艰难惟一死,贾时之罪尚未定案,何苦想不开寻此短见,可悲!
  可叹!」刘宪顿足捶胸,摇头不已。
  「刘廷式,定是你杀人灭口,妄图湮灭证据,还不从实招来!」安奎霎时红了眼睛,他在宁夏查盘边储,步履维艰,处处受制,眼见有人犯可以打开缺口,不想再一次死无对证,彻底没了线索,难道宁夏边储这么大的漏洞,都是由这个死人抗么。
  「给谏慎言,足下虽为言官,可以风闻言事,但也要有的放矢,如此诬蔑本宪清名,但请拿出证据,否则休怪在下不讲情面,上表弹劾。」刘宪眄视安奎,神情阴冷。
  「佥宪不要在意,安给谏也是忧心案情,急不择言,大家都是为朝廷尽忠办事,该彼此体谅才是。」丁寿笑着做起了和事佬。
  「缇帅是明事理的人,您为陛下巡视西北边防,当知晓轻重利害,个别有心之人的胡乱攀咬,您还是辨别一下真伪的好。」刘宪拱手一礼。
  「一定一定。」拉住行将暴走的安奎,丁寿点头笑应,官袍下另一只手倏然紧握,王八蛋,拿话挤兑二爷,早晚给你点厉害瞧瞧。
  「大人您看。」将尸身放下细细检查的郝凯突然举起了贾时右手。
  安奎以为发现了贾时被害的证据,精神一振,大步奔上前去,丁寿也与神情犹疑不定的刘宪围了过去。
  「这是……血?」丁寿见贾时右手中指上似乎有干涸血痂。
  「刘廷式你怎么说?」安奎兴奋道。
  「给谏,你见过何人是被扎破手指谋害的?」刘宪横了个白眼,暗骂腐儒。
  「大人请看。」于永从贾时怀中取出一张血渍斑斑的手帕。
  「斗转星移一朝安,西冷亭上雀南迁。独立空庭时落日,东郊残花映堂前。
  」丁寿轻声诵了一遍,挑眉道:「这写的是什么?」
  「似乎是贾时的绝命诗,」刘宪攒眉叹息,「贾时成化二十年甲辰科进士出身,入仕二十余年,宦海漂泊,星移斗转,一朝身安却是命陨之时,鸟雀南飞,日落影单,好比昨日残花,风光不再,诶……」
  「这样伤春悲秋的心境,难怪姓贾的想不开呢。」丁寿取笑一声,将那团血帕随手一卷,扔到了郝凯脸上。
  「缇帅,这其中尚有疑点……」安奎急声道。
  「什么疑点不疑点的,人都死了还提这有的没的作甚,给谏你写个奏疏,到时本官署名就是。」
  「缇帅明察,老夫当一同署名。」刘宪附和。
  「佥宪,署名的事先不急,如您所说,事有轻重,如今宁夏防务才是重中之重。」丁寿亲热地与刘巡抚携手出了牢房。
  「缇帅放心,才部堂行文已到宁夏,老夫早已安排布置,宁夏文武官佐已选派精兵,调拨军资,断不会让鞑虏得逞。」
  安奎看着二人背影,愤愤一跺脚,也跟了出去。
  郝凯则向于永得意地扬起下巴,将那份摔倒脸上的血帕小心叠好,塞进了怀里。
  
  夜,宁夏镇城驿。
  丁寿孤灯独坐,两手恨不得将头皮都抓破了,对面前这首所谓的绝命诗还是没猜出半点头绪。
  二爷从不相信贾时会发出什么人之将死的感慨,这种人在军马、盐课甚至粮草上都敢伸手,典型要钱不要命,这种光棍被人当成弃子心中郁郁可想而知,怕是只想在临死前多拉几个陪葬,丁寿倒不介意成全他这临终遗愿,可是你这血书好歹写的明白些啊。
  过度用脑造成体内能量消耗过快,血书没明白,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丁寿暂时死了心,顺手去摸桌上的一盘顶皮酥果馅饼。
  这点心是以核桃、芝麻、葡萄、枣等果子碎屑拌糖后做馅,外层用牛羊乳和面粉或涂表烘焙,酥脆香甜,不过若以丁大人的刁嘴来尝,这顶皮饼也就是后世他娘的酥皮五仁月饼。
  「嗯~」丁寿明明记得这点心端上来的时候是堆成宝塔型的,他还一口没碰呢,塔尖上的这块哪儿去了。
  丁寿四下寻摸着,屋里闹耗子了?不能够啊,怎么一点动静没听见,二爷如今的功力就是一只蚊子从屋里飞过,不敢说能分清那条腿上的肉多了几丝,是公是母总能搞个明白,更别说一只耗子了。
  正在百思不解的丁寿突然发现肩头多了些东西,伸手拈起,碎成了粉末,酥皮?!抬头仰望,一袂翠袖拂搭在横梁上,青翠玉笛在纤纤玉指中滴溜溜转个不停,红润小嘴正咬着雪白的酥皮馅饼,笑靥如花,吃得欢实。
  「就今天!就今天心里有事,我忘了看房梁!你属燕子的?天天在梁上筑窝!」丁寿气急败坏,按理说有个姑娘成天跟着是件挺开心的事,何况这姑娘还很漂亮,可这丫头成天这么神出鬼没的,二爷实在太没安全感了。
  「小淫贼,你……在干什……么呢?」含糊不清地问了句话,戴若水三口两口将一块顶皮饼吞到肚里,一提裙角,从梁上跃下。
  「不干你事。」丁寿没好气道,「我要睡了,你也上去睡吧。」反正两人在一屋睡觉也不是第一次了,彼此都没避讳。
  戴若水却一把将桌上血帕抢过,「你对着劳什子瞧了半宿了,到底看什么呢?」
  「你怎么什么都抢?对了,我的金牌呢,还我!」丁寿终于想起了要命的事。
  「不还。」戴若水秋波一横,清脆地吐出两个字。
  要不是怕打不过你,二爷早把你摁床上「法办」了,丁寿心里发狠。
  「几个字谜你有什么可看的?」戴若水不屑地将血帕扔了回去。
  「字谜?你能猜出来是什么?」丁寿惊喜问道。
  「又不是什么难题,怎么猜不出来。」戴若水诧异道。
  「快告诉我是什么。」瞌睡来了送枕头,刹那间丁寿真以为自己有天命了。
  「不说。」又是清脆的两个字把丁二的瞌睡抽醒了。
  「谁教你说我属燕子的。」戴姑娘俏鼻一皱,冲丁寿做了个鬼脸。
  「我还是属老鸹的呢,只能跟在姑娘后面飞,」丁寿涎着脸笑道:「姑娘你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本姑娘个子小,没那么大的肚量,你也别拿好话应付我,你的嘴呀本姑娘太清楚了。」戴若水抱着肩头盘坐在椅上。
  「那你说怎么办?」有求于人,丁寿只得服软。
  戴若水眼珠一转,促狭道:「你立刻给本姑娘弄来一只燕子,我便帮你这次。」
  「燕子?现在这时候早就往南飞了,我上哪儿寻去。」丁寿傻眼。
  「想办法咯,我看好你。」戴若水起身拍拍丁寿肩头,一派勉励之状。
  看丁寿一脸窘相,戴若水得意万分,伸了伸修长腰肢,转身看着丁寿大床道:「瞧你这床也蛮舒服的,本姑娘小憩片刻,等你抓来了燕子再唤醒我。」
  一道飞燕剪影突然从帷帐上闪出,戴若水唬了一条,急忙扭身,只见丁寿正在灯前两手拇指交扣,其余八指大张,摆着一副可笑的样子。
  「刚才的燕子……」戴若水迟疑问道。
  「不管真假,好歹是只燕子。」丁寿示意她回头,戴若水扭过头去,见帷帐上一只飞燕扑闪着翅膀,振翅翱翔。
  「这是你扮的?」戴若水惊奇万分。
  「你没见过手影?」丁寿奇道,这类手影游戏漫说后世,便是在宋明也不是稀罕物,戴丫头还真没见过世面。
  戴若水嘟着红艳艳的香唇,微微摇头,他自幼离家在终南山学艺,天地仙侣性子冲淡,扫雪烹茶、抚琴弄箫等名士风范皆是上上之选,民间瓦舍的杂耍手艺却一窍不通,戴若水若不是天性活泼,怕也早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绝尘仙子。
  见小丫头轻抽鼻尖可怜兮兮的模样,丁寿一时不忍,也使出浑身解数博卿一笑,帷帐上时而蹦出一只兔子,忽而又变成一只狸猫,再突然化身天狗,丁大人还不顾形象地配上几声犬吠,逗得戴若水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丁二所学有限,两辈子知道的花样变个通透也没花多少时间,抹了一头汗道:「戴姑娘,小生黔驴技穷了,放我一马吧。」
  「好啊,看在你这小淫贼还算卖力的份上,便算你过关了。」戴若水笑语盈盈,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
  「我谢你啦。」丁寿咽下这口闷气,又将血帕推了过来,「您看这个……」
  「笨——」还不忘贬低一句的戴若水坐在桌旁,玉手蘸了杯中茶水,在桌上比比划划。
  「」斗转星移一朝安「,这」斗「字移过一」点「,又加上个」一「,是什么?」
  「」平「!」丁寿恍然。
  「」西冷亭上雀南迁「,」冷「字留西边一半,」亭「留上半截,」雀「字下半身飞走了,可不就是这个字么!」戴若水笋指点着用茶水刚写出的一个「凉」字。
  「原来就是拆字啊。」醒悟过来的丁寿也蘸着茶水,开始写写画画。
  「」独立空庭时落日「,嗯~,庭中无物、一人独立、时落日,哈,是个」
  府「字。」
  「」东郊残花映堂前「,嘿嘿,是个」陈「字。」被戴若水解出其中关键,丁寿毫不费力破开了后两句。
  「孺子可教,还不算太笨。」戴若水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丁寿哭笑不得,「谢您老指点。」
  「不必客气,」戴若水老气横秋地摆了摆玉掌,又蹙着黛眉道:「这」平阳府陈「是什么意思?」
  
  巡抚衙门书房。
  「老夫就知道,这贾时不会轻易被我们要挟!」
  刘宪狠狠一捶书案,看着自己刚刚书就的「平凉府陈」四个墨迹淋淋的大字,目光阴冷。
  「他不仁,就别怪咱不义,我这就将他一家老小灭了!」被摆了一道的丁广同样咬牙切齿。
  「算了,这事先缓缓,让你的人立即赶赴平凉,把东西拿过来。」如今锦衣卫的首脑坐镇宁夏,那个安奎又一身书生意气,刘宪目前不想弄出太大动静,白给人送把柄。
  「佥宪,他要是不肯交呢?」丁广迟疑道。
  「你已经逼死了一个五品佥事,还要问我怎么做么?」刘宪斜睨丁广。
  「这……毕竟贾时他是自己寻死的,平凉可是固原镇的地盘,弄大了不好收场啊……」
  对丁广这瞻前顾后的样子,刘宪嗤之以鼻,「如今陕西各府不是忙着剿灭万马堂余孽么,这些亡命徒在固原镇眼皮底下连堂堂锦衣缇帅都敢截杀,岂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平凉知府!」
  「可要给固原那面打声招呼,毕竟他们当年也分润了好处……」
  「丁将军,你也是当官的,这种心照不宣的事能拿到明面上说么,如今的三边总制不是杨都堂,朝中掌权的也不是那三位阁老啦!」刘宪真是觉得和这家伙组队心累。
  「卑职明白。」丁广也下定了决心,扭身而去。
  「陈逵,你最好与老夫放明白些。」刘宪呼呼喘着粗气,盯着那四个墨迹未干的大字,久久不语。
  
  平凉府治平凉县,工科给事中吴仪下榻的高平驿馆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黄堂夤夜造访,有何贵干?」吴仪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平凉知府陈逵。
  「听闻给谏明日启程,陈某特来送行。」等不到吴仪请让,陈逵自顾寻了一处坐下。
  「好意心领,明日清晨在下便要赶路,恕不久留。」吴仪也不入座,直言送客。
  「陈某一片至诚善意,给谏何必拒人千里。」
  吴仪冷笑,「平阳府奸宄出没,公文尚且有被盗之虞,容不得在下不小心。
  」
  陈逵似乎听不出话中讽刺之意,哂然道:「如今驿馆内外有固镇精兵严密把守,给谏还有何担心之处?」
  「在外曰奸,在内曰宄,外奸易御,内宄难防。」吴仪掷地有声。
  「好一个内宄难防,看来陈某是脱不得干系了。」陈逵大笑。
  「黄堂自当明白,否则在下拟就报送朝廷的文书又如何会失窃。」吴仪盯着陈逵一瞬不瞬。
  「陈某的确明白,只怕给谏明白得还不够。」陈逵将掩在袖中的一个蓝布小包裹推到了吴仪面前。
  「这是……」吴仪面带犹疑。
  「区区薄礼,给谏一看便知。」陈逵自斟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细细品味。
  吴仪迟疑再三,还是将包裹打开,见其中是一沓账册,翻开细看,里面记载了宁夏、固原二镇文武官吏贪墨舞弊之种种罪状,涉及包括由弘治年到正德二年任职的历任巡抚、副使、管粮兵备等数百名各级官员,其中不乏朝廷方面大员,触目惊心。
  陈逵捧着茶杯将饮未饮,斜睨面色青白不定的吴仪,嗤的一笑,「给谏,这份礼物可能弥补你丢失的那份公文。」
  「这……这个……」吴仪满口苦涩,期期艾艾说不出话。
  他虽是弘治十五年的进士,却一直在家赋闲,今年二月才同段豸、曾大显、周钥等几位同年得以授官,新官上任,吴仪也是一腔热血,本想在此次查盘中大显身手,做出一番成绩,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得不错,凭着账目中的一点疏漏,抽丝剥茧,翻出了宁夏平凉两地官员侵盗挪用马价盐课官银的证据,谁料公文书就便不翼而飞,他本来心中懊恼万分,现在看来,他发现那些事和这份账册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这是从何处得来?」半晌,吴仪才干巴巴憋出一句话来。
  「无关紧要,陈某只是保证,其中所载千真万确。」
  「你想我如何做?」
  「哎呀,给谏身为言官,又有查盘重任在肩,如何做还要陈某来说么?」陈逵故作惊讶。
  「你这是害苦了我呀!」吴仪不是傻瓜,这份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放在手里捂不住,交出去基本上就把官场中人得罪遍了。
  「错!陈某是真想交吴老弟这位朋友。」
  「你?」吴仪抬眼看了一眼陈逵,鄙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罢了吧。」
  陈逵大笑起身,「吴老弟看不起陈某啊,是,陈某有时也看不起自己,想当年十年寒窗,少年登第,陈某也有一腔报国热忱,想着上报天子,下育黎庶,为国为民做出一番事业……」
  「那你……?」陈逵说的就是吴仪当今所想,奇怪这贪渎之官竟与自己想法相同。
  「形随势变,身不由己啊。」陈逵拍着吴仪肩头,怅然叹息。
  「想做事,就得当官,可你当了官会发现:上司贪,同僚贪,下属贪。你若不贪,便被旁人视为异类,上峰有疑,同僚远离,下属推诿,让你根本就做不得官,要想好做官,就得和光同尘,和大家一起——贪!」
  「依你所说,想好做官,便要当贪官,当了贪官才能做好官?」见陈逵点头,吴仪不屑一笑,「荒谬!」
  「这不是荒谬之言,而是金石良言。」陈逵拍着吴仪眼前账册,「这里面有贪官污吏,可也不乏名臣能员,在朝野中薄有清名,人家为什么官当得这么有里儿有面儿,有滋有味,便是懂得一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
  随着陈逵话声,一沓银票拍在了吴仪面前。
  「你这是公然行贿……」吴仪第一反应跳了起来。
  「别激动老弟,」陈逵将吴仪按回到椅子上,「千里做官为的吃穿,你如今寒窗苦读熬出了头,还忍心让高堂妻儿再如往日一般捱苦受穷么?」
  「我……」吴仪有苦自知,弘治十五年的进士出身现在才得选官,吏部大挑屡屡不中,固然是时运不济,无钱打点也是原因之一。
  「再说这银子也不是给你的,」陈逵笑容狡黠,「刘公公对老弟有知遇之恩,你这好不容易出趟外差,来日回京岂能没有一份心意献上……」
  吴仪倒是有所耳闻,凡是外官入京或京官外差回来都要到刘瑾府上送礼,不过他这次查盘陕西的差事没有固定回程时限,他一时没想到这里。
  「不说远的,锦衣卫丁大人现在西北,为了你老弟安全,连固镇边军都调动了,你还不投桃报李表示一番……」
  吴仪脑中一片混乱,木然点头,「那这账册……」
  「说了是你老弟的见面礼,这东西不是你我的身份能受得起的,至于别人么,呵呵……」 陈逵饱含深意地点了点桌上银票,「届时不要忘了替哥哥我美言几句呀……」
  
  出了驿馆,陈逵仰望天上月色,唇角轻勾,「老贾,如今杨都堂去位,树倒猢狲散,咱哥俩个人顾个人吧,你也莫怪兄弟不仗义……」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19 04:07:40

第四百一十四章 覆水难收情缘断 木已成舟恨意生
  长夜将尽,东方微微泛白。
  丁寿倏地睁开双眼,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轻轻掀开帷帐,蹑手蹑脚下床,提气斜纵,无声无息地攀上屋顶横梁。
  只见侧卧梁上的戴若水熟睡正酣,睫毛长长,樱唇微张,吹弹可破的粉面红润可喜,随着间隔悠长的一呼一吸,胸前蓓蕾微微起伏,丁寿不由心中一荡,颤着手向她腰间摸去。
  虽是隔着衣物,仍能触感到紧实腰肢的惊人弹性,丁寿单手攀着房梁,另一只手在女孩家腰间轻摸了几下一无所得,蹙着眉头思忖一番,便去解她的腰间绸带。
  戴若水腰带绳结系得甚是繁琐,丁寿这两年经手女子虽多,可不是自己宽衣解带便是被他粗暴扯破,似这般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却是头次。
  急得额头冒汗,丁寿还是不得要领,正在心焦之时,忽听一声娇嗔,「笨蛋,腰带上有暗扣的,扯开就好了。」
  黑暗中骤得一线曙光的丁寿惊喜问道:「哪个?」
  「呶,这个。」一只如玉皓腕递上一节丝带。
  丁寿接过顺手一扯,腰带果然应手而开,衣襟散落,显出里面浅色中衣。
  「多谢。」
  丁寿喜笑颜开,蓦地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抬眼上瞟,见戴若水单手支颐,浅笑盈盈望着自己。
  「呀!」一声惊呼,丁寿直接从梁上掉了下来,幸好下盘功夫还算扎实,没有丢人现眼地跌个屁股墩。
  「小淫贼,你方才在做什么?」戴若水侧过身子,把玩着那条刚被解开的绸带问道。
  「啊?我……那什么……」饶是丁二向来自诩急智,此时也有些词穷。
  「什么?」戴若水黛眉轻扬。
  「别着急,容我慢慢编……不是,慢慢说……」丁寿喘了口气,眼珠一转,道:「西北天寒地冻的,在下担心若水在梁上睡不安寝,想将你移到榻上,又怕你常习难改,未敢事先告知。」
  「那你摸来摸去干什么?还解我腰带?」
  「那个……」丁寿咽了口干唾,期期艾艾道:「这不是想着从哪里下手,才能不惊扰姑娘好梦么;至于衣服,和衣而卧总归不甚舒适不是……」
  戴若水咯咯娇笑,「你倒是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寻这块劳什子呢……
  」
  看着戴若水从怀中取出的御赐金牌,丁寿眼睛一亮,转瞬恢复如初,故作从容道:「哪里哪里,在下一心想着姑娘起居饮食的大事,哪有闲心惦记这等死物。」
  「哦,原来如此。」戴若水点点头,「还想着今天把这东西还你,既然你还不急,我便再玩上几天吧。」
  丁寿:「……」
  看着丁寿一脸窘相,戴若水噗呲一笑,嘴角边酒窝浅显,「好啦,既然你醒了就出去吧,本姑娘要借你床榻再睡个回笼觉。」
  丁寿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蔫头耷脑地走了出去。
  戴若水掩襟一跃而下,进里间坐在榻上取出那面金牌细细摩挲了一番,捧在怀里抿唇浅笑,眼波盈盈。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丁寿正站在院中长吁短叹,自怨自艾,想二爷我纵横花海,枪挑万蕊,何等潇洒快活,怎么被这黄毛丫头吃得死死的,莫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丁寿正自懊恼丧气,两个高大身影几乎并排着从跨院垂花门挤了进来。
  「卫帅,是属下将姑娘领来的。」于永一脸谄笑道。
  「分明是我先看见,你才过去搭话……」被抢了功的郝凯横眉立目。
  「行啦行啦,大清早的胡乱嚷什么,嗯?什么姑娘?哪个姑娘?」丁寿敏锐地发现了重点。
  「诶,要找你还挺不容易,说是去花马池,结果到了沙井驿,这又过了黄河跑到宁夏镇城,你绑狗身上啦,来回蹓跶!」
  一身紫衣的慕容白从两个傻大个身后绕了出来。
  丁寿对这位不知尊卑的徒孙有些头疼,床单都一起滚过了,还硬要充个长辈样,二爷没这个脸,可要作出郎情妾意的姿态来,别说丁寿了,便是慕容白这丫头也不会买账。
  「让你在固原好生歇息,怎地大老远追到这来,也不怕伤了身子。」
  慕容白听出他语中关切,心中微有一丝甜意,嘴上却硬气道:「要你管!」
  「谁来了?吵吵闹闹的,让人睡不好。」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雪青色衫裙的戴若水俏兮兮立在门前。
  四目相对,院中突然有些冷场,慕容白突然戟指戴若水,向丁寿喝道:「她是谁?」
  丁寿揉了揉额头,向两边解释道:「这位是戴若水戴姑娘;戴姑娘,这位姑娘名唤慕容白。」
  「谁让你把我名字告诉她的!她在这儿做什么?」慕容白好似吃了火药般,冲得很。
  你是二爷什么人啊,要你管爷的闲事!尽管丁寿心里腻歪,可为了将来还能有机会再爬上小徒孙的床头,还是琢磨怎么把这事圆过去,戴若水突然开了口。
  「小淫贼,你的床太软了,睡得不舒服!」
  小姑奶奶,你这么说今儿的事可就掰扯不清了!丁寿登时傻了眼。
  「卫帅,属下为您和二位姑娘准备早饭。」当于永见到丁寿房间里走出一位漂亮大姑娘时,便暗道声坏了,这时偷觑慕容白脸色已经变得煞白,顿晓此地不宜久留,借故开溜。
  郝凯反应慢了半拍,首先钦佩于自家大人手腕高超,这一路上真是没闲着,时不时就能勾搭上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女来,随后又担心京城宅邸里那位敕封的姨太太知道了会不会迁怒自己,一时有些走神,直到于永脚底抹油,他才反应过来。
  「大人,卑职给您准备洗脸水。」
  「郝兄,我早就说了,该先通报卫帅一声,你偏要带人直接冲进来……」
  「有功是你的,崴泥了全算老子身上,去你奶奶的……」
  两个人再度肩并肩从不大的垂花门挤了出去。
  「无耻荡妇。」慕容白咬着贝齿迸出了一句。
  「你说谁?」戴若水侧首问道。
  丁寿撇嘴,戴若水这话问得多余,院子里就她们两个女子,慕容白又没有骂自己的道理。
  「说的便是你。」慕容白直来直去,回得干脆。
  「你我素昧谋面,何以恶语相向!」戴若水雪白玉颊上腾起一片彤云,显然动了嗔念。
  「骂你?我还打你呢!」慕容白长剑出鞘,剑招连绵不绝,瞬间将戴若水笼罩在一片光幕之中。
  丁寿没有插手的意思,小慕容该受点教训了,仅只嘱咐一句:「若水,手下留情。」
  慕容白闻言更怒,这便是瞧不起自己武功了,手腕一抖,家传剑法应手而出,霎时间剑光铺排,曈曈初日都被剑芒掩盖。
  小妮子动杀机了,丁寿摇头轻叹,何苦招惹她呢。
  一道倩影从漫天剑幕中飘忽而出,食指快速无比地伸出一点,慕容白手腕微麻,长剑不觉拿捏不住,失手坠地,还未等她矮身抢起,戴若水五指轻灵迅速地连弹数下,登时慕容白僵硬地杵在了原地。
  制住了慕容白,戴若水也不停留,秀足点地,飞身上了房顶,「小淫贼,你这里连觉都睡不好,我走了……」
  别啊,要走你也先把金牌留下,「姑娘留步。」丁寿随后纵身跃上屋脊,只见鸿飞冥冥,了无踪迹,哪里还有戴若水的人影。
  失望至极的丁寿再度跃下,见慕容白仍保持着俯身取剑的古怪姿势,不觉可笑。
  「笑什么笑,去找你的相好啊!」慕容白横了丁寿一个白眼,没好气道。
  「什么相好,我被她折腾得好惨。」丁寿苦笑,将与戴若水打交道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几句,可没敢说她是天地仙侣的传人,慕容白这丫头嘴又不严,要是满世界一嚷嚷,让魔门那几个老不死的得到消息,他这根红苗正的天魔正宗,没事不是和刀圣的孙子搅在一起,就是与天地门人纠缠不清,怕是会杀上门来清理门户。
  「真的?你们关系仅止于此?」慕容白狐疑万分,那使玉笛的女子样貌武功俱在她之上,看到她从丁寿屋里走出,自己心里便说不出的别扭厌恶,当然慕容姑娘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吃醋了。
  「半点不假。」起码目前还没更深入的交流,丁寿心道。
  「你被点了哪处穴道?」
  「肩井、伏兔、中府,还有……」慕容白玉面一红,小声道:「乳根。」
  哟,戴丫头果然够意思,点的穴位如此刁钻,摆明是便宜二爷么。
  「你笑什么?」慕容白见丁寿脸上不觉浮现的猥琐笑意,警觉顿生。
  「没什么,太师叔来给你解穴。」丁寿也不理慕容白肩腿等处穴道,直奔她左乳点去。
  不知是不是俯身的缘故,感觉这胸脯又涨大了些,嘿嘿,弹性依旧,若不借机揩油,那便不是丁寿了。
  「你在干什么?」纵然有过一夕之欢,可这青天白日的在院中被他捏着胸脯按来按去的,慕容白耳根都臊红了。
  「我才想起来……」丁寿突然退后一步,托着下巴尴尬道:「这丫头的点穴手法怪异得很,我好像解不开。」
  「你……」慕容白眼泪已将开始在眶中打转。
  「小慕容别担心,太师叔有办法。」丁寿也不顾慕容白叫喊反对,将她挟在腋下进了屋子。
  紫色劲装连同红色亵衣都被抛在一旁,慕容白上身赤裸地盘坐在榻上,胸前两座饱满玉峰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两粒嫣红豆蔻挺立峰前,撩人漪念。
  丁寿紧挨在慕容白身后坐下,两掌抵在她小腹气海穴,缓缓输入真气,「小慕容,你引导太师叔输入的这股真气,冲开穴道。」
  「不就是推宫过血么,你脱了我衣服干嘛?」慕容白杏眼向后斜飞,气哼哼道。
  「隔着衣服施展不开,这可是白师兄教导的,白儿不必拘泥小节,静心运功。」丁寿按着白如羊脂的光滑肌肤,好一派正气凛然。
  「说得好听,你那鬼东西硬邦邦杵在后面,如何静得下来!」慕容白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细如蚊声。
  丁寿坏笑着将腰身向后挪了挪,头却凑得更近,一边细嗅少女身上肉香,轻咬着她的精巧耳垂道:「那你喜不喜欢?」
  慕容白的呼吸顿时粗了几分,微微娇喘道:「别闹,快解开我的穴道,随我回花马池。」
  「去哪里做什么?」丁寿低头轻吻慕容白肩窝,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给师父传信你在花马池与萧别情密谋,算算时间人便快到了……」
  
  西安府连通固原的官道上,十余骑快马从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旁疾驰而过。
  一只如玉般的白皙手掌掀开车帘,扫了一眼马上骑士,便缩了回去。
  「这些人在马背上还能身板笔挺,看来武功不弱。」司马潇向车厢内的玉人笑道。
  白映葭轻哦一声,一如往日清冷,神情专注地抚摸着身前铜匣。
  「白师叔留下的这铜匣究竟有何玄妙?」
  白映葭心中莫名一痛,侧首窗外,「不知道,爹总有他的意思。」
  「是极,白师叔多谋善策,我早有耳闻,此举定含深意。」司马潇抚掌莞尔。
  「你——不信他?」收回目光,白映葭轻声道。
  「他口口声声是魔门中人,却无凭无据,终日与六圣传人来往,若不查明身份,恐会成为师门大患。」虽没言明,司马潇也知白映葭说的是何人,冷哼一声道。
  「爹没有疑他。」白映葭一句话已说明立场,白壑暝的话在她眼中胜过一切。
  「白师叔隐居久了,也许……」见白映葭神色有异,司马潇住口不言,扯开话题道:「依映葭看,过去的一批是什么人。」
  「不知道。」白映葭保持对一切事物漠不关心的态度。
  「骑术精湛,武功又不弱……」司马潇唇角扬起,敲了敲车厢。
  「帮主,什么吩咐?」驾车的大汉勒住马车,在厢外俯首听命。
  
  弹筝峡,泾水穿谷东流而去,湍流萦回与岩岸相击,风吹流水,常闻弹筝之声,故有此名。
  峡谷两岸危峰耸峙,岩壁如削,河水澎湃,乱石激流,分外壮观。
  护送吴仪的固镇边军沿着崎岖山谷逶迤而进,遇见激流拦路,便寻水缓处分批渡河。
  吴仪心中有事,哪里愿在河边耽搁,不等人马渡全,便连连催促队伍起行。
  负责护卫的队长心中有气,你倒是坐在车里干吆喝了,弟兄们靠着两条腿爬山涉水的哪那么容易,这些话又不敢明说,只得让先期渡河的两什人护住马车先行启程。
  未等行过二里,两边高峰上突有数块巨石滚落,几名军士躲避不及,丧命石下,随后一阵唿哨声起,十余个蒙面人手持兵刃由两边树丛中跃出。
  「保护大人。」残余官兵急忙抽刀迎敌,不想贼人武艺高强,才一照面就有三五人殒命当场。
  「快!快走!」保命要紧,惊慌失措的吴仪连声催促车夫。
  马夫一甩鞭子,马车便在崎岖不平的峡谷内一路狂奔。
  吴仪在车内被颠得左摇右晃,浑身骨头架都要散了,耳听得兵刃撞击及喊杀声渐不可闻,才勉强松了口气,可还没等这口气喘匀,忽然「咚」的一声闷响,不知撞到了什么地方,车身一歪,吴给谏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马车厢壁上,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
  「怎么回事?!」吴仪探出车帘,准备好好训斥一下这个蒙事的车夫,可当他见到车夫喉间兀自汩汩冒血的血洞,便将剩余的话统统吓回了肚里。
  七名黑巾蒙面人环围上前,领头的一个冲上前将吴仪从车上拽下,往地上重重一丢,其他人也不管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吴大人,冲上车好一阵乱翻。
  「找到了。」一个蒙面人惊喜呼喊,从车厢内翻出一个乌木匣子递与领头人。
  「诸……诸位壮士,匣中银票尽管拿去,可那包裹内的几本账册对众位毫无用处,还请留下。」吴仪大着胆子和这几个凶人打商量。
  「这几样东西对咱们兄弟有没有用,你个将死之人就不必操心了。」来人狞笑着将匣内东西统统揣入怀中。
  「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你们竟……敢杀……杀……」见对方劫财以后还要害命,吴仪被吓得话也说不全了。
  「我们万马堂的好汉,什么事情不敢做,杀你个狗官算什么!」一众蒙面人哈哈大笑。
  「你们是……是万马堂的贼人?」万马堂的马贼余孽半途截杀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寿,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这段时日陕西各府都在缉拿凶犯,可三山五岳的绿林好汉被抓了不少,那几百号人却好似消失了般不见踪影,吴仪没想到愣是被自己撞个头彩。
  「知道就好,下阴曹地府别忘了仇人是谁。」
  领头人挥手示意,身旁一个持单刀的汉子举刀便向吴仪砍去,吴仪吓得「啊呀」一声,三魂飞散,七魄飘扬,眼一闭昏了过去。
  「师兄,这……」举刀的汉子挠挠脑袋,迟疑问道:「还要做个样子么?」
  领头人鄙夷地看了吴仪一眼,「算了,反正东西已经到手,让他知道是万马堂干的就成了。」
  「果然是万马堂的人。」一个纤脆清朗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背后响起。
  几人急忙扭身,只见一个玉面星眸的白袍人屹立在数丈之外,手持折扇,意态闲逸。
  领头蒙面人见来人衣着举止尽是男儿气度,偏生了一副女相,虽好奇此人来路,可也不想节外生枝,抱拳道:「万马堂在此办事,相好的借个方便,来日定有厚报。」
  「不必来日了,我有一笔旧账要向万马堂讨。」司马潇缓缓合上折扇,眼中精光闪动。
  借个名头还能碰见仇人,领头人暗道声倒霉,这人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足见功力不凡,那边几个师兄弟不知能挡住边军多久,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既然敝山寨曾经得罪过阁下,这里有些银票,权作赔情,大家就此揭过如何?」领头蒙面人将怀中银票取出。
  司马潇摇头,「不必破费,借几位人头与我那徒儿消气即可。」
  「你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别他娘给脸不要脸!」一个手持巨斧的蒙面大汉怒声大喝。
  「便从你开始。」话声刚落,司马潇身形一闪,只见白影翩翩,转瞬已到近前。
  大汉应变不慢,手中巨斧一招「力劈华山」,向着白影兜头劈下,可巨斧才刚举起,「蓬」的一声闷响,司马潇已从他面前闪过。
  只见那昂藏大汉胸膛凹陷,双目凸出,喉中嗬嗬出声,七窍都渗出血来,巨斧当啷坠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师弟!」余下蒙面人纷纷惊呼。
  「尊驾好毒辣的手段,休怪我等不客气了。」领头人冷声道。
  「生死之争,不必客气。」司马潇淡然一笑,再度猱身而上。
  霎时间白光耀眼,各式兵刃齐向她砍去,司马潇无畏无惧,身形飘忽,奇快无比地在人群中穿插进退。
  身形电转,折扇向外一送,一名手持铁枪的蒙面人手捂咽喉跌跌撞撞摔出了圈外,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流出。
  司马潇脚下不停,转身之际已绕到一人身后,单掌在那人腰背间一按,将这个手持流星铜锤的大汉震得脊柱寸断,如一滩烂泥般倒了下去,借这一掌之势,司马潇疾退而出,左脚飞踢,正中持刀汉子胸膛,那人大叫一声,一蓬血雨喷出,仰天直飞出去。
  司马潇兔起鹘落,不过数招之间,四名好手惨死当场,余下二人吓得心胆俱裂,发足狂奔,未跑出多远,又见一名冷艳女子持剑横在路中。
  「你不逃么?」司马潇对唯一剩下的敌人笑道。
  领头人一声不吭,双掌翻飞,掌势连绵,将周身护得牢固严密。
  「不错。」司马潇赞了一句,左掌扬起,拍出一记,领头那人见这一掌诡谲缥缈,竟无法闪避,急忙双掌一封,硬接了这一掌。
  司马潇身形微微一摇,轻咦一声,对方掌力内有一股阴柔之力,不同邪派功法的阴寒歹毒,而是玄门正宗的纯正浓厚,万马堂中几时有玄门弟子了。
  领头那人被司马潇那一掌震得倒翻而出,脏腑动荡不安,知是受了内伤,也不再停留,借势在空中连翻两个筋斗,向前夺路而逃。
  「休走。」司马潇如影随形,蹑踪而进。
  蒙面人突然反手挥洒,寒光闪动,五支金钱镖成串向司马潇射出,自来暗器名家所使手法各有不同,有的无声无息,有的以数取胜,再有的所发暗器前后照应,让对方无从闪避,可这人的金钱镖出手便是串成一条直线,只要稍微偏个方向,任你数量再多,也可躲个干净,甚是奇怪。
  怎料这人的金钱镖脱手之后,最后的一枚暗器去速陡然加快,撞击前镖,前镖又再撞击前枚,五支飞镖连环相撞,方向全然改变,分成五路笼射近在咫尺的司马潇。
  身在半空的司马潇眉头一皱,也没想到对方的一手五暗器竟然发出时藏有这般变化,翻掌间内力换成了霸道强势的天冥斩,一掌劈出,五支金钱镖被震得粉碎,司马潇也前势用尽,身形飘落。
  借暗器暂阻追兵,蒙面人气息稍缓,瞅准一棵树干准备再度借力跃起,蓦地一柄长剑斜刺里飞出,向他肋下刺来。
  这一剑使得若有若无,虽不露锋芒,却回转如意,轻灵机巧,蒙面人此时一口内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千钧一发之际勉强将腰身扭开半寸,随着一声惨叫,血雾喷洒,肋下皮破肉绽。
  蒙面人不敢再做停留,手按伤口发力狂奔,连怀中物跌下也不曾发觉。
  「映葭,不必追了。」司马潇唤住还要再追的白映葭,微笑道:「你的剑法大有进境。」
  白映葭低头注视着手中长剑,乌黑晶眸中也泛起了一丝喜意,司马潇助她打通经脉之后,快雨无形剑威力大增,已有了几分返璞归真的内敛剑韵。
  「为何放了他?」
  「流星赶月,是崆峒派九指飞环孙必败那老儿的独门手法,这些人不是万马堂的贼子。」
  「那他们何必借那些马贼的名头?」白映葭敛眉问道。
  司马潇瞥了眼晕死在马车边的吴仪,冷笑一声,「与我们无关,走吧,去花马池。」
  
  晕厥中的吴仪终于醒了过来,茫然看看四周围着的人影,「地府的鬼卒怎么和阳间军兵一个打扮?」
  「大人总算醒了,您没事吧?」一个熟悉的脑袋凑到了眼前。
  吴仪认出这是负责护卫的边军队长,疑惑道:「怎么你也被贼人所害,下地府了?」
  「大人安心,贼人已被弟兄们杀退了。」护卫队长解释道。
  「没事了?」好不容易弄清楚状况的吴仪被军卒搀起,浑身上下摸了自己一遍,又不顾形象地蹦跶了几下,确认自己浑身上下没缺什么零件,唯一别扭的就是脸庞似乎有些发肿。
  见吴仪摸着脸发呆,边军士卒们不自然地扭头看向别处,那个护卫队长将两只粗糙大手在身上棉甲上蹭了又蹭,干笑道:「大人,我等启程吧?」
  「启程?启什么程!贼人败退可曾追回了什么东西?」吴仪想起了要命的物件。
  「这个么……」我哪知道啊,搬开拦路巨石赶过来就看你小子躺在路边装死了,打算冒功的队长想这事还不太好编,摇头道:「不曾发现。」
  「快去找!否则谁也……嗯——」眼尖的吴仪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树下那个眼熟的蓝布包裹,立即连蹦带跳地奔到了前面。
  仔细翻检一番,见包裹上虽然沾染了不少血渍,里面账册却还完好无损,吴仪喜极而泣,随后又仰天大笑,「天不绝我!」
  「大人,您没事吧?」这位爷又哭又笑的,可别是疯了,护卫队长忧心万分。
  「没事。」吴仪猛然收住笑容,「立即启程,赶赴花马池。」
  
  花马池。
  边塞军城,天幽帮自没有设置暗桩产业的必要,司马潇二人住进了慕容白安排的客栈内。
  「师父,这间客房可还满意?」慕容白恭敬说道。
  司马潇环视一周,微微点头,「边城小店,倒还干净。」
  「委屈师父了。」
  司马潇摆手示意无碍,「这城门盘查甚严,若非是你,我与映葭还不易进城。」
  「启禀师父,传消息鞑子近期犯边,故而城防严密,徒儿担心师父进城受阻,事先向门军使了银子。」慕容白可不会说出是锦衣卫向门军打了招呼。
  「丁寿与萧别情有什么动静?」
  「快意堂的人与丁寿都住在军营内,徒儿不识路径,未敢轻举妄动。」慕容白道。
  「不要打草惊蛇,为师会亲自一探,你做得对。」司马潇颔首。
  「谢师傅夸赞。」慕容白嫣然一笑,「师父一路风尘,热水已然备下,待徒儿服侍您沐浴更衣。」
  「映葭那里如何?」司马潇忽然道。
  慕容白低头瞬间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抬首展颜道:「映葭师叔那里也已安排妥当,房内另有人前去服侍。」
  「那便好。」司马潇放松心情,展臂由慕容白服侍宽衣。
  
  昏黄的灯光下,半人高的榆木浴桶中正散发着丝丝水气。
  试了水温,白映葭轻解罗带,下裳坠地,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浑圆玉腿,将罗裙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才要脱去贴身小衣,忽听窗格一声轻响,白映葭抬手便要去抢桌上宝剑。
  身子才一动,白映葭便觉暗劲透体,被制住了穴道。
  「反应很快嘛,」背后一个惫懒的声音笑嘻嘻道,「难怪将司马潇迷得颠三倒四,喜新厌旧,但看这双腿和这小蛮腰便知这小模样差不了。」
  来人咂着嘴巴评点了一番白映葭的身材,又道:「姑娘,咱们没什么仇,我也不想难为你,可无论人家是搞基还是搞姬,做小三总是不道德的,咱打个商量,我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远走高飞,若是实在没地方去,嘿嘿,也可以安顿到我那……是你!!」
  转到白映葭身前的丁寿终于认出了人,急忙取过衣服披在姑娘身上,「大侄女,你怎么到这来了?这段时间去了哪?和司马潇一起的女人是你?」
  白映葭面无表情,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几转,丁寿省起人家还被自己点了穴道,连忙抬手解穴。
  「大侄女,你……」
  「啪」!
  「有话好好说,打脸干什么!」
  
  「师父好生歇息,徒儿告退。」
  慕容白服侍完司马潇沐浴,少见的没有自荐枕席,主动退出了房间。
  擦了擦额鬓间的汗水,慕容白仰望明月,心头说不出的舒畅,算算时辰那狐媚子也该受死了,今后她和师父还是相亲相爱的两个人,师父自会忆起白儿的温存可爱,只是……
  慕容白狠狠摇了摇头,将一个满脸坏笑的人影从脑子里摒除,说到底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哪里及得上师父万一,不过——好歹这次他也算出了大力……慕容白紧咬银牙,最多再便宜他一次,总能抵偿了吧。
  打定主意的慕容白脚步轻快,直奔白映葭所住厢房,心头还在想着编出个什么理由应对司马潇的盘问,是麻烦点毁尸灭迹说这狐媚子私奔了好呢,还是将这口锅直接栽在萧别情身上,反正萧家与师门本就有血海深仇,债多了不愁,再加一条也不算委屈。
  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慕容白推开厢房门,见里面二人并肩站立,房里根本没有打斗的迹象,反倒是姓白的狐媚子云鬓散乱,衣衫不整,两人间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立即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
  丁寿揉揉鼻子,「那个小慕容,这事容我解释……」
  「解释什么,定是你也受了这荡妇的蛊惑,言而无信!」慕容白没打算听丁寿解释,自行脑补。
  黛眉轻敛,白映葭轻声道:「慕容姑娘,请慎言。」
  「是啊,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出口伤人呢。」已经吞了预付款的丁寿,倒是好意思说出这番话来。
  「伤人?我还要杀人呢!」丁二的话无异火上浇油,被怒火烧得失去理智的慕容白抢起桌上宝剑,振腕便刺。
  白映葭侧身避让,丁寿施展身形,抢步搭腕,按住慕容白柔荑,忙不迭道:「小慕容,事情还可转圜,映葭她……」
  「少叫得这么肉麻,你还偏帮她!」慕容白用力甩腕,没有挣开,立即柳眉倒竖,嗔怒不已。
  「你且听我说两句……」丁寿欲待再劝。
  「不听不听,你再不放手,我咬舌自尽。」慕容白语气坚决。
  这小娘们如今不可理喻,保不齐真能做出来,丁寿无奈放手。
  慕容白一声娇叱,屋内顿时剑光大盛,层层叠叠向白映葭涌去。
  白映葭不愿与她交手,秀足轻点,合身撞破轩窗,飞出屋外。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怒不可遏的慕容白紧随其后,冲到院中剑招连绵,一剑紧似一剑,不离白映葭周身要害。
  「慕容姑娘,你若再行强逼,休怪我还手了。」白映葭几次险象环生,语气不善。
  「尽管动手,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慕容白手上不停,真存了拼命的打算。
  白映葭蓦然出手,只见乌光闪动,当啷一声,半截剑身坠地,慕容白手握残剑,怔怔失神。
  该二爷下场了,丁寿拍拍手掌,「两位姑娘,听丁某一言……」
  「怎么回事?」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今夜第五次被打断话的丁寿颇为不爽,头都不回地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你他娘谁啊!」
  剑拔弩张的慕容白突然敛衽施礼,「见过师父。」
  「司马潇!」丁寿扭头,一身便袍的天幽帮主如临风玉树,伫立月下。
  「丁寿?」司马潇剑眉微攒,「映葭,可是这厮纠缠你?」
  咳,怎么说话呢,二爷可还没聋呢,丁寿乜眼瞅着这假小子,独个儿生闷气。
  「是你徒弟要杀我。」白映葭神情淡漠。
  「白儿,可是实情?」司马潇目光如电,厉声喝道。
  慕容白被师父凌厉的眼神瞅得心惊胆战,垂首道;「是,师父,听徒儿解释……」
  「休要多言。」所谓有其徒必有其师,司马潇根本不想听取任何解释,眼中厉光闪动,拂袖间一股无形真气向慕容白袭去。
  「九幽真气!」丁寿一直在注意司马潇动向,见他出手便道声不好,迷踪步猱身而上,天魔手吸字诀用到极致,将痴立当场的慕容白霎时抢入怀中。
  慕容白一时不明所以,忽听蓬的一声,转目见她适才站立处后面的一株花树陡然炸得四分五裂,落英纷纷。
  「你要杀我?!」慕容白不可置信,一直孺慕爱恋的师尊一言不合,便对自己痛下杀手,美目中尽是迷惘不解,呆呆失神。
  「司马潇,便是自己徒儿,你这手段也未免过于毒辣吧。」水灵灵一朵鲜花,二爷才睡了一次,险些被这男人婆糟蹋了,丁寿心中有气。
  「犯我大忌,死不足惜。」司马潇冷冷说道,手腕翻动,一股澎湃真气再度蕴含指掌之中。
  丁寿感受气机波动,晓得这一击非同小可,匆忙将慕容白移至身后,凝神戒备。
  正当司马潇这一掌含而未发之际,白映葭打破了沉寂,「你们要打便打,我要走了。」
  「走?映葭你要去哪里?」司马潇急声发问。
  「去哪里都可以,唯独不留在你身边,我不想被人打扰,也不愿干扰别人。
  」白映葭漠然道。
  「可是为了这孽徒?我立即清理门户,映葭,留下来吧。」
  「不干她的事,司马潇,我感激你帮我提升功力,也会念着这份好,但不要勉强我做一些不愿意的事,这样,我们将来还可以成为朋友。」
  「可我不想与你做朋友,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做……」
  「不要再说了,」白映葭厉声打断,轻轻匀了口气,平复心境,道:「司马潇,我们不可能的,我早已心有所属。」
  「谁?!」司马潇尖声厉喝。
  还有这八卦听呢,丁寿竖起了耳朵。
  白映葭摇头,「是谁不重要,司马潇,你太绝情了,看看慕容白,女人和你在一起不会幸福。」
  扫了一眼藏身丁寿之后的慕容白,司马潇辩解道:「男人不都该是这样,见猎心喜,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丁寿干咳一声,作为场中唯一的男人,觉得该说句公道话,「司马帮主,你对我们男人或许有些误解……」
  「住嘴。」司马潇怒叱。
  「好的。」丁寿闭紧了嘴巴,安心看戏。
  「映葭,你若不喜欢这样的男人,我改了便是,花前月下,琴瑟和鸣,做一个从一而终的男子样如何?」
  白映葭默默摇头。
  「为什么?你喜欢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我又比他差在哪里!」司马潇失态得近乎咆哮。
  「哈哈……」一阵疯狂戏谑的大笑,慕容白仿佛恢复了精神,眼神中还多了几分癫狂。
  「司马潇你这个大傻瓜,你还不明白,她喜欢什么男人不重要,哪怕他是一个聋子、哑巴、跛子、傻子、是个牙齿掉光的老头或者总角孺子都无所谓,因为那总归是个男子,而你……」
  慕容白轻蔑至极的一声冷笑,「整日幻想着是什么天地间第一有为男儿,锦衣玉食、左拥右抱又如何,还不是个女人……」
  「你问你比男人差在哪里,我告诉你……」慕容白亲昵地依偎在丁寿怀中,当着司马潇的面,玉手下探,「你就差了这一根宝贝,这东西能让女人疯狂快活,神魂颠倒,欲仙欲死,而你——只会他妈的磨镜子……」
  呃,尽管知道不合时宜,但被柔软小手握住的瞬间,丁寿还是无耻的硬了。
  慕容白依旧喋喋不休,「整日趾高气扬,不男不女的,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恶心得想吐,与其伺候你姑娘我还不如嫁给一头骡子……」
  「够了!!」司马潇的双眼犹如无底深渊般深邃难测,以自身为漩涡,苍茫夜色之中似乎有无尽黑气向她周身滚滚聚集。
  「天地九幽,森罗万象;黑水归墟,无绝无量。」司马潇轻声低语,柔软贴身的轻便白袍无风自动,猎猎生风。
  要坏菜,丁寿心中倏地一沉。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19 04:07:56

第四百一十五章 祸起萧墙同门怨 变生肘腋黎庶哀
  明月升空,夜风渐起。
  司马潇蓄势待发,丁寿顿感不妙。
  「小慕容,速速离开此地,你这师父要杀人啦。」丁寿轻声嘱咐。
  慕容白眼圈发红,噙着泪道:「要杀便杀,随她去。」
  「小姑奶奶,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丁寿只觉心累,将希望寄托另一边,「映葭,你带她走。」
  白映葭略作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谁都不要走。」司马潇阴冷一笑,身子突然拔起,凌空一掌劈出。
  丁寿大吃一惊,不是惊异司马潇骤然出手,而是她所攻击的对象,既不是适才与她反目成仇的徒儿慕容白,也不是她素来不屑痛恨的场中唯一男子丁南山,而是她刚刚还挂在嘴边要相守终老的白映葭。
  司马潇陡然对自己出手,白映葭也未曾料到,匆忙间施展天魔迷踪步法,向后疾退,怎料司马潇那一掌威势惊人,快不可言,倏忽一退仍未脱离掌力范围,掌心劲气已扑面而至。
  眼见要被重伤掌下,白映葭背后猛然生起一股强大吸力,拉扯她本就后退的身形加速偏移,间不容发之际将她甩了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白映葭适才所站位置被劈出了丈许方圆的土坑,司马潇站在坑间,冷冷注视着对面站立让她一掌之功未竟的男人。
  丁寿适才急急展身扑出,天魔手「吸字诀」用至极致,才抢下了险些玉殒香消的白映葭,惊出了一身冷汗。
  「司马潇,你疯了!」丁寿瞥了一眼身后玉容惨白的白映葭,心有余悸,「
  你连人都分不清了么!」
  「既然得不到,就把她毁了!」司马潇笑容凄厉,「今日你们谁都逃不掉。
  」
  话音未落,司马潇如怒龙腾空,翩然飞起,素手如电,右手一掌仿若天外飞来,直印丁寿胸膛。
  司马潇身法快如鬼魅,转眼即到,丁寿急切间迎面使出天魔手「封字诀」,欲将她这一掌隔在身外。
  司马潇手腕翻转,便拍为切,并掌如刀,横切丁寿颈项。
  丁寿身后立着二女,不敢闪身避让,双掌一圈一引,将司马潇掌势带偏,堪堪躲过这一记掌刀。
  司马潇一击落空,左手食中二指并起如剑,迅疾地向上扬起,直刺丁寿咽喉。
  丁寿不想司马潇招数如此变化多端,两手掌指挥转间或刀或剑,层出不穷,一个不小心,今夜怕是要栽给这男人婆,当下将心一横,抬肩扬腕,十指弯曲如钩,一手「扭字诀」抓向司马潇剑指,另一手「抓字诀」疾扣她肩头琵琶骨,这两招如果拿实,司马潇不但两指折断,自身也要同时受制。
  司马潇从容不迫,左手指剑不闪不撤,瞬间变指为掌,右手掌刀流转如月,切向丁寿抓来手腕。
  玩硬的,咱们就拼拼看,丁寿也发了狠,两抓去势不变,直奔司马潇双掌拍去。
  甫一接掌,丁寿便感对方内力汹涌,不在自己之下,更诡异的是司马潇的掌力忽阴忽阳,变幻不定,根本无从捉摸。
  天魔策记载武功玄奥艰涩,魔门中人除了天魔手与天魔迷踪步外,都是各有一绝技傍身,丁寿随朱允炆习艺日短,不能得窥全貌,只是听朱允炆讲解过其中一二,秦九幽的九幽真气走的是阴柔飘逸一路,怎地司马潇的内力中还含着一股横绝霸道的气息,倒与杜问天的天冥斩有几分相似,可这两门功法截然不同,如何能杂糅一处同时使出!
  丁寿心头骇然,不敢恋战,奋力催劲,真气通臂,蓬的一声,两条人影同时分开,丁寿连退七八步消解余势,胸口一阵滞闷郁结,反观司马潇身形一凝,玉面赤红,随即毫不停留,拧身又上。
  这是不要命了么,丁寿自认四层天魔真气足可碎金裂石,司马潇内力与己该是伯仲之间,谅也不会高出几分,他适才借退步缓解掌力仍有不适之感,司马潇竟然不退不停,继续追打不休,难道就不怕留下内伤隐疾。
  「大侄女,小慕容,马上走,这娘们已经疯了。」丁寿拦住司马潇的泼天攻势,开口大喊。
  「我不,看她能把我怎么样!」慕容白仰着头倔强拒绝。
  「快滚!」司马潇招式多变,忽而诡异如毒蛇吐信,忽而霸道如蛟龙出海,丁寿应接不暇,没有那许多好声气循循劝导。
  冷不防被吼了的慕容白神情一窒,茫然不知所措。
  身旁白映葭幽幽一叹,牵住慕容白柔荑道:「快些走吧,我们在此只会拖累他。」
  慕容白甩臂挣脱白映葭的拉扯,「不用你管!」愤愤看了场中一眼,还是转身离去。
  司马潇冷眸微转,见了二人动向,眼角肌肉轻抽,猛然逼退丁寿,身形如大鸟般跃起,呼的一掌隔空向二女劈去。
  「小心!」丁寿一直凝神对敌,见她眼中寒芒闪动,暗道不好,旋步抢身,挥掌向身在半空的司马潇击去。
  二女得丁寿提醒,也不及回身看清形势,各自倩影飞旋,一左一右滴溜溜向两边转绕开去。
  须臾间,艺出同源的四人同施天魔迷踪步,杀人、救人、自救,目的各不相同,翩然飞舞,异彩纷呈。
  司马潇身在半空,二女分路而逃,她只瞬间迟疑,掌势便向慕容白处偏去,至于衔尾而来的丁寿一掌,她头也不回,只分出一掌应对。
  「找死!」丁寿的一击本是围魏救赵,攻敌之必救,不想司马潇如此托大,竟不收手,仅凭一掌便想应付二爷,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啊,感觉受到侮辱的「豆包」火气很大,掌力催发,裹挟着一股庞大力道卷向司马潇。
  二人掌力再次相交,丁寿依旧倒飞退出,但只退了三步便驻足不移,半空中的司马潇则被他一掌震得斜飞而出,落地踉跄不稳,连退了四五步仍旧收势不住,张嘴一口淤血喷出,脸色惨白如纸。
  丁寿不理受伤的司马潇,一步抢上,扶起被掌风扫中的慕容白,只见这丫头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嘴边一丝血线沁出,气息微弱,唬得他慌忙将一股真气源源输入娇躯内。
  一双难得的长腿,不说「玩年」了,才用过一次,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丁二欲哭无泪。
  受真气所激,慕容白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眸,见到的是一脸关切的丁寿。
  「小慕容,你没事吧?」丁寿见她醒来,惊喜万分。
  体察到他语气中的关怀忧急,慕容白百感交集,莞尔道:「无碍……」这一出声牵动内息,两道黛眉顿时紧蹙一团。
  「你好生将养身体,待我……」
  丁寿话还没说完,突然白映葭一声惊呼,抬头见司马潇步履蹒跚地向这边走来。
  丁寿倒是没多大担心,司马潇适才只求伤人,未能全力接他那一掌,被震伤内腑,如今真气涣散,已成不了大患。
  「司马潇,如今你有伤在身,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识趣离开,免得我收不住手,将来与秦师姐不好相见。」
  司马潇立足站定,丁寿只当威胁起效,刚露出几分得色,随即便见司马潇从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将三粒碧油油的药丸倒进口中。
  「也好,早点疗伤,省得留下病根,我也告辞了,咱们青山不改……」
  丁二爷的几句场面话还没撂完,但见数息之间司马潇面色已恢复红润,气息如常,双眸中精光隐隐,再无半点受伤迹象。
  不是,这什么鬼!十全大补丸么?疗效这么快!丁寿骇异。
  「碧灵丹……可固本培元……也可激……激发体内潜力……后患……」慕容白强按胸口不适,出声提醒,话还未完,便伤势发作昏厥。
  慕容白才一开口,司马潇已袍袖飞卷,罡风扑面,声势惊人,丁寿急忙推出双掌迎上。
  三度对掌,司马潇身形一晃,丁寿噔噔噔退后三步,面露不可思议之色,想不到重伤之后的司马潇服用碧灵丹后不但伤势痊愈,功力更胜之前。
  「映葭,我拖住她,快带小慕容骑马走。」丁寿而今可是真有些担心了,司马潇这娘们连嗑药的事都干出来了,越打越强,别看己方三人,那两个都帮不上什么忙的,而今一个还受伤成了拖累,得先将她们支走。
  白映葭知道情势危急,也不多话,抱起慕容白纵身离开。
  司马潇岂会轻易放过她二人,飞掠而起,再度扑上,丁寿早有防范,同样全身跃起,挡在她的身前。
  空中拳掌交击,人影乍分,丁寿气喘吁吁,虽在深秋凉夜,鬓角已有汗水淌下。
  「司马帮主,作为师门长辈我要提醒你一声,服用兴奋剂有违国际体育道德,这种行为违背了奥林匹克公平竞争……」
  司马潇无心理会他的废话,连环抢攻,丁寿只如一帖狗皮膏药,死死黏住她不放,不求制敌,只想缠住她不得分身。
  司马潇被他夹缠不清的话语说得头昏脑涨,更因脱不开身焦躁无比,她知花马池乃是边城,驻有重兵,这客栈虽是被天幽帮包下,可还有掌柜店伙,适才声音闹得太大,若是引来官军,吃亏的还是自己,当下一掌逼开丁寿,双掌犹如五丁开山,奔客栈院墙推去。
  院内用黄土烧制的砖砌围墙,在司马潇摧枯拉朽的掌力下轰隆隆坍塌一片,司马潇不等烟尘散尽,合身扑出。
  这下动静太大,莫说店家,连街上住户也纷纷惊醒,亮灯查问,司马潇冲出客房院落,才想起不知马厩所在,她平日养尊处优,这等牵马卸车的活计从来不管的,只想应在后院,直奔而去,不想遍寻不到。
  其实司马潇也是急中有失,未想到慕容白受伤昏迷,白映葭同她一样不识路径,只念着那二人先行一步,此时或已乘马逃离,心中更是焦躁。
  「客官,您老……呃!」捧着油灯前来查看的店掌柜被司马潇一手掐住喉咙。
  「马厩在哪?」
  「在……在……在……」这店东本就有些口吃,如今在司马潇眸中冷光注视下,更是吓得浑身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废物的男人。」盛怒之下,司马潇将掌柜扔在地上,「再说不出,便杀了你。」
  「马厩在店前西跨院,此处望着有两颗大白杨的地方便是。」死亡压力之下,掌柜潜能爆发,口齿超乎往常的伶俐。
  司马潇展臂飞起,空中身子一旋,向白杨所在疾掠而去。
  「妖……妖……妖怪……」被吓傻了的掌柜面无人色,一闭眼晕了过去。
  
  司马潇赶至马厩,只见一片凌乱,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帮主,您老怎么来了?」一路赶车的天幽帮马夫上前施礼。
  「人呢?」司马潇厉声问道。
  「什么人?」马夫错愕。
  院外传来一声马嘶,「好师侄,师叔我不陪你玩了,这还有两个小美人要我去疼呢,后会有期!」
  司马潇闻声大怒,一跃而出,只见马蹄扬尘,一骑纵马远去。
  「备马。」司马潇对追出的马夫下令。
  「没有啦。」马夫苦着脸道,「都被适才那人给放走……」
  「留你何用!」不等马夫说完,司马潇一掌拍得他狂喷鲜血,倒跌飞出。
  连遭耍弄,司马潇气血涌动,险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急忙再服一颗碧灵丹,足尖发力,奔着那一骑方向追了下去。
  这一阵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待街面渐近宁静,白映葭才从院墙阴影下转了出来。
  看看怀中昏迷的慕容白,白映葭略作犹豫,还是抱着她奔向了军营方向。
  
  「闪开,快闪开,锦衣卫办差,闲人回避。」
  丁寿纵马大呼,巡夜官兵不明所以,纷纷让路,还没等重回路中央,又见一条人影快若奔马,疾驰而过,险些以为花了眼睛。
  丁寿没有奔向兵营,那里有个萧别情在,应当能为慕容白疗伤,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这男人婆远远引开,这娘们是没有一人屠城灭军的本事,可夜探大营搅个天翻地覆却绰绰有余,若是脑子抽风再胡言乱语一番,被那萧别情听见,自己以后的日子就没法安生了。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一队人马驻留在门前,一个身着獬豸补子的文官正骑在马上与城墙上的守军吆喝。
  「本官乃朝廷工科给事中,奉旨查盘边镇,有急事面见才总制与丁缇帅,尔等快开城门。」
  吴仪自打遇袭后已成了惊弓之鸟,连车都不坐了,硬是要骑马赶路,可怜他一介书生,不善骑术,如今两条大腿都磨破了皮,下马怕是连站都站不直,可任他费尽口舌,这守城门的武夫竟连大门都不给开。
  护卫的队长懂些道理,上前低声道:「大人,天黑后城门按律不可轻启,咱们还是在城下暂住一宿吧。」
  「胡说,我乃堂堂言官清流,岂有露宿荒野之理,再说那万马堂贼子再度来袭,你们可否确保本官无恙!」
  那谁保证得了啊,合着您担心这个呐,得,您继续叫门吧,看太阳能不能从西面出来,把这门给您打开,护卫的队长也不再废话,躲到一边看热闹。
  现实却是狠狠抽了那队长一巴掌,城头忽然高声大呼:「开城门!」
  幸福来得太快,吴仪也没弄清楚状况,却听头上城门官用力挥手,大声呼喊:「快闪开,阻碍塘报,以贻误军机论处。」
  听得远处有銮铃声乱响,吴仪扭回身,见插着认旗的一骑正向城门飞驶而来。
  护卫的队长出身固镇边军,晓得利害,上前拉住吴仪马匹牵到一旁,「大人,军情耽误不得,进城容后再议吧。」
  城门才开启一扇缝隙,那匹塘骑便疾驰而入,吴仪连忙凑前,「城门既已开启,便容我等进去如何?」
  门后边军一脸死板,「想进城,等天亮。」
  「如今离天明也不差多久了,还请尊驾行个方便。」吴仪难得对着一个卑贱门军如此客气。
  「没得方便。」城门再度合上,吴仪碰了一鼻子灰,瞧热闹的护卫队长心里乐开了花。
  吴仪正琢磨天亮以后如何给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军汉穿个小鞋,突然门内又有声响,「快开城门,本官要出城。」
  「丁大人啊,您老这么晚还要出城办公,真是辛苦。」一片阿谀声中,城门比方才还要利索地洞开。
  一骑飞出,吴仪立即抢到城门前,「大胆军卒,公然违背军令,擅开城门,该当何罪!」
  暂时也懒得关城门了,门军不耐烦地挖了挖鼻子,斜眼看这书呆子,「适才出城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大人,人家是有皇命在身的,随进随出,岂是常人可比的,再说了,人家是出城又不是入城,便是到才总制面前也有理在。」
  后面门军说什么吴仪已经不知道了,当听到出城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时,吴大人已经撇下门军来到路中,高声叫嚷:「丁大人,下官吴仪特来拜见您老,有要事……哎呀!」
  一道人影风驰电掣地从城内窜了出来,见了吴仪二话不说将他掀下马,跃上马背沿路追了下去。
  好像有人在喊二爷,算了不管许多,既然将那婆娘引出了城,就不再压着马速了,累死丫的,丁寿心想着,靴尖猛踢马腹。
  司马潇盯准了前方人影,催马加鞭,死追不放。
  这一追一逃的二人谁也未曾留心,花马营以西的苍茫夜空之中,有道道红光在隐约跳动。
  
  花马池大营帅帐。
  「该死!」三边总制才宽愤愤地将一张军报摔在了桌案上,「来人——」
  「标下在。」帐外中军小校入内听命。
  「击鼓升帐,」才宽略一思忖,又道:「请丁帅前来议事。」
  鼓声未过三通,帅帐内簪缨云集,各部将领齐聚,唯独才宽身旁增设的一把椅子依旧空席。
  小校在才宽耳边低语几句,才宽低目攒眉,挥手屏退手下,「诸位将军,套贼入边了……」
  
  宁夏镇城,巡抚衙门。
  「你那所谓的江湖朋友都是些酒囊饭袋,一个吴仪都收拾不下。」宁夏巡抚刘宪拍着桌案恨声道。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那么两个人来,陈逵也是个废物,竟让吴仪这么快便将证据给挖了出来……」丁广坐在椅上唏嘘不已。
  「挖出来?怕是双手奉上,想祸水东引吧。」刘宪冷笑,「陈逵能被杨总制倚为心腹,坐镇平凉,你真当他是徒具虚名。」
  「您是说陈逵主动……」丁广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是把自己给交待进去了,他没那么傻。」
  「陈逵便是太聪明了,侵挪马价盐课银的事情他已脱不开干系,才来的这一招以退为进,这烫手的玩意一送出,他就可以隔岸观火,我们能拿回东西更好,纵然拿不回来,在那边他也有个」张松献图「的功劳,将功抵罪!」刘宪乜眼看着丁广,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平日还看不出,这家伙根本就是一脑子下水。
  丁广张张嘴巴,随即面皮青紫,恼道:「我这就让人将那个两面三刀的狗杂种给剁了!」
  「于事无补,算了吧,」刘宪疲惫地扶着额头,缓缓道:「东西便是进了花马池,咱们也有些时间,当此防秋用人之际,才老儿还不会将我等如何,老夫担心的是那个丁寿,此子行事不依常理,车震卿和陈熊都是糊里糊涂折在他手,前车之鉴啊。」
  丁广奸笑几声,「您老放心,标下岂能没有后手预备,第二波人已经出去了。」
  刘宪瞥了自鸣得意的丁广一眼,不放心道:「别再出了纰漏,你我可输不起了……」
  「瞧您说的,」上司的不认同让丁广很难过,一张脸拉得和马一样长,「非要咱把九天娘娘给您搬出来不成,标下的路子可野着呢!」
  对于丁广拍胸脯的保证,刘宪权当放屁,反正他也早有安排,指望这夯货能拖一时是一时吧,正准备端茶送客,有抚衙小校急匆匆送来一份军报,待打开一看,巡抚大人顿时脸色大变。
  「丁广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刘宪面色涨红,太阳穴上已经可见突起蜿蜒的青色血管。
  「还当是什么事呢,鞑虏犯边也不是第一次了,咱不早得到信了么。」丁广草草看过军报,与刘宪的态度大相径庭,颇不以为然,「那么长的边墙,鞑子挖开一段进来抢掠,哪个能预防得了。」
  「你他娘不识字啊!」刘大人是真急了,不但爆了粗口,还将军报直接甩在了丁广脸上。
  「鞑子攻陷清水营,四散劫掠,如入无人之境,我问你,前番让你派遣的防秋伏兵呢?伏在哪啦?!」
  「这个么……」丁广挠挠鼻子,为难道:「正在陆续派出……」
  「陆续!?才老儿急令宁夏镇精兵设伏花马池右翼,老夫也再三嘱咐,你竟然抗命不从!」
  「佥宪您先消消火,听我一言,那防秋巡哨是搏命的差事,哪个丘八愿意出城寻死,总得拣选一番……」
  刘宪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搞些卖富差贫的勾当?交钱的便可不去?!」
  丁广老脸一红,急忙道:「这并非主因,按皇明军律兵士离城百里以上者要验日计程,关给行粮,这笔数目省不得,不然那些丘八会造反的,可咱们宁夏各处的仓库不是最近都有」浥烂「发生么,若是大军开拔支应不足啊……」
  刘宪一时结舌,终于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其实丁广所谓理由他刘某人若是信了,那纯粹脑子进水,便是宁夏府库所谓「浥烂」数目再多,也没到了连一支游兵的行粮也供应不起的境地,怕是这些喝兵血的军头们吃相太难看,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没人愿意白白送死了。
  纵是心里明白,刘宪也不好挑明,当初坐地分金时你好我好,现在还要靠这些人打仗御敌,更不能撕破了脸面,刘大人努力平复下心境,缓和语气道:「那如今怎样向才部堂那里交待?」
  「我想……将情况说明,部堂大人该是能体谅的吧。」丁广很傻很天真地说道。
  刘宪蹭的一下站起,指着丁广道:「你,你……」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丁广箭步上前扶住刘宪,急声叫道:「佥宪,您怎么了?您老可不能有事啊!这天塌了弟兄们可扛不起,快来人!救人啊……」
  
  天色已是大亮,丁寿穿林越野,也不知跑出了多远,胯下马儿的肚带已经松垮不堪,唇角白沫溢出,再扬鞭催马怕是就立即倒闭而亡了。
  丁寿也是纳了闷,司马潇哪来的这么大的劲头,蹑着尾巴紧追不舍,连人带马都不觉累么!
  勒住坐骑,丁寿几乎是栽下马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土坡上喘着粗气,毫无仪态。
  也就是倒了三五口气的工夫,司马潇便已赶了上来,她的那匹马本就是载着吴仪一路颠簸,还未等停歇便被夺来追赶丁寿,马力更加不支,若非司马潇沿途不断放血激发体能,怕是早就累倒了,此时马缰一收,停下奔跑,立时晃了几晃,扑通摔倒,眼见是活不成了。
  坐骑摔倒一刻,司马潇已从马上跃起,武功高强若她,落地时竟然趔趄不稳,急忙拿桩定住了身形。
  此时的司马潇同样狼狈不堪,全身上下风尘仆仆,一道道汗水混着灰土,将一张俊脸弄得和大花猫一般,看得丁寿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司马潇声音虚弱,冷漠依旧,整个人如苍松般傲立,好在没有同花马营一般上来就开打。
  「司马师侄,追了这么久,你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你我讲和如何?」丁寿惫懒地半支起身子。
  司马潇摇头,「那两个贱人已经逃了,你我之间只可活一个。」
  「至于么?咱俩又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丁寿想这条勉强算是,讪讪放弃了劝说。
  「那就坐下歇一会儿再打,成么?」二爷如今已累得吐舌头了。
  「你歇,我等。」追了一日夜,司马潇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怒火冲昏的头脑渐趋冷静,正好借机运气疗伤。
  你杵在这里我歇得好么,天知道会不会趁我躺下时候突然下黑手,丁寿保持着半坐的姿势,「这样吧,你那个碧什么丹给我一粒,师叔我恢复精神就陪你接着打。」
  司马潇负手不语,看来是没有给的意思。
  「诶,那你有干粮没有?我昨晚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丁寿哭丧着脸道。
  「咕噜噜」,站立如松的司马潇腹中突然引发一阵轰鸣。
  「哈哈哈——」看着傲世独立的男人婆玉颊晕红的窘迫羞态,丁寿不由心情大好。
  「你若歇好便可动手了。」彤云未散的司马潇凶狠说道。
  奈何此时丁寿不理这茬,站起身来笑着摆手道:「还差得远呢,师叔请你吃烤马肉。」
  有心说不的司马潇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我说师侄啊,你纵然不帮忙拾柴,好歹也将这马收拾一番,不能擎等着吃现成吧。」
  将一捆干柴扔在地上的丁寿,气哼哼道。
  「这些粗使活计我不屑为之。」司马潇坐在卸下的马鞍上,已将面上灰尘汗水仔细擦去,随手将那方质地上乘的湖丝绢帕丢在地下。
  看过这娘们吃饭排场的丁寿无话可说,蹲到一边开始拾掇那匹死马。
  「我说司马,咱们当着它的面吃」死马「,会不会让它有物伤其类的感受?
  」丁寿指着正在啃食青草的坐骑,笑嘻嘻道。
  司马潇霍地起身,唬得丁寿警觉蹦起,以为自己指着和尚骂秃驴的话惹毛了这娘们。
  「你要干嘛?」自己也是嘴欠,好歹等吃过两口马肉再嘴上讨便宜啊,丁寿开始后悔。
  「很重的血腥味。」司马潇轻轻道。
  丁寿狠狠抽了抽鼻子,除了吸一鼻子土和一点草木味儿,什么也没闻到。
  「在哪儿?」
  司马潇将沾了唾液的一只手指高高举起,倏地一收手,「西北方向。」
  两条人影同时飞起,跃上马背。
  「你做什么?」司马潇向身后人厉叱。
  「说心里话,我巴不得和你分道扬镳,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连是哪儿都不知道,你把马骑走了不等同要我命么。」
  「你可以在下面跟着,凭你的轻功,几里路程还跟得上。」
  「这马好像是我的,便是真该有一个在下面腿儿着的,那也该是你吧。」
  「你这样斤斤计较也叫男人?」
  「尊驾似乎也没把自己当成过女人。」
  二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司马潇口上并没讨得便宜,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浓,她也不想再耽搁,拨转马头,向西北方向疾驰。
  「你的手规矩点……」
  「要不然你坐后面,看看能抓哪儿。」
  「身子靠后!」
  「我他娘都快骑到马尾巴上啦!」
  
  一个偏僻的小村落,约莫百十户人家,村外开垦着片片良田,正值秋收时节,本该全村老少藜羹麦饭,烧酒炖肉,同贺丰年的欢庆气象,却成了一场野兽的盛宴。
  村头村尾的护村木栅已被扯得支离破碎,村内村外,遍地血腥,四下散布着倒伏的尸首,男子多是身首异处,肢体不全,女子无论老少,下身赤裸,一片狼藉。
  百姓们辛勤垦殖的庄稼,正成为散布四野战马的饲料,打谷场上,几十名蒙古鞑子正在用竖起的人靶比试箭术,村内房舍仍不时有惨叫声与火光冒出。
  「该死!鞑子怎会深入此处!」
  里许外的山坡后,丁寿脸色铁青,边墙内外墩烽连绵,旦有敌情,烟火传警,各处军寨城池汇集大军,阻敌去路,遏其归途,何况才宽还在两翼布置了延绥宁夏二镇精兵,怎会让鞑子就此长驱直入。
  司马潇双目血红,银牙紧咬,轻轻吐出三个字:「杀鞑子。」
  丁寿一愣,「你说什么?」
  「杀鞑子,救人。」司马潇重复道。
  「救不下啦,」丁寿摇头轻叹,「看田中战马,这批鞑子至少千余人,靠你我非但救不得村民,保不齐还要搭上自己,还是速将此处鞑情通报才老部堂,调兵围剿才是。」
  「你怕死?」
  司马潇这话问得诛心,丁寿无言以对,看村中惨景,他愤慨,憎恨,却不会失去理智去搏命;二爷平日为人行事,力所能及的好事他不介意去做,前提不危及自身利益,而今这状况已不是利益权衡了,而是九死一生,他有官有钱,有权有势,豪宅良田,姬妾如云,何必玩命犯险!
  看了丁寿神情,司马潇了然,轻蔑一笑,便要长身而起。
  「司马师……司马先生,你我胜负未决,你又有伤在身,何必冒死涉险呢?
  」
  司马潇又吞下了一颗碧灵丹,苍白面颊再度恢复红润,取了坡下拴着的坐骑,翻身上马,「借你马匹一用。」
  「若是不死,再和你决个高下。」司马潇纵马下坡,擦身之际,一声嗤笑,「男人?」
  
  村内一间大户人家的正厅内,一个粗眉大眼的蒙古壮汉正对着一桌酒食享用,两旁立着十数个按刀护卫,虎视眈眈地盯着廊下瑟瑟发抖的此间主人一家。
  壮汉长相粗豪,吃得却是一副斯文样子,不同其他蒙人用刀习惯,一双竹筷使得极为熟练。
  房舍主人、此村的村老,胡须灰白,足有五十余岁,看着这个占据了自家屋宇,又强迫家人为奴伺候的鞑子头领,战战兢兢不敢多话。
  壮汉细细品味着杯中黄酒,忽听里间传来一声惊骇尖叫及怒喝声,随即便是一声女子的惨叫。
  闻得那声惨叫,村老登时面色惨白,瘫坐地上,正饮酒的壮汉浓眉微微一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个年轻少年拎着裤子从里间走了出来,他年纪不大,粗颈肥身,剃着蒙人俗称 「怯仇儿」的发式,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席间上首位置,不顾餐盘内汤汁淋漓,直接上手抓了便吃。
  壮汉停了杯筷,微微笑道:「可耍快活了?」
  「这南朝女人皮肤倒是细嫩,奈何太不禁用,我不过给那小娘们通通后门,她便痛死过去了,败兴,一刀砍了。」年轻汉子扯了一条鸡腿大嚼。
  二人说的是番话,这家人听不明白,畏惧又带着希冀地看着两个鞑子头领,目光不时瞟向里间。
  「你的孙女死了。」蒙古壮汉张嘴是一口地道的大明官话。
  村老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呜呜——」,其他家人也是哭声一片,尕娃娃才刚十二岁,家里人的心尖尖,便这样没了。
  「吵死了,都给某砍了。」蒙古少年下令。
  「慢着。」壮汉喊住了抽刀上前的蒙古护卫,「布日固德,俺们入关是为了抢掠生口,你把人都杀了,难道空手回去么?」
  少年哈哈大笑,「南朝这么大,有的是牲畜人口,先让草原的勇士们放纵快活一番,有何不好!」
  「明人大军何时汇聚还不可知,万一来得迅速,到手的生口粮食被夺回去,这个冬天怎么过?」
  少年恼了,「南人像兔子一样胆小懦弱,我布日固德是大草原的雄鹰,再多的汉蛮也只是口中的猎物,讷古哷凯你这个胆小鬼,不配」巴图尔「的名字!」
  「某叫何名不须你管,此番巴尔虎联合土默特南下打草谷,是为了部族生计,不能再由你胡来。」
  「你……」布日固德狠狠跺脚,这个家伙懦弱胆小,偏偏阿爸和太师都看重于他,待回到草原,定要将这家伙的劣迹告于姐夫知晓。
  布日固德正在恼怒,又听外面一阵嘈乱,他的部族勇士们胡嚷乱叫,让他更觉面上无光。
  「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抢女人分财物打起来了?」
  「布日固德,有个汉人杀进村来了。」一个蒙古军士冲进来喊道。
  「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你们都是死人啊,放箭射死他!」布日固德火冒三丈。
  「射了,把他的马都射成刺猬了,可是……」
  「可是什么?!」布日固德揪着这个废物喊道。
  「他,他,他会飞……」
  「放屁!」布日固德撇下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走到了大门前,待看清村口景象时,失声叫道:「长生天,他真的会飞!」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19 04:08:14

第四百一十六章 山村喋血御胡虏 暗室疗伤种祸根
  耳边风声呼呼吹响,司马潇浑然不觉,一双深邃星眸死死盯紧了村口谷场内的数十鞑兵。
  坡顶突然有一骑飞驰,村前鞑子早有发觉,呼喝声中,各自手持兵器,有反应快的,直接跳上马背上前拦阻。
  一个蒙古大汉本在村前汲水洗马,见一骑如电奔来,自恃骑术高超,也不套鞍具,赤身骣马,挥舞着一根铁骨朵直向司马潇迎去。
  这蒙古汉子在族中素以勇力闻名,见司马潇来势便心存轻视,这般远的距离不惜马力狂奔疾驰,待得近了马力已疲,如何交战!汉人孱弱又不习马性,活该被俺们蒙古人抢掠杀戮。
  二骑渐近,待看清马上赤手空拳的骑士容貌时,这蒙古汉子心底更是发笑,这长相白嫩和女人一样的家伙,哪里经受得起某一骨朵,当下手中骨朵不砸司马潇,而是冲她骑乘的马儿砸去,待摔这家伙一个狗啃泥,若是命硬没折断了脖子,再和族人们慢慢消遣。
  二马相错,如婴儿头颅大小的铁瓜即将碰触马头时,那名蒙古大汉忽看那俊秀如女子的汉人微微一扬手,自己便觉胸口好似遭了一记重锤,光秃秃的马背上无处借力,一跟头便坠落马来,头晕脑胀的他强撑着准备爬起,睁眼却见到一个碗大的马蹄倏然而落……
  踏碎这个不开眼的鞑子脑袋,又用劈空掌力将两个手持环刀上前的鞑子击落坐骑,司马潇未做任何停留,纵马直驱。
  见部中勇士一个个莫名其妙坠马,剩余鞑兵人人惊骇,张弓搭箭,弓弦声响,一波羽箭飞射而来。
  司马潇大袖飞舞,真气激荡,将飞蝗逐一震落,那匹一夜奔驰不停又被她下坡时放血激发潜力的马儿却没那般好运,身中数箭,伤痕累累,终于悲嘶一声,失蹄翻倒。
  司马潇双臂急展,两脚甩镫轻点马背,恍如一只穿云大雁,乘风疾飞,射向谷场。
  围聚村头的鞑兵见来人竟然如鸟一般凌空飞起,大惊失色,蒙人生于塞北苦寒之地,性情凶顽,勇猛善战,便是再强大的敌人当前,也敢冲上前战上一战,可这汉人飞腾如同大鸟,再想想适才一靠近「他」便莫名坠马的族中勇士,以为这汉人身怀妖术,顿时慌乱得惊呼连连,一时乱了阵脚,再射出的弓箭稀疏零散,又如何挡得住司马潇。
  司马潇冲飞之速甚疾,两个起落已飞落场内,转眼见场上绑缚的十余名被当成箭靶的村民,个个如同刺猬一般惨无人形,地面夯实的打谷场上血迹斑斑,不知见证了多少无辜冤魂。
  内心大怒的司马潇身躯急纵,落入鞑子兵群中,轻轻旋身,挥掌如刀,登时四名鞑兵惨嚎倒地。
  同伴死亡激发了余人凶性,呼喝声中,鞑兵如潮水般向司马潇涌来。
  司马潇头下脚上,凌空倒翻,闪过两柄明晃晃砍向自己双腿的环刀,双手疾扣持刀二人头顶,指尖用力,便听两声凄厉惨嚎,两个鞑兵头颅被硬生生抓住五个指洞,轰然栽倒。
  司马潇借势飞出包围,身躯一沉,迅坠而下,玉手连环拍出,转眼间七名鞑兵还未转身便背心中掌一一丧命。
  司马潇出手凌厉残狠,在人群中腾跃起伏,如虎入羊群,打谷场上众鞑子呼喝声不断,却一时奈何不得。
  又以脚连踢两名鞑兵手中大刀,两道精光疾如迅电射向了潮涌而来的五名鞑子,两声尖叫才起,司马潇已幻出几道残影,迎向所余的三名鞑兵。
  只见白影一闪而逝,三个鞑兵连对方长得什么样子都未看清便痛呼翻倒。
  「这……这……这是魔鬼,有妖术!」布日固德眼中满是惊惧,再无平时乖戾。
  「这是汉人中所谓的江湖高手,不是妖魔,也是血肉之躯,一样会累,会死。」一旁的讷古哷凯冷冷说道。
  「巴图尔,阿爸一向说你见识多,你说怎么对付这个怪物?」布日固德似乎忘记了刚才还在用名字嘲弄对方。
  讷古哷凯知道这小子在部落中一向得父亲羽翼呵护,平日没受过什么挫折,被宠坏了,姐姐嫁给贵人后,更加跋扈无礼,对他这番前倨后恭也未在意。
  「结阵。」讷古哷凯淡漠说道,「任他武功再高,也只有等死。」
  不消讷古哷凯下令,这些自幼起学习骑射武艺,年长后便参加田猎训练的蒙古兵士,在遇袭的短暂慌乱后,已然开始自发组织有效抵抗,在一个百夫长大声呼喝下,除了继续围攻司马潇的兵士,其余涌来的鞑子已在四周组成了一个薄薄阵列,每方都有二十余面盾牌紧密凑在一起,好似龟甲般层层堆叠,带有铁钩的线枪长矛从盾缝中探出,另有十余名射士在后集结,蒙人所用弓多是桑榆木为体,箭镞大而阔,长约三四寸,大弓重箭,在如此近的距离平射,便是铁甲也不能当。
  抓碎一名鞑子的喉咙,司马潇觉察围攻的鞑兵骤然少了许多,立时发觉了周边危机,将被他抓毙的鞑子作为盾牌呼地抡起,砸向村口还未成形的一处阵列,身形更是毫不停顿,直射村内。
  那个蒙人百夫长也未料到这汉人不知逃跑,竟然还敢奔向己方控占的村内,匆忙下令,打谷场内,呼啸声厉,都是羽箭来去破空之声。
  司马潇厉声长啸,大袖盘旋,将数支破甲重箭远远击飞,不等村口鞑兵合围,身形一展,掠入一间村舍之内。
  说来话长,其实从司马潇纵马冲入,到鞑兵结阵抵挡,也不过盏茶工夫,许多鞑兵未晓外敌侵入,仍在肆无忌惮地抢掠杀戮。
  司马潇进了农舍,院内未见有人拦挡,立即穿房而过,到了后院。
  后院之内,黄色土地已被鲜血染红浸透,两名背着包裹的鞑子正在笑着谈论今日收获,毫不避讳此间主人一家的尸身就躺在脚下,听得外间吵闹,只当又是同伴争抢女人财物,还取笑几句,抬眼见一道白影疾掠而至,心生不妙,急忙欲抽身侧腰刀。
  两人手掌尚未触碰刀柄,便感颈喉之间喀喀连响,剧痛难忍,二人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俊美秀逸的白衣南蛮,轰然倒地。
  格毙二人的司马潇略作调息,耳听前院杀声渐近,冷冷一笑,蹿房越脊,又杀奔另一院落……
  「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吧……啊——」
  方进入一个新的院落,突听内里有女子悲呼呻吟之声传出,司马潇眉峰一皱,循声掠去,只见堂屋内衣衫散落,里间一名粗黑魁梧的健壮鞑子,裸身压在一名蓬头散发的赤裸女子身上,狂耸着黑黢黢的屁股,大笑不止。
  一见此景司马潇怒火高炽,疾掠至那鞑子身后,右掌疾伸,五指已紧紧扣住他背后脊椎,内劲急催。
  那鞑子兵正自享受狂暴蹂躏带来的狂欢,忽感后腰剧痛,惊骇下挥拳后击,急欲挣脱敌人束缚,骤然一股巨大震力由后腰处传遍全身,咔嚓连响声中,脊椎断成数截,这个牛犊般健壮的鞑兵如同一滩烂泥般轰然埋进身下女子丰满柔软的娇躯中。
  那名年约三旬的赤裸女子,惊见凌辱自己的壮汉突然双目暴睁,舌头吐得老长,软瘫在自己怀里,吓得惊声尖叫。
  庞大身躯忽地从身上挪开,一名白衣的俊秀男子立在床前,吓人的冷眸只在自己赤裸身上一扫,便寒声道:「穿上衣服。」
  那女子不顾身体上随处可见的青紫伤痕,赤条条地滚下床榻,抱住司马潇双腿,「壮士,求你救救奴的家人……」
  
  望见那白衣汉人冲入村舍,讷古哷凯面色渐趋凝重,来人隐身房舍之间,凭屋宇墙壁遮挡,蒙人射技大受影响,在各屋舍间分散的兵士还有被「他」各个击破的风险。
  「吹号集结……」讷古哷凯正待下令,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条人影从地上蹦起,合身向回院的布日固德扑去。
  布日固德猝不及防被黑影扑倒,令他羞恼惊怒的是,扑倒他的人竟然是那个适才晕过去的村老头,这个懦弱卑微的老家伙,大草原的勇士包围这间村子时,他让抄着粪叉持着猎弓的村民们放弃了抵抗,主动献出了一年辛苦劳作所打的粮食,还将全村用于庆丰的酒肉双手奉上,自己的护卫将这家的漂亮妇人拉走奸淫时,他苦苦哀求未做抵抗,自己选中他的小孙女时他除了跪着磕头什么也没敢做,这样一个如绵羊一般胆小怕事的老东西,此刻竟然敢扑在自己身上,是谁给了他这样的胆量!?
  还没等布日固德回过味来,左耳上突然一阵剧痛袭来,那头懦弱的老羊死死咬住他的耳朵,混浊的老眼中散发出疯狂嗜血的可怖光芒。
  「快来人!」身体的疼痛让布日固德大声惨叫,老羊突然敢咬苍狼的疯狂更让他心悸,只想离这老家伙更远一点。
  院中亲卫早已向此处聚拢,可这家的其他人也一改初时的胆小懦弱,竟然纷纷扑上,或抓或咬,任凭刀剑加身,也死死拖住这几个鞑兵的脚步。
  「老东西,你不想活了,快松嘴!我灭你全村!」
  布日固德哇哇大叫,不说他的话老人一句不懂,便是听懂了,老人也不会在意,他只是咬紧了牙关,从心底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怒吼:狗鞑子还我尕娃!
  !
  也许布日固德的长生天听到了他的呼喊,四五柄钢刀几乎同时砍在了老人身上,老人早已松动的牙齿迸发了他一生中最后的残余力气,在布日固德惨嚎声中,将那一块烂肉死死叼进了嘴中。
  捂着鲜血长流的耳畔,布日固德如同疯了般从地上蹦起,从身边抽出一柄腰刀对着老人的尸身横七竖八一通乱砍。
  「布日固德,你没事吧?」一名亲卫上前问候。
  红了眼睛的布日固德一声不吭,倏然出刀将那名亲卫砍倒,「无用的东西,死了干净。」
  那名倒霉亲卫的惨叫声震动全场,没人想到这小子会疯狂到不分敌我,余下的十几名亲卫不敢再向前一步。
  见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布日固德很满意自己的威风展现,可耳边的伤口又痛得他直咧嘴,用刀随手指着一个亲卫道:「你,过来。」
  那亲卫面容一窒,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离了足有三步远便停步施礼,「布日固德,什么吩咐?」
  「给我裹伤。」
  那名亲卫松了口气,急忙上前服侍,忽听得一声巨响,砖土飞扬间,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隔壁冲了进来。
  司马潇只是瞬间停顿,便发现了衣着最为华丽的布日固德,足尖一点,贴地疾掠而来。
  布日固德惊呼一声,仰头跌倒,身边那名亲卫反应也快,不及抽刀出鞘,只用包了铜皮的刀鞘尖端直点来人面门。
  单手抓住刀鞘,司马潇手腕轻荡,那亲卫手中刀便拿捏不住,被反夺而去,司马潇握住刀柄,内力激发,刀鞘飞出将那倒霉亲卫撞了开去,随即清光闪动,如行云流水,罩向倒地的布日固德。
  布日固德亡魂大冒,贴地连爬数步,又如何躲得开如影随形的夺命刀光。
  「当」的一声脆响,一柄钢刀架在布日固德面前,免去了这小子身首异处的下场。
  司马潇也是微微惊愕,不想鞑子中还能有人挡住她的一击,抬眼觑了一眼眼前鞑子壮汉,也不多言,刀光翻转,掀起一团光轮,飞向来人。
  讷古哷凯一脚将碍事的布日固德蹬了出去,大吼一声,疾如闪电般接连劈出一十三刀,叠成滔天刀浪,将司马潇挥出的光轮消弭无形。
  来者武功之高出乎司马潇意料,劈出的刀式不独角度刁钻,且用力恰到好处,又快又准,竟然连消带打将自己的攻势化解,鞑子之中竟也有如此高手,司马潇好胜心起,将天冥斩的掌刀绝技化于刀锋,一刀挥出,一股刚猛无匹的威压之势向对方迫去。
  讷古哷凯只觉一座大山从天突降,压向自己胸口,在这雄浑的压力下,自己竟生出无力挣扎的哀叹,只能乖乖匍匐,任由宰割……
  不!如山的压力突然出现了一丝缝隙,讷古哷凯仿佛看到了一线生的曙光,魁梧的身躯如灵蛇般倏地闪退,逃出了大山阴影,才得以喘息。
  司马潇刀锋展开,正待取敌性命,真气突然凝滞不畅,暗道声不好,攻势略缓,对方已然脱出圈外。
  死里逃生的讷古哷凯不敢再做停留,立即带人逃出庄院,牛角号声四起,散落在村中四处烧杀抢掠的蒙古鞑兵纷纷涌出村外。
  司马潇不逃不走,刀尖拄地,缓缓盘膝坐下,一日夜间连服碧灵丹的恶果开始显露,丹田之内犹如烈火焚烧,烤得她唇干舌燥,五内如焚。
  「恩公,您没事吧?」被救的妇人小心翼翼地从隔壁院墙后探出,关切问道。
  「无事,去寻你的家人吧。」运气压制住丹田躁动,疲惫的司马潇眼皮微抬,轻声道。
  妇人弱弱点头,才进来几步,便看见满院尸体,一声惊呼,泪落如雨。
  撑起身体,司马潇摇头轻叹,缓缓道:「你等在这里,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未等司马潇清查房间,忽听「轰隆」、「轰隆」几声闷响,周边几所农舍房倒屋塌,尘土飞扬。
  「这……这是怎么回事?」妇人花容失色,惊慌失措问道。
  司马潇顿时恍然,鞑子在清除周边房屋障碍,让自己无处可躲,哈,看来今日的确凶多吉少,便宜了那姓丁的小子……
  
  近百名鞑子骑兵在讷古哷凯的指挥下,用马索套紧屋宇梁柱,借助马力牵扯,一栋栋村舍轰然坍塌,四周各有上百弓手张弓搭箭,防备司马潇从院中冲出。
  村内沸反盈天,村口谷场布日固德则暴跳如雷,耳朵上裹好的伤口仍旧疼痛难当,让他脾气更加暴虐,对周边人胡乱打骂。
  忽然农田中存放的战马一匹匹引吭嘶鸣,此起彼伏,焦躁扬蹄,连临时立在田里的拴马桩都被带起十几根,那些负责看马的鞑兵连着被踢倒了数人。
  「怎么回事?这些混账鸟人连个马都看不好么!」心情烦躁的布日固德破口大骂,令身边鞑兵快去弹压马匹。
  这些鞑兵比他还要着急,蒙人犯边,通常一人数骑,这些马匹除了装载劫掠的财物,与明军对敌时更可作为安置伤亡同伴的乘具,每少一匹便多了一分被明军拿首级去立功的危险,当下乱哄哄四野里围去,唿哨追赶逃窜的马匹。
  「不顶事的废物!」布日固德捂着伤耳,望向烟尘四起的村内,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直接杀进去就是,弄得这般麻烦。」
  这小爷脾气不好,身边亲卫识趣的远远站开,免得被他作为出气筒,可偏有一个不识趣的从农田方向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干什么的?」一名亲卫喝问道。
  来人还未答话,一跤跌倒,惹得众人一通大笑。
  「把这废物厮鸟带过来。」布日固德正闲得难受,正好炮制来人解闷。
  身材粗壮的亲卫拎着那人后颈衣领,直拽到布日固德面前。
  「你是哪个鄂托克的?」布日固德大咧咧问道。
  来人抬起头,露出了毡帽下遮挡的面容。
  嗯?布日固德一愣,来人容貌清秀,不同大多蒙人的扁脸小眼,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若桃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白牙。
  「你是……」布日固德直觉哪里不对。
  「敢拎二爷的脖子,找死!」
  丁寿不在意布日固德说什么,反手咔嚓一声,拧断了背后亲卫的手腕,那亲卫惨呼声未出,脖子已然在肩头转了一圈。
  布日固德眼珠瞪得溜圆,一声「救我」还未喊出,便被丁寿踹翻,腰间环刀也操在了对方手中,刀光翻滚,迎着剩余亲卫而去……
  
  讷古哷凯从容淡定,指挥着手下不紧不慢地拆着房子,他不怕对方逃出来,那倒省了他的麻烦,这间大院周围已经清出空场,蒙古甲士严阵以待,便是个人再武勇又能如何,瓮中之鳖,差得只是个火候而已……
  村前队伍忽然开始混乱,讷古哷凯心生恚怒,今日被一人单枪匹马杀进已够失颜面,怎地这群家伙还不知收敛,胡乱聒噪。
  「何事?」讷古哷凯喝问道。
  一名军士上前低声耳语,讷古哷凯听得皱眉,「放他进来。」
  一群群的蒙古兵士潮水般退下,显露出重重包围之中的两个人,一个穿着蒙人衣甲的年轻人,一脸贱兮兮的坏笑,手中钢刀正架在布日固德的脖子上。
  「汉人?」讷古哷凯用官话问道。
  「谢天谢地,总算有个说人话的了。」丁寿用刀背拍拍布日固德光溜溜的头皮,这小子就知道抹着鼻涕哭,番汉话夹杂不清,交流起来忒烦。
  看着吓得站也站不直的布日固德,讷古哷凯两道浓眉攒到一处,沉声道:「
  你待怎样?」
  「我么……」丁寿略作沉吟,振声高呼:「司马潇,你还活着没有?」
  两扇木门「哐」地大开,司马潇与一名俏丽妇人走了出来。
  「司马师侄,你无恙吧?」见了血染白袍的司马潇,丁寿粲然一笑。
  「你还活着,我死不了。」司马潇冷冷道。
  好吧,这天被你聊死了,丁寿讨个没趣,看看司马潇和畏缩在她身后的妇人,对讷古哷凯道:「第一,我要换他们两个。」
  「这人杀了许多草原勇士,不能这么让他离开。」
  「那二爷就给你再添一个。」丁寿眼中凶光大冒,刀锋已在布日固德脖子上留下了一丝血痕。
  眼前人屠戮自己护卫的凶残情景历历在目,布日固德再无半点对旁人暴虐凶狠的模样,哭喊道:「讷古哷凯,快答应他的条件,换俺回去。」
  讷古哷凯心中一叹,孟克类英雄一世,怎会生了这么一个废物,「好吧,某答应放你们三人离开。」
  「第二,你们撤出村去,将这村里人完好无损地交予我。」 丁寿继续开出盘口。
  「抓某一个人便要求这许多,你不觉得这买卖有失公道么?」讷古哷凯轻笑。
  丁寿的确心里没底,他只看这小子在村口发号施令,周边又有护卫,才选了他下手,至于身份有多尊贵,对方会不会卖他这面子,他并没多大把握。
  见对方面色迟疑,讷古哷凯微笑道:「你们汉人常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不若你换个打算。」
  「不行,必须放了村里其他人。」司马潇冷声道。
  「师侄,你什么打算?」丁寿拖着讷古哷凯来到近前,低声问道。
  司马潇扭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布日固德,倏地出掌捏住他一只手腕,在布日固德杀猪般的嚎叫中,扭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把人都放了,不然每隔一盏茶我便断他一根指头,一炷香后断他一只手脚,过一个时辰我便拧了他的脑袋。」司马潇说完便反客为主,拎着痛晕过去的布日固德退进了院子。
  空着手的丁寿指着讷古哷凯,「好好想想,我师侄脾气不好,那小子没多少零碎好拆。」忙不迭地退进了院内。
  
  「我说司马师侄,你觉得外面那鞑子会为了这么个废物点心将村民放了么?
  」将布日固德结结实实捆在檐柱下,丁寿拍拍手掌问道。
  「那人曾冒险救这贼子性命,这小鞑子的身份不低。」司马潇道。
  「可要是他没你想得那般值钱,你我可就交待在这里了。」丁寿心里还是不敢托底。
  「这是我的事,并没强求你来。」司马潇淡漠道。
  「在这种境遇下说这话,可真让人心寒。」丁寿摇头唏嘘。
  「本座也奇怪,你丁大人乃堂堂锦衣缇帅,不是最善权衡利弊,惜身爱命么,何以要以身犯险,自投罗网?」司马潇嘲讽中确带着几分好奇。
  「不客气,便是而今,丁某也认为这般举动是自蹈死地,不智之极。」丁寿仰头打个哈哈。
  「那你为何还要来?」司马潇诧异。
  「人这辈子不能事事都以道理处之,或多或少总会做上几件傻事,也许今日之事便是其中一件。」丁寿撇嘴耸肩。
  司马潇凝视丁寿良久,嗤的一声轻笑,「两个傻瓜。」
  「一对痴人。」丁寿从容笑应。
  一日夜追逐拼杀,此时的二人才算暂弃前嫌,冷静相处。
  一声突起的尖叫打断了二人,丁寿扭头看去,一个妇人捧着一具女孩儿的尸身立在身后,那女孩面容稚嫩,清秀可爱,却全身赤裸,两股间血迹斑斑,肩颈间一道深深刀痕将这个少女的青春胴体几乎劈成了两段。
  司马潇霍地站起,一双星目被怒火烧得赤红,切齿道:「鞑子干的?!」
  妇人婆娑泪眼指着眼神躲闪的布日固德,「是他带的人来……」
  「畜牲!」司马潇一声怒喝,疾步上前,便要一掌劈出。
  「司马不可,这鞑子一死我等还如何换人!」
  「此等禽兽留他何用!」司马潇厉叱。
  「不要杀我,我阿爸会用万千牛羊换我!」 二人对话布日固德只听出一知半解,但看出了司马潇浓浓杀意,哭喊求饶。
  「这等废物死不足惜,可幸存的村民又有何辜,不可因一时之怒害了他们。
  」丁寿扯住司马潇衣袖,苦苦相劝。
  「杀妇孺者死!」司马潇一声怒喝,甩开丁寿,挥掌拍下。
  「轰」的一声闷响,坚硬的乌漆松木廊柱上清晰地印出了一个五指掌印,布日固德惨叫声中昏死了过去,裆下湿了一片。
  司马潇面色铁青的收回手掌,贝齿在朱唇上留下了几个清晰血痕,「终有一日取这厮性命。」
  「不错,让他狗命暂存几日。」丁寿连连点头应和。
  才松了口气,不想司马潇蓦地面色赤红,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司马你怎么了?」丁寿一把搀住她,急声问道。
  「无妨。」司马潇奇经八脉犹如火烤汤煮,痛苦不堪,兀自将丁寿推开,扶壁强撑道:「歇歇便好。」
  丁寿如何看不出她此时外强中干的模样,可昨夜纠缠到现在,自己也是强弩之末,身处险境大敌未退,若再费神为她疗伤,今天这局面可就成了十死无生咯。
  「恩公他怎么了?」妇人缩在后面娇怯问道。
  「娘子怎么称呼?」时间匆忙,丁寿还未问这女子名姓。
  「奴家姓王,贱名九儿,幸得恩公搭救,才脱虎口,可惜这家人却……」妇人悲声又起,哀哀戚戚,如梨花带雨。
  丁寿看这妇人柳眉杏眼,面若桃花,云鬓歪斜,几缕散发垂落香腮,颇有几分媚态,暗道司马潇这手气算是天胡吧,乱军之中随手都能救个美人出来。
  「劳烦王家娘子将她送到里面休息。」如今的麻烦是一件接着一件,该来的却是一个不来,丁寿心中暗骂。
  王九儿依言扶起司马潇进了内间。
  丁寿看看靠柱瘫坐的布日固德,唇角轻勾,露出了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
  「嗷——」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布日固德惊醒了过来。
  二爷连凉水都省了,直接用的痛苦疗法唤醒病人,见这小鞑子醒来,笑嘻嘻地松开断指,「爷问一句,你答一句,别说废话,免得受苦,明白?」
  布日固德惊恐点头,随即又是一声惨叫,一根手指又折了。
  「让你说话,你哑巴了。」
  「明白明白,真的明白。」布日固德鸡啄米的连连点头,用结结巴巴的官话回道。
  丁寿劈脸又是一个大嘴巴,「说不清楚,一样挨打。」
  布日固德感觉被打的半边脸颊木木的都没有感觉了,还是强挤出讨好的笑容一字一句回答:「明白了。」
  「乖——」丁寿点头嘉许,反看得布日固德心底一颤……
  这下麻烦大了,丁寿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心中想道,看不出这个小鞑子来头不小,竟然是来自鞑靼永谢布部,永谢布部为右翼三万户之首,共分为十营,共尊野乜克力部的太师亦不剌为首,这小子的老爹便是掌有巴尔虎、布里亚特两部的孟克类少师,三万户中来了两部,看来此次犯边的鞑子实力超出预估啊。
  丁寿正琢磨如何将消息快速通传才宽,忽听院外粗豪的声音响起:「兀那汉人,某家要与你谈谈。」
  
  讷古哷凯站在院外,身后是战战兢兢跪伏的几排村民。
  丁寿懒散地坐在院内石阶上,一手按着布日固德那颗肥大脑袋。
  「村民三十七人,算上你们三个,一共四十人,将布日固德交给某,你们便可离开。」
  「当二爷是傻子,人交了出去,你们再一翻脸,我们能跑到哪儿去。」丁寿吊儿郎当地抖着腿。
  「蒙古人守诺重义,不会出尔反尔。」讷古哷凯阴着脸回应。
  「偌大一个村子,被杀得只剩三十多人,你觉得我能信你的话么?」
  「你们若是不来,很多人可能不会死。」讷古哷凯指着院内淡漠冷笑,「至少这家人可以活下去。」
  「豺狼嗜血,却要将罪过推到反抗的猎物身上,真他娘滑天下之大稽。」丁寿甩手给了布日固德一个耳光,「你说是不是?」
  被抽得脸颊高高肿起的布日固德连连点头,你拳头大,说什么都对。
  讷古哷凯怒气升腾,沉声道:「你想如何?」
  「你们远远退走,半个时辰后我把这杂碎放了。」
  讷古哷凯怒极反笑,「我又凭什么信你?」
  「你别信啊,有种冲上来把我们灭了,反正有这小鞑子做陪葬。」丁寿笑嘻嘻地拍打着布日固德肥肿的脸颊。
  「你当某不敢!」讷古哷凯上前一步,包围宅院的蒙古军将手持兵刃齐齐踏上一步,杀气凝重如山。
  「试试看。」丁寿语气淡淡,心头却急如擂鼓,狗鞑子,千万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啊,嘿,二爷是不有些托大了,该不会装逼不成反被肏吧。
  「巴图尔你们快回去,阿爸那里有什么责罚由我来挡。」布日固德真是被丁寿打怕了,只求别再受这份活罪。
  他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让周遭蒙人都觉耻辱,纷纷垂头避视。
  注意到兵士神情变化,讷古哷凯知晓这事久拖不利军心,放缓语气道:「汉人,某家无暇与你闲谈,你最好拿出几分诚意。」
  丁寿点着胸口,「诚意都在里面,奈何你等蛮夷不信?」
  「你该知晓,尔等在蒙古勇士的包围之中。」
  「你也该知道,此地在大明境内,」丁寿咧嘴一笑,「谁包围谁,还未知之数呢。」
  一名蒙古哨骑飞驰而入,滚鞍下马,凑到讷古哷凯近前一阵耳语,讷古哷凯闻言色变。
  讷古哷凯稍作沉吟,立即招过几个蒙古军将一旁议事,那几人忽然面露惊疑,连连摇头,讷古哷凯怒斥了几句,众人不再多话,抚胸施礼,匆匆离去。
  丁寿一直冷眼观察对方神情,猜中了几分情由,此时心中稍定。
  讷古哷凯大步而回,「好,便依了你,大军撤走,可某家要等在这里接人回去。」
  「你不怕连自己也做了阶下之囚?」丁寿略感意外。
  讷古哷凯盘膝坐在了丁寿对面,沉声道:「某也要看看,你是否是个背信弃义之辈。」
  千余胡骑得了上峰号令,整理马匹,装载劫掠而来的钱粮财物,分工明确,毫无推诿,片刻之后士马奔腾,如风散去,只留下一个被血火蹂躏遍地尸首的小小村庄。
  见鞑子没了踪影,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左瞧右看偷偷窥视,有胆大的直起身子四下张望一番,惊喜大呼:「鞑子走了!」
  死里逃生的数十村民相抱而泣,有心思活泛的拔腿便跑,随后省悟的众人紧跟四散。
  「站住!」
  丁寿一声暴喝,吓住了众人。
  「去哪儿?」
  「这位壮士,多谢您救命之恩,今后俺全村给您立长生牌位,早焚香夜祷告,保佑您老福寿绵长。」一个老实巴交的农人跪在地上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
  其余人也满口感恩戴德,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我问你们去哪儿?」丁寿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
  「逃啊,恩公您与鞑子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只有半个时辰逃命的时间,若是不逃得远远的,等鞑子回来我们就没命了。」有人说着话,开始向村口挪动。
  「哪里都不许去。」丁寿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
  「为什么不能走?难道留在这等死!」
  「你愿意守着这鞑子,还要拉我们陪葬不成!」
  「这后生心肠恁地歹毒!」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丁寿已从恩公沦落为歹毒后生,辈分降得快不说,已有人叫嚣着给他点苦头尝尝,至于罪魁祸首——按刀而坐虎视眈眈的讷古哷凯,众人选择性的遗忘,不是不恨,而是不敢,不说鞑子大军随时卷土重来,便是看这鞑子的凶恶模样,到了阴间也是夜叉恶鬼,斗不过的。
  能在蒙古兵刀下存活的村民无论男女都是体格健壮,好方便日后带到草原奴役,至于性格么,敢反抗的早死在蒙人手里,而今活下来的,除了会下跪求饶,便是对人单势孤者的口头挞伐了,是以喊了片刻,敢动手的半个也无。
  丁寿被吵得心烦,再看讷古哷凯面带揶揄,心头火起,抬手往座下石阶上拍了一掌。
  蓬的一声闷响,石屑纷飞,青石台阶被生生震坍了一段,一众村民面面相觑,哇的大叫一声,作鸟兽散。
  「为这些人冒险可值得?」讷古哷凯面含讥笑。
  「二爷冒险不是为了他们,而是心中所守,心中若无一分坚持,人与禽兽何异。」丁寿洒然一笑,「与禽兽说人语,怕是对牛弹琴了。」
  讷古哷凯没有反唇相讥,深深凝视对手,静默无语。
  山野间蹄声如雷响起,烟尘漫卷,不知多少骑兵汇集而来,正在四处奔逃的村民个个面无人色,鞑兵果然言而无信,这离开哪有半个时辰啊,眼看走脱不掉,只好跪在尘土中哭求哀嚎。
  漫山骑兵涌现,马上骑士身穿铁甲,头戴明盔,鲜红盔缨如火苗般跳荡,如一股洪流向小村涌来……
  
  「标下见过大人。」
  「属下救援来迟,请卫帅降罪。」
  「卑职领才军门将令,敦请缇帅回营。」
  面对满面尘土的于永、郝凯、周尚文,丁寿展眉,「迟来总比不来好。」
  瞧瞧在大军围绕之中的讷古哷凯,丁寿戏谑道:「如今作何感想?」
  「你是南朝的官?」讷古哷凯面不改色。
  「可后悔了?」
  「难怪……」讷古哷凯微微点头,「某家无事可悔,只问你可有胆履诺?」
  「大胆!」见这鞑子对自家大人无礼,郝凯等锦衣卫就要抽刀上前,被丁寿摆手阻止。
  「有种。」丁寿一挑拇指,下令道:「给他们两匹马,让这二人走。」
  布日固德未想真能离开,近乎雀跃,不顾伤痛地爬上了马匹,连声催促讷古哷凯。
  讷古哷凯不急离去,一双铜铃大眼盯紧丁寿,「汉人,可敢留下名字。」
  「丁寿。」二爷回得云淡风轻。
  慢慢咀嚼二字,直到将这个名字揉碎了记在心头,讷古哷凯才点头道:「某家记下了,后会有期。」
  见二人离去背影,适才不敢在众人前当面质疑上命的于永凑前悄声提醒:「
  卫帅,斩获贼首可是大大的军功啊,不如属下带人……」
  于永做了个举掌下切的手势,丁寿不以为然,「要搏军功,只到沙场去寻就是,何必在意这一两颗鞑子脑袋。」
  讨个没趣,于永讪讪退下。
  「周将军,丁某有事请托。」
  「缇帅请讲。」周尚文从固原一路护送丁寿到宁夏,二人算是熟识。
  「将这村里人好好安葬,无妄遭此兵灾,也是可怜。」
  「鞑子未退,这村子待不得了,那些人……」丁寿指了指远处那几十个战战兢兢的村民,当他们知晓险些被恩将仇报的恩公真实身份时,哭得别提有多凄惨了,恨不得将肚里肠子掏出来洗洗干净再塞回去,此时见丁寿对领兵将军指向他们,以为要将他们斩首报复,哭嚎声更是震天。
  「烦劳带他们回花马池安置。」丁寿也不打算对那些白眼狼解释,以他的身份虽犯不上与这些人计较,可让这些不分好歹的家伙多提心吊胆一阵子,二爷还是乐见其成的。
  周尚文点头应允,另派出逻骑侦查四野贼踪,安排队伍打尖进食,随时准备启程,丁寿才想起还有一位病人在里面。
  
  内间房中,司马潇在床榻上昏昏沉沉,俊面赤红如火,一派痛苦之色,额头上汗珠滚滚落下,湿透衾褥。
  一只洁白柔嫩的手掌探向昏迷中的司马潇。
  指尖才触光洁皮肤,手腕倏地便被握紧,引得妇人一声娇呼,司马潇双眸精光熠熠,一脸警醒。
  「你是谁?做什么的?」
  「恩公,妾身九儿啊。」妇人强忍着腕间剧痛,怯生生回道。
  似乎认出了眼前人,司马潇缓缓松开手掌。
  「恩公,你觉得如何?」名唤九儿的妇人试着为她擦拭额间汗水。
  司马潇摇摇头,「外间怎样了?」
  「鞑子已然退了,你怎么样?」丁寿接口踏步而入。
  司马潇略松口气,随即目射利芒,「你把那畜生放了?」
  「放了,」丁寿点头,见司马潇锐利得如同刀子般的眼神,又急忙解释,「
  炎黄世胄总不能失信胡儿,况依那小子的草包能耐,实实一个猪队友,将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人是你抓的,是杀是放随你,要……杀……我自会……去……」司马潇表情突然痛苦不堪,身体蜷缩一团。
  「司马,你没事吧?可是昨夜内伤复发?」丁寿对自己功力还有几分自信,司马潇受伤之后能撑到现在本就是奇事一桩,还把自己追得和狗一样,想来就觉晦气,如今的表现才符合丁寿的心理认知。
  司马潇蓦地反手紧扣丁寿手腕,将他拉至近前,英气勃勃的面容现出万分纠结,「我服碧灵丹过多,心火反噬,内息郁结紊乱,若无疏导,轻则伤及经脉,功力大损,重则性命不保。」
  这男人婆功力大损丁寿绝对举双手双脚欢呼,可人要是死在这里……想想那个不知在何处逍遥的秦九幽,丁二不禁打个寒颤。
  「可有救治之法?」甭管心里作何想法,面上丁寿还是假作关切。
  「需你助我疗伤。」
  拜托,你我很熟么,别这么不见外好吧,二爷心中吐槽,嘴上却道:「可是要替你梳理引导真气?大家师出同门,丁某做这个倒是熟稔。」
  司马潇略一沉吟,轻轻点头,对妇人九儿道:「你出去候着,不要让人进来。」
  妇人应了一声,乖顺地退了出去。
  「坐到榻上来。」司马潇虚弱地撑起身体,让出了半边床榻。
  这样的命令口吻尽管让丁二不爽,还是依言盘膝而坐。
  司马潇身子虚弱,呼吸沉重,丁寿急忙扶正了她的身子,二人贴面相对,近在咫尺,她喷出的热气直扑丁寿面上,虽无其他女子的口脂香气,却别有一股如兰馨香,令人心醉神迷,颇生遐思,若是换了旁的女子,丁寿少不得要借机亲狎一番,可惜眼前人是司马潇,这娘们飙起来的模样,丁寿还心有余悸。
  「从何处经脉开始引导?」稳住心神,丁寿正色问道。
  「你离得近些,说与你听。」司马潇轻声道。
  丁寿向前挪挪屁股,将耳朵贴近对方,不想司马潇陡然玉手翻飞,瞬间封了他几处重穴,丁二顿时直挺挺地仰倒在榻。
  「不是疏导真气么?你这又是干什么?!」丁寿真的怒了,干嘛,过河拆桥?念完经打和尚?可这河还没过去呢,就想把桥给填河里,侬脑子是不是瓦特啦。
  司马潇面现凄苦之色,喃喃道:「太迟了,太迟了……」
  「迟你个大头鬼,二爷好心替你疗伤,你却恩将仇报,告诉你,外面都是二爷的人马,只要我一句话,你……」
  司马潇迅捷地伸手点了丁寿哑穴,令他开口不得,摇了摇头,「你不要多问!」
  丁寿如今想问也问不得了,眼见司马潇又取出一粒碧灵丹含住,暗道这娘们怕是嗑药上瘾了,不知她恢复后又该怎样折磨自己,外面那些都是死人啊,进来看一眼啊……
  两片丰盈鲜艳的朱唇一下贴在了丁寿嘴上,突如其来的艳福让他还不及反应,一条柔软香舌已顶开牙关,在他的口中不住回旋伸缩,缠绕不停。
  丁寿脑际掠过一阵昏眩的感觉,眼前的事让他不可思议,这个自诩为天下第一有为男儿的天幽帮主,在丁寿眼中患有性别认同障碍的疯婆娘,此时竟捧着自己的脑袋,如胶似漆地与自己缠绵拥吻,放在片刻之前,二爷做梦也不敢想。
  二爷很难说得出现在是什么滋味,对这个不男不女的师侄,丁寿一直有些抵触,可此时不得不承认,这娘们的吻技确实不凡,也不知是那位秦师姐调教得好,还是这位司马师侄领会得妙,鼻尖这股淡淡的女子体香甚或掩盖了她今日所沾染的血腥气,闭上眼睛不想其他,此情此境也算得香艳……
  嗯——正当丁寿魂游天外,一粒圆滚滚的东西被口内的灵巧雀舌突然顶进喉咙,直接滚进了肚内。
  丁寿睁大眼睛,又惊又怒,这娘们给自己吃了什么!立时封闭全身经脉,运聚功力,对抗腹内之物。
  司马潇松开丁寿,此时的她脸若丹朱,鼻息粗重,胸脯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不用怕,适才给你服下的是碧灵丹,有助你恢复损耗的内力,也可以…
  …」司马潇停顿不言。
  不消她的解释,丁寿也已感觉到,一道道热流自丹田升起,通散四肢百骸,连夜奋战的疲惫驱散不少,可也有股热流经小腹烧起,直冲下阴,胯间之物也为热气所激,蠢蠢欲动。
  看丁寿面颊腾起两片赤红,司马潇明白药效已然发作,她缓缓站起身子,立在床边,默默无声地解开身上的染血白袍。
  若是不知将要发生的事,丁寿也就白活了,他现在的心情可谓出离的愤怒,没错,就是愤怒,其实司马潇若温言相商,丁寿或许会拿捏做作一番,但绝对最后会口嫌体正直的欣然为之,毕竟虽然不敢苟同这位师侄的性取向,但丁寿也不得不承认,无论如何司马潇长相绝算不得丑,若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二爷绝对可以下得去屌,可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霸王硬上弓?都不问问自己这个当事人的决定,这和「强奸」有什么区别!
  丁寿心中无比的屈辱,打定主意宁死不从,绝不让对方的禽兽行径得逞,二爷还不信了,牛不吃草还能强摁头!没老子小兄弟的配合,你还想成事?呸!!
  在给小丁寿做思想动员的时候,司马潇已然卸下了全身衣物,白皙如玉的皮肤泛起一片诱人的光泽,丁二虽决定此番守身如玉,可送上门的眼福还是要饱览一番的,不然岂不太亏了。
  只见司马潇一双玉乳圆满挺实,乳峰微微上翘,平坦小腹上展露出隐隐块垒的肌肉线条,显示这具腰身是多么的紧绷有力,一片卷曲茂盛的黑色丛林覆盖在微微凸起的山丘上,勾连着她那两条健美修长的大腿,承托着两瓣蜜桃翘臀微微颤动。
  丁寿纵横花海,所遇女子各有千秋,如杜云娘身材之丰腴,可人柔情之娇弱,仁和气质之雍容,李凤慕容白玉腿之无暇,蕊儿年少青春之活力,自以为已遍采群芳,不想今日再为司马潇的胴体所惊叹,这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将体相之美尽展无遗。
  一双玉手轻轻地解除丁寿身上衣物,宽阔坚实的胸膛慢慢展露,玉手没有停歇,慢慢下滑,松开裤腰,连着内裈拉扯向下,在经过小腹时碰触到一片粗硬毛发,手指微微一颤,还是一撸到底,彻底甩了出去。
  此时的丁二爷光腚精赤躺在榻上,更让他窘迫万分的是那根蠢物不听他的谆谆教导,竟然红光满面,昂然挺立。
  看着眼前青筋暴露的狰狞巨物,司马潇略作停顿,便大张五指,一把握住了这根坚硬粗实的肉柱。
  居然一手还握不过来,握着玉杵根部,司马潇不由心头一惊,从底向上丈量,两把之后还多出一个大如鸭卵的紫红菇头。
  玉手匆忙下探比量一番自身紧窄穴口,司马潇心头如击乱鼓,这如何能容纳得下!此一番后下身裂伤恐要将养数日才可,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丹田刺痛愈烈,若没了这身功力,纵然苟全性命,她还是那个飘零无依任人欺侮的弱女孤稚,既然事到临头也只有下狠心熬过此劫了。
  虽决心已定,可司马潇瞅着那支赳赳昂然的巨大肉柱,暗暗摇头,这样莽撞成事,怕是要痛昏过去,如何能再消散心火,她思量再三,决然蹲下身子,凑到了独眼巨物近前,只见一道道青筋如蚯蚓般缠绕柱身,独目微微开合,阵阵腥热之气扑鼻而来。
  从昨夜打斗奔逃,丁寿无片刻停歇,此时胯间之物混杂着汗水腥臭,气味自不会好闻,司马潇素来排场铺陈,喜净爱洁,被这刺鼻味道熏得几欲作呕,定定心神,想着保全功力为要,银牙暗咬,司马潇强将螓首低垂至他胯间,一手握紧棒身,檀口大张,不顾脏臭地将这根几乎能将她朱唇撑裂的粗巨肉柱吞进嘴中,另一只玉手顺着自己紧实腰腹而下,拨开杂乱毛发,将长长的三根手指探入干涩的幽谷之中……
  注:孟克赉阿古勒呼:沈曾植先生清译本笺证云:孟克类即《续文献通考》
  之少师猛可。张尔田先生校补云:案《明史》作伯颜猛可王。所以本文引用少师之说。
  有些学者认为「阿古勒呼」是鄂尔多斯音译,如同此时的鄂尔多斯万户满都赉阿哈剌忽名字里的「阿哈剌忽」一样,实际上这两个都是北元的官职称呼,有为首之意,用在首平章、首知院这类官称中,而且孟克类掌握的是永谢布部中的孛来(即布里亚特)、叭儿厫(即巴尔虎)两部,怎么看也和鄂尔多斯没多大关系。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19 04:08:36

第四百一十七章 痴情孽缘真亦幻 感恩怀德虚若实
  日中稍昃,小村中的火势已然熄灭,残垣断壁中仅余几缕黑烟,田垄连绵间竖起座座新坟,三三两两的明军靠在树下纳凉小憩。
  传统建筑中层层铺设的坡瓦有助散热,翘角大檐利于遮阴,午后暑气未能侵入屋内,却有一些怪异滋响不断从里间传出。
  司马潇斜倚在丁寿身侧,配合玉手套动,不断含吮舔吸口中巨物,发出啧啧之声,另一只手摁住草丛间的胀大阴核,扣摸揉弄,唧唧作响。
  丁寿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虽不得动弹,眼睛却未闲着,将这一幕切身体受的活春宫看在眼中。
  只见司马潇紧收樱唇,玉颊凹陷,将那根粗长玉杵裹在唇内,灵活雀舌在龟棱马眼等处来回扫动,吞吐不停,看着娇靥香腮在巨物顶撞肆虐下变幻凸起,丁寿不觉阳物暴涨,紫红菇头都大了一圈。
  或许口中物件的变化让司马潇觉到不适,猛地高抬螓首,使粗巨之物脱出朱唇,可随即丰盈香唇间便有一抹香唾垂下,银丝才触及紫红肉龟,便被一只手掌在圆头上用掌心揉开,一撸到底,如此往复上下,那根肉棒便从头到根被抹得均匀湿润,只是这个师侄似乎不太在意手中物件主人的感受,套弄撸动也不知收敛力道,皮肉拉扯的疼痛让丁二眉峰紧蹙,有苦难说。
  出身九幽门下,司马潇对自渎之术倒是熟悉,几经挑摸,幽谷处已有水光渗出,见那根近尺长的粗挺之物上同样沾满自己口唾,油光发亮,虽说模样仍旧狰狞可惧,但丹田处刺痛已告诉她等不得了。
  眼瞅着粗壮阳物,司马潇咬一咬牙,抬身跃到丁寿身上,玉手抓住肉棒,将顶端那个紫红发亮涨得如同鸭蛋一般的独眼菇头对准穴口,慢慢落身蹲坐。
  她身子轻轻发颤,缓慢地一分分向下坐落,肉柱缓缓进入穴中,借着玉露滋润,总算顺利将那颗巨如鸭蛋的菇头含裹而入,可紧窄玉门内已是撑涨欲裂,酸麻痛胀,难以言表,司马潇鼻息沉沉,不敢再往下动作。
  她这样不上不下好似马步般蹲跨在丁寿身上,二人间偏还有一根肉棍相连,丁寿眼睁睁看着眼前一具健美胴体,胯下物最敏感处又被紧凑蜜穴夹裹得死死,重重快感冲来,同样是被碧灵丹调动真元阳气的丁二如何把控得住,急得他双眼赤红,喘息如牛,体内天魔真气快速飞转。
  司马潇陡觉玉门内的龟棱突然涨大,抖动不停,尚不知何事,阳窍内倏地一股热气喷出,紧邻的会阴穴猛地一颤,热气经曲骨、中极,直抵关元气海,带动丹田刺痛如潮涌来,她不知这是丁寿的天精魔道运行带动自家真气波动,只当内伤耽搁所致,因此心中一狠,紧咬牙根,猛然往下一坐,霎时将粗巨的肉棒全根吞入体内,直顶花蕊。
  「啊——」司马潇一声大叫,全身如遭雷击,痛得她脑中轰然,眼前一黑,虚软伏倒在丁寿身上,全身颤抖不止,一动不敢再动。
  「你没事吧?」就在司马潇痛得全身震颤时,丁寿觉得一丝真气由花心中渗入阳窍,配合自身真气导引,打通了被封哑穴,惊奇之余,见她此刻鼻息沉闷,雪白娇躯上冷汗涔涔,不禁出言询问。
  司马潇伏在宽厚结实的胸膛上,感到肉棒顶入花心的瞬间,似乎体内刺痛也减少了几分,顿时心中大宽,她幼年颠沛流离,生性好强,也耐得痛楚,虽然此时胯间玉门尚被粗巨火烫的玉茎撑涨得甚为疼痛,还是倔强地试着将蜜桃般的紧实圆臀缓缓抬起,轻轻落下……
  久之觉得穴内疼痛在慢慢减轻,但一阵酸涨充实的难言快感逐渐升起,那丝酸酸麻麻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剧烈,又从中生出一种骚痒感,这感觉说不出道不明,只有腔内肉壁在粗壮火热的肉棒上来回刮蹭时,才得稍解。
  司马潇不禁慢慢直起身子,健美修长的双腿跪在榻上,往复移动挺翘圆臀,下吞上吐,连连套动,早已忘却了幽谷胀痛。
  司马潇媚眼如丝,鼻息咻咻,却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呻吟,如同骑乘骏马,雪白的身躯上下起伏,一对丰硕玉兔来回跳荡,幻化成阵阵波浪,晃得丁寿眼热。
  「嗯哼——」鼻腔中细长的一声呻吟,司马潇身子轻轻抖了一下,丁寿就觉一股凉凉液体自她穴中直泄而出,其中伴随渗出的些许真气再度被巨棒马眼吸收得一干二净。
  丹田气海的郁结之气消散不少,司马潇不顾泄身后的身子酸软,再接再厉,愈动愈疾,她的腰身本就比寻常女子结实有力,只是将臀部左右旋转数圈,腔内肉壁便被壮硕肉龟刮了一个通透,直弄得春潮泛滥,玉颊如胭脂染晕,无比娇艳。
  「司马,你磨得好……好舒服,再用些力气。」丁寿觉得命根子在这男人婆穴中被东磨西蹭得愈见粗长,不由胡言乱语,对近在眼前的一双肉丸更忍不住伸手去抓。
  「嗯?」坚挺饱满的乳房被握在手中,二人同时一愣,丁寿不觉已冲开了双手穴道,司马潇也止住了套动耸摇的身子。
  「啊——」一声惊叫,司马潇扭头见门边立着手捂樱唇的王九儿,妇人瞪大杏眼,不敢置信道:「恩公,你……你是女子?!」
  「出去。」司马潇一声厉叱,惊慌失措的九儿忙不迭地道歉赔礼退了出去。
  感受着肉棒被紧窄温热的腔道裹含紧夹,丁寿把玩着手中那对坚挺结实的双峰,摁着一颗猩红乳珠嘻嘻笑道:「师侄,不必与那妇人计较,待师叔我施展手段……」
  「啪」一记脆响。
  「你有毛病?!」丁寿捂着脸,瞪着骑在自己腰间的司马潇,二爷鸡巴还夹在你个骚货的穴里,跟我装鸡毛的白莲花。
  司马潇不等丁寿反应,抬手又封了一遍丁寿穴道,将还抓着她胸口的一只手一并拿下,将他两只手分压在头颈两侧,玉臂上肌肉坟起,可见是真下了力气。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如今是我在肏你,谁由你动手动脚的!」司马潇紧盯丁寿双眸,说得坚定决然。
  毫无意义地摁住丁寿无法动弹的两只手腕,司马潇紧实腰身连连摆动,前挺后耸,左摇右晃,动作更加剧烈,只顾自我享受,全然不顾在下面的丁寿感受。
  丁寿被她弄得欲火上窜,却无法自主宣泄,悲哀地感觉自己现在真的是被肏弄的一方了,他现在这样算什么,鸭子么,怕是事后姓司马的不会给他一分银子,呸呸呸,给了二爷也不能要啊。
  他头脑中不由自主地转着一系列古怪念头,司马潇已在他身上又套弄了数百下,腰身如磨般旋转飞舞,丁寿那根巨棒便如一片汪洋中的定海神针,由着她风浪颠簸,昂然挺立。
  顺手将束发金簪取下,司马潇秀发轻甩,乌云如瀑披落玉背,双手扶着丁寿胸膛作为支持,玉臀快起快落,二人肌肤碰撞发出啪啪肉响,伴随着淫露摩擦的「叽叽」水声,屋内淫靡一片……
  
  「大人呢?」「卫帅何在?」
  于永郝凯二人的高大身躯肩并肩挤进了门,屋子里光线似乎都暗了几分。
  呆坐在堂屋的王九儿急忙起身施礼,犹犹豫豫地向内一指,「恩公大人他…
  …他在里面。」
  「周尚文说队伍准备已毕,可以启程了,烦请通传大人一声。」虽然知道眼前人是普通村妇,可看这女人的姿色,保不齐自家大人会收留暖床铺被,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于永说话还算客气。
  「此时怕是不方便。」九儿扯着衣角,低着头吞吞吐吐道。
  「还有什么事不方便的,不就剩下那个娘们唧唧和卫帅作对的家伙么,反正他也受了伤,怎么安排还不是咱们爷们一句话……」
  郝凯拍胸脯的话还未说完,便听里屋传来一声尖锐高亢的叫声,随即连绵的呻吟与大声娇喘阵阵传出,毫无顾忌。
  郝凯和于永都不是不晓人事的童男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二人相视一眼,同时指了指里面,眼神中满是询问。
  王九儿羞红满面,尴尬颔首。
  「那个老于,我觉得将士们一路奔波辛苦,还是再歇一阵子好了。」
  「郝兄所言极是,我等这便去寻周将军分说。」
  二人又争先恐后抢出了大门。
  瞧着二人背影,九儿垂眉敛目,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一口气奔出院子,郝、于二人扶着土墙大口喘着粗气,各自盘算起了小心思。
  「见鬼啦,大人怎么好起男风来了,本打算此番随大人入京,将自己那压箱底的玩意当宝贝献上,这下好像用不上了,诶,四书五经读多了就容易坏脑子,正经玩意都没人喜欢了,幸好善报乐园中尽是白皙美貌的处子服侍,自己不用操心,果然还是万物非主……」
  「卫帅怎么爱上了这个调调儿,这要是回京城,府里那些姨太姑娘们问起,我可怎么回啊,赏钱没有了不说,还得落通埋怨,你说这差事当得!自家大人也是,你真喜欢玩相公京城里堂子多的是,何必跑陕西来折腾,就是白三爷那身段模样也比里面那个强啊,平日也没见您多上心,怎么一出京就添了这个毛病……
  」
  
  室内战火正浓,清脆的肌肤撞击声响彻不停。
  随着娇躯起落,那根粗黑肉柱在乌黑杂乱的草丛中时隐时现,司马潇更是逐渐浪叫春吟,恣意放纵。
  「你看什么,啊?你以为做男人便可以任意欺侮女人,如今怎样,还不是任我消遣!」吁吁娇喘中,司马潇狂笑不止,紧实圆臀狠狠蹲套,丝毫不顾及玉门的涨裂刺痛。
  「男人?你们多的无非就是这根鸡巴,凭什么瞧不起女人!」司马潇提息收紧穴腔,腰身的马甲曲线倏地剧烈起伏摇摆,险些将体内那根肉棒扭断,引得丁寿又痛又爽,蹙眉不已。
  下体的充实胀满让司马潇感觉胸前空虚,抓着丁寿的两只大手按在自己饱满坚挺的胸膛上,来回搓动。
  丁寿穴道受制,身体僵硬,仅靠指掌摩擦如何能缓解欲火,司马潇玉手如电,拍开了他的穴道。
  禁制一除,丁寿忽地翻身而起,将司马潇紧紧压倒在床上,大力抽插,「二爷来告诉你什么是男人……」
  健美修长的一双白腿被盘在腰间,下身那根火热铁杵冲刺得又急又猛,似乎每一下都恨不得扎透花心,转瞬间便是百余下的抽送,将穴心里的嫩肉带进翻出,淫水如小溪般汩汩不停,二人胯间打湿的乌黑毛发了结成了一股股细绺。
  司马潇只是大笑,「对……这下力道可以……可以再大力……还不够……像个男人……」
  两条力道十足的大腿盘在男人臀后,雪白足跟压着他的臀尖连连使力,将压在身上的健壮身躯当作根人形角先生来用。
  笑声不羁中带着一丝苦闷悲哀,声音呜咽,也不知是哭是笑,丁寿此时只顾发泄心底邪火,哪有心思顾她,只在一味埋头苦干,大力冲杀,两手更是攀上她胸前那对饱满双峰,虽不如其他女子般柔软滑嫩,却胜在坚挺结实,一阵揉摸捏拿,张嘴含住一只葡萄大小的褐色乳蒂,肆无忌惮地品咂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潇忽然芳口大张,发出一声凄厉悲嚎,悬空的两瓣蜜桃雪臀不要命般地挺摇摆动,一股凉凉的粘液喷淋在火烫玉杵上。
  丁寿被她尖声叫喊所慑,从那对乳峰中抬起头来,只见凤目之侧泪痕斑斑,一时不知所措,暂停了抽送。
  「可是弄疼你了?」丁寿松开手中乳房,抽身问道。
  司马潇无声摇头,支起娇躯,盘坐在丁寿胯间,将巨大肉棒再度纳入体内,挺动腰肢,自己套耸起来。
  丁寿欲念未消,对方几下套弄,便引得他心火再起,也放下心事,两手托起紧实玉臀,配合她的扭动耸挺阳根。
  这样动作自不如方才那般抽送自如,可丁寿却别有一番滋味,两手有暇在这具健美身躯上游弋把玩,不时的一下耸挺,便让怀中男人婆发出一声近在耳畔的娇吟,也是一桩乐事。
  可惜司马潇只是将螓首埋在他的肩头,抱紧他的健壮身躯狂耸猛动,两人汗水淋漓,黏答答地紧贴在一起,身体如二人性器般紧密贴合,让丁寿无缘一睹堂堂潇潇公子春意盎然的霞红娇靥。
  「不是,我没有对不起你,是你,是他们对不起我,他们活该,罪有应得…
  …」司马潇凤目迷离,喘息中含糊不清地低语。
  「你说什么?」耳边突然响起的呢喃让丁寿懵然不解,停止了迎合。
  司马潇却突如发疯一般,两手伸进丁寿发髻,死命将他搂在怀中,圆滚的玉臀紧顶粗壮火烫的阳具,两条健美有力的大腿倏地绷紧伸直,一双秀足交叉锁紧,一时间静止不动。
  丁寿觉察到怀内胴体全身肌肉猛地绷直,本就紧窄的穴腔如同一个收紧的温暖皮套,将肉柱紧紧包围,花心深处缓缓地产生一股吸力,裹住独眼肉龟一吮一吸,快感舒畅一阵接着一阵。
  一声大叫,丁寿猝不及防下阳关失守,火热阳精喷薄而出。
  「我给你了,我终于是你的人啦,啊——」司马潇忘情大叫,螓首后仰,身子抽搐成一团,穴内也似决堤一般,潮涌而出……
  阴精大泄,司马潇全身立时松驰下来,无力散瘫在床上,一动也不再动。
  丁寿半支起上身,注视着这位红潮未退的天幽帮主,鼻息微弱但呼吸均匀,面上除了疲惫再无他色,火烫肌肤也趋归正常,看来已无大碍。
  司马潇缓缓睁开眼眸,眼神又恢复了淡漠,冷声道:「下去。」
  「你说什么?」对方变脸太快,丁寿一时没反应过来。
  「让你从我身上下去。」司马潇无力地喘着气,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丁寿撇了下嘴,磨磨蹭蹭地将「小二爷」向外一拔,「噗嗤」一声,就像拔开一个木塞,一股阳精阴露从肥厚蛤唇中缓缓淌出。
  丁寿翻身躺倒在司马潇身侧,大剌剌地张着腿,那根尚未完全疲软的肉柱歪歪斜斜挂在腿侧,看得司马潇玉面微微一红。
  司马潇起身披衣。
  「你适才把我当成了谁?」丁寿又不是傻子,自己明显被当成了床上替代品,而那个被幻想的对象绝不会是秦九幽。
  司马潇披衣的动作一顿,随即如常,「与你无关。」
  丁寿一声轻笑,「司马师侄,如今你我的模样说这话怕是见外吧」
  司马潇顺着丁寿目光,看向自己光洁紧实大腿间的精斑秽迹,剑眉微扬,轻抿朱唇道:「此番你只是被我当做疗伤药引,不要想得太多。」
  「这话可伤情分……」丁寿裸身支着脑袋,颇有几分玩世不恭。
  「你我之间没有情分可讲,九幽一门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偿,你我早晚还要决个生死。」
  「丁某好像没什么可以给人报恩的机会,除非……」丁寿不怀好意地拍拍身下床榻。
  司马潇瞬间目光一凛。
  「乖师侄,休要冲动,你此时可不宜与人交手。」丁寿一脸奸笑,虽非有意施展天精魔道,可还是从司马潇的几次泄身中得了些许便宜,此消彼长,这位师侄若不调息修养一段时日,怕是难复昔日之盛。
  司马潇也觉丹田微虚,却不知何故,只当是暴食碧灵丹后患,觅地调养确是当务之急,只是这人好生可恨……
  「两位恩人,你们可……可好了?」
  司马潇已穿戴齐整,丁寿只随手扯过一件衣物掩住腰胯,朗声笑道:「好了。」
  侧身挑开门帘,王九儿端着两个热气腾腾大碗款步而入,对司马潇展颜笑道:「天色不早,想来恩人都饿了,奴为二位下了两碗面,乡野村妇,没甚手艺,请……啊——」
  待看清榻上近乎赤身的丁寿,王九儿惊呼出声,手腕一抖,半碗面汤洒了出来。
  「谢过娘行,我倒真饿了。」丁寿不客气地连连招手。
  王九儿踌躇上前,将两碗面放在榻边小桌上,斜睃了一眼榻边,男人胯间衣物隆起,好像一个「帐篷」般耸立,立时粉面绯红,低着头快步离去,出门时还不忘对门边的司马潇道个万福。
  「这小娘子倒有几分乡间野趣。」丁寿笑着去取面碗,不防被烫个正着,这货顿时又是摸耳朵又是吹气的哇哇大叫。
  看着王九儿远去身影,转首再瞧加了小心端着面碗呼噜噜连吃带喝正欢实的丁寿,司马潇负手冷笑,「这机会似乎并不难寻……」
  
  花马池,中军大营。
  「缇帅,一路安否?」
  「还好,劳部堂挂念。」面对才宽的沉声询问,丁寿笑容勉强。
  甫一回营,丁寿便想去查看慕容白伤势,无奈周尚文执意拉着他立即见才宽复命,人家好歹为了他辛苦奔波,丁寿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来见这位三边总制。
  身为皇命在肩的巡边大臣,夜半三更与江湖人物当街仇杀,甚至狼狈逃窜出城,折腾得边军将士鸡犬不宁,丁寿实不知这位治军严厉的才部堂要如何待他,治罪他肯定没这权力了,就是上表朝廷丁寿也不在意,二爷上边有人,可要是当面冷言冷语的损上几句,丁二脸酸,再加上理亏,怕是当场就下不来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缇帅以后小心。」出乎丁寿预料,才宽只是淡淡嘱咐一句,便不再说了。
  「小子孟浪,教老大人费心了。」对方轻描淡写,丁寿反而不好意思了。
  才宽微微摇首,「老夫亦从少年时过来,荒唐事未尝少为,何颜指责,缇帅休要介怀。」
  丁寿未想才宽来了这么一句,看来老大人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缇帅可回去安歇,老夫少陪。」语毕才宽回身凝望壁上地图,怅然一叹。
  「部堂可是为鞑虏入侵之事为难?」回来路上,丁寿已听周尚文说个大概,蒙古鞑子长驱直入,边墙之内多遭荼毒。
  「鞑子深入非部堂布置失当,实属宁夏镇贻误军机之故,若是朝廷怪罪,敝人当为部堂上疏申辩。」丁寿以为才宽忧心朝廷降罪,出言宽慰。
  「这些善后之事,老夫尚无暇虑及。」才宽盯着地图微微摇头,缓缓道:「
  北虏以往犯边皆分兵大掠,或数十、或百余,以抢掠村寨财物为先,据各处夜不收探报,此番入寇贼势颇盛,少的一股也有数百骑,如此一来,分支必少,鞑虏又无攻城之能,这般得不偿失之举,究竟是何用意……」
  「教部堂得知,此番入寇的不止火筛的土默特万户。」
  才宽霍地扭身,惊呼:「你如何知晓?」
  当下丁寿将从布日固德处逼问出来的情况一一述说,听得才宽愁眉深锁。
  「永谢布万户也参与进来了,大大不妙啊。」转首见丁寿面露不解,才宽解释道:「永谢布部拥众数万,现任领主亦不剌乃昔日瓦剌也先之孙,与蒙古前两任太师癿加思兰、亦思马因同出乜克力部,势力强横,尤在火筛之上。」
  「部堂宽心,此番来的并非太师亦不剌,而是少师孟克类,他所率部众与火筛的蒙郭勒津部共五帐驻牧于花马池边外迤北的柳条川,间有大沙窝阻隔,未曾近得边墙。」
  「柳条川?」才宽手指顺着地图向北一路寻去,终于寻到了那处所在,冷笑道:「北虏藏得果然隐秘,诶——」
  「部堂何故兴叹?」
  「老夫是恨精兵不足,错失战机。定边、下马关等处有伏兵布置,料来无虞,只是西进之虏无法可制,土默特与永谢布两部压境,主力动向不明,花马池守军不敢轻动,无力西顾,宁夏总兵李祥老病,军务一直由巡抚刘宪处置……」
  「刘廷式,你真是当的好官!」才宽狠狠一捶地图,切齿不已,原本想为了大局睁一眼闭一眼,息事宁人,未料宁夏文武已狂悖疏忽军务到如此境地,令到不行,放任鞑子肆虐,宁夏平原阡陌纵横,牛羊成群,此番岂不全填了北虏欲壑。
  「部堂,在下打算再赴宁夏镇城,督促各卫兵马过河讨贼。」丁寿突然道。
  「缇帅休要意气行事,」才宽眉头一皱,急声劝阻,「宁夏镇虽离花马池不远,但此间清水营失陷,虏骑出没不定,沿途凶险万分。」
  「谢部堂提醒,丁某此行非去不可。」纵寇而入,差点把二爷给交待在荒山野地,再想及村中惨景,丁寿暗暗发狠,刘宪,于公于私,咱梁子算结下了。
  「老夫无力多派护卫。」才宽目光深邃,直视丁寿。
  「轻装简从,倒也便捷。」丁寿无所谓道。
  「陛下圣明,刘公慧眼,」才宽长吁口气,一躬到地,「缇帅受老朽一拜。」
  
  「某行得匆忙,教萧兄多费心了。」
  从才宽军帐中出来,丁寿立即去寻萧离,听郝凯说萧别情当日一见慕容白伤势,便将人带进自己帐中,从郝凯等人出发寻他,也未再见出来,要不是信得过这位别情公子的人品,二爷此时怕是已操刀上门了。
  「丁兄不必客气,在下不过举手之劳,若说耗费心力的还是白姑娘。」萧别情引着丁寿走向一座牛皮大帐。
  「映葭,她还未离开?」丁寿真是意外,那小娘皮前番留都留不住,如今竟然不肯走,真是转了性。
  「萧某多有不便,只得央求白姑娘襄助。」
  「映葭懂得岐黄之术?」丁寿奇道,白壑暝虽然一肚子杂学,可看得出来他对教养女并不上心,难道在医术上还另有相授。
  萧离微笑不言,来到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帐门旁,举手轻敲,「白姑娘,丁兄回来了。」
  未几,厚重的夹板毡帘掀起,滚滚热浪扑面而出,丁寿不适应地侧过头去,转眼见一身月白劲装的白映葭俏立帐前,秋水横波,扫视一眼门前二人,淡淡道:「何事?」
  丁寿见白映葭面若丹赤,云鬓间微微汗湿,一身劲装如沾了水般贴在娇躯上,更显得身姿婀娜,曲线曼妙,奇怪她为何这般装束,一时忘了答话。
  萧离已习惯她这副冷眉冷眼的模样,但对她这身装扮却不敢多看,低眉垂目,拱手施礼道:「敢问慕容姑娘的伤势如何了?」
  「见好。」
  「可否容我进去探视?」丁寿回过味来问道。
  「不便。」
  丁寿碰了个钉子,急唤住正转身回去白映葭,「映葭,辛苦你了。」
  白映葭身子略微一顿,轻声道:「事因我而起,应该的。」随即不再多言,掀帘进帐。
  丁寿无奈摊手,与萧别情相视而笑。
  「非是白姑娘有意推搪,丁兄入内却有不便。」
  「哦?」
  「萧某无能,无力消解慕容姑娘所受内伤,只得以药物熏蒸之法,缓缓疗伤,」萧别情摇头失笑,「法子笨了些,幸好有效。」
  「那映葭她……」
  「男女大防,多有不便,只得劳烦白姑娘贴身照料了。」萧别情解释道。
  「原来如此,丁某明日又将往宁夏一行,她二人还要劳烦萧兄费心看顾,在下先行谢过。」丁寿躬身施礼。
  萧离连道不敢,又迟疑问道:「兵凶战危,丁兄此时还要出行?」身在军营,他对边关战事多少耳闻一些。
  「正因如此,不得不往啊。」丁寿耸肩苦笑。
  听丁寿略说大概,萧离神情激昂:「丁兄铁肩担当,舍身犯险,萧某怎甘人后,快意堂愿请缨相随,望丁兄莫拒人千里。」
  「萧兄拳拳赤心,在下感受,只是此间还要仰仗一二,」丁寿为难地指向帐篷,「此番便息驾营中吧。」
  「慕容姑娘所用草药早已安排妥当,只消每日送到,白姑娘自会取入,萧某在此无用,反倒是丁兄宁夏之行,在下可略尽绵薄……」
  倚在门内的白映葭侧耳聆听,帐外二人脚步逐渐远去,一双晶眸凝望掌中屠龙短匕,沉吟不语。
  
  「大人,请用茶。」
  丁寿回到下处,迎面而来的便是民妇王九儿,司马潇拎上裤子不认账,甩手而去,将这女人丢给了自己,妇人哭哭啼啼,自言贞洁已失,无颜与乡邻见面,只求侍奉身侧,当牛做马报偿大恩。
  哭得凄惨,引得丁寿恻隐,何况这女人颇具姿色风韵,这样的善事二爷素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便把这女人带回了花马池。
  九儿将茶盏放在丁寿手边,见天色已暗,又在边上引火掌灯。
  火苗晃动燃起,昏黄灯光洒在九儿俏丽的娇颜上,朦朦胧胧,更添了几分动人媚态。
  「军营不比自家,住的可习惯?」捧起盖碗,丁寿用盖子推开茶沫,轻呷一口问道。
  「谢大人挂怀,奴家一切安好。」九儿垂首低语。
  「待此间事了,回京为你再寻个好人家,那里无人识你,也无须担心名节之事。」丁寿将茶盏放下,故作随意道。
  王九儿张皇跪在丁寿身前,连连叩首道:「破家之人,蒙大人收留已是厚恩,岂敢妄想再醮他人,只想尽心服侍大人起居,纵使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万一。
  」
  「言重了,爷可不要什么粉身碎骨虚头巴脑的报答……」丁寿抬指勾起妇人下巴,眼神轻挑,「要的是尽心尽力,知情识趣,你可明白?」
  俏脸微红,九儿眼波荡漾,媚声道:「奴这条命都是大人给的,只要奴家有的,大人想要,敢不奉上……」
  丁寿哈哈大笑,还想再进一步,忽听外间郝凯的大嗓门响起。
  「卫帅,卑职求见。」
  「真特么败兴。」丁寿骂了一句,王九儿也迅速起身回避。
  「进来。」
  郝凯大步而入,利利索索地上前施礼。
  「什么事,说吧。」坏了心境的丁寿说话有气无力。
  「给事中吴仪请见。」郝凯早已习惯自家大人阴晴不定的性子,还没觉察出什么事来。
  「天色晚了,让他明日再来吧。」丁寿还惦记着旁的要紧事,根本没听进去。
  「咱明儿一早不还有外差么,」郝凯陪笑道:「怕是没空应对。」
  「那就等爷回来再说,来回用不了几天。」丁寿不耐烦地起身。
  「他说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只怕等不得。」郝凯接口道。
  「郝凯,你收人银子了吧?怎么张口闭口全是替他说话,你当的谁的差!」
  被说中心事的郝凯老脸一红,「属下看他的模样确有其事,不似作伪,实在怕耽误了大人公事,这才……」
  「行了行了,把人带进来吧。」丁寿连连挥手,止住了手下滔滔不竭的废话。
  郝凯总算松了口气,事要没办成,收了的银子还得给人退回去,咱郝千户吐口唾沫是个钉,收人钱不办事那不是爷们做派。
  「郝凯啊……」丁寿突然唤住了手下。
  「大人您吩咐。」
  「西北这一趟你也出了不少力,我都瞧在眼里,可人除了卖力气,有时候还得有些眼色……」
  「嗯嗯,大人说的是。」郝凯连声点头,瞪着牛眼倾力聆听。
  这傻大个没听明白,丁寿颇感无奈,「花下晒裈,背山起楼,你听过吧?」
  郝凯茫然摇头,忽地恍然大悟,「大人您看中陕西哪座山的风水了,要在山前起楼,没问题,包在属下身上,属下认识……」
  丁寿无力地扶着脑袋,「算了,你把人带进来吧……」
  
  「卑职工科给事中吴仪见过缇帅。」
  吴仪进来便唱名参拜,礼节端正周到,没有半点轻慢疏漏。
  「给谏无须多礼,请坐。」丁寿懒洋洋地抬手示意。
  怎料吴仪非但没入座,一跪一揖,再行了个大礼。
  「给谏何至于此!」丁寿不好再坐着了,起身搀扶,「折寿折寿,丁某担当不起。」
  「缇帅遣固镇精兵一路护送,下官残生才得保全,如此活命之恩,怎不教卑职感激涕零!」吴仪哽着嗓子,用衣袖擦拭没挤出泪水的眼角。
  怎么今儿都是要报恩的,以身相报就算了,好歹吴大人你拿出点实际的来呀,别光嘴上痛快,丁寿心里吐槽,面上却笑容和煦,「给谏查盘边储,为陛下分忧,为国辛劳,丁某设法保全,也是应有之义,何必客气。」
  「下官蒙陛下圣恩,刘公公提携,自当竭诚报效,呕心沥血,肝脑涂地,宵衣旰食,夙兴夜寐……」吴仪口沫横飞,大表忠心。
  「好了好了,给谏忠心赤胆,丁某了然,回京自会禀明陛下与刘公公……」
  丁寿险些被唾沫星子洗了脸,满心腻味,随口应付一句,便端起茶准备送客。
  丁寿这句随口应付,吴仪好似打了鸡血般窜起,「缇帅若肯在朝中美言,下官定当粉身以报,甘为大人马前奔走。」
  这官儿怎么当得,一点礼数不懂,从这小子能挖出平凉和宁夏那点烂账看,不像是个棒槌啊,怎么直愣愣的,一惊一乍,丁寿端着那杯茶,也不知是喝是放。
  也别怪吴大人急躁,他从陈逵那弄来当敲门砖的银票半路被人劫走,进了花马池又听说了宁夏战况,吴仪虽然初入仕途,对当前形势也有自己判断,宁夏的官场烂透了,若是平时,这几百个官员的罪证虽说能引得官场震动,可还无关大局,可如今鞑子深入边墙,还要指着人家调兵遣将,上阵御敌,把这些指挥、同知、佥事们都下了大狱,军心浮动,会造成什么后果不敢想象,眼睁睁自己的投名状严重贬值,吴仪这一日夜患得患失,头发都白了几根。
  吴仪扑通跪倒,从怀中取出一物捧至头顶,「下官身家荣辱皆托付大人,此乃投效之礼,求大人哂纳。」
  「这是什么?」上次遇见这么直给的还是程澧,怎么这读书种子也来这套,丁寿瞅着吴仪捧着的蓝布包裹,摸不着头脑。
  
  「一帮子的王八蛋。」
  丁寿歪在榻上,就着床边高脚戳灯翻看账册,忍不住破口大骂。
  「大人您在骂那个?」九儿轻移莲步来到床前,掀开灯罩修剪灯芯。
  「骂这班贪心不足,遗患社稷的狗杂种。」丁寿毫不掩饰心中厌恶。
  「夜已深了,大人明日还要赶路,早些安歇吧。」九儿柔声劝道。
  丁寿轻嗯了一声,沉浸在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里,头也没抬。
  幽幽一叹,九儿悄声退下。
  翻完几本账册,丁寿掩唇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将账册向枕边一放,胡乱扒了衣服就滚倒在床内。
  不多时,鼾声渐起,烛光映射下,一个倩影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
  丁寿睡相谈不上好看,四肢大张占了床榻大半,一床棉被早已蹬到了地上,质地上乘的茧绸中衣也扯得开襟敞怀,说打赤膊也差相仿佛。
  王九儿拾起地上被子,轻轻盖在男人健壮的躯体上,抿了抿红艳樱唇,指尖若即若离地从清秀的脸庞上滑下,滑腻玉掌摩挲着结实宽阔的胸膛,轻轻探入了被中深处……
  「你做什么?」丁寿倏地睁开眼睛,笑吟吟看着妇人。
  王九儿一声轻呼,「奴……奴给大人盖被子……」抽身欲走。
  雪白皓腕被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握住,男人邪邪一笑,将柔荑引向了被内的一团火热巨物,「要盖,便盖得全乎些……」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19 04:08:51

第四百一十八章 九花娘乐尽哀生 豺狼寇多行不义
  柔软的小手陡然接触到了一根火热坚挺的庞然大物,又粗又长,一掌难握,甚至手心里都可以感受到它一次次不安分的搏动。
  「大人,您这是……」王九儿好似触电般轻轻一颤,红唇微张,眼波盈盈似乎要滴出水来。
  「怎么?」丁寿眉毛一扬,明知故问。
  王九儿低眉顺眼并不答话,将另一只手也伸进被中,将丁寿手腕推开,矮着身子摸索着将他的底裈褪下。
  丁寿顺势掀开被单,八九寸长的粗黑肉柱赫然弹出,虽说早已感受到此物的尺寸非小,可这般直愣愣摇晃在眼前,还是看得九儿一呆,掩口惊道:「果然好宝贝。」
  「这宝贝可还入眼?」丁寿卖弄地晃了晃。
  「奴婢平生第一次见到男人这般宝物,只是……」九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之物,细碎银牙轻咬着娇艳唇瓣,腻声道:「只是这光用看的,实是体会不到宝贝的内中美妙……」
  丁寿见她秋波荡漾,媚态横生,身上隐隐透出一股诱人体香,不由小腹一热,欲火大振,翻身将妇人压在身下,三两下裂缯声中,已将她的衣服扒个精光。
  一对浑圆硬挺的乳峰高耸入云,两只暗红色的乳蒂微微开口,宛似菡萏吐艳,平坦光洁的腹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一泓吹皱的春水,白净光润的小腹圆滑微凸,如一弯弓月,勾连着两条修长匀称的大腿,腿间那丛毛草黝黑茂密,一条红色肉缝隐在其中。
  王九儿只发出了几声轻呼,便任由男人的动作,还不时在灯光下轻扭几下身躯,将丰腴成熟的胴体更完整地展露在丁寿眼前。
  「大人,奴婢这身子可还过得去……」王九儿面上笑容瞬间变得异常妖媚。
  这娘们果然是个尤物,丁寿脑子如炸了一样,虎吼一声,饿虎扑食般扑向了这只光洁肥嫩的赤裸白羊。
  「嗯——,大人,奴婢身子弱,求您怜惜着些……」王九儿媚声求告,充满着娇羞诱惑。
  此刻的丁寿,那里还听得进她说什么,面红耳热地压在她的身上,呼呼喘着粗气,挺着棍子在她两腿间耸来耸去。
  「哎呦,大人,您没找对地方,待奴婢来……」一击不中,反戳得肥厚肉唇生疼,王九儿皱眉轻呼。
  王九儿腰臀挺起,分开两腿,鲜红肉洞大张着迎凑向那根不得其门而入的硕大阳根。
  「噗呲」一声,肉棒尽根而入,王九儿又痛又满足地发出一声闷哼。
  丁寿只觉下体所进的腔道内又湿又暖,忽紧忽松,融融洋洋万分舒服,立即提起精神,猛劲抽送起来。
  「啊……大人……您这一下……顶……顶到奴婢心口啦……」阳物如同铁杵一般,力道十足,记记直撞花心,令王九儿立时飘飘欲仙,狂呼乱叫。
  丁寿闷头苦干,转眼冲击了一百多下,而且越冲越猛,时而直抽直入,时而左穿右插,忽而抱住圆臀一阵旋转……
  「哎哟……好人儿……这下好痛……又好痒……好……再来一下……」王九儿淫声四起,呻吟不绝。
  她两只浑圆的手臂环搂在丁寿的脖子上,两条雪白大腿绕在男人腰后,将窄窄肉洞紧紧裹夹住那条斗志昂扬的独眼巨龙,丰满肉臀颠送不停,穴腔内淫水四溢,滑腻非常,肉棒一进一出,摩擦得滋滋作响……
  丁寿霍然将她两条玉臂紧压在床榻上,王九儿心底一惊,未等做出动作,两条肉感十足的大腿已被倒拎伸直,扛在了丁寿肩头。
  「原来大人要换个花样啊……」王九儿心中大石落地,媚眼如丝,配合着摆好架势。
  「来吧,大人,使劲干呀!」王九儿无所顾忌地浪叫。
  丁寿似乎没察觉到妇人前后神态变化,只是抱紧肩上两条大腿,闷头耸动。
  如今的姿势可比方才深入得多,快感更加强烈,十数下便让妇人声嘶力竭地狂呼大叫,不停地晃荡臀部迎合,胯间淫露哗啦啦淋湿了一床衾褥。
  「哎唷……要死……这下把心肝都顶翻了,大人……您好了……咦,你小子敢偷阴!」
  王九儿惊觉阴关颤动,暗道不好,眼神倏然转厉,玉掌举起欲拍,却见丁寿毫无反应,懵然无知地只顾埋头狂顶。
  「看他这样子是药效未过,那刚才是怎么回事?」王九儿细细体会穴内异况,不时的酸胀快感阵阵袭来,舒服得她阴关不稳,似乎并未有被盗采迹象。
  想来只是这小子天赋异禀,鏖战之下险些破了自己阴关,王九儿好胜心起,真是三十老娘倒绷孩儿,姑奶奶连你这毛头小子都应付不得,将来还怎么雄霸六宫,母仪天下!
  当下她急急运功,提气使力收缩穴中肌肉,将那只粗大肉柱紧紧裹住,穴壁嫩肉同时反复不停蠕动吸吮。
  顿时一股麻涨酥麻的热浪,从四面八方挤向肉柱,穴腔内说不清辩不明的舒畅感觉迅速扩散丁寿全身,他本能地加速抽送,享受异样的摩擦快感。
  王九儿也挺动腰身,一边套动一边吮吸……
  时间一久,王九儿气喘吁吁,渐渐地越动越缓,花心舒畅感越来越强,可被穴壁包围夹裹的肉柱没有丝毫宣泄迹象。
  「啊——」王九儿顿时无法坚持,淫声浪语再度响起,淫水泛滥,如潮汹涌。
  巨棒记记顶入花心深处,爽得王九儿再也无力提气,不过百余下,她大叫一声,全身象打摆子般抖颤抽搐起来,花心里的阴精奔涌而出。
  王九儿身子软瘫得像团烂泥,只有岔着双腿,迎接一记狠过一记的抽插。
  失去迎合的丁寿丧失了许多趣味,可腰臀耸动却更加便捷,只好靠不断的进出来增加下体快感,又是一番不顾身下人死活的猛抽猛打……
  「停……快停下……」九儿虚弱无力地央求着。
  丁寿脑中已是一团混沌,哪里还听得进去,瞬间又接连抽插十数下。
  王九儿阴关又是一阵颤动,感受到体内阴元不觉中已缓缓流失,一旦阴关失守,元气大丧,她不死也要功力大损,当下不敢再托大,乘丁寿再次将肉棒抽出穴口之际,提起残余力气,双腿一并,穴口猛地往回一缩,硬生生将巨大的肉柱完全挤出体外。
  迅即抬身挥手,王九儿封了丁寿几处穴道,将他身子往边上一推,使其躺倒在身旁动弹不得。
  王九儿躺在榻上半天才喘匀了气,半支起身子捏着丁寿兀自坚挺的阳根,惋惜道:「果然好宝贝,尺寸够又耐久战,娘娘我若不是要务在身,还真想伴在你身边好好乐上几天,可惜啦……」
  拿起枕边账册,王九儿赤身跳下床,就着灯光大略翻了翻,咯咯娇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趟差事实在太容易了些……」
  「此时高兴未免太早……」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唬得王九儿一跳,扭身四顾,「谁?与老娘滚出来!
  」
  灯火晃动,面色苍白的司马潇负手伫立室中,萧然冷视。
  「唷——,原来是恩人大驾到了,奴家给您见礼了。」王九儿裸着白花花的娇躯,含笑上前施礼。
  「不敢当。」司马潇冷冷道。
  「恩人救妾身与乱军之中,不敢或忘,区区一礼,如何当不得。」王九儿也不急穿戴,媚眼斜飞。
  「当日便是没有本座到场,堂堂九花娘也定有脱身之策,说来是某坏了尊驾的好事才是。」
  王九儿脸色倏地一变,顷刻间又复如常,「奴奴不晓恩人在说些什么?」
  「本座听闻黑道上有个倒采花的女贼,自号九花娘,其性妖淫,一夜无男人陪伴,度日如年,可无论什么男人,若是腻了倦了,稍不开心,便将之杀掉,引得武林众怒,她无处安身,亡命西北,藏身九天玄女庙,训使鹦鹉托言代神看病,借九天娘娘下降为名,既骗取愚男愚妇钱财,又可为自己物色健壮俊俏的少年男子夜夜淫乐,不知某说的可对?」
  「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可不晓得这与奴家又有什么干系?」王九儿依然在笑。
  「那这个扁毛畜生可与你有关?」司马潇甩手将一只死鹦鹉摔在了王九儿面前。
  「司马潇,你欺人太甚!」王九儿这鹦鹉训练不易,一见鸟尸,对司马潇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也是你九花娘欺我在先。」司马潇冷眼相对。
  王九儿俏脸绷了一会儿,突然咯咯娇笑,「潇潇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但不知奴家哪里露了破绽?可是初见哀家呼救不够凄惨?」
  司马潇摇摇头,「彼时还未曾疑你。」
  「那还请司马帮主指教一二。」王九儿矮身道个万福。
  「村中大户一家横死,你自称家人哭声却哀而不伤,这是其一。」
  「想必还有其二喽?」
  「其二,那小女孩……」司马潇神色一黯,顿了一顿,才道:「你为那户人家收尸时,并未急切寻那女娃,只是后来才从室内寻出,我猜你对那家老少人等并不了解。」
  王九儿点头,「才进村就被鞑子围了,哪有许多时间认人,可仅凭这两点是否牵强了些?」
  「所以当时本座未曾留意,直到你送来两碗汤面。」司马潇沉声道。
  「汤面?天地良心,奴可并未在面中搞鬼,只是想傍住二位,毕竟见了外面那些村民,可容易露相。」王九儿此时还笑得出来。
  「刚出锅的两碗热面,那小子猝不及防下被烫得不轻,你一介弱女却冷热不侵,处之淡然,不觉得奇怪么?」
  王九儿一拍额头,「马屁拍到马脚了,当时即便运功隔热也该做做遭烫的样子,唉,一时疏忽。」
  「再联想之前的两点,由不得本座不对你的身份生疑,暗中观察,又发现这傻鸟随你一路,整日围着军营盘绕,再想想九花娘栖身西北的传闻,尊驾的身份岂不呼之欲出。」
  王九儿咯咯娇笑,一双玉乳也随之颤动不已,「见微知著,天幽帮主果然名不虚传,幸好当日参与围剿的江湖人士中没有你在,不然奴逃脱可是不易。」
  「只是本座还有一事不明,你与那村中大户是何关系,为何身陷鞑窝?」
  「诶,奴家出来办事,借这村子歇脚,那家人开始倒还热切,可鞑子一来,这远近亲疏可就分出来了,奴被那鞑子拉走时,那些人除了不冷不热的动几句嘴皮子,什么都没做,死了活该,想让奴掏心亮肺地哭他们,属实有些难了。」王九儿指尖缠绕着鬓间一缕散发,故作唏嘘。
  「凭你的本事,那鞑子能奈你何,你若反抗,十个鞑子的脑袋也没了。」司马潇蹙眉道。
  「不错,」王九儿颔首,话锋一转,「可奴为何不从,那些鞑子虽说身上味道重了些,可生得健壮,想来那话儿也不会弱了,奔波这一趟,还不借机打个野食快活一番,本意还想多嚷来几个开个无遮大会呢,却不想唤来了你司马帮主…
  …」
  「下贱!」司马潇厉声怒叱。
  「行了,司马帮主,咱们也别五十笑百步了,当日你骑在男人身上浪叫的情景老娘可记忆犹新,啧啧,那副骚浪样,姐姐我自愧弗如,当时粗略一观直觉那小子的尺寸不小,今日试过才知其中妙趣,奴家早闻潇潇公子喜慕女色,没想在挑男人上也是把好手,真佩服你这好眼光,可有秘诀相授?放心,姐姐也不会让你吃亏,包教你几手让男人神魂颠倒的绝活……」
  「找死!」司马潇凌空扑起,掌风呼呼,对王九儿痛下杀手。
  王九儿裸着身躯,辗转腾挪,如走马灯般在室内旋转躲避,只在被逼入死角之时,才偶尔出个一两招化解危机。
  腰身一扭,避开对手一掌,王九儿玉腿高抬,妙处毕露,媚态横生道:「司马妹子,你也别发火,听闻你喜欢貌美女儿家,看姐姐这身子可还中意,权作赔情可好?」
  司马潇怒喝连连,一招紧过一招,王九儿渐渐不支,数次险象环生,已无力口头嘲弄。
  这娘们手下果然硬札,只守不攻还挺不过几招,也不知还有多久她才发作,自己怕是支应不到,看来也只有先走为上了,王九儿打定主意,又绕了两圈,急忙后退,瞅准门窗出路,准备溜之大吉。
  忽然尾随紧逼的司马潇脚下一软,踉跄站定,脸色潮红,吁吁娇喘。
  「哈哈,任你奸似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脚水。」一见司马潇变化,王九儿胆气大壮,掐腰狂笑。
  「怎,怎么回事?」司马潇嗓音嘶哑,双目中欲望的火苗窜动不休。
  一指榻边戳灯,王九儿得意娇笑,「既听过我九花娘的大名,怎不知晓老娘的催情迷魂烟无色无味,无有不中。」
  「这……这灯芯……」司马潇意识渐渐昏沉,暗咬舌尖,脑中一清,掌风挥出,将烛火扑灭。
  「呵呵,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司马潇,也难逃过我九花娘的手段,哈哈……」
  王九儿得意忘形,却忘了一句老话:乐极生悲。
  司马潇不同丁寿之处在于后者本就欲盛难抑,中毒之后一经挑逗起性,便神志丧失,不可遏制,司马潇眼前女体虽然曼妙多姿,可她对于女人的需求有几分来自内心欲望自己都不清楚,此时虽热血涌动,头脑昏昏,却在舌尖痛楚后还有一丝灵智未泯。
  倒也难怪王九儿失策,她平生不好女欢,此药多是用于男子身上,只知这药男女皆适,对其中关键却未曾感同身受,此时大意轻敌,骤然眼前一花,司马潇如鬼魅般欺上前来,还未等她缩身疾退,高耸胸脯已中了一掌。
  王九儿一口鲜血喷出,随即被连封数处穴道,重伤倒地。
  「解……解药!」司马潇在自己胸前点了一指,暂抑心头躁动,勉强站稳。
  「没,没有……」王九儿气息奄奄,惊恐回道。
  「真,真的没有,咳……」见司马潇手掌缓缓举起,王九儿惊惧之下又是一口污血吐出,「我……我的药只可预防,却……却不能解……解毒,除非男……
  男女交合,才……才可……」
  司马潇已经听不见她再说些什么,回过身去,榻上男人气喘如牛,一双原本水汪汪的桃花星眸已然变成赤色,胯下巨龙张扬舞爪,青筋虬结。
  她全身火烫,酸软无力地瘫靠在床边,榻上床单经过方才的一场盘肠大战,已被二人分泌的汗水和淫液浸染湿透,一向爱洁的司马潇不避秽迹,痴痴地看着男人健壮的裸躯,颊红如火,眼媚似水,心头乱跳,理智已被欲火烧没,玉手大力撕扯着身上衣袍,藕臂玉腿转眼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却丝毫没有减弱她体内欲焰,白叠布紧紧包裹束缚的酥胸剧烈起伏,白玉般的肌肤上腾起片片嫣红,娇嫩如凝脂的平滑小腹下,白绸亵裤衬染着一团水渍,格外诱人。
  丁寿瞠目瞪视着眼前半裸娇躯,喉中发出近乎嘶哑的吼声,在玉手拍开了他的禁制后,他一跃而起,近乎粗暴地将这具身体紧紧搂在怀里,将她身上仅存的障碍全部撕去。
  束胸白叠布被扯掉的刹那,一双弹性十足的乳峰整个跳出,幻化成一阵迷人乳波,丁寿一掌攀上挺立晃动的椒乳,对着虎口间溢出的乳蒂张开大嘴便咬了过去。
  「啊——」乳尖敏感处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司马潇发出一声惨叫,却没做丝毫抵抗,反搂住了男人头颅,让他紧贴在自己胸口。
  不理女人发出的痛苦叫声,丁寿继续揉捏啮咬,两手缓缓下移,托起高翘浑圆的紧实圆臀,将这具健美的胴体一把抱起。
  随着身体移动,胸前又痛又酥的感觉不再,司马潇顿觉莫名失落,咽喉间发出一声娇吟,凤目迷离着缓缓睁开,不想身子却猛然下坠,一个粗大火热的坚挺巨物猛然插入体内。
  强烈的冲击和穴内突然的充实胀痛感顿使得司马潇美目翻白,放声尖叫,丁寿则毫不留情地上下抛送,紧紧抓住力道十足的蛮腰,将她高高抛起,不待菇头脱离穴口,便又猛然按落。
  这般的大起大落让司马潇苦乐交织,下体才觉一空,空虚感刚刚升起,巨龙又猛然袭入,紧抵花心深处,娇嫩子宫都险些戳个对穿,疼痛中掺杂着强烈快感使得她不由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
  丁寿欲火正旺,不管不顾地双手抱着她做着高速的起伏运动,大起大落,进入地愈来愈深,愈来愈重。
  在强烈的撞击快感和迷魂烟催生的淫欲下,司马潇忘记了一切,尽情放纵,全心全力投入到这场任人征伐的肉欲之中,也不用男人托动,自发地上下左右摇摆着,主动寻求着更加强烈的快感,丁寿那粗壮肉杵将她窄嫩穴腔不断拓宽,随着男人不断地抛送挺入,快意越来越炽烈,忘记了原本一切,沉沦其中。
  负伤的王九儿躺在地上,她知这二人武功皆在她之上,别看如今神智全失,一意只知交媾,一旦淫毒稍却,清醒过来断不会放过自己,现在三人拼的就是个时间,故而不顾内伤在身,拼命运转真气企图冲开被制穴道,无奈司马潇过于癫狂,淫声浪语不断传来,她本就天性妖冶放荡,适才又刚体会到销魂滋味,二人交合的淫靡之声,对她无异于感同身受的蚀骨魔音,不断侵蚀她的意志,听得她脸色渐渐潮红,心湖荡漾,渐渐沉迷不能自拔。
  王九儿睁开迷离美眸,看着二人尽情欢娱,男人的巨大肉棒一下下仿佛都插进了她的穴内,不觉幽谷春潮滚滚,心底快意如潮,丹田内息乱成一团,再也无法调息梳理。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潇在持续的强烈冲击下达到顶峰,一声尖叫,哆嗦着紧紧抱住丁寿,下体剧烈痉挛起来,一层层嫩肉不断挤压着体内巨龙。
  丁寿却没有半点泄身迹象,反倒被阴腔嫩肉包裹刺激地更加猛烈动作。
  「你……你还未好么?」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司马潇淫毒已清,神智渐复,感受着巨龙仍旧的狠抽猛入,那日交欢尚未恢复的嫩腔内已有一种肿裂感升起,不由蹙眉轻呼。
  丁寿不发一言,只是喘着粗气,大力将圆滚挺翘的结实肉臀一下下拉向胯间,二人交接的肌肤已撞得一片通红。
  「且……缓缓……求……求让我歇歇。」下身火辣辣的疼痛袭来,余韵未退的司马潇此时体力耗尽,竟有弱不胜衣之感,破天荒地开口服软。
  若是丁寿现在清醒,晓得这倔强孤傲的男人婆臣服胯下,定然有浓浓的成就感,怎奈他现在混沌不明,只知闷头苦干,司马潇媚眼做给瞎子看。
  司马潇实在难受征伐,浑身无力的她被体内巨龙顶得心肝乱颤,无计可施,忽听得旁边也有吁吁喘声响起,扭身便见到了地上媚眼如丝、春意盎然的王九儿。
  司马潇瞬间已有定计,在丁寿猛顶之下,勉力提起真气点了他的穴道,丁寿猛然停止动作,哐当一下,仰面倒地,被他抱在怀中的司马潇竟无力挣脱怀抱,随着他一同跌在地上。
  「嗯——」二人性器自始至终连在一起,这下猛然栽倒,坚挺阳物借着惯性更加深入,顶得司马潇一声闷哼,整齐银牙将朱唇都咬出一丝血来。
  急速喘了数下,司马潇撑着身下男人宽阔胸膛,银牙暗咬,两条修长健美的大腿肌肉线条瞬间绷紧,「哎呀」一声将那巨大物件从体内拔了出来。
  看着那个害人的坏东西,感受着大腿根内侧涌出的冰凉春露,司马潇又羞又恨,用尽余力将这个健壮身躯拉扯到王九儿身上,握住那坏东西对准女人的嫣红肉缝,在他屁股上用力一摁……
  「噗嗤」声响,顺利入港,此时的丁寿可不管身下的人儿是哪个,只想快速进出摩擦缓解心头欲火,在司马潇拍开他的穴道后,立即疯狂耸动起来。
  王九儿本就空旷难耐,巨物猛一进入,花心一颤,竟哆嗦着喷出一股水来,随后再一次次大力抽送中,眉头舒展,浮起一层浓浓春情。
  呸!贱人不知羞耻,司马潇歪倒在二人身侧,见了王九儿神情腹诽不已,随即想到,自己方才怎地做出了帮男人推屁股的勾当,而且还用手为他对位置……
  司马潇不可置信地看着双手,自己不是来还他个人情,便要宰了他的么,怎么又和他……纵然是再度借他之身解毒,用过之后扔下不顾,他是爆体而亡或变成花痴皆与己无干,怎地还要再……
  司马潇心乱如麻,闭目静思,片刻后未想出个所以,反倒因极度欢悦后的慵懒疲惫,沉沉睡去。
  这边进入梦乡,那边厢却鼓声擂动,战火不休,丁寿也不知冲杀了千百回合,王九儿阴精泄了又泄,面色逐渐青白,终于在一声悲呼后,阴关洞开,多年采补阴元奔涌而出,天精魔道自然运转吸收,丁寿全然未顾她的动静,又是一阵急促冲刺,终于身体一紧,一阵浓浆喷射到王九儿体内。
  一头栽倒在柔软的胸脯上,丁寿呼呼喘了一阵粗气,才定定神从王九儿体内拔出自己的宝贝。
  「记得开始在床上干的呀,怎么弄到地上来了……」
  丁寿拍拍脑袋,一脸茫然,待定睛细看身下女人,立时吓得蹦了起来,王九儿身体冰凉,生气全无,不知死去几时了。
  看着她秀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丁寿心虚地将她眼睛阖上,怎么不小心又肏死了一个,咦,她怎么在这?
  丁寿终于发现了躺在一边的司马潇,见她健美身躯赤裸横陈,星眸微合,菱唇轻张,贲起的白皙双乳上尽是抓捏啃咬后的红紫印痕,平时真看不出,这娘们难得一见的慵倦身姿这么撩人。
  「司马,醒醒……」丁寿直觉不对劲,急于想弄清前因后果,只得招人厌的上前拍醒这位师侄。
  倦怠至极的司马潇晕沉沉中感觉脸颊被人连番拍打,勉强睁开沉重如山的眼帘,映入眼中的竟是那害人小子。
  「司马,这是怎么回事?」见人醒了,不长眼色的丁寿急忙问道。
  司马潇眼中寒光闪烁,呼的一掌拍出。
  丁寿反手扣腕,司马潇这突兀一掌顿时消弭无形,不等她另一掌挥出,丁寿出手如电,掐住她手腕脉门,将她两掌扣压在螓首两侧。
  为防司马潇腿上出招,丁寿一屁股死死压在那双浑圆紧绷的大腿根上,这时司马帮主除了张嘴咬人,再也奈何他不得。
  「你疯了?」丁寿极端不满,这娘们忒暴力。
  司马潇用力挣扎了几下,竟无法挣脱他的钳制,心中惊骇,当日对敌二人功力不相上下,今夜纵然她内伤未愈,适才又体力虚耗过多,可也不至连这混小子都掀不下身去,难道他内力进境如此之快!
  更让司马潇羞恼的是,如今二人皆全身赤裸,丁寿所坐的位置,那根雄风犹在的恼人物件正杵在她萋萋芳草之间,刚才这一番挣扎磨蹭,她已感觉到那根东西不老实地逐渐坚硬挺起,最可恨是这小子还装着一副正气凛然的欠揍嘴脸,好似那东西不是他的一般。
  「有话好好说,你怎么在这?她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毫无印象?」丁二爷凝视近在咫尺的娇靥,一连三问。
  「说什么?!真以为自己貌似潘安,玉树临风么!是个女人就主动爬你的床!不是别有用心的谁看得上你!你这样的杀才淫虫便该让你欲火攻心而亡!」
  司马潇劈头盖脸的一番怒斥,倒让丁寿明白了几分,王九儿这娘们是个暗桩?嗯,想想也是,哪个女人全家刚死便上赶着勾搭男人的,诶,真是精虫上脑,坏了二爷英明天纵,但她又是谁派来的呢?可惜人死了,连个口供也没处问去…
  …
  丁寿低眉沉思,自也放松了对身下人的控制,司马潇觉得大腿上压着的劲道稍松,瞅他不备,立即屈膝向上一顶……
  「嗷——」一声惨叫划破花马营的夜空,三军震动……
  
  天色破晓,秋风渐起,历经千年风霜的黄土高原一片萧瑟。
  百余轻骑不张旗帜,自花马营东出,沿着西北边路逶迤前行,正是前往宁夏镇的丁寿一行。
  鞑子已入边墙,四处分兵劫掠,这一路凶险可知,才宽尽管游骑不足,还是从中军直属的夜不收中抽调了五十精骑,交由与丁寿已算相熟的周尚文统领,护卫丁寿西行,加上萧别情的快意堂与他自带的锦衣卫人马,这只队伍也已过百,足可应对蒙古小股哨探。
  为防万一,丁寿一行收起了招人注目的飞鱼服,连同主动请缨的快意堂三十六骑,一人一袭明盔棉甲,望之与一般边军无异,周尚文犹嫌不足,又特意安排了十余精骑将丁寿围在核心,蒙人骑射为本,军中不乏精于箭术的射雕手,如有隐身暗处来个无差别袭击,说巧不巧的再伤到这位丁大人,他可没法向才总制交待。
  丁寿对这种安排没什么异议,他虽冒险出行,也不是一心求死,出师未捷这种丧气事他想都不愿去想,只不过一路上阴沉着脸,每当坐骑颠簸震荡时,更会平添一副扯着蛋的痛苦神情。
  奶奶的,司马潇这男人婆下手真黑,那对卵子怕是已经肿了,丁寿苦着脸,尽量抬身减少受伤的要害部位与马鞍的接触,一脸怨毒地瞟向旁边骏马上一名英姿飒爽的骑士。
  「你看什么?」对方很是敏锐,扭头喝问。
  丁寿心虚地收回眼神,「师侄啊,其实你大可不必同我去宁夏城,留在花马营等我就好。」
  「你办完公事,我还有私仇找你了结,等不得。」司马潇冷冷道。
  按司马潇的打算,她已算帮了丁寿一次,还清旧账就该立时比拼个生死,怎奈这厮声称天明有紧要公务,事关宁夏万千百姓生死,无暇顾及儿女私情,言语中颇有指责司马潇不分轻重不顾大义的意思,呸!哪个与他有私情要叙了,看在正受鞑子荼毒的百姓面上,自己便缓他几日,一旦宁夏城出兵,立即一掌毙了他。
  丁寿耸肩,不以为然道:「至于么,你我并无深仇大恨,昨夜那一下,我也受创非浅,便是有甚仇怨,还嫌报得不足?」
  「你还敢再提昨夜!」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号主,司马潇柳眉倒竖,杀机隐隐。
  此女不可理喻,丁寿撇撇嘴,纵马向前去寻萧别情说话,周围的十几名肉盾骑士也纷纷跟上,队伍里立时空了一大块,留下司马潇一人一骑孤零零地伫立当中,咬牙切齿。
  按照熟悉道路的夜不收所说,前方不远有一村落可供歇脚,百余人顶风前行三五里后果然遥遥望见一座村落。
  可待来至近前,才发现这村中处处皆是断壁残垣,各家的财物细软及存粮都被搜刮干净,人去楼空。
  周尚文见丁寿面色难看,低笑宽慰,「大人宽心,边地百姓久历烽烟,弃家避祸也非一次,村中并无尸体,想来是全村躲避兵灾去了。」
  「哼,你们这些男人当兵吃粮,既无能追亡逐北,也无力保土安民,替自己开脱倒是个中好手。」司马潇讥诮冷笑。
  丁寿深深凝视了她一眼,无心辩驳。
  周尚文脸上一红,也不知这不男不女的家伙与缇帅是何关系,不好多言,吩咐手下去寻井汲水,快意堂及夜不收分批打尖休息,又安排人四下哨探,他则借机避开这对冤家。
  丁寿寻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司马潇立在对面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看得丁寿浑身不自在。
  就在丁寿被盯得忍不住要暴走的时候,周尚文快步赶来。
  「大人……」周尚文欲言又止。
  「怎么了,彦章?」丁寿奇道,同周尚文一路相处,晓得其人尽管年岁不大,但精明干练,熟悉军务,算是一员能将,少见此犹豫不决的模样。
  「村民找到了……」周尚文声音喑哑。
  一众军士围在村中唯一的一口水井周围,嘿然无声。
  快意堂骑士紧握长刀刀柄,因过于用力,手背青筋突起,一向温文有礼的萧别情则紧抿薄唇,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软刀。
  「畜生!」司马潇面色铁青,从牙关中迸出了这两个字,转首怒视丁寿,「
  都是你们这些当官做军的废物造的孽!!」
  丁寿没有说话,也没脸说什么,连同周尚文在内,只有满腔义愤,怒火填膺。
  一名外哨夜不收匆匆奔来,「将军,旁边树林里曾有大批鞑子停留过的痕迹,从马粪来看才离去不久。」
  「确定是鞑子?」丁寿扬眉问道。
  「禀大人,不会错的,鞑子鞋袜与我等不同,其用两块皮子在底缝合,中缝嵌线,足印有路可寻。」这名夜不收坚定回道。
  「申居敬,鞑子有多少人?」周尚文担心遇见鞑子大队,陷入包围。
  「有百余人,不过……」名唤申居敬的夜不收迟疑了一下,道:「看足迹随行有不少汉人。」
  「追上去。」丁寿突然道。
  「大人,这可能只是鞑子一部,如今敌情未明,我等一行还有重任,不可莽撞。」周尚文急声劝道。
  「咱们此行不就是为了救百姓么,岂能坐视不管!」
  一句话让周尚文无言以对,点头默认。
  丁寿龇出一口白牙,转对萧离道:「萧兄以为如何?」
  「快意堂愿附丁兄骥尾。」萧别情郑重拱手。
  「好!」丁寿大喝一声:「弟兄们,上马,杀鞑子!」
  「杀鞑子!」众人呼声震天,响遏行云。
  
  朔风正紧,暮云低垂。
  朝鲁盯着远处足足高三丈有余的夯土墩台,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带着黄土的唾沫。
  身为土默特部麾下的一名千户那颜,朝鲁的部众算不得多,却对南下打草谷从来都是怀着极大的热情,边墙之内有吃不完的粮食,有绚彩华丽的丝绸,有数不清的铁器,这些都是草原里没有的,既然没有,能不靠抢么!在朝鲁心中,南人孱弱无能,根本不配拥有这些,只有大草原的勇士们,凭着快马弯刀,才能得享一切!
  事情开始也的确是按照朝鲁的预想进行的,轻而易举的叩关南下,在边墙以内纵横驰骋,对比繁华江南与货物通衢的运河两岸,陕西或许物产贫瘠,但对草原部族来说,这里的一切却是遍地丰饶,取之不尽,家中的铁器该补充了,一口铁锅已经传了三代;姑娘们也要些花花绿绿的布料来做嫁衣;更别忘了抢上几个健壮生口回去,南蛮旁的不成,种地干活确是好手,真是天生的好奴隶……
  正当朝鲁联合其他各部肆意杀戮劫掠时,突然接到了本部万户火筛塔布囊捣毁边墙腹里各处墩台的命令,尽管千般不愿,朝鲁还是停止了打草谷,留下一部押解劫掠的生口财物送回草原,他带着余下的数百兵士,干起了吃苦受累的拆迁工作。
  朝鲁承认,边墙内外的各处墩台确实像马屁股上的蚊子一样讨厌,一旦大草原的勇士们在边墙外聚集,墩台守军立即烽火传信,让整个谋划功亏一篑,即便大队人马进了边墙,一举一动也逃不脱设置在各处要道和高坡处的墩台监视,通过悬挂旗帜灯火标记,这些每隔数里便有设置的土台能将消息一路传递下去,直到各路明军根据他们的动向围追堵截,将勇士们逼回草原,所以每次南下打草谷,草原各部都派出细作,将诱杀擒掳墩军作为首要。
  即便墩台如此重要,朝鲁也没将这次的差事当成什么大麻烦,这些年来南朝守墩的军士越来越疲懒了,擒掳的守军里竟有白发老卒,而且即便侵入边墙,也常有墩台对前方燃起的烽火视而不见,不做反应的,虽弄不清其中根由,但在朝鲁看来,这是南朝暗弱无能的又一铁证。
  常与边军打交道,朝鲁也知道三丈多高的墩台内并没多少守军,多的十余人,少的仅有五六人,在数百草原勇士的围攻下,要么开门投降,否则闭目等死,怎料攻打的第一个墩台,就正好踢中了铁板……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19 04:09:16

第四百一十九章 孰知不向边庭苦 纵死犹闻侠骨香
  出师不利!朝鲁如果知道汉人这四个字的含义,一定深以为然。
  退居草原丧失了工匠来源后,当年蒙古帝国横扫欧亚的攻坚能力已然退化许多,朝鲁本也不打算将部族儿郎的宝贵性命浪费在几个土台上,趁夜安排哨探钳马衔枚,伏在暗处,准备待墩军清晨出来汲水时一举擒杀,谁料一番安排全毁在了一条狗的身上。
  天明之后,一条黑狗从墩台里放出,那狗东西极为警觉地在四周转了一圈,几名哨探身上的腥膻味道隔着许远也没瞒过它,伴随着狺狺狂吠,墩台悬楼上梆子声大作。
  几个哨探见暗伏不成,立即飞马抢门,这帮天杀的守军竟然在墩台墙外壕沟边上按品字形挖了几个陷坑,有两个倒霉家伙直接人仰马翻地栽了进去,待大队人马闻讯而来,墩台已经吊桥高挂,大门紧闭,烽火狼烟高高燃起。
  恼羞成怒的朝鲁立即下令强攻,数百草原胡骑密密麻麻蜂拥而上,守在四面窗口的墩军几乎不用瞄准,冲着人群发铳射箭无有不中,好在兵士人手足够,用密集箭雨对着三丈多高的窗口攒射,让墩军一时不敢露头,有骁骑下马翻过壕沟,砍断吊桥,一伙人破开大门直冲了进去,然后进去的人彻底傻了眼……
  墩台内只看见四面粗糙土壁,与墩台顶部相连接的只有一个可通一人的洞口,透着灰蒙蒙的天光,攻入墩台的蒙古兵士正懵然不知下步动向,无数礌石如雨点般砸了下来,猬集在一处的兵士无处躲闪,抱着脑袋鬼哭狼嚎地逃了出去,空留下七八具尸体。
  得知墩内情由的朝鲁气得跳脚,直想挥刀砍人,不过好歹一部之长,他也知道进攻失利的主要缘由是自己轻敌准备不足,立即让部下砍伐树木制成简陋长梯,再度进攻,这次也不用往里面去了,那么窄的内部空间进去了也是送死,直接就把梯子搭在墩台外边往上冲。
  又是一番对射掩护,蒙古兵士历经千难万险,将梯子搭上了墩台,十数人簇拥台下扶稳梯子,避免被守军推倒,几名矫健甲士立即衔刀而上。
  大草原上天灾人祸不绝,能从中挣扎出命来的勇士对于插满荆条的台边毫不在意,最多当是和心爱的女人在荆棘丛里滚了一回,这点痛算得什么!
  可惜这些从投布鲁(练兵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先登甲士们低估了守军的手段,连续三个火罐由上掷下,火势骤然而起,扶梯的蒙古军士猝不及防,被烧死大半,其他人也多带着乱窜的火苗滚入壕沟,失去了扶持的长梯轻松被台上支出的钩枪顶翻,一个个勇猛的蒙古勇士还未及遇敌交战,便惨呼着从几丈高的梯子上坠落。
  眼看着新扎制的长梯在汹汹火焰中被烧成一截截焦炭,朝鲁又怒又疑,既恼怒引以为傲的草原勇士在一个土台下面束手无策,又疑惑区区一个边墙里墩台,到底有多少守军,怎么能和族内几百骑士打得有来有往!
  折腾了大半日,劳而无功,人死的虽不多,士气却低落得很,贵人老爷们为了财帛生口打草谷,底层兵士更多是为了过冬活命,寒冬季节草枯叶黄,牛羊羸弱不堪食用,草原上又不生五谷杂粮,若不在墙内抢足粮食牛羊,家人能否熬过一冬都难说,这几年白灾越来越多,即便耐受苦寒的蒙人也觉不好过。
  部下的心思朝鲁自然明白,可火筛的命令也不能不从,三尺挺杖的滋味绝不好受,当然,身为土默特的千户那颜,朝鲁自然有办法二者兼顾,他将手下人四处撒出,寻找附近村庄劫掠,朝鲁不是不知这些在墩台下灰头土脸的家伙会将怨气发泄在无辜村民身上,可这不是他朝鲁大人该考虑的,他对手下的要求很简单:人可以杀,决不能全杀!
  
  一群群惊慌失措的百姓在胡骑押送下分批赶来,有体力不支仓皇倒地的直接纵马一刀砍去,滚滚黄土之中,不知多少百姓在人踩马踏中化为泥埃。
  百姓们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向前,对这些突如其来烧毁家园,杀戮亲人的强盗,已顾不得提起恨意,只想在这场人祸中挣出一条活命。
  朝鲁骑在马上,看着眼前一个个神情或恐惧或呆滞的村民,狰狞一笑,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喊道:「某家对你们这些南蛮没有兴趣,你们本来可以各自安生地活着,可是……」
  朝鲁马鞭遥指远处墩台,厉喝道:「那土墩里的守军不肯乖乖投降,某总不能白白损耗部中儿郎性命,因此才将你们寻来,你们若恨,便恨那躲在土洞里的无胆鼠辈!」
  「去,背土填壕,只要将土囊填到与墩台一般高下,尔等就可回家。」
  百姓茫然地看着朝鲁指着的方向,对这通强盗逻辑不置可否,一动不动。
  朝鲁脸上肌肉轻轻跳动,向下狠狠一挥手,一排雪亮刀光举起,十数名百姓惨叫着倒在血泊中。
  哭喊声震天响起,残存百姓在胡骑弯刀的逼迫下,拼命用自己的衣裳盛满家乡的黄土,痛哭嚎叫着向墩台涌去。
  他们没有想过将土囊堆砌至墩台的后果,也无暇去想里面驻守的官军将会遭到鞑子怎样的报复,官军吃粮,本该守护一方平安,如今鞑子犯边,操着刀枪迎上去便是,何苦将俺们百姓夹在中间难做!!
  望着涌动向前的人潮,朝鲁志得意满,只要有这些用之不竭的蝼蚁百姓,便是耗也能耗尽敌方军资,他也不怕守墩军射杀百姓,通向墩顶的阶梯是用土囊堆砌还是用尸体填成,他并不在乎,驱民填城,本就是祖辈蒙古人屡试不爽的招数。
  一念及此的朝鲁突然有种强烈的羞耻感,祖先们驱民攻城,取得都是名城重镇,而今自家却用来应对这一个不过三丈方圆的黄土墩台,还沾沾自喜……
  朝鲁脸上火辣辣的,心底涌起莫名的羞耻与忿恨,他觉得这耻辱不止来自墩军,更来自所有的南蛮军民,待攻破墩台,某家要让这些南蛮统统变作刀下之鬼,就在这座墩台旁,用尸体给南蛮子再修一个等高的墩台出来!!
  
  距离朝鲁所部数里外的一个土丘后,百余轻骑默然伫立,正是蹑踪而来的丁寿一行。
  「虏骑有近六百?!」周尚文攒眉问道。
  「只多不少。」申居敬抹去脸上灰尘汗水,颔首应答。
  夜不收本职中就有哨探敌情一项,对探察虏骑数量动向自有一套办法,何况几名哨骑都是一般答案,由不得周尚文不信。
  「缇帅,虏骑众多,我军以一当十,恐非其敌。」周尚文自觉将锦衣卫与快意堂的人排除在外,在他看来在京畿养尊处优的天子亲军和所谓以武乱禁江湖侠士绝非堂堂阵战之军。
  黄土地平坦开阔,数百精骑严阵以待,可不是前番在村子里浑水摸鱼可比,丁寿轻揉眉心,心中确实有些打鼓,鞑子数量也超出了他的预估,不是说大草原人口稀薄么,这鞑子动不动几百上千的聚到一起,天杀的都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郝凯,你们怕么?」 丁寿忽然迫切需要一个台阶。
  「说不怕是假的,可卫帅要去,我等必以死相随,」郝凯摸摸脑袋,憨笑道:「大人素来待弟兄们不薄,养兵千日,不就用在这一时么。」
  于永想得更加透彻,这个时候说不去,将来就是活着也不会落什么好下场,这位爷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怕都会承受京里贵人的雷霆之怒,那时候可没人听你说什么丁帅一意孤行,我等百般劝阻不成的屁话,自己这个锦衣卫千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脑袋用来陪葬再合适不过了。
  见丁寿转首瞧他,于永立即咬着后槽牙,一副泰然道:「陕西锦衣卫久在边地,马上功夫不会比边军弟兄差了。」
  你们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说不去,丁寿满嘴苦味,寄希望与另一边,「萧兄,快意堂诸位义士并非军伍之人,可不必趟这次浑水。」
  「一帮大男人婆婆妈妈,你们若是怕死,本座自己去。」司马潇突然插话。
  「司马帮主壮哉,有此巾帼豪侠,愧煞男儿不丈夫。」萧离抚掌轻笑。
  「萧别情,有话说话,别拿什么男女之别说事。」司马潇眼神不善。
  萧别情不以为意,淡淡笑道:「快意堂行侠江湖,快意恩仇,所为者——道义也,今日若坐视百姓受戮,萧某无颜再做萧家子弟。」
  「我等愿随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三十六骑齐齐拱手。
  得,不要脸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丁寿心头竟有几分释然,今日若临危而退,后半辈子怕是睡觉都不踏实。
  「彦章兄,你也看到了,情形未有你想得那般糟。」丁寿晓得自己从没有临阵指挥的经验,还要有求于人,语气极为客气。
  「你们呢?」周尚文不答话,而是转向了窃窃私语的夜不收队伍。
  「大人,将军,」申居敬踏前一步,团团一揖,「我等军汉贱命一条,干得本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早晚难逃阵前一死,前番蒙朝廷恩赏,晓得犹还有人记得西北边地有群夜不收的厮杀汉,已然尽够,今日我等性命纵然交待此处,也不会让这群没人性的胡狗杂碎再去祸害百姓!」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这次要是不死,没准还可取几个人头升上一级呢……」
  「老张,你若命短,前番赌钱输的几吊俺也不要了,你那妹子自有兄弟替你照顾……」
  「入你娘的孟继祖,离俺妹子远些,不然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将军下令吧……」
  看着一个个笑谈生死的粗鲁军汉,丁寿等人耸然动容。
  「军心可用,」周尚文唇角轻抹,将兜鍪戴正系紧,「胡骑纵然十倍当之,又能如何!」
  
  孤零零的墩堡下,百姓密密麻麻趋集犹如蚁附,陷坑壕沟已被填平大半,墩外碍事的围墙也被众人推倒,在身后胡骑挥刀弹压下,附近村庄苟活的百姓们拼命地将一抔抔黄土堆洒在墩台之下,哭声震天。
  眼见黄土堆成的坡道不到半个时辰便高有近丈,墩台顶部的悬楼窗口处再无一箭一矢射出,朝鲁面露狞笑,不管墩台守军是丧胆还是不忍,只要再过大半个时辰,他就挥军而上,将那些阻挡他整整一天的守墩军卒五马分尸。
  朝鲁灵巧地挥舞着马鞭,琢磨着待会该如何炮制这些南朝百姓,忽然,他感觉整个黄土大地似乎都在轻轻颤动。
  朝鲁霍地旋身,举目望去,西北方向扬尘漫卷,好似一条黄龙张牙舞爪怒扑而来。
  几名巡哨游骑在黄龙爪牙前拼命催马,用蒙语大声疾呼:「骑兵!南朝骑兵杀过来啦!」
  用狗熊一般的粗厚手掌挡住阳光,朝鲁举目远眺,烟尘起处,百余轻骑正飞一般向此处赶来,虽不张旗帜,明光闪闪的头盔上跳动的火红盔缨,已然宣告了来者身份。
  朝鲁不屑一笑,汉蛮真是不自量力,即便此时本部健儿未得全在,可也六百有余,区区百余轻骑,竟然敢招摇冲阵,汉儿不止孱弱,简直愚笨!
  来吧,某要让尔等南蛮看看,马背上长大的汉子是如何打的骑战!
  呜咽的牛角号声中,一个个蒙古骑士翻身上马,在各自头领带动下,汇聚成一股黑色狂潮,夹杂着可湮灭天地的雄浑气势,直奔冲霄烟尘翻滚涌去。
  除了仍在弹压百姓的数十胡骑,朝鲁只留下了身边亲卫,五百余精骑尽出,好似一张大网般分散开来,铺天盖地漫布四野。
  蒙古骑射,天下无双,族中男丁自五六岁起,便练习骑马射箭,由部族中精通武艺的长者集中教授刀枪武艺,再大之后跟随部众田猎,在田猎之中练习包围、诱敌、堵截、突破、急行、围歼、追踪等各种战术,并学着将这些技能融入实战,论及冲锋陷阵,蒙古兵士或不及当年崛起白山黑水的女真铁骑,若说轻骑奔袭,运动歼敌,世间无出其右者,席卷欧亚大陆的滔天黄祸,并非是靠氪金得来。
  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蒙古骑兵战术灵活多变,撒得开,聚得拢,距离明军骑兵正面还有三百步时,两翼胡骑突然加速,两支各有百余骑的队伍兜展开两个半圆,如铁钳一般向这百余明军包抄压迫而去。
  没错!就是要全歼这只明军,朝鲁面上浮起一丝残酷笑意,南蛮的工匠端是要得,军器打造精良,又轻又利,六尺多的长刀握在手里也是轻飘飘的,分量怕还没有三斤重,他早已垂涎许久,只可惜这班呆傻骑军竟没着铁甲来,朝鲁那颜仰天唏嘘,颇有遗珠之憾。
  正面距离二百步,两翼包抄的骑兵已然在高速疾行中拨转马头,调转方向两面开始合围;正面距离一百步,蒙古骑士开始举起各自兵器,一个个骑兵小队中间的持枪者平端钩枪,准备冲阵;左侧马刀手刀尖向前,随时跟进枪骑砍杀;右边骑射手已然扣箭搭弦,先用一波箭雨射杀南朝兵马;正面距离五十步,弓弦嗡的一声蜂鸣,数十支羽箭扑面而来,两三寸长的宽大箭镞闪着寒光,向奔进的明军骑士罩去……
  正该如此,朝鲁对部下健儿随机应变的表现极为满意,蒙人用弓多为桑榆木角弓,以往骑射在距离三十步之内放箭,如今骑兵对冲,可减半处之。
  嗯?!南人骑士没有如朝鲁所料般人仰马翻,草原健儿精准无比的箭矢竟大多失了准头,对方甚至都没多用兵器拨打羽箭,仅用铁臂护住面目要害,就继续直冲而来。
  如果朝鲁身在队伍,就能体会到蒙古骑士的苦恼,搭弓认弦的瞬间,他们被对面锃明瓦亮的头盔反射的落日余光,晃得睁不开眼,大多只凭感觉放出了第一波箭雨。
  明军内衬铁片的布面甲防护能力自然不如造价高昂的山纹甲和沉重的全铁甲,但却达到了轻便实用与防御力二者兼顾,在防御刀剑劈砍和流矢上都有可取之处,北地边军也多抛弃了宋代甲胄中的护膊,改为穿戴一体化的铁臂甲,从肩膀到手臂得到了全部防护,胡骑这波箭雨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仅有几只羽箭零落挂在了衣甲上。
  骑射未曾打乱南朝骑军阵型,蒙人也不在意,纷纷握紧手中刀枪,那些射手们也都弃弓操刀,一瞬不瞬盯紧前面队伍,只等在两军对冲中让南蛮好看。
  明军正对蒙人的骑士突然变幻阵型,奔在前排的骑军猛牵缰绳,带动坐骑左右分开, 露出了后面多个四五人并成一排的骑兵小队。
  冲锋之际扬镳驱马陡然改变方向,一个不慎便有可能被甩下马鞍,这些南朝汉儿竟有如此马术!当面胡骑正在惊愕对手高超骑术时,只见随后涌出的南人骑士人手一只铁鞭,鞭头火光闪动,正指己方。
  「砰砰砰」声连响,首当其冲的十数胡骑还未清楚状况,连人带马翻倒在地……
  「跳荡骑!」观望战局的朝鲁狠狠一捶手心,目眦欲裂,这支南人骑军的将领端的狡猾歹毒,竟然将这些拿了雷火鞭的火枪骑兵藏身队伍之中,打了己方一个猝不及防。
  余下的胡骑队伍因同伴摔倒,有人持缰避开,有的纵马飞跃,原本用来冲锋的密集锋矢阵型,出现了些微混乱。
  未等胡骑重新调整,两支骑军队伍已然狠狠撞在了一起,瞬时间兵器清脆的碰撞声,兵器戳入人体的闷响声,两边骑士的惨呼声,夹杂响起。
  前面几排明军一手持鞭,一手马刀,左劈右砸,勇猛异常地疾飞掠过。
  随后跟进的一群军士,清一色的带柄长刀,只在奔驰中略微调整刀刃方向,借着马力冲刺而入,蒙古枪兵的长枪近战不易回防,刀手与射手的马刀长度又不及对手,几处掣肘,竟无可奈何,刀光闪处,衣甲破裂,接二连三地坠落马下。
  最后的一批明军马术明显差了许多,一只手始终挽着缰绳,控制坐骑不与他人马匹相撞,可不待蒙人兵士围拢,这些人抬起另一手便是一阵连弩射出,这些手弩威力算不得大,可弩箭又快又密,还全都抵近冲着人的头脸面目上来,措手不及的蒙古骑兵又吃了不小的暗亏。
  两只骑军初次交锋不过几息的功夫,便互相穿插而过,明军中十余人落马,蒙人坠马者却有四五十骑,厚实的正面骑军一个照面竟然五去其一。
  知耻而勇的草原胡骑立即带转马头,准备回头再度交锋,不料那些狡猾的汉儿骑兵对冲过后,不做丝毫停留,直奔朝鲁驻足处奔去。
  两翼合围,大敌在侧,对手不趁包围未拢时脱离战场,也不集中兵力断其一指,竟然置数百草原精骑不顾,直奔贵人所在,将后背与两侧就这样暴露在我等面前,这些汉儿怎敢!!
  余下的胡骑爆发出一阵怪呼狼啸,拼命催打坐骑,追赶前面明军,原本包抄的两翼骑兵也拉开队伍,变阵成两条线列,贴着明军奔驰方向频频发箭阻敌。
  冲某来的?朝鲁看清明军意图后,微微错愕,随即从容而笑,三面堵截已是死局,这些汉儿骑军竟然还嫌不足,非要四面合围才肯干休么,那所谓的跳荡骑兵可无暇再来一次装填了。
  箭如飞蝗,被众人裹在中间的丁寿压紧兜鍪眉庇,只是紧催战马向前,到目前为止,一切事情发展都在周尚文预料之中,算计夕照方向,将人马移师西面踏入战场;将效仿跳荡战法的夜不收精锐隐身阵中以收奇效;使互不统属的骑士各取其长,分成三波冲阵;不顾对方如何变化,己方直取中枢,逼其自乱……
  竟然都被这小子算中了,这个才三十岁的年轻军将果真有几分洞悉全局的帅才,只是不知后面的事能否和他预料一般,不然二爷今日可就栽了!
  每次弓弦颤动,便是一阵滔天箭雨泼下,三面胡骑虽被迫拉开阵势,但无形中拉长的队伍使得射出箭雨覆盖更广,奔行中途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周尚文翻手从撒袋中拈出四支羽箭,骏马奔驰中踩镫长身而起,左右开弓,四支飞箭连珠射出,快如流星,左右两翼各有两名鞑骑应声落马。
  「这样不成,需有人阻他们一阻。」周尚文眼见追兵愈近,高声喊道:「申居敬,你带一队……」
  「我去。」一直默不作声的司马潇不待周尚文说完,一拍身下马鞍,从马身上凌空跃起,身子在空中略一停顿,如燕迎春风,倒卷飞出。
  嗡的一声,一片箭雨直向半空中的人影飞去,司马潇袍袖飞卷,一排羽箭顿时激扬半空,她也借这一顿飘然落地。
  迎面铁骑驰来,司马潇身子一侧,一掌拍向马头,五尺余高的马身带着座上鞑兵轰然倒地。
  眼前南人如此威势,胡骑人人惊呼,但前进之势未曾少减,一骑倒地,霎时间又是十数骑冲来。
  司马潇一声长啸,掌拍足踢,挥舞不停,一连击倒七八胡骑,鞑子前进之势竟被她一人有所减缓。
  怎奈敌骑甚多,长枪如林,环刀似草,围着她走马灯般旋转奔腾,间或箭雨倾泻,司马潇陷身敌阵,在千百只马蹄纵横践踏间闪转腾挪,忽而俯地斜行,时而耸身腾空,总归难以脱身,一时间险象迭生。
  蓦地里一骑斜刺里冲出,马上骑士手腕一震,掌中长枪瞬间幻化出十几朵枪花,向司马潇围攻攒刺的七八名胡骑胸前顿时破出一个个碗口大的血洞,纷纷栽落马下。
  「上马。」来骑从破开的缺口中冲入,马上骑士一掌探出,司马潇不及细想,搭手翻身而上,一马双骑,向外急突。
  「司马,看师叔这手杨家枪耍得可好?」调笑声中,丁寿掌中大枪翻飞,如风车般旋转不停,当面拦阻胡骑无人能挡。
  「生疏得很,只有三分表象,无杨家枪法挡者披靡的冲阵之势,纯以内力使枪,难以持久。」司马潇冷言冷语,一一指摘。
  就该让你这娘们死于乱军之中,敢说二爷不能「持久」,若不是时机不对,丁寿真想和后面这个男人婆脱了衣服再切磋一二,此时只好把一腔怨气撒在身边鞑子身上了。
  周边胡骑被这二人接连闯入搏杀,损失惨重,一时也打发了血性,不顾性命般蜂拥而上,更有射手暗放冷箭,将丁寿二人团团困住。
  丁寿看似大杀四方,实则有苦难言,如今他算明白,所谓个人武勇在军阵对垒之前实在不堪一提,密集阵型下闪转腾挪几无多大空间,若以轻功飞跃,不过是给对方射手提供更明显的肉靶,除非嫌活得长了。
  面对层层游骑,纵使苍龙驹神骏非常,也无力突出,而失去速度的轻骑,比之步兵更加不便,丁寿与司马潇二人杀得血染征袍,兀自苦撑。
  前面胡骑突然一阵混乱,又有十数骑冲入,来人纷纷振臂大呼:「卫帅快走!」却是麾下锦衣卫杀到。
  这般锦衣卫将弩匣箭矢射个精光,抬手便将制作精巧价值不菲的手弩砸向鞑骑,挥刀冲上。
  借着胡骑阵前这股混乱,丁寿奋起余力,催马杀出重围,与手下人等会合。
  众人拨马前奔,身后鞑骑却如附骨之疽,衔尾紧追不舍,泼天箭雨更是一阵阵发出。
  「我等挡住鞑子,卫帅速速离开。」郝凯的布面甲上挂着两支箭羽,汗水顺着满是泥灰的脸颊不住流淌。
  「一起走!」丁寿眼见又一个锦衣卫中箭落马,牙关紧咬。
  「一起便走不得了,属下等人的一家老小还要靠大人照顾呢,求大人体谅吧。」于永左手铁臂甲片翻转,血迹斑斑,看来冲阵时也受了重创。
  丁寿咬咬牙,「走!」足尖猛踢马腹,苍龙驹四蹄奔腾,好似一朵乌云,快速向前飘去。
  「于回回,眼看要死了,这辈子可有憾事?」看着逼近的鞑骑,郝凯突然变得洒脱非常。
  「自然是有,家中几个女儿还没寻得好婆家,最紧要的是……」于永扭过头,弯曲的鹰钩鼻更显突兀,「竟然和你这个夯货死在一处。」
  郝凯哈哈大笑,「若是不甘,而今可以返回去,郝某替你挡上一阵。」
  于永握紧腰刀,看着不断涌来的胡虏轻骑,凄凉一笑,「于某带来的陕西千户所子弟,差不多尽数折在此地,哪还有脸回去!」
  郝凯扫视周围残余的几骑,「那就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冲!」
  残存数骑迎着漫卷的黑色狂飙飞奔而去,无一回头……
  
  当司马潇擅自脱队阻敌,周尚文便暗道不好,果然不放心的丁寿也不顾围绕他的护卫阻拦,独自去鞑骑中寻人。
  郝凯等人立即要求派人接应,周尚文不为所动,只在马上大喝:「战前一切安排已毕,只按布置行事。」
  郝凯等人不忿自去,原本不大的队伍立即单薄了许多。
  周尚文搭箭认弦,连珠快箭射出不停,每一箭便带走一名胡骑性命,却眼看两翼逐渐靠拢,合围之势已成,「萧公子,看你们的了。」
  萧离信手挥洒,一波波羽箭在快意刀下折断飞散,此时闻言放声长笑,「萧某久慕鄂王风采,今借将军之便,重现郾城盛况,不亦快哉。」
  快意堂众人在萧离带领下,刀锋上寒光闪烁,向轰鸣而来的两翼胡骑呼啸迎去。
  离得胡骑大队还有一箭之地,快意堂骑士纷纷甩镫下马,刀尖在马臀上狠狠一戳,负创战马奔腾跳跃,杂乱无章地向四周散去,逼得鞑子骑军纷纷减速,混乱不堪。
  待前面鞑骑躲开战马,冲至前方时,只见快意堂诸人已叠列成一个小小方阵,鞑兵轻骑不以为意,纵马前驱,准备用马蹄狠狠践踏蹂躏这支人数不多的南蛮队伍。
  人喊马嘶,惨叫之声骤然响起,以萧离为首的快意堂人马矮身抢进,雪亮刀锋直斫马腿,冲锋在前的胡虏轻骑马失前蹄,无论人马一排排摔飞栽倒。
  嘁哩喀嚓的砍杀声毫不停歇,快意堂众人凭着手中长刀,在胡骑中撕开了一道裂缝,不断深入,一路杀进。
  鞑子大队奔袭而来,大半天攻打墩台不下,又四处抄掠,此间又被调动着奔腾往返,早已疲惫不堪,固然蒙人生长于贫瘠草原,战力强韧,仍可不知倦怠攻击不停,战马却未尝忍受,奔驰之势已不复全盛之时,此时快意堂效仿岳家军破金军拐子马的战术,的确事半功倍,收效显著。
  受伤人马不停倒地,又阻碍了后续精骑脚步,恶果循环,近三百的鞑子骑军一时伤亡不断,竟有仓皇崩散之势。
  惨重的伤亡激发了蒙古军将血性,既然马战不便,那就弃马步战,大草原的雄鹰怎样不是英雄!
  号角声中,蒙古骑士翻身下马,长枪平举,结成步阵之势,密密麻麻的枪尖好似丛林般密集,一步步向快意堂众人压迫而去。
  萧离一身鲜血,掌中快意刀今日饱餐人血,刀身血痕更为诡异妖艳,铁血三十六骑也折损数人,鲜血浸透刀柄,众人一个个喘着粗气,瞪着结阵而前的鞑子,和他们手中远超自己兵刃的长枪。
  领头的蒙古军将立在人墙之外,看着场中众人,眼神冰冷,一只手臂高高抬起,才要下令进攻,一根长枪忽如白虹贯日,透胸而过,将他整个身子钉在了地上。
  人马纷飞,一骑乌骓狂飙而至,马上骑士语气调侃:「萧家哥子,可要某帮忙?」
  「固所愿,不敢请。」萧别情看着马上二人,粲然一笑。
  
  南朝骑军不断分兵阻敌,最后仍有四十余骑向朝鲁所在矮坡涌来。
  「这南蛮箭术不错,若在部中习武大会上没准可得个好名头。」朝鲁对身旁的一众亲卫说笑道。
  此时朝鲁近身亲卫只有三十人,人数并不占优,朝鲁似乎并不担心,马鞭前指,对周遭吩咐道:「迎上去堵住他们,将汉儿全歼在山坡下。」
  周遭亲卫轰然领命,翻身上马,握紧丈八马槊,催动坐骑,如一道道坚实城墙,向山下涌去。
  周尚文带领几乎完整的夜不收精骑奋力向前,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一开始的目的便是朝鲁所在,眼见鞑酋近在眼前,更不耽搁,连踢马腹,催马疾进,五六名前锋夜不收已然先一步涌上了矮坡。
  几声惨叫,人马倒地之声轰然响起,这几名在军中也称敢战骁勇的夜不收正迎上奔涌而下的蒙古亲卫,锋利槊锋瞬间撕扯开了他们身上轻便的布面甲,鲜血如喷泉般涌出,眼见活不成了,连他们身下坐骑也在如巨石碾压的撞击下嘶鸣倒地。
  周尚文眼见对方高大身形上披着的厚重铁罗圈甲,瞳孔不由一缩,失声叫道:「青甲士!」
  蒙古各部虽号称全民皆兵,但按其武艺与身份高低有兵士与甲士之分,一般甲士已是蒙人精锐,而其中青甲士则是精中选精,除了精通马步武艺,这些人还个个配备在草原上珍贵无比的精良铁甲,也正因装备精良,人数不多,青甲士一般为各部军将或精锐选锋,朝鲁一直处变不惊,这支亲兵队伍正是他的底气所在。
  周尚文熟悉边情,自然知晓青甲士的厉害,可无论对方多么强悍,现在也只有迎头而上,否则被堵在此处不消片刻,待鞑骑合拢围攻,己方再无胜算。
  「杀鞑子!」周尚文舌绽春雷,长枪平举,策马前冲。
  在周尚文带动下,夜不收也纷纷冲上。
  两支队伍狠狠撞在了一处,刀枪翻飞,血雨飞溅,一具具躯体栽倒在千年黄土之中,落马者只要有口气在,也拼命挥刀砍斫马足,为同伴争取一分机会。
  捷能飞檐走壁而杀人放火,技能奇巧异人而骇世惊俗,术能窥天测地而预知露馅之类,俱应选入中军为心为膂之用,这是明军选拔夜不收的标准,这支归属三边总制才宽中军的夜不收队伍,平素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烧荒捣巢,夜袭斩首这类湿活,其精锐不在蒙古青甲士之下,只是此次却吃了铠甲的亏,己方兵器若非勇猛直刺,只在对方甲胄上划起点点星火,伤不得对方分毫。
  周尚文的骑枪已在一名青甲士体内折断,此时他挥舞着一只沾染对手脑浆的铁锏,拼力厮杀。
  申居敬纵身将一名青甲士从马上扑下,不等对方挣扎起身,掀开对方甲叶,抽出随身短刀照着肋下直刺了进去,看着对方痛苦扭曲的神情,申居敬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短刀拧了一个半圈。
  未等申居敬抽刀起身,一柄马槊闪着寒光直向他后心刺来。
  「老申小心!」身高体壮的孟继祖双手挥刀将那马槊隔开,怎料那鞑子反应奇快,顺势甩开马槊,反手一刀砍进孟继祖肩胛。
  钢刀入肉半寸,便已止住,关键时候孟继祖果断弃刀,两手死死握住刀锋,痛得冷汗直流,鞑子则面容狰狞,手腕一横,刀锋翻转,顿时铰断了孟继祖的三根手指。
  「啊呀」一声,孟继祖再也无力握刀,那鞑子青甲士才要抽刀再砍,突然臂上一痛,他那一只手已被申居敬砍断。
  鞑子痛呼栽倒,随即身上一紧,孟继祖扑骑在他身上,也不顾手上断指伤痛,挥舞着铁手照着他的鼻梁眉眼一通猛砸。
  「敢剁你孟爷的手指头,俺入你妹子!入你妹子!」孟继祖一边咒骂,一边痛击,七八拳后,那鞑子已是满脸开花,烂成一团。
  「老孟,你没事吧?」申居敬与老张搀扶起几乎虚脱的孟继祖,一左一右交相护卫。
  「没事,被鞑子咬掉几根指头,怕是配不上你妹子了。」孟继祖仍旧对老张口花说笑。
  那二人却没兴趣说笑,两支队伍初一交锋,便拼得你死我活,双方谁也没退后半步,人马尸体堆积坡前,其惨烈可算触目惊心。
  「这入娘的是绝户仗啊,怕是弟兄们都得到地府见面了。」申居敬握紧长刀,疾奔出去,「老子去多寻几个垫背。」
  老张的目光却被同伴倒地死亡的战马布袋中滚出的东西所吸引,孟继祖也同样看见,夜不收惯常夜袭敌营,这东西也是常备,立即抢步去拾,却落了空,「
  流星炮?老张你……」
  手长脚长的老张一步抢上,将两个小号的钻风神火流星炮握在了手里,「姓孟的,欠你的钱老子还不上了,劳你照顾俺妹子……」
  「放你娘的屁,自个儿妹子自己照顾去,老子已是废人了,谁也照顾不来,把东西给我!」孟继祖伸手要去抢。
  「算你前世欠俺的,这辈子欠你的,俺下辈子还。」老张笑着晃燃一个火折,转身冲了出去。
  「将军,弟兄们闪开!」老张只向几个青甲士猬集处冲去。
  未等他近身,马槊弯刀便毫无意外地撕碎了他的身子,这朴实的西北大汉面上竟还带着笑容,双手一松,两个冒着火光的铁球滚落在青甲士马下。
  「轰隆」巨响,几名鞑子青甲士被爆破冲击得人仰马翻,有未死的,也跌得七荤八素,晕沉沉一时连人也看不清。
  「老张!」痛呼袍泽的同时,又有几个夜不收点燃身边铁炮向鞑子铁骑冲了过去。
  一声声爆炸响起,鞑子精锐青甲士的战意终被活活打掉了,这些南朝汉儿都是疯子,个个悍不畏死,这如何抵挡!
  快走快走,这些汉儿又冲过来了,残余的青甲士们仓皇逃窜,夺路狂奔。
  周尚文硬生生从唇边咬下一块血肉,什么运筹帷幄,什么预先布置,自己竟未料到这几百鞑虏中藏有数十名青甲士,害得将士们以血肉之躯硬冲开这一条道路,都是自己失算之过……满腔怨恨在胸中翻滚,最后都化成了一个字喷薄而出:「杀!」
  「杀鞑子,与弟兄们报仇!」余下的夜不收精锐发出一声虎吼,席卷而上。
  矮坡前的轰鸣声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三面汇聚而来正与丁寿和快意堂搏杀的鞑子们呆住了,眼睁睁地望着部族中最为勇猛骄傲的青甲士在汉儿面前丢刃弃甲,豕突狼奔,又一个个被身后的轻骑追上,勾倒刺翻,人人皆露出畏惧之色,这是懦弱的南朝兵马么!谁说汉儿不敢战!
  朝鲁面上肌肉不住抽动,本族中战兵虽少,却全都是草原骁勇健儿,否则他一个小帐中也不会选出三十余名青甲士,即便一些大鄂托克也不敢小瞧与他,可这些百中无一的精锐青甲士,竟然不消片刻便在汉骑前损失殆尽,这如何是好!
  朝鲁突然反应过来,纵马冲着墩台方向奔去,那里还有弹压百姓的几十轻骑,可以护卫自己逃回草原,去他娘的南下牧马,赶紧回家,回草原去,那些疯子汉儿已冲着某家杀来了……
  朝鲁大声疾呼,那些胡骑也都反应过来,催马来迎,眼见便要接应上自家队伍,未等朝鲁欣喜,一股大力猛然由脖颈间射入,将他的肥硕身躯直接掼落马下。
  看着诺颜大人脖间透出的镔铁箭镞,前来接应的胡骑瞬时惊呆,部中贵人死了,他们又将何去,大草原上弱肉强食,其他部落必定急于瓜分本部的人口财物,我等若是死于此地,家中失去牛羊财帛的孤弱妻小又该如何生存!
  走啊!不知何人发出了一声狼嚎般的怪叫,坡上坡下的残余胡骑四散奔逃。
  收起铁胎强弓的周尚文漠然下令:「杀光他们。」
  坡下快意堂等人也都各自骑上无主战马,对着人马疲乏,心胆俱丧的百余胡骑如杀鸡宰犬般围追堵截,肆意杀戮。
  胡骑战心已丧,只顾发出哀嚎惨叫,夺路奔逃,再无一点暴虐凶悍,一个又一个地被雪亮锋刃砍落马下,血肉飞溅……
  
  「此战杀虏足有四百余人,面目可辨的首级一百二十八个,另有缴获夷器军马若干,将军,这可是大捷啊!」
  满身血污的申居敬难掩心中兴奋,鞑子首级从来难得,因蒙古军中也有严令,同伴阵亡者不抢回尸体的处以重罚,能抢回则可析亡者家产,若是抢回来的人没死,那就赚大了,被救者的财帛牛羊一半都是你的,如此重赏严惩,蒙古军士根本不会给明军留下多少砍首级的机会,他们枪上的弯钩就是用来往回钩尸体的,弘治年间十万大军出塞,晃了几个月也才拿回十来个人头。
  就算拼了性命取得人头,还有验功御史那一关要过,这首级面目不清晰的不能算;被火器轰烂了的不能算;有可能是杀良冒功的不能算;蒙古妇人和不长胡子的男子面貌分不清楚,还要扔到水里鉴定一番,标准是什么「男俯女仰」,草他小舅子,谁定的鸟规矩!
  踩着被血水浸染后泥泞的黄土地,周尚文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伤亡如何?」
  原本兴高采烈的申居敬顿时神色黯淡,「死了十六个,伤了七个,快意堂那里没了八个,丁大人的锦衣卫……几乎全折了……」
  周尚文重重一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相比周尚文的唏嘘,丁寿倒有几分庆幸,以为必死的郝凯和于永竟然都还活着。
  「卑职命大,鞑子那阵箭雨射过来,本以为死定了,幸被于回回拉了一把,座下那匹马成了刺猬,我俩却正被马尸挡住。」躺在简易担架上的郝凯身上大大小小七八处创口,强挤着笑容说道。
  「鞑子急于追赶,也未细查验,才让我等捡了条性命。」头上裹着伤口的于永还能勉强站定。
  「活着便好,其他待伤养好了再说。」丁寿连连点头,宽慰两个手下。
  「属下这条腿被砸断了,怕是一时难以为大人奔走效力。」郝凯说话牵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别说一条腿,你二人就是成了缺手断脚的肉葫芦,今后也有本官照应。」
  丁寿狠狠挥动手臂。
  让人将负伤二人抬走,丁寿向走来的萧离与周尚文颔首致意,「萧兄,彦章兄……」
  听二人说了伤亡,己方人手损失近半,令丁寿没有想到的是快意堂的人马伤亡最小,他倒不是满怀恶意的希望萧家人伤亡殆尽,只是相比久经战阵的边军夜不收和个人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快意堂三十六骑竟然马战步战样样精通,实在匪夷所思。
  「缇帅,那些百姓怎生处置?」周尚文问道。
  看着远方孤零零没有生气的黄土墩台,丁寿一摆手,「去看看。」
  
  乌压压的百姓跪在墩台四周,适才的一场血战同样震慑了他们,那些凶恶如厉鬼的鞑子都被这些人杀溃,这些人岂不是要命的阎王。
  别说什么都是皇明百姓的屁话,这年头边军杀良冒功也不是第一遭,军民鱼水情更是不存在的事,百姓们只求这些杀红眼的军爷不要将他们一起砍了。
  眼见几个好似军将的大人物行了过来,跪地的百姓连连磕头,乞求饶命。
  丁寿鄙夷地俯视这群磕头虫,他救人杀贼是处于良心未泯,同样从内心深处瞧这些人不起,从当日荒村幸存百姓的以怨报德,到而今在鞑虏驱驰下麻木不仁的填壕堆土,这些人心中只有自己,毫无大义。
  「你们是大明百姓?」丁寿乜眼问道。
  众百姓连连称是,一个还算健壮的五旬老者哀求道:「我等全都是皇爷爷治下安善良民,小老儿家中还是戍边军户,求将军大人开恩放我等回家。」
  「军户?」丁寿嗤的一笑,「既是良民,为何是非不分,助鞑子攻打大明守墩?」
  丁寿声音转厉,眼神冰冷。
  「小老儿等也不想啊,狗鞑子深入边墙,突然就杀进村来,十几万边军都不见面,仅凭十几二十个军余子弟哪能挡得住鞑子屠刀,家里亲人惨死,门户凋零,老头子我便是苟活几年,死了连个摔盆打幡的人都寻不到啊!」
  想起家中惨况,这名村老捶胸顿足,哀嚎痛哭,一旁百姓也是声泪俱下,痛诉苦情。
  「你们官军无能,休要委过百姓。」司马潇脱去染血衣袍,将玉面收拾得一尘不染,也跟了过来。
  丁寿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留下惴惴不安的哭泣百姓,进了狭小墩台。
  墩内悄无人声,逼仄通道内堆满礧木,地上余着几具鞑子尸体,个个血肉模糊,还有三个没了脑袋。
  丁寿仰头看着头顶圆圆的孔洞,心有余悸,上面的守军可别不分敌我的乱砸一通,那二爷可冤死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大人奉旨巡边,台上墩军下来参见。」申居敬高声喝道。
  良久,一架软梯从洞口缓缓垂落,却无人下来。
  周尚文眉峰一皱,向身后申居敬打了个眼色。
  申居敬点头会意,上前拉了拉梯子,倒还结实,立即抓紧绳梯,灵若猿猴,几下子便攀了上去。
  「丁大人,将军,快上来!」上面传来申居敬急切的声音。
  丁寿等人相视一眼,一个个从洞口纵身攀援而上。
  墩台顶上只有伤痕累累的七个人,个个身上带箭,嘴唇干裂,另有一鸡、一犬、一只猫。
  一个歪坐在东面窗口,衣甲上挂着十余支羽箭的汉子仿佛使尽全身力气才强施一礼,「石沟墩守军张钦见过大人。」
  「守军丁海!」西边粗豪汉子道。
  「守军张峰!」南边一人又道。
  「守军杨斌!」北边一人接口。
  「守军王宗!」一个身边堆满箭羽,手中还握着三眼火铳的人道。
  「石沟墩夜不收马铭,因鞑子来犯太快,不及传信,请大人降罪。」一个眼角有条刀疤的汉子叉手行礼,脚下放着三个面目狰狞的鞑子人头。
  「不必多礼。」丁寿见这些守军一个个饥渴交加,近乎虚脱的样子极为凄惨,立即令人为他们清理包扎。
  「小人刘大通,是此墩灶夫。」一个小矮个子靠着一堆礌石,有气无力。
  「鸟毛的灶夫,连顿干饭都做不出来。」墩军丁海喷出一口粗气。
  「去你娘的丁大头,墩上有几许存粮你不知道?够你吃几碗干饭!」刘大通涨红了脸,连咳了几声。
  丁寿皱着眉头掀开旁边的米瓮,里面只有约半升杂粮,再细看四周,锅灶内无水无米,毫无烟火之气。
  周尚文一旁叹了口气,向申居敬等人点了点头,上墩的夜不收将自己的干粮水囊递了过去。
  这班人好似饿了许久,也不客气,一个个狼吞虎咽,连身上伤口也顾不得了。
  此情此景,丁寿面上已有了几分怒色,忽然司马潇一声轻哼,迅速背过身去。
  丁寿回身,见申居敬等人正为张钦等人裹伤,甲胄卸去,下裳布褐衣不蔽体,连要紧部位都遮拦不住。
  张钦嘴里还嚼着干馍,急忙用手遮挡要害,一脸尴尬,「丑陋之态教诸位大人见笑了,鞑子既退,烦请这位兄弟将杆上旗子取下,那两堆烽火也可灭了。」
  丁寿举头,见高杆上果然挂着一面破烂旗子,观摩颜色,确与张钦下裳相同,想是情急之下直接撕开挂上。
  「彦章兄,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丁寿切齿问道,寥寥七人,与数百鞑子打了大半天阵仗,竟然过得如此清苦,这他娘也叫军队,连叫花子都不如。
  周尚文沉默片刻,干巴巴道:「先帝曾有圣谕,守墩军分为二班,每月一更,无水的修水窖,冬蓄冰、夏藏水,且每墩预采半月柴薪于内给用,你们的积水柴薪呢?」
  「将军没守过墩堡吧,积水柴薪?这些年为了打水砍柴,死在鞑子手里的弟兄还少么!」丁海撇着大嘴,阴阳怪气道,「连旗帜器皿都配不全,还能指望有这些!」
  「住口!」张钦呵斥住了不服气的丁海,又陪着笑道:「好在墩内弓箭火药也都不缺,外面陷坑不时也能捕些猎物,打打牙祭。」
  张钦说得轻松,丁寿却知边墙腹里人烟稠密,这样守株待兔的事怕是十天半月也碰不上一次。
  「你们的口粮是多少?」
  听了丁寿问话,墩内诸人有的面露苦涩,有的一脸讥嘲。
  「缇帅,英庙时大同巡抚罗亨信上本,将内地守墩军行粮裁去。」周尚文轻声道。
  「没有行粮!那还养它们作甚?」丁寿一指旁边猫狗,他倒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这地方养宠物纯粹找罪受。
  「这是俺们手足兄弟,可比某些上官靠谱。」丁海吃得急了,拼命捋着脖子。
  「丁大头,闭上你的鸟嘴。」张钦大声急叱,又陪笑道:「大人不知,这鸡、猫、狗也是墩台配置,有口粮的。」
  丁寿顺着他目光看去,正是存放杂粮的土瓮,原来那些不是给人吃的,还真是世风日下,人不如狗!
  「你们每月带多少口粮来?」丁寿好奇,既然不关给行粮,这些守军只能从自己月粮中省出这口吃食了。
  「每月那四五斗杂粮,给家人留口边食都不凑用,能带来多少!」刘大通叹了口气,「小的倒是清闲了。」
  「只有这么点?一直都是?」丁寿不可思议,亲眼目睹墩军辛苦,生死只在瞬间,这月粮竟还不如普通边军。
  「西厂汪直巡边时,曾上奏朝廷,将墩军口粮增至一石,成化二十二年宁夏巡抚崔让奏言各边仓廪空虚,难以支应,请改回原制,减为四斗。」周尚文虽未守过墩台,对西北一些奏章变故却知之甚详。
  难怪汪直屡建边功,人家是真把边军劳苦放在心上,替人着想,士卒自然用命报效,如刘大夏那帮鼠目寸光的大头巾,满口仁义道德,什么「中国之于夷狄在谨大防,不贵于小利之得」,什么「存中国之体,亦可示结纳之恩」,知道个屁,当兵的连进取之心都没了,缩在墩堡里当鹌鹑么!怪不得近来越来越多的墩军不再将守墩烽火当回事,丁寿腹诽。
  「边军之苦,莫甚墩军。本官今日知晓了。」丁寿慨叹。
  「大人过誉,小人不敢,其实腹里守墩还算清闲,平日闲暇还可编织网巾换钱,也可贴补一二,比不得边墩弟兄凶险。」张钦谦辞陪笑。
  丁寿一笑置之,扫了眼地上鞑子首级,「这是你们割取的?」
  「是,难得有几个面目清晰的。」
  「本官看这几个鞑子碍眼,与你们打个商量,将人头卖与我如何?」
  丁寿此话一出,张钦等人面色大变。
  边军将领冒功之事太滥,经常以买首级的借口,将部下首级功劳充为自己或亲族子弟所取,籍此升官受赏,再随便给兵士三瓜两枣打发,兵士若不愿,嘿嘿,县官不如现管,上官有的是手段让你屈从就范。
  对方来头太大,张钦又不敢拒绝,干咽了口唾沫,「不知大人肯出多少?」
  丁寿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两?!往日才一个鞑子人头的价格,你他娘……」不知哪来的力气,丁海一步冲了上来。
  张钦反手一个巴掌将丁海抽倒,强挤着笑容道:「便依大人的。」
  「好,一言为定,三百两成交。」丁寿抽出银票递了过去。
  「三……三百两!!」从地上爬起的丁海捂着嘴巴,一对牛眼瞪得溜圆。
  北虏首级定功一等,最为值钱,通常一个人头定价三十两,当然看外面这次斩获不小,价钱怕是要跌,能有个二十两,墩内几人也心满意足了,可这个锦衣卫的头头张嘴便给三百两,乖乖,哥几个一下子变成了小财主!!
  「大,大人……」张钦嘴唇颤抖,不敢去接。
  「放心,尔等守墩军功不会漂没,本官自会与宁夏镇守与考功御史分说,奇功不敢讲,一个首功还是有的。」
  「我等多谢大人!」张钦等人跪地连连磕头,感激涕零。
  「小人适才吃多了草料,满嘴胡吣,小人这便撕了这张臭嘴。」丁海更是连抽自己嘴巴。
  好说歹说,这七个人才站起来,银票死活不要,他们也没地儿兑去,恳请将这笔钱带回宁夏卫,交给妻儿老娘,他们便感激不尽了,尤其丁海,涎着脸求将这银子换几个一两小元宝,给他那几个小崽子一人一个,在人前也露一番脸。
  丁寿好人做到底,反正他也是奔宁夏镇城去的,无可无不可,至于那三个人头,他丁点儿兴趣没有。
  「敢问大人,墩外百姓如何处置?」张钦小心问道。
  「嗯?你放心,本官自会给你们出气,便宜不了他们。」看了墩内惨况,丁寿对这般助纣为虐的百姓更是怒其不争,正琢磨是让他们种树还是搬砖来抵消罪过,反正这也是大明传统,李阁老当年犯错就在西山运过炭。
  「大人误会,小人是想求个情……」
  
  百姓们茫然无措地聚集在墩台下,仰脖观望着墩台顶上站立的七人,心中忐忑不安。
  「诸位父老,在下等便是此墩守军,平日里也未有个关怀照应,今日却害得诸位破家亡人,我等在此谢罪啦!」张钦为首的七人撑着残破身躯,在墩台顶上磕头赔罪。
  「军爷不要这么说,我等也是没法子,只为挣个活命,没有要加害众位的心思!」与丁寿说过话的老头满脸羞愧,颤声喊道。
  「我等知道,诸位家中很多都是勾了军户的,按照军中弟兄之称,诸位也是我等的长辈叔伯、兄弟姐妹,哪有看着自家子弟白白送死的,都是鞑子所迫。」
  张钦嘶哑着嗓子回话。
  「军爷您别说了,小老儿没脸见人,祖上随东瓯王西征鞑虏,定居于此,看看而今干的这叫什么事!羞先人咧!!」村老抽着自己满是泪痕的老脸。
  「乡亲们,推倒的墙咱们重新建,填了的壕沟再挖出来,将这墩台修得结结实实的,鞑子再来,我等便于他们拼了!!」村老转身振臂高呼。
  「对,左右是死,鞑子再来,便与他们拼了!」众百姓纷纷应和。
  丁寿远远看着墩堡前气氛喧腾,直到萧别情过来低语,才转身默默离开,所谓惩治百姓的心思不觉已经淡了……
  
  残阳夕照,黄沙漫卷。
  一抔抔黄土下,埋葬着一个个鲜活英魂。
  周尚文以降,夜不收如墙而立;萧离等快意堂众人,神色肃穆;丁寿身后的郝凯二人轻声唏嘘。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首在秦地流传千年的战歌在人群中唱起,这是生者对死者的缅怀,也是熊熊战意的燃烧。
  关山暮雪,大漠风霜,千百年来,不知多少汉家儿郎埋骨黄土,不知发生过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其中既有北逐匈奴,封狼居胥的热血豪迈,也有面对大漠冷月,持剑扶犁的孤独守望。
  赳赳豪情,铁血汉风,在这条守护文明的防线上,华夏民族从未屈服,纵然崖山之后,神州板荡,百年腥膻,亦有淮右布衣起于江左,兴师振旅,扫荡胡番;纵然甲申国殇,夷狄入主,二百余年摧折士节,钳制民智,终有志士仁人前赴后继,驱除鞑虏,复兴中华……
  自己心中似乎一直缺少某些东西,丁寿握紧双拳,陷入深深思考,直到耳畔响起司马潇轻轻的声音。
  「这些边军比你更像男人。」
  淡然一笑,丁寿没有多说什么……
  
  迎着夕阳,数十轻骑策马西行,人数虽少了一半,每个人的神情却更为坚毅。
  「天亮咧,日出咧,儿子打仗归来咧……」一阵沙哑苍凉的山歌声从背后响起。
  周尚文回头远眺墩台人影,「是丁海这厮。」
  萧离在马上摇头,「这词不应景啊。」
  「苦吃咧,人瘦咧,儿把大功立下咧……」
  「而今应了,瞧不出这厮倒是个好嗓子。」丁寿随之苦笑。
  「官做咧,钱有咧,儿来孝敬老娘咧……
  酒打咧,肉割咧,老娘头发白完咧……
  儿不好,儿不孝,儿子给您磕头咧……」
  歌声最后夹杂着呜咽哭腔,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队伍不觉间已然停住,丁寿突觉鼻尖有些发酸,转首看司马潇眼中水光盈动,发现他的目光后立即扭过头去。
  丁寿咬了咬牙,纵马加鞭,「走!」
  一行骑士向着日落尽头策马奔腾……
  高莫高似石沟墩,眼里黄河清又浑。
  添土筑墩高百尺,得见阿娘朝倚门。
  注:以下资料不计字数,自行选择观看:陕西三边夜不收人给银一两,又以太仆寺银五万两给三边买马,从总制军务工部尚书才宽请也。(《明武宗实录》)
  宁夏守墩军收获夷人驼牛于塞垣之外,诸夷数率众来取,与之遇者或縳以去或射而伤焉,守臣取所获市之。因以闻兵部,言中国之于夷狄在谨大防,不贵于小利之得也,今各夷牧放未尝深入我地,我军辄窥其无备出境取之,曲既在我彼得为词来犯,亦何利焉,宜命总制都御史杨一清转行宁夏镇巡官将原获驼牛责各墩军召各夷认领,非惟存中国之体,亦可示结纳之恩,仍通谕诸边戒墩军毋擅出境,规小利以启衅端。(《明武宗实录》)
  蒙古人习武及青甲士的选拔参考《蒙古风俗鉴》。
  弘治七年十一月兵部奏言:「比来各边虏数入寇,每得厚利,皆由墩台疏阔,烽火不接,及守墩军士困惫所致。」 (《明孝宗实录》)
  弘治十四年九月,锦衣卫牟斌自宁夏核查军务奏报:「盐池北边墩墙颓败,至揭破裙为旗,重损军威,贻笑虏寇,宜急为修制。」(《明孝宗实录》)
  边墙里墩台,四面壁立,高三丈五尺。每台守军五人,报事夜不收一人,炊爨一人。台上层有重屋,置四窗,四人各守一窗注望,虽饮食亦不暂离。鸡一,司晨。猫一,取眼以定时辰。狗一,警夜。皆有口粮。天明,先悬软梯,纵狗从梯而下,周视无虏,则人然后下汲。闲无事,俱习结网巾,双线劳密,价有直一二钱者。置台相度地形,相去一里以至三五里。边墙外濠二重,设栈坑,即所谓陷人坑也。鹿间有投其中,军人闻鸦鹊噪,出墙钓得之。台边齐插荆条。(明代徐充《暖姝由笔》)
  李西涯时为学士,因众失朝,罚运灰炭。(明 陈洪谟《治世余闻》)
  结尾诗是明代叶盛《观风竹枝》第六首改动。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20 05:45:14

第四百二十章 衣不蔽体慈母心 冠带齐楚禽兽行
  宁夏巡抚衙门,内外侍卫森严,举止肃穆,一众抚标亲兵手按腰刀,神情紧张地打量着堂下肃立的夜不收边军。
  才宽中军所辖夜不收是从陕西四镇中精选而出,出自宁夏镇者也不算少,如申居敬等便与抚衙亲军中多人相识,平日见了也少不得嘻嘻哈哈打闹取笑一番,可今日相见这班人与往大为不同,一个个纵然衣甲残破,殷红鲜血犹自从身上裹着大大小小的布条中渗出,却每个人都有一股昂然不屈的杀气透出,望之心寒,再联想到他们门外坐骑上悬挂的一颗颗真鞑首级,这些同样膀大腰圆的抚标亲军不禁心中打鼓,噤若寒蝉。
  神佛保佑,最好堂上那些大佬们能一团和气,把事情谈拢,不然到时候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定是先遭殃一片,一众亲兵们已许愿今日散衙后要给庙里添几文香油钱了。
  与亲军们所想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此时抚衙大堂上,宁夏文武官佐从上到下可称得上风轻云净,一团和气。
  巡抚刘宪安坐堂上,面对兴师问罪的丁寿笑容可掬,「大金吾去而复返,气势汹汹,所为何事?」
  「佥宪何必明知故问,清水营失陷,虏骑破关而入,身为守臣,《大明律》
  中」丢城失地「是何罪过,足下不会不知吧!」丁寿冷笑。
  众人色变,这帽子实在扣得太大,难不成丁南山已经彻底打算翻脸了。
  「堡寨失守,本宪确有督理不严之过,可若说丢城失地么……」刘宪顿了一顿,慢条斯理地说道:「灵州守备史镛行止严谨,统兵有方,纵然围城鞑兵众多,也断不至有失。」
  「佥宪所言正是,鞑虏犯边并非首次,其意只在财货,无有失城之虞,缇帅多虑啦。」宁夏一众文武纷纷相劝。
  「才部堂早有关文通传,宁夏镇派遣游兵驻花马池右翼防秋,而今鞑子已破关墙,宁夏东路兵马今又何在?」丁寿拍案大喝。
  「缇帅统率数万锦衣,当知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既要出师,自然一应行粮关给,军器调拨皆需谋划供应,谁想军资尚未筹措完毕,胡虏已然犯边……
  」刘宪喟然一叹,面有戚容,「鞑虏犯边之快出乎意料,宁夏黎庶遭难,确是老朽之过。」
  「佥宪何必自责,鞑虏犯边,您老朝乾夕惕,谋划军机,我等皆看在眼中,谁又忍心苛责!」
  「不错不错,大人为了筹措军中儿郎口边吃食,积劳成疾,卧床不起,但有几分人心,谁不感激涕零,若有降罪,我等宁夏七卫武弁愿一体承受。」
  宁夏文武七嘴八舌一通宽慰,听得丁寿心底冷笑,筹措军资?九边各处驿站转运囤积的粮秣不就是为了往来大军调集征用的么,如今各处仓场亏空,反倒成了宁夏官员消极避战的理由了,滑天下之大稽!眼前众人口口声声劝解刘宪开怀,实际这话还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无非是展现宁夏一镇上下同心,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二爷投鼠忌器么,哼哼,你们还真是小瞧了二爷的手段!
  「依佥宪及诸君所说,军资一时无措,便可放任鞑虏劫掠宁夏腹地不顾,坐视塞上江南化为修罗地狱咯?」待一帮人戏演得累了,慢慢住了口,丁寿才悠悠然缓缓说道。
  刘宪轻咳了几声,倒真有几分大病初愈的模样,「教缇帅得知,昨日东路参将霍忠已率军三千渡河,后续兵马这几日也将陆续发出,但凡军食马料、军资器械有一样短缺,本宪自当上表请罪!」
  嗯?怎么意思,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兵马已然发出去了,那适才宁夏这帮孙子只是单纯给自己摆个下马威,让爷见识一番宁夏文武幸福美满的和谐环境,好让爷不再追究他们以前的混账事?
  还没等丁寿回过味来,刘宪又森然下令:「尔等也要悉知,大军粮秣调拨不得推诿刁难,领兵军将务须勠力同心,杀敌报效,敢有贻误军机者,本宪将请出王命旗牌,严惩不贷!」
  话声落地,一众文武躬身领命,刘宪转脸又是一副笑容,「如此安排,缇帅以为如何?」
  丁寿还真没什么可说的,他此来主要目的是督促宁夏发兵,将犯边鞑虏早日赶出边墙,为此他也不介意和刘宪掀桌子,甚至拿他那笔烂账威逼要挟,可这些手段还未使出来,刘宪已然主动配合,宁夏文武也没有推脱阻挠的迹象,现在要是翻旧账,怕是会闹得人心惶惶,保不齐还得有几个挂印私逃的,结果适得其反,这对已经运转起来的宁夏各部边军会造成什么影响,丁二心中还真没底。
  「佥宪布置得当,丁某无话可说。」丁寿淡淡道。
  二人相视一笑,丁广等一众文武也会意一同大笑,叙谈在诚挚友好的氛围中进行,大家彼此交流了对当前战事的看法,随后在刘宪等人的陪同下,丁寿走出了巡抚衙门。
  「佥宪,人头是在贵境内拿的,这考功一事自也要劳烦一二。」丁寿示意申居敬等人将马上挂着的鞑子首级拎了过来。
  看着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人头,刘宪眉头微蹙,随即展颜大笑:「缇帅身先士卒,斩获边虏,可谓旗开得胜,振奋宁夏七卫军心,我等必上疏朝廷,为缇帅及锦衣亲军请功。」
  「这就不劳大驾了,反正回京后陛下还会扯着本官再细说一遍战事,只是本官最近急着用钱,可等不起贵宪和兵部户部的一封封文书往来,军门能否通融,直接将银子先兑出来与我。」丁寿漫不经心地说道。
  刘宪眼角微跳,「这似乎不合规矩……」
  垂目低眉一副心不在焉的丁寿眼皮微微抬起,一丝精光闪现,没等他开言,刘宪已然接口又道:「不过缇帅有命,本宪自当勉为其难,无不遵从。」
  「佥宪果然是知心人,受累请当面清点验证吧。」丁寿转嗔为喜。
  「缇帅所获,定是真鞑首级,何须验证,至于清点……按缇帅所说数目便是。」
  「大度!」丁寿挑拇指称赞,「本官对算学术数素来头疼,心头也没个准数,便按六千两结算吧,回头将银子给我送到驿馆去,哦对了,要现银,一两、五两、十两的银锭各来一些,至于此战随行将士赏功及阵亡抚恤的题本,待战后咱们再一同参详……」
  刘宪面含微笑,对丁寿所说一一应承,直到丁寿上马,拱手作别,一行人扬长而去,脸上笑容才逐渐凝固消失。
  「呸!」身后的丁广狠狠吐了一口浓痰,「还真当锦衣卫转了性子,看来还是一个鸟样,什么督促出兵,为民请命,他是觉得此行没捞到好处亏本了吧!六千两?当爷们不会查数么!」
  「住嘴!」刘宪低声呵斥。
  「佥宪,咱们就这么受他要挟?!」丁广一百个不服气。
  「又能如何!还不是你们不争气,连累了本宪!」巡抚大人还一肚子委屈邪火没地儿撒呢,愤懑道:「这些年你们那几个首级是如何得的自己不晓得?真当本宪是傻子!」
  
  宁夏镇城驿。
  看顾了一番郝凯等人的伤势,好在这二人皮糙肉厚,体格健壮,恢复得还算不错,丁寿放下心来,便吩咐驿站准备饭食。
  时已入冬,朔风正寒,一口热气腾腾的羊汤喝进肚子,丁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
  放下汤碗,丁寿又开始对着一盆煮得烂熟的羊肉下手。
  「你的事办完了?」白袍狐裘的司马潇从容而入。
  「司马?来得正好,趁热吃点。」司马潇进了城便分道扬镳,自寻客栈去住,二人也有大半日未见。
  冷冷地看了一眼桌上饭食,司马潇嘴角微垂,「这些也能入口?」
  拈起一块五香酱牛肉扔进嘴里,丁寿吮着手指连连点头,含糊道:「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这是人吃的么?」司马潇不屑道。
  丁寿进食的动作停了下来,这顿饭吃不成了,这娘们总能成功把天聊死。
  「司马师侄,你该不是来寻师叔我的晦气吧?」
  「萧别情呢?」司马潇在驿馆中只发现了快意堂的人,偏偏不见了那位别情公子。
  「他另有去处,你找那小白脸做什么?」丁寿有些拈酸,纵然对司马潇没多少想法,可好歹也有过几场露水姻缘,这么明火执仗地当面问另一个男人去向,当二爷是假的么。
  「你与快意堂究竟有何勾连?」
  司马潇质问的语气让丁寿不喜,「这话不妨也问问师侄你,天幽帮与快意堂同样莫名其妙地贴上二爷,意欲何为?」
  司马潇短暂沉默,「你既自称魔门中人,当晓得魔门与武林恩怨,数十年纷争厮杀,所谓武中八圣,便是元凶祸魁,你与萧逸轩那老儿的后人走得亲近……
  后患无穷。」
  「当年那场纷争时我还未出生,你么……怕最多也只赶上个尾巴……别瞪眼,没说你老的意思,不过你我也好,萧别情也罢,当日都没有下场参战的资格,意气相投,也无谓多交个朋友,若是别有用心……」
  丁寿咂咂嘴,哑然一笑,「至少此时还未显露出什么,司马,人生一世,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无牵无挂,心中又何必太多羁绊,如此活着,不嫌太累么?
  」
  「你倒是想法通达,可这样对得起师门恩重么?」
  「师父是有执念,却和什么八圣之流的无干,实话说来,这些人他拢共也未提过几次,连他老人家都不计较的事,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又何必庸人自扰。」丁寿懒洋洋答道。
  「哦,那师祖的执念又是什么?」司马潇似乎不信。
  「我不说,」丁寿眨眨眼睛,一副欠揍的神情,「不过你可以猜猜看。」
  司马潇冷哼一声,她可没那份闲心与这小子磨牙斗嘴。
  「缇帅……哦,司马先生也在。」周尚文入内,与二人分别见礼。
  司马潇仍是那副崖岸自高的冷漠神情,负手傲立,周尚文面色尴尬,丁寿却起身热邀他一同用饭。
  「不敢叨扰,」周尚文恭谨回话,「缇帅,据卑职探得消息,霍忠确已带军过河,其余各军也有调动迹象。」
  动了就好,使功不如使过,宁夏这些人如果能知耻后勇,戴罪立功,丁寿也不急去翻那些旧账,毕竟在人家地盘上,和大小几百个官儿较劲,有些势单力孤。
  交了差事,周尚文便要告退,被丁寿唤住。
  「彦章,巡抚衙门将首级犒赏银子送来了,你安排分派一下,待会儿再陪某出去办几件事。」
  「是。」周尚文应声退出。
  「这个周彦章,临阵果决,帷幄千里,平日却这般拘谨。」丁寿摇头苦笑。
  轻「嗤」一声,司马潇不屑道:「还不是你们官场中人的习性。」
  丁寿干咳一声:「那个师侄啊,你是否有过何等经历,对当官为军的有这般误解?」
  司马潇眸中寒光一闪,「废话少说,既然宁夏镇出兵已定,你我也该有个了断。」
  「了断?如今你我的关系是千丝万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何了断得开!」
  「轰」的一声,罡风席卷,汤汁四溢,方桌碎裂,破瓷瓦片四散横飞。
  丁寿侧身避过司马潇含愤一击,满面堆笑,「且住且住,我还有事要办,这里也不是动手的地方,既然你已等了这么久,便等我办完一件要紧事再说。」
  司马潇眼神愤懑,狠狠一甩袖子,总算没有再动手。
  
  宁夏本是军城,城墙高厚,屯兵营地、军眷住所、各类府库都在城内,百年孳息,人烟逐渐稠密,众多酒肆瓦舍、车马客店一一涌现,与城中民居混在一起,如今的宁夏城,倒是更像几分中原大邑。
  丁寿轻袍缓带,伴着司马潇与周尚文,带领申居敬等几个夜不收,直奔城西而去。
  「彦章,你的箭法着实不错,我手下有个叫钱宁的,可左右开弓,也称得上神射了,不过他挽的弓似乎没你强,你射杀鞑酋那一箭,堪称射虎之威了。」
  相比面罩寒霜的司马潇,丁寿更愿与周尚文说笑。
  「大人谬赞,卑职不敢比汉之飞将。」周尚文谦辞摇首。
  「有何不敢,难道我皇明便不能有飞将军了。」丁寿大笑,勉励地拍了拍周尚文肩膀,「随我入京如何?」
  周尚文骤然一惊,「缇帅,卑职身属边军,怕是……」
  「才部堂那里自有本官去说,」丁寿直接打断,「陛下最爱演兵习武,有本官举荐,彦章定得重用。」
  丁寿已经摆明援引举荐之意,凭他在宫中所受宠信,周尚文平步青云可说指日可待,这可比在边镇打生打死来得轻松便捷,二爷确实欣赏这个人才,才会主动开口招揽,岂料在他殷切期望的眼神中,对方摇头拒绝。
  「大人好意,卑职感激不尽,可男儿功业自当在马上博取,石沟墩一战,卑职谋划失策,致使许多儿郎无端枉死,心中难以自安,终此一世,当卫国戍边,上报朝廷,下慰英灵。」
  好吧,人各有志,丁寿也没办法,扭头对申居敬几人道:「你们呢,此番立了大功,本官可将你们补入锦衣卫,随侍在朝。」
  申居敬等人迟疑互望,丁寿会错了意,笑着打趣:「别担心那些赏银,旁人那里首级计功是只选其一,有本官做主,升官受赏二者得兼,哪个也少不了你们的,如何?随我入京?」
  这次得到的还是拒绝,奇了怪了,锦衣卫名声有那么差劲么,连边军中与墩军并称苦役的夜不收都看不上,丁寿心中很是憋屈。
  「教大人得知,非是小的们不识好歹,实在是弟兄们血仇未报,咱们只有多杀几个鞑子,才算不辜负了死去弟兄。」
  「孟继祖已然废了手,大人若是开恩,便请勾了他的军籍,让他踏实做个寻常百姓,娶妻生子,过好下半辈子。」
  「本官会想办法的。」难得兴起想收几个小弟,结果大鱼小虾全部漏网,看着司马潇唇边隐含的讥嘲,丁寿郁闷可想而知。
  
  城西一片低矮民居,皆是泥土做墙,稻草为顶,布置得杂乱无章。
  各种杂物垃圾,甚至花花绿绿的人畜泄物随处可见,幸好天气寒冷,气味不显,难以想象开春盛夏,这里会是一番怎样光景。
  丁寿踮脚躲开一坨坨的秽物,不住皱眉,「军中眷属便住在此处么?」
  申居敬苦笑,「最早倒也不是,可如今城中好地都被人占了,军汉们孑然一身的大多自谋生路,剩下的都是拖家带口走不开的,既要养家,又得供役,哪能寻得好下处!」
  丁寿看看地势,城西低洼,若是雨水多的时候,这些地上秽物怕会直接倒灌入内,届时各家是一番什么景象简直不敢去想。
  「走吧,有了这些银子,至少石沟墩守军的家人可以改善下住处了。」丁寿此时也没了多说话的兴致。
  在外看这些眷属已是足够凄惨,进了张钦等人家中,才晓得表象之下的日子更加不堪,许多人家都是家徒四壁,难得有个像样家什,待接到丁寿等人送来的赉银,一家家欣喜若狂,恨不得将头磕出血来,尽管丁寿一再陈述这些银子是自家男人杀敌所得犒赏,怎奈人家根本停不下来,直到丁寿等人出门,还从门内磕头送到门外,搞得丁寿不敢在一家久坐,生怕喜事变丧事,活活磕死几个出来。
  「只差丁海家了。」申居敬惦着手中的那封银子。
  想想墩台中丁海那噎死人的脾气,丁寿有些胆怵,那家人该不会和他一个狗熊脾气吧。
  「打听一下住处,赶快把此间事了结,我还有旁的事要了呢。」丁寿说着话,瞟向了一旁的司马潇。
  司马潇一路默不作声,墩军家人千恩万谢,她不避不言,只是静静观看,眼光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好像未听见丁寿话语,只是站在路中左顾右看,似乎周边脏乱场景,更能引起她的兴趣。
  一个瘦小身影从旁边匆匆跑过,道边也不知哪家泼的污水,因天寒已结了一层薄冰,湿滑得厉害,那身影一个不慎,骤然摔倒,半截身子直扑到司马潇脚下,手中竹筐也跌出老远。
  丁寿定睛细看,趴在司马潇脚下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娃儿,一头枯黄的头发用一根看不出颜色的发绳挽住,赤裸的单薄身子上遍是黑灰尘土,瘦小的脸颊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模样,只有一双显得突兀的明亮大眼睛满是惊恐地看着众人。
  垂目看自己雪白的衣袍下摆上瞬间脏污了大片,司马潇眉峰不由一皱。
  素知司马潇病态般洁癖的丁寿,暗道不好,急声道:「司马,他还是个孩子……」
  谁知司马潇俯身将那娃儿抱起,也不嫌他身上脏污,直接将那弱小的身子搂在怀中。
  那娃儿却极力抗拒挣扎,「我……我不是故意的,别……别脏了您的衣服…
  …赔不起……」
  「哇」的一声,这娃儿终于大哭起来。
  「无妨的,不要你赔。」司马潇难得温柔一笑,突然惊呼:「你是个女娃?
  !」
  「女娃儿?」丁寿瞿然,这孩子蓬首垢面,浑身邋遢,适才也未细看,不想却是一个女孩子。
  初冬十月,天气寒冷,司马潇见这孩子嘴唇青紫,在自己怀中犹瑟瑟发抖,不觉心痛,当即解下狐裘披在女娃身上,「娃儿,你多大了?出来作甚?」
  「八……八岁。」女孩似乎察觉到了眼前人的善意,老实回答。
  丁寿与周尚文对视一眼,默默摇头,已过髫年,仍光天化日露体与外,对这女娃将来名节有碍。
  「我是出来拾石炭的。」随着女孩手指方向,众人看到摔落的竹筐内滚出的煤渣,晓得了她从头到脚一身黑乎乎的由来。
  司马潇可不理会什么名节之说,她只见女孩伸出的手指上已被磨出了血,手背上也尽是皲裂伤口,蹙眉追问:「你家中人呢?为何让你独自出门?」
  「爹爹离家了,家……家中还有奶奶、娘和弟弟。」小丫头眼眶含泪,断断续续道。
  「你家在何处?」司马潇含怒问道,一家子人有男有女,却让一个孤稚幼女赤身在外干活,定是重男轻女,着实可恶。
  觉察到司马潇的怒意,女孩眼中惊慌之意更浓,「别……别告诉奶奶,我…
  …我可以做工赔您,真的,我能干活……」
  「娃儿莫急,说了不须你赔,宽心便是,你家中大人叫何名字,我等送你回去。」怕惊着女孩,丁寿尽量让自己语气和善。
  女孩迟疑片刻,怯生生答道:「爹爹唤作丁海……」
  
  看着眼前一间四面透风的低矮泥屋,司马潇问道:「这便是你家?」
  女孩点头,挣了下身子,「家到了,求……求您放我下来。」
  一路上无论她如何恳求,司马潇还是抱着她弱小的身躯不肯放手,此时已到门前,担心见了这么多人吓着家人,再度乞求。
  司马潇不理哀求,抱着她径直走了过去,丁寿等人跟随在后。
  「奶奶,我回来了。」
  泥屋内阴冷晦暗,也未掌灯火,丁寿等人站在门前,挡住了大半阳光,屋内视线更加不明,隐约只见进门一间灶台,连通着墙内砌着的半截土炕。
  「姐回来啦,太好啦,我来生火,奶奶才还说冷呢。」一个更加瘦小的裸身男童奔了出来。
  「慢点,别摔着。」伴随着一阵咳嗽,炕上一团被子蠕动了一下,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露出头来。
  「你们是……」看着几个陌生人出现,老妪面露惊疑。
  「敢问娘行,此处可是石沟墩守军丁海家?」丁寿含笑拱手。
  将已经破露出一块块黑色棉絮的被子往身上扯了扯,老妪缩在被中,缓缓点头,「你们是谁?」
  「我等是丁海军中袍泽,特来看望娘行。」
  看着服饰华丽的丁寿,老妪似乎不信,「我儿墩中弟兄大都识得,几位贵人看着不像……」
  「您老有所不知,丁海在墩台杀敌立功,我等是送赏银的。」申居敬接口道,顺手将那封银子放在炕上。
  老妪听了不喜反惊,直起身子哆哆嗦嗦道:「我儿遇见鞑子了?!他怎么样了?这……可是他身后的烧埋银?!」
  老妪情绪激动,被子滑下还不自知,露出半截瘦骨嶙峋的身躯,直瞪瞪瞅着众人。
  丁寿等人低头不敢看,「您老且宽心,丁海福大命大,连油皮也未曾少了半点。」
  「真的?」老妪很是不信。
  「千真万确。」申居敬闷头扯着嗓子喊道:「朝廷抚恤只有白银十两,这一封里面可有足银五十两,丁海那夯货便是死了也不值这价,您老有甚担心的!」
  一通糙话反倒打消了老妪疑虑,重新盖住自己的干瘪身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笑道:「老媳妇不懂规矩,怠慢了诸位,不要见怪!尕娃儿,还不去给几位军爷倒水。」
  那瘦弱男童皱着眉头,委屈巴巴地说道:「奶奶,家里碗不够……」
  「这……这教诸位见笑了。」老妪一脸尴尬。
  「无妨无妨。」丁寿笑着摆手,揉了揉男童因瘦弱而显得硕大的脑袋瓜,「
  娘行祖孙言语和善,与丁海那炮仗脾气大为不同,我等已觉如沐春风,心头可比喝热水还要熨帖。」
  老妪苦笑,「家徒四壁,海儿又性子刚强,养出了个」穷横「的臭脾气,若有得罪处,老媳妇代他赔罪了。」
  司马潇自进了门便在房内打转,丁家不大,只走了几步便转了一圈,看着空空如也的锅碗,摸了摸毫无烟火气的灶台,入手冰冷,攒眉问道:「家中断炊多久了?」
  老妪面露赧色,「也……也未多久,家中人口多,粮食吃得快些,好在有邻里帮衬,再挖些野菜嚼裹,日子对付得去,只是委屈了孩子……」
  说着说着,老妪语声哽咽,抹起了眼泪。
  「奶奶,我捡了炭渣回来,您和弟弟今天不用受冻啦。」女娃儿急忙安慰老人。
  「好,好,还是尕妹乖。」老妪擦去泪水,强颜欢笑。
  周尚文一直拧着眉头,此时突然开口道:「军中月粮每月初三前发放,冬装则不过中秋,如今方进十月,算来应才领了月粮,怎地家中烟火全无?」
  「冬衣典在当铺,我婆媳共用一件袄裙,出门尽够了,至于这月粮么……」
  老妪遍布岁月风霜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苦涩,「军中长官说月粮是发给海儿的,须本人来领才得发放,海儿守墩役未归,便耽搁了下来。」
  「糊涂官!」丁寿脱口叱道,「墩军应的都是长役,大边墩军三五月不回卫所者常有,这般拖沓迁延,就不怕军士闹饷么!」
  「大人,」申居敬轻咳一声,凑前压低嗓子道:「墩军守卫分散,势孤力薄,便是鼓动讨饷,也是边军中最易应付的。」
  柿子捡软的捏啊,丁寿都被气乐了,「敢问娘行,丁海的提墩官是哪一个,某去寻他说话。」
  「贵人莫要动怒,我那媳妇今日已去营中了,言说定能领回粮食,不必劳烦诸位辛苦。」老妇担心得罪儿子上官,苦苦劝阻。
  「当真?」丁寿狐疑问道。
  「确是如此,老媳妇不敢欺瞒诸位。」老妇连连应声,还怕几人不信,对孙儿道:「你也听见你娘说了,是不是?」
  「嗯。」男娃点头,又多说了一句:「娘今天去的时候打扮得可漂亮了……
  」
  
  宁夏城中的一处营房。
  外面寒风正劲,屋内却烧着红红炭火,温暖如春。
  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赤裸汉子满脸淫笑,伸着一只大手,在一个妇人全身上下摸个不停。
  手掌由妇人的脸颊,滑过脖颈,顺着衣襟探入,停留在胸前的一对乳房上。
  「娘的,到底是奶过两个孩子的,身上没几两肉,全他娘长在奶子上了。」
  汉子不停揉搓,又狠命拉扯着她的乳头,手感的刺激下,胯下肉棍霎时变得又大又硬。
  「唔——」男人的手法很粗鲁,捏得女人胸前胀痛,却没有拒绝,任由他搓弄揉捏,只是直勾勾盯着墙角堆放着的两袋杂粮。
  男子的另一只手,沿着她小腹向下摸索进了破旧袄裙的下摆,隔着一层裤子,用手掌磨蹭着她热烘烘的阴部。
  「百户大人,您轻些,别弄坏了,家里只这一条裤子。」妇人略带几分姿色的脸上满是愁容,轻声哀求。
  「去你娘的。」汉子抬手便抽了妇人一巴掌。
  「我黄雄什么女人玩不到,肯肏你是给你脸子,还他娘轻了重了的挑三拣四,什么东西!」
  「是,奴家不懂事,这便好好伺候大爷。」不顾肿起的脸颊,妇人手脚利索地脱下身上衣物,整整齐齐叠好放在边上,一脸谄媚地走上前。
  「站住!谁让你走过来的!」黄雄喝住妇人,狞笑道:「趴下,像母狗一样爬过来。」
  妇人身躯一震,待扭头看见那两袋粮食,忍着屈辱的泪水,慢慢俯下了身子,四肢着地,缓缓向黄雄爬去。
  黄雄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将一条腿搭在扶手,一指胯间,「嘬!」
  妇人看着眼前摇来摇去的黑色肉棍,一股腥臭扑鼻而来,不由一阵反胃,想到家中久病缠身的婆母与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无奈强忍恶心,握住硬挺肉棍,眼睛一闭,张嘴含了进去。
  「嘶——小娘们嘴巴还挺灵巧,丁海那杂碎还有这好福气,怕是平日没少给他舔鸟吧。」黄雄眯着眼睛,享受妇人口舌服务,污言秽语说个不停。
  「你家那破屋子只有半截土炕,三代同床,平日夫妻两个怎么办事?是不是老少一家欢,先喂饱了老的,再照顾小的,人说五十坐地能吸土,丁海那厮怕不是要让那家里老虔婆榨干了吧,还能顾得上你?估计只能让家里那小崽子来喂饱你,哈哈,你要是再奶一个娃儿,叫你娘还是奶奶啊……」
  咸咸的泪水顺着脸颊不住流淌进嘴里,妇人只是拼了命吞吐嘴里那根东西,指望能让这无赖快些闭嘴。
  「哟,这小嘴巴真他娘带劲,快把大爷弄出来了。」黄雄一手摁着妇人头发,一手抓着她的一个乳房不停揉捏。
  门帘掀起,一个赤裸的矮胖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黄雄冲他诡谲一笑,眼神向女子撅着的屁股示意。
  二人似乎早有默契,胖子会意地来到女子身后,扶着粗短肉棒,对准目标,拉住女子腰胯猛地一挺,「噗呲」一声冲了进去。
  「哎呀!你是谁?黄爷这是怎么回事!?」干涩的腔道内突然异物进入,女子立刻惊觉,吐出口内肉棒,回身看去,见是一个陌生人,不由惊叫起来。
  「一个朋友,一起乐一乐。」黄雄一对充满着淫欲的眼睛,瞪视着妇人。
  「不,说好的,只陪您一次……」妇人惊吓得不知所措,拼命扭动屁股,想将身后人塞入体内的东西脱离出去。
  「嘿嘿!」身后胖子一声冷笑,紧抱着妇人腰腹,肉棒加速抽送,任凭她怎么挣扎,就是推不开。
  挣脱不开的妇人无奈哭骂:「无赖……恶徒……放开我……你们克扣月粮…
  …不行……松开……唔——」
  黄雄见妇人高声喊叫,立即用手掐住她的脸颊,恶狠狠地威胁道:「闭嘴,你如果敢再叫一声,我就把你赤条条地扔到街上,让丁海做人尽皆知的活王八。
  」
  妇人被黄雄凶恶的语气吓得周身发软,一颗心像要脱口跳出,霎时不敢动弹,就连呼叫也不敢了,自家男人脾气暴躁,素来要强,要是让他成为全城笑柄,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见妇人胆怯不语,黄雄更加放肆,将坚挺肉棒再度塞入她的口中,挺着腰身来回抽送,顶得妇人喉头咕咕作响,却不敢推搪。
  身后的胖子按着女人腰肢噼噼啪啪地一番肏弄,「小娘子别伤心,不会让你白白挨肏,爷我是管库大使,下次支粮时少掺些沙土,再多给你家一二斗,保你不吃亏!」
  「快摇摇屁股,夹紧一些,让大爷舒坦了,你的好处受用不尽。」胖子拍打着妇人结实屁股。
  妇人一上一下两根肉棍子轮番捅进插入,也不知如何是好,闻言下意识地吸气提肛,收紧了下身腔道,夹得胖子嗷嗷直叫,晃着腰又连捅了几十下,大叫一声,伏在女人汗津津的背上呼呼喘气。
  「董胖子,爽过了便给黄爷腾开地方。」黄雄从妇人嘴里抽出被口水舔得油光发亮的黑色肉棍,不耐烦地催促道。
  胖子笑笑,抹了把汗,起身让位道:「老黄,今日够朋友,待来日发粮少不了你的好处。」
  黄雄也不废话,就着阳精,挺着肉棍朝水唧唧的阴户内捣了进去,更加粗长的异物进入,妇人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们这些识文断字的,说话总没个准数,张嘴待来日,闭嘴下一次,也不知那次是真的。」黄雄一边耸动腰身,一边奚落同伴。
  「这话说得,你小子从老子手里支粮食哪次没给足了!最后往下发粮折色还都扣在老子头上,说什么管库的便没给足,搞得那些大头兵一个个咒老子全家,爷的祖宗们在地下已经不知翻了几个身了。」
  董胖子说着委屈,将已经疲软的肉棍向女人嘴边凑去,女人本能地摇头闪避,胖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女人眼冒金星,乖乖地张嘴含住,卖力咂弄。
  见她如此胆怯好欺,董胖子更无顾忌,双手又在她的乳房上来回摸索,似发面一般按扭揉搓,将妇人的一对奶子折腾得鼓涨涨的,好像白面馍馍一般又松又软。
  「嘿嘿,过瘾,太过瘾了。」董胖子嘻嘻大笑,他那根又短又粗的话儿在妇人嘴里再度膨胀,开始进进出出。
  妇人胸前被折腾得又麻又痒,又疼又酸,鼻腔中呻吟不停。
  「过瘾个鸟!」对着妇人屁股一阵快速的撞击后,黄雄的速度慢了下来,「
  这娘们屁股又瘦又尖,撞得老子生疼,败兴!」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董胖子拍着肥大肚皮,呵呵笑道,「只觉得这娘们臀肉紧凑,夹得董爷我好生舒爽。」
  「你那身肥肉能觉到个屁!」黄雄没好气道。
  董胖子也不辩驳,突然睁圆了眼睛,鼻息渐粗,一把摁住女人脑袋,将她脸庞深深埋入小腹间的杂乱黑毛中,肥肥的腰身开始一下下的剧烈抖动。
  妇人「呜呜」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抵抗,直到董胖子松开手,她才得以扬起头来,一股浓浓的白浆从唇角流出。
  「别吐,喝进去,就当是你们全家开胃的稀粥了。」董胖子咧着大嘴狂笑。
  妇人看看他,瞥了眼墙角粮食,无助地和着泪水,将口中腥臭之物吞入腹内。
  董胖子已然爽了两次,黄雄可没有泄火,他一把将妇人推倒在地,疯了般抓着她的双乳一通揉搓,同时又用嘴叼着一对紫黑色的奶头,狂吸猛吮,就像要把她的奶头给咬掉似的。
  直到妇人一对肥大乳房遍布青紫的掐痕牙印,黄雄才心满意足地停止了下来,他伏在妇人身上,将她的双腿扛在肩头,同时把龟头抵着已然肿得发亮的穴口,猛吸口气,咬紧牙关,屁股大起大落地动了起来。
  「哎呀……痛……轻些……」妇人大声求饶。
  黄雄的全身力量似乎都集中在胯间的肉棍上,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一口气连插带抽,猛干了她百十来下。
  黄雄的动作暴虐疯狂,东捣西插,妇人的阴部被他干得又红又肿,痛苦不已,丝毫体会不到男女之乐。
  直到妇人被干得头脑昏沉,全身酸软时,黄雄总算屁股抖了几下,一股子浓浆灌进了妇人穴腔。
  「这娘们身子瘦弱,你这般搞法,也不怕弄出人命。」瘫在椅子上缓气的董胖子埋怨道。
  抽出话儿,黄雄将胯间秽物抹在妇人脸上,不屑道:「这种货色,要不是因为他家汉子,便是跪下求老子,也不会搞他一次。」
  「他家男人是哪个,让你这般怨恨?」董胖子奇道。
  「便是丁海那个狗杀才!」黄雄切齿道。
  「是前两个月揍了你那个?」董胖子约莫有些印象。
  黄雄摸摸左脸,愤愤道:「不过少给了他一斗五合,旁人也未说什么,这贼厮鸟那般大的怨气,竟然敢寻我说理!今日我便肏了他的婆娘,让他当个活王八。」
  「听说那厮脾气不小,若是这娘们日后不小心说漏了嘴,怕是会给你我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董胖子开始担心起来,倒不全是挂心黄雄,有一多半是担心自己受殃。
  黄雄一声冷笑,「他还回得来么?鞑子遍袭各地墩台,能少得了石沟墩!」
  「你不知道?!今日抚衙来了一拨人马,是锦衣卫和才总制的夜不收,说是在石沟墩杀了不少鞑子,其中还有守墩军的功劳,那厮命大得很,安好无恙!」
  董胖子摇头,透着一股子惋惜。
  「当日不死,未必今后能活,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能有几次好运气。」黄雄不以为意。
  「霍将军的人马已经渡河了,后续几队人马也要陆续开拔,鞑子又不是傻子,怎会傻等着被各军合围,这几日工夫,鞑兵一退,说不得丁海那厮便逃过一劫。」
  「鞑子是不是傻子,他们犯边素来都是抢完便走,既然如此,巡抚大人和几位将军岂会平白置身险地呢?」黄雄意味深长的一笑。
  「你是说……」董胖子似乎回过味来,「老黄,你上面有人,有什么确实消息与我说说。」
  「你呀,脑子只钻进钱眼儿里,眼皮子太浅,」黄雄卖弄地用小指比了个手势,「反正鞑子也要退,出兵打胜了结果一样,若是打败了,还要背个丧师辱国的罪名,巡抚大人可不糊涂,一早交待了各位将主,只要兵过黄河,做出一个出击的样子,便可坐等鞑子退兵,运气好的话届时还能捡几个掉队的鞑兵首级和几件番人器械,一样向朝廷报功请赏……」
  董胖子知晓为了防止鞑子西进渡河,宁夏镇在黄河东岸修筑了百里边墙,倒是足够几支人马展开固守,他忧心忡忡地问道:「这么多人马出动,若没拾到首级,该如何交待?毕竟如今宁夏还坐镇着一个锦衣缇帅呢!」
  「废物!应对的办法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你当老子这回的倒霉差事是什么,还不是去翻死人骨头……」黄雄说起来都觉得晦气。
  「刨坟割首……」听了这绝户打算,董胖子惊呼出声,随即醒悟,立即捂住了自己嘴巴。
  宁夏边地土汉杂处,有不少归化鞑夷,也接受了中原土葬风俗,这些人头上也没有汉民网巾勒痕,用来蒙混验功,可比杀汉民百姓冒功容易得多。
  「小声点!有巡抚大人上面照应,这验首一事不过走个过场,至于京城里来的那个锦衣卫,哈,毛头小子,棒槌一个,他哪能分辨得出……」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房门忽然被踢得大开,一个锦衣公子当门而立。
  注:臣到大同,时将十月,绵衣肉食,犹不胜寒。而军士奔走于风霜之中,面色惨黧,甲衣无褐。其妻子所居,泥屋一间,半无烟火。七八岁男女,犹有祼体而向日者。(弘治十一年刑科给事中吴世忠奏疏)
  肃州卫境外烟墩,守瞭官军俱三月一替。其官无家人者,俸粮亦令赴甘州仓关支。旗军月粮虽在本卫,止得米五斗,赴墩食用,家小在营,用度不敷,以致失节失所者多(正统二年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曹翼奏)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20 05:45:30

第四百二十一章 唇枪舌剑各争先 机关算尽终成空
  抚衙内堂。
  宁夏巡抚刘宪焦灼地来回踱步,两个像苍蝇一样的声音不停在耳边聒噪。
  「佥宪,你要给我等做主啊,锦衣卫凭什么擅闯军营拿人,他眼中可还有您……」
  「你们眼中便有老夫了!」刘宪一口打断喋喋不休的丁广,恼怒道:「说了多少次,今时不同往日,行事暂且收敛一些,可你们谁将本官的话放在心上!」
  「你们缺银子?还是穷疯了?少伸这一次手家里便揭不开锅了!」
  「前番还说什么与老夫风雨同舟,安危与共,如今见了银子便连船都掀翻了,尔等武人便是这般与人同舟共济的!」
  宁夏卫指挥丁广被骂得狗血淋头,心头兀自不服,闷声道:「月粮撙节乃是常例,得好处的又不止我等武人,宁夏地方谁人没得分润,岂是说停便能停的!
  」
  「你……」巡抚大人被这舍命不舍财的家伙气得一时语塞。
  「佥宪息怒,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被抓的二人释回,他们知道的可不少啊……
  」宁夏通判董全苦着脸道。
  冷哼一声,刘宪扭身回座,「你那本家把着仓使的肥缺多年,多少人眼红,本宪未尝没有提醒你吧,可你借着监管宁夏城各仓的权位,就是不放,还说什么自己人信得过,如今出了纰漏,怪的谁来!」
  遭了一通抢白的董全一脸羞惭,抬眼见丁广又向他猛打眼色,只得无奈上前打躬赔罪,「佥宪远谋,明见万里,我等鼠目寸光,酿成今日祸患,还请大人援手解围。」
  丁广一旁连连称是,「标下糊涂,您老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且等过了这一关再说。」
  「怎么过?」白了丁广一眼,刘宪没好气道:「本宪说你什么好,伸手比什么人都快,事情却一件也办不好,连个账册都追不回,如今那东西已是套在我等脖子上的绳子,随时可以收紧,反正老夫也不想活了,届时与你们陪葬便是!」
  「佥宪休要意气用事,此间事牵扯之广,大家心知肚明,绝非我等所能承受,便是属下愿以死相随大人,朝中的几位贵人,甚至已致仕的杨总制,他们可愿意否?」董全苦苦敦劝,犹嫌不足,末了又加一句,「为了你我的身家性命,还请佥宪暂息雷霆,以大局为重。」
  刘宪身躯一震,左右扫视二人一番,缓缓吐出胸中浊气,道:「所言有理,且过了此关再说。」
  董全、丁广大喜过望,「佥宪有何高见?」
  「锦衣卫纵使权势滔天,此地又非京城,只要宁夏文武上下同气连枝,一体同心,此次鞑子犯边——未必不可变害为利。」刘宪捻须微笑。
  「如何变害为利?」丁广追问。
  「咱们要的东西多半已落入锦衣卫的手里,丁南山数日之间往返宁夏,却一直闭口不谈,可见他心中是以战局为重,不敢擅兴大狱,既知晓了他心中所忌,我等对症下药也就是了。」
  丁广蹙着眉头,一脸忧心道:「咱们前番不就是这般议的,可这小子似乎被逼急了,竟冒大不韪入营抓人,这招怕是拿不住他了吧?」
  「坐在宁夏城里,高墙深垒地护着他,黄河东边的战况是拿不住他了,可若兵临城下,他还敢逼迫你等武臣么?」刘宪轻轻掸袍,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小子怕会立时吓尿了……」丁广咧嘴大笑,忽然回过味来,「如今这贼老天冷得还不够啊,黄河未结上冰,鞑子也过不来呀!」
  「黄河上过不来,这贺兰山绵延千里,保不齐某个关口就有人疏忽了……」
  刘宪抬眼看天,似乎自言自语。
  「您是说……」丁广若有所悟。
  「丁将军,镇远关西接贺兰,位置险要,你最好与守将打声招呼,加强防范。」刘宪振袖而起。
  「鞑子破关而入,标下与您老都脱不开关系,若是锦衣卫事后揪着不放,这关也是难过啊!」坐到如今的位置上,丁广也非一脑浆糊。
  刘宪点头,「备虏不谨,应接不及的罪名是逃不开了,可鞑兵都围城了,想来丁帅也有心坐下来开诚布公,听听诸位的意思,便是你久未拿到的东西也可趁此机会……」
  丁广恍然,「您是说趁机要挟?」
  「本宪什么也没说。」刘宪断然摇头,转首对董全道:「彼时守城御敌的军资调拨,少不得要劳烦别驾,若有难处不妨也对丁帅明言。」
  董全笑容狡黠,「为朝廷效力,谈何难易,只不过少了熟知仓储详情的胥吏,行事捉襟见肘,力有不逮处也只得请缇帅体谅了。」
  心领神会的三人纵声大笑。
  笑声未落,忽听外间冬冬之声大作,鼓声震天,响彻全城。
  刘宪骤然色变,「未得本宪令谕,谁人擅击衙鼓?!」
  
  刘宪三人直趋大堂,只见当朝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寿,挥着胳膊粗的两个鼓槌,对着衙前牛皮大鼓擂动不停。
  「缇帅,这是何意?」刘宪寒声叱问,有本事敲你们北镇抚司的鼓去呀,没事拿老子巡抚衙门的大鼓练手算怎么回事,这也太欺负人了。
  丁寿充耳不闻,敲得更加起劲,鼓槌如密雨般敲打着鼓面,震得刘宪等人耳鼓蜂鸣,心浮气躁。
  「来人,将他鼓槌夺下。」刘宪向左右下令,同时暗骂手下亲军,堂堂宁夏巡抚衙门,对方竟如入无人之境,为所欲为,这般狗才也是该死。
  堂上的抚标亲兵面面相觑,未有动作。
  「怎么,尔等敢抗命不成?」刘宪鼓起了眼睛。
  「佥宪少安毋躁,是咱家让他们不得干涉缇帅行止。」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从廊庑下转出一个身材瘦削的红袍太监。
  「葛公公,您怎么来了?」刘宪见来人竟是宁夏镇守太监葛全,心头不觉一突,镇守太监有监军之责,有这尊大神同来,难怪抚标亲军不敢阻拦。
  「非独咱家,还有二位同来。」葛全脸色阴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佥宪,下官这几日未曾拜会,还请恕罪啊。」
  葛全身后,吏科给事中安奎笑意满满地转了出来,身旁还陪着一人一同施礼,乃是监察御史张彧。
  「安给谏?张侍御?」这两个查盘边储的科道官同时出现,刘宪心中更加不安,还是强颜道:「二位无须客套,请入座叙谈。」
  「不错,是要入座说话,待会儿这抚衙内怕是就无立锥之地了。」安奎今日一反常态,脸上全是闲适笑容,反倒让刘宪等人心中没底。
  安奎的话没错,伴着冬冬鼓声,大堂内来人越来越多,不单抚衙内各级官吏云集,城内各营军官僚佐也纷至沓来,声势已超过迎接丁寿之时。
  「杨忠,李睿,谁让你们两个过来的?」丁广看见两个熟悉面孔,都是本卫的指挥佥事,这二人从来不识大体,不合众意,被宁夏同僚视为异类,平日只分管卫中屯田、司务等杂事,一些迎候往来也自觉将他二人排斥在外。
  「丁将军休恼,杨、李二位将军也是闻得抚衙鼙鼓作响,前来应卯,这也是分内之事,责怪不得。」一个身形短小精悍的中年军官笑吟吟说道。
  宁夏前卫指挥使杨英眉头一皱,呵斥手下道:「廷威,不得无礼。」
  「是。」军官应声,随即向丁广欠身一笑,「末将不过是讲明道理,丁将军乃明理之人,谅来也不会怪罪在下。」
  嘿,真他娘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什么人都敢和爷们叫板了,丁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眼前人名叫仇钺,从三品的宁夏前卫指挥同知,官职是不小,可丁广一直对他都带些鄙夷之心。
  仇钺的官身一不是赖祖宗福荫承袭,二不是靠一刀一枪拼搏上位,而是属于被天上掉的馅饼给砸趴下那种,这小子是陕西甘肃人,早年不过是总兵府一杂役走卒,因聪明伶俐会来事,得了都指挥佥事仇理信爱,收为螟蛉,仇理死后无嗣,他便袭了义父身后世职,一跃与丁广等人同侪。
  眼见一个听人使唤的碎催骤然幸进,和自己只差了半品,丁广一想起来便和吃了苍蝇般恶心,幸得仇钺有自知之明,平时驻在一个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小子逢人便笑,和各卫将佐相处时都透着谦卑,从不得意忘形,大家也算相安无事。
  这么一个往日撞了树桩子都要躬身道歉的东西,如今竟敢和自己耍嘴皮子了,谁给他的胆子!丁广油然生出一种虎落平阳的感觉。
  「执役庸卒,出身微末,此间何时有你说话的地方!」丁广眼睛一翻,连连冷笑。
  「出身微末便不得话说了?丁将军虎威,老朽佩服。」伴着几声压抑的咳嗽,一名皓首老人缓缓步入大堂。
  不知何时,衙鼓声已然停歇,堂上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眼前一脸病容、形态憔悴的布衣老者——大明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佩征西将军印、镇守宁夏总兵官李祥。
  仇钺唇角微微翘起,转瞬如常,叉手行礼道:「标下见过总戎。」
  「标下拜见总戎。」宁夏诸将肃然参拜。
  「好了好了,无须多礼。」李祥颔首微笑,颤巍巍走到丁广近前,「老朽出身微末,丁将军何以教我?」
  「总戎,标下……标下一时失言,万……万没有对总戎不敬之意。」
  丁广期期艾艾,再无方才气焰,别看李祥而今又老又病,可虎老威犹在,这老儿少年从军,出入兵间四十余年,由区区百户之职累功迁至一镇总兵,靠的是实打实的功劳,丁广可以看不起仇钺,却万不敢对李祥不敬。
  刘宪一声长笑,打破了丁广面临的尴尬局面,「老元戎闭门养病,廷式许久未得请见,今日看来您老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啊!」
  李祥连道不敢,欠身施礼,「老朽戎马数十载,一身伤病,老迈难以视事,本该早辞军务,怎奈皇恩浩荡,特旨慰留,这几年来宁夏军民重担皆压在军门肩上,实在老朽昏聩之罪。」
  刘宪眼角肌肉一抽,老东西,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当下哈哈大笑,「老元戎言重,宁夏军务早已被总戎处置得井井有条,廷式不过萧规曹随,有何辛苦可言。」
  「老朽一介武夫,怎敢比肩先汉相国,纵有一二陋俗旧规,也是世易时移,早已不堪再用了。」李祥淡淡言道。
  你个老梆子,刘宪听了简直想要跳脚骂娘,待要反唇相讥回口争辩,旁边丁二却是不耐。
  「行了吧,我的老二位,客气话咱回头再说,处理公事要紧。」
  丁寿揉着发酸的膀子直趋堂上,与左右安坐的葛全、安奎等人打了个招呼,便毫不见外地一屁股霸占了公案后的高背官帽椅。
  堂下无处可去的刘宪嗔目瞪着这小子,「但不知缇帅登门击鼓,所为何事?
  」
  「来呀,给李总镇搭个座儿。」丁寿不搭茬,直接吆喝起抚衙亲军来。
  刘宪的心火「腾」地窜起,你小子真不拿豆包当干粮啊,占了老夫位置不说,连搬椅子都只管李老头的,老子这么大活人看不见么!
  还没等刘宪发作,慢腾腾进来的李祥便摇头摆手,「老朽戴罪之身,这座便免了吧。」
  「老元戎,这话从何说起?」刘宪奇道。
  「鞑子叩关而下,罪臣有备虏不严之罪;诸军心力不齐,救援迟缓,罪臣有督促不力之过,凡此种种,请缇帅一一记录在案。」李祥丘壑纵横的老脸尽是诚恳之色。
  「咱家身为宁夏镇守,也当一同请罪。」下首葛全站起接口。
  「二位言重了。」丁寿身子缓缓后仰,靠在椅背上悠然自适,「宁夏军务糜烂,皆因粮秣亏欠,供应不足所致,李总镇闭门谢客,不晓俗务,葛公公监军不与钱榖,纵有小错,何罪之有!佥宪以为呢?」
  「老夫以为什么?几位自唱自和,已将话都说尽了,老夫还有何话可说!」
  刘宪切齿冷笑。
  丁寿身子探前,「如此说来,佥宪认罪了?」
  「认罪?」刘宪两手一摊,脸带嘲色,「老夫何罪?」
  「身为抚臣,事误失机,以致鞑虏犯边;执掌军务,明者趋兵御敌,却暗嘱霍忠坐视不战,妄掘死夷首级邀功;牧守一方,宁夏仓场弊端重重,管库官吏上下其手,侵吞挪用,军无足粮,士无战心……」
  丁寿轻轻敲打着公案,剑眉斜扬,「佥宪,这些还不够么?」
  「前番说过,若说督理不严,堡寨失守,本官分管军务,自承有失,至于缇帅所说霍忠一部之事,其属已达东岸,查无实据,便是彼等行径真如大金吾之言……」
  刘宪昂首直视堂上,「又有何证据是受了本宪指派!」既然这帮人已打定主意冲自己来了,刘宪也不介意扯掉彼此间那点脸面。
  「那仓场亏空又如何说?」丁寿目光锋利如刀,直刺刘宪。
  「所谓仓场亏空,安给谏与张侍御查盘也有些时日了,何不请教这二位?」
  安奎脸如火烧,顿时拍案而起,「刘廷式,你休得猖狂,真当尔等官场勾结贪墨之事做得天衣无缝,可瞒天过海么!」
  「给谏身为言官,大可风闻言事,本宪也不虑官场风评,可宁夏千百同僚一心王事,清名可容不得你任意诋毁。」刘宪面对气急败坏的安奎,环顾四周,从容应道。
  「此言大善,给谏大人一字千钧,所言所行当三思而行,勿要殃及无辜。」
  通判董全低眉垂目,细声细语来了一句。
  「我等粗人脸面虽说不值钱,可也容不得旁人随意泼脏水,这事要不说个明白,丁某人第一个不答应。」丁广也横插一杠。
  有这二人带头,堂上堂下顿时一片附和,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你们……」安奎被气得脸色发青,转首道:「缇帅,且将安某题本示之。
  」
  面对堂上乱嗡嗡的声音,丁寿好整以暇,招手让堂下申居敬将手中包裹呈上,取出一物,清清嗓子道:「吏科给事中安奎、监察御史张彧联名请奏:查盘宁夏等卫粮草,参奏宁夏等卫指挥千百户等官丁广等一百三十余员……」
  原本嘈杂的大堂顿时阒寂一片,尤其丁广更是愕然。
  丁寿不理众人,又抽出一个奏本,继续念道:「工科给事中吴仪奏:查盘宁夏等处弘治十五年至正德二年所请马价盐课银,有挪移侵欺情弊,因参巡抚宁夏右佥都御史刘宪、巡抚狭西右副都御史杨一清、苑马寺卿车霆、管粮佥事贾时、平凉卫指挥使赵文、宁夏右屯卫指挥同知周冕、左屯卫指挥使沈瑁、前卫指挥使杨英、宁夏卫指挥佥事冯钺、陈珣、百户李茂、黄雄罪……」
  堂上寂静得落一根针都可听见,被点到名的众人脸如死灰,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依旧云淡风轻的刘宪。
  丁寿咂咂嘴,「贾时和李茂两个倒霉蛋参不参也没什么用了,这两个孤魂野鬼估计正在阎王殿里喊冤诉苦呢,是不是啊刘大人?」
  刘宪点头,「这份奏本写的时间早了些,难免跟不上变化,难得缇帅还带在身边,不过相比安给谏那本墨迹未干的奏本,丁大人手中怕还不止于此吧?」
  「佥宪是个聪明人,」丁寿打了个响指,又从包裹着中取出几本账册。
  「这些东西虽说带来了,可原不想拿出来,佥宪可知丁某的心思?」
  「缇帅国之干城,自然以大局为重,」刘宪会意一笑,「但不知缇帅如今作何想?」
  「丁某其实不介意平日里做上几回傻事,可对被人当成傻子般耍弄却深恶痛绝,佥宪实在是犯了在下的大忌。」丁寿笑容灿烂,拍着案上账册和奏本道:「
  如今物证、人证都在我手,佥宪不妨猜猜丁某将如何处置呢。」
  「本宪说了,缇帅自当以大局为重。」
  目光从堂上一个个人面上扫过,刘宪坦然道:「难得今日人来得齐全,本宪也不妨将话说透,宁夏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鞑虏犯境,正是诸位勠力同心之时,有老元戎坐镇卫城,诸司筹措军资,各军奋力向前,驱逐北虏指日可待,葛公公与给谏二人亦当有军功分润,缇帅居中奔走、军机谋划之功宁夏一体官员自会联名上表,大金吾此番出京既平冤狱,又立军功,也算功德圆满,回京后未尝不是加官进爵,我等也会铭感缇帅这番人情,如此各得其利,缇帅以为如何?」
  堂上文武官佐纷纷点头应和。
  镇守太监葛全不发一言,眼皮微抬,观察着丁寿神色。
  总兵李祥一直捂嘴压抑着喉咙内的咳声,只在不经意间用眼角余光从丁寿面上扫过。
  「大胆刘宪,竟公然结党营私,欺上瞒下,尔可知朝廷法度!」安奎首先暴起,怒喝刘宪。
  「安兄,此间自有缇帅主持,我等静观其变。」御史张彧扯住暴跳如雷的安奎,摇头示意。
  想起这段时日被宁夏官员推诿搪塞,有力无处使的窘况,安奎余怒未消,但张彧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既然今日丁寿主动找到他二人,并示以证据,请二人联名题本,心中当有定计,自己不妨先静观其变,于是甩袖入座,也将目光投向了堂上。
  安然高坐的丁寿不置可否,一双桃花眼眨了眨,嘻笑道:「如若不然呢?」
  「不然?」刘宪微微诧异,随即笑道:「老元戎与葛公公皆是明白人,不妨劝劝缇帅,一时意气用事,弄得宁夏全镇人心惶惶,恐会败坏大局,单单如今虏骑肆虐,便无将可用啊。」
  「哦,堂堂宁夏七卫,又有各府班军戍守,竟无将可出?」丁寿戏谑道。
  刘宪瞥了一眼旁边掩唇咳嗽的李祥,「老元戎倒是」老当益壮「,不知能否担此重任?」
  干得漂亮!丁广等人心中暗喜,这下算拿住这小子了吧,就李祥那把老骨头,上马怕是都能颠散架,还能还指望他过河杀敌。
  「老元戎,廉颇虽老,尚能饭否?」
  「惭愧,老朽年事已高,怕是经不起沙场劳苦。」言罢,李祥又连着咳嗽几声,好似要把肺都要咳出胸腔。
  这老儿还算识趣,刘宪得意,待要再加把劲点拨丁寿几句,李祥却大喘气道:「不过本镇军旅中不乏血性刚勇之人可以为将。」
  刘宪面色凝重,如山岳压顶般俯视堂下,寒声道:「哦?刘某却不知哪位将军有此胆量?」
  堂下立即有人高声道:「但有军令,仇钺愿为先锋,领兵过河。」
  「为国杀敌,救护百姓,乃是我等天职,我等俱愿领本部兵马过河死战。」
  杨忠、李睿二人并排出列。
  刘宪眼神凌厉地盯着出列的三人,笑容中夹杂着寒冷酷意,「好好好,果然是将才难得,但不知这出征的军械粮秣几位将军该如何筹划?」
  「刘廷式,你身为一镇抚臣,仓廪空虚不知自省,反以供应军需要挟兵事,你可知罪!」这老小子看来要死扛到底,丁寿已然动了真怒。
  「丁南山,老夫御赐节钺,乃封疆重臣,纵是有错,也当上表自陈,由朝廷处置,似不劳缇帅费心吧。」刘宪寸步不让。
  「本官奉旨巡边,有御赐金牌,便宜行事之权,如何处置你不得!」丁寿厉声怒叱,却又有几分色厉内荏,戴家小妞,你坑死二爷了,要是金牌在身,谁还费这么大力气和这老小子废话。
  刘宪仰天大笑,「缇帅莫要忘了,本宪也有御赐王命旗牌,便宜处置之权。
  」
  丁寿蹙眉,「你的便宜之权是对宁夏一地,本官非你所属。」
  这老儿失心疯了?丁寿心头纳闷,他如今证据俱全,但凡脑子不是被门挤了,也该晓得便是扛过眼前,待这些东西送到朝中,他也难逃一劫,这时候还敢梗着脖子硬怼拉仇恨,老家伙是老年痴呆?还是有恃无恐?
  「缇帅奉旨巡边,莫不针对的也是西北边事,」刘宪负手踱了几步,「倘若老夫不再为宁夏边臣,缇帅可否适可而止?」
  「什么意思?」丁寿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圣旨到——」
  听到抚衙外悠悠传来的喊声,刘宪眉头舒展,长吁一口气,笑着向外一指,「瞧,意思来了。」
  
  数十名锦衣校尉分列两边,一名手捧黄绫的红袍太监昂然步入大堂。
  「张公公?!」来人竟还是丁寿熟人,司礼太监张雄。
  张雄也看见了丁寿,不过未有上前寒暄,仅用眼神示意打了个招呼,便端然朗声道:「刘宪接旨。」
  「臣在。」刘宪大礼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升巡抚宁夏右佥都御史刘宪为南京刑部右侍郎,旨到赴任,钦此。」
  刘宪山呼万岁,领旨谢恩。
  「缇帅多日不见,风采翩然,适才有旨在身,未得请见,还请多多包涵。」
  宣了旨意,张雄立即凑到丁寿跟前,拱手作揖,说不出的亲切热络。
  「张公公客气,宣旨钦差代表天子脸面,皇家法度,丁某识得轻重。」丁寿客套道,「鞑虏深入宁夏,胡骑肆虐,公公一路安否?」
  「谢丁大人关心,在下进了陕境,已晓战事,在固原由曹大人安排船只,一路沿着高平川、清水河北上入了黄河,借水路而来,今日一早到了黄河渡口,由刘大人安排接送,倒也便捷安全。」
  哦?难怪刘宪有心情和二爷耍嘴皮子,合着在等这道旨意呢,丁寿算是回过味儿了。
  张雄四下看看,拉着丁寿低语道:「缇帅,刘公公快马传讯,陕西兵凶战危,非久留之地,催你速速回京。」
  老太监便这般信不过我,丁寿心底翻个白眼,眼向捧着圣旨洋洋自得的刘宪处一横,「刘公公知晓这事么?」
  「您说刘宪?便是位在留都,三品侍郎的任免也非小事,自然要刘公公点头的。」张雄又压低声音道:「这段时日以来那刘廷式的人在京中没少往各处送好处,莫说吏、兵二部,便是司礼监也没落下哪个。」
  「你是说刘公公也……」丁寿瞿然一惊。
  张雄点点头,「刘公公权倾当朝,正是招揽贤才之时,这刘宪是杨一清留下班底,若是能撬开一块,后面望风景从者必至,缇帅不妨思量一二。」
  望风景从者?丁寿看着一个个向刘宪道贺的宁夏文武,不由冷笑,这些人望风景从,宁夏官场不还是死水一潭,臭气熏天!若不给这些硕鼠蠹虫当头一棒,他们可知天道昭昭,律法森严!
  「过往些许误会,缇帅大人大量,勿要怪罪,只望放眼万里,云烟过往,纵然老夫去位,宁夏文武也当唯朝廷之命是从,不敢稍有怠慢,定称缇帅之意。」
  刘宪手持圣旨,笑意晏晏。
  「佥宪……哦不,该称司寇了,可否借圣旨一观。」丁寿笑得更加灿烂。
  刘宪面露不解,还是将圣旨转呈。
  丁寿打开略看,便嘻嘻笑道:「如此说来,司寇已不是宁夏守臣,那王命旗牌和便宜之权也与大人无干咯?」
  「缇帅此言何意?」
  「就是这个意思。」丁寿抬手一个巴掌,直接将刘宪扇了一个跟头。
  「佥宪!」「大人!」宁夏文武纷纷惊呼。
  「刘宪法令不严,贻误军机,欺君罔上,罪在不赦,来呀,将他纱帽官服扒去,押入大牢。」丁寿向张雄带来的锦衣卫喝道。
  那些锦衣校尉只是略微犹豫,便一拥而上,这位爷是自己顶头上司,不听他的话听谁的,至于捆的是哪个,谁操那个鸟心。
  「丁寿小儿,你敢如此跋扈对我!满朝文武绝不会与你干休!」刘宪唇角破裂,脑子嗡嗡乱响,虽绳索加身仍旧死命挣扎。
  抚衙亲兵欲上前解救,被夜不收拦在廊下,丁寿厉叱道:「刘宪获罪,再非宁夏封疆,尔等已非其属,还要随他作乱不成!」
  一众亲兵震慑当场,不敢稍动。
  张雄叹了口气,对着蠢蠢欲动的宁夏文武缓缓说道:「丁大人有御赐金牌,皇命特许,你等安敢造次!」
  宁夏群僚面面相觑,人人惊惶不知所措。
  过瘾!真他妈痛快!丁寿此时觉得便是为这事丢官去职也是值了,「老元戎,请吧。」
  李祥突然停了咳声,挺直腰杆,顿时凛然有威,大步上堂,抽出一支军令道:「前卫指挥同知仇钺!」
  「标下在。」仇钺上前。
  「立率百骑渡河,持令解去霍忠兵权,率其所部,收复清水营。」
  「得令。」仇钺肃然领命。
  李祥又抽出两支军令,「宁夏卫指挥佥事李睿、杨忠!」
  「标下在。」
  「你二人各领所部驰援灵州守备史镛,鞑子久攻灵州不下,此时定然四处抄掠,你等趁机入城,待鞑兵闻得后路已断,张皇退却时,你等衔尾追击,解救被掳百姓。」
  二人轰然领命。
  「其余各将,整军备武,随老夫渡河杀贼。」
  在李祥振聋发聩的吼声中,宁夏诸将眼神躲闪,寥寥应者,也是有气无力。
  丁寿一直在旁用铁钎挑弄案前用来取暖的火盆,几下子便将火苗挑起,「天寒地冻,诸位似乎乏了力气,本官与诸位添把火如何。」
  言罢,丁寿抬手将案上的奏本账册全扔进了火里。
  「缇帅,你……」安奎瞠目结舌,不懂丁寿废了这么大力气,又将证据付之一炬是何用意。
  宁夏一干人等却是又惊又喜,眉梢眼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手里还有两个胡言乱语、为非作歹的家伙,不知宁夏同僚可有处置之法?」
  「那两个王八蛋砍了就是,留着也是祸害。」丁广的笑容可说是奴颜婢膝,哈着腰谄笑道:「大人您说是吧?」
  「这仓廪空虚,短了的口子若没有个熟知详情的仓吏,怕是支应不了大军开支吧?」丁寿阴阳怪气道。
  董全干笑几声,「宁夏仓场十羊九牧,少个把人算得什么,我等竭诚报效,若少了一粒军粮,情愿人头相抵。」
  丁寿缓缓点头,「军资无碍,诸位将军又当如何呢?」
  「我等愿随总镇奋力死战,杀敌报国。」宁夏众将单膝点地,呼声震天。
  
  旌旗招展,甲光耀眼,一队队兵士开赴黄河渡口。
  沿街的一所酒楼上,丁寿收回目光,转首对席上人笑道:「虽是贪官,可也确有几分才具,短短时日,军器粮秣齐备,大军开拔顺利,倒也出乎意料。」
  司马潇冷笑,「这便是你不杀那些贪官的理由?」
  「人都死了,谁来办事?」丁寿无奈将手一摊,「在此地我等两眼一抹黑,不啻盲人摸象,等一一梳理完毕,怕是鞑子都回草原过冬了。」
  「不过是官官相护,天下乌鸦一般模样。」司马潇讥笑不已,「宁夏镇内岂无许多如仇钺等洁身自好之人,何必多寻借口。」
  仇钺?你以为让那小子出面不给好处的!丁寿腹诽,却没法在席上说出口,转对另一人笑道:「说到这,还要多谢萧兄,若非萧兄奔走联络,还真是难以请动李总镇出面。」
  「此乃仇师兄之功,别情不敢冒领。」萧离谦辞退让。
  「谁能想到,快意堂门下,竟有人隐身军中,萧老前辈交游之广,令人叹服。」司马潇若有所指。
  萧离似乎未有所察,只是淡然道:「当年仇师伯闻得家祖声名,登门拜师,门前立雪,并许诺以军中之法训练快意堂弟子,敝祖父为其所感,破例将其纳入门下,不想却成了今日之果。」
  「萧前辈真是慧眼识人,先有太原一刀韩魁楚创立紫凤旗,联姻金陵沈家,又有门人隐身宁夏军中,身居高位,更有别情公子名满江湖,快意堂红花绿叶白莲藕,可谓相得益彰啊!」司马潇俊目流波,瞥向丁寿。
  丁寿好像未听出司马潇提点之意,闻言还连连点头,举起酒杯道:「萧老前辈有教无类,授徒有方,当浮一大白。」
  木头!司马潇气得银牙暗咬,直想将酒杯摔在那张惹人生厌的脸上。
  
  巡抚衙门大牢。
  一桌二椅,一灯如豆。
  原本的衙门主人刘宪一身囚衣,枯坐在一张木凳上,凝视着桌上灯火,眼神呆滞,不知想些什么。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已是杯弓蛇影的刘宪登时跳了起来。
  「谁?」
  「我。」
  声音尖细瘆人,刘宪听了却松了口气,「公公,您总算来啦。」
  张雄苍白的面孔从阴影中显出,打量一眼牢房四周,用手帕掩住鼻子,「这般光景,委屈你啦。」
  「张公公,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刘宪苦苦哀求。
  「别慌别慌,搭上来。」张雄挥手,后面随从拎着食盒进来,快速在桌上布置了几样精致小菜。
  「咱们边喝边谈。」张雄给刘宪和自己各斟满一杯酒,举起杯道。
  刘宪没有动,一脸提防。
  张雄嘴角微翘,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又持筷在每样菜上都尝了几口。
  刘宪见状放下心来,这几日也是苦惨了,当即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吃得不亦乐乎。
  看着刘宪毫无风仪的吃相,张雄摇头叹息,「你啊你,说你什么好,丁寿是天子玩伴,刘公公又那么死疼他,好端端的,招惹他作甚?」
  「在下并未主动招惹,实在是宁夏这些丘八们无可救药,」刘宪强咽下口中酒菜,委屈至极,「在下已主动退避三舍,是他要揪着我不放,这小子如此不通官场世故,败坏成法,待到京中,定要到御前和他好好辩上一番。」
  「还辩什么,你罪证确凿,李祥老儿和葛全巴不得摘干净自己,闹到御前,你也赢不了这个官司。」张雄皱着眉头道。
  「可我冤枉啊,顺着这些丘八们,将他们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又不是我的意思,逼急了,老夫将这口锅盖子自己给掀喽……」刘宪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愈来愈高。
  「喊啊,接茬喊,看能不能把旁人招来!」张雄吊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刘宪。
  「我……我真他娘的冤枉!!」刘宪颓唐跌坐。
  张雄缓和语气,「你的委屈贵人们如何不知,可这口锅里炖着的又不止你刘宪和宁夏的这些小鱼小虾,若是揭了盖子,那些贵人们该如何自处?」
  「那我进了诏狱该怎么说?」刘宪有些认命了,既然上了贼船,想半途跳河哪那么容易。
  「这么想便对了,」张雄起身,宽慰地拍拍刘宪肩头,「大家为你想过了,牢狱之苦你就免了吧……」
  刘宪心底萌生一丝希冀,「可免去牢狱之灾?」
  张雄点头,「进了诏狱,你若再说出些什么刘公公不愿听的话,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不如直接将事情在宁夏了结……」
  「在宁夏了结?怎么了?」刘宪突然反应过来,霍地起身,「你们要……」
  张雄带来的几名随从忽然将刘宪摁倒,紧紧压住他的四肢。
  「你们想杀……人……灭口……」刘宪甩臂蹬腿,却怎么也躲不开几人的压制。
  「听说这间牢房便是当日贾时自缢的那间,也算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了。」
  张雄不理拼命挣扎的刘宪,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牢房来。
  几个装满细沙的沉重布袋压在了刘宪胸口,沉沉的压迫感让刘宪气都喘不进来。
  「我……我……要见……丁寿……」
  最后的一句话让刘宪将肺腔内仅存的一口气都吐了出来,手脚无力挣扎了数下,一动不动。
  「公公,人死了。」
  张雄掩着鼻子凑近,将手背贴近刘宪鼻尖半晌,满意点头,「通传丁大人,犯官刘宪瘐毙狱中。」
  用手帕拭了手,张雄瞥了一眼尸体,随手一丢,那方素白绢帕飘荡落下,正遮在刘宪死不瞑目的面孔上……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7/20 05:46:08

第四百二十二章 遭调戏心存芥蒂 巧疗伤惹火上身
  关中百姓这段时日可谓一日数惊,突然之间得到消息鞑子破关南下,一路劫掠,各家各户立时人人自危,如果鞑子攻克平凉,或者西侵延、庆,则西安府六州三十一县皆在鞑子兵锋之下,关中父老可又要遭难了。
  也不怨百姓多想,弘治爷那会儿号称名臣无数,可在边事上实在让百姓揪心,曾收复哈密的马文升可谓能臣了,他当兵部尚书那会子,因裁减京营及边军布粮赏赉,以致上下易心。鞑兵寇边,中外骚然,甚至传出童谣:天上有扫星,地下有达兵,若走须杀马文升。可见当时兵事何等败坏。
  如今坐龙廷的是少年天子,据坊间传闻是个挺不靠谱的,把先帝爷留下的老臣大多驱出朝堂,重用阉宦佞臣,这在戏本上妥妥是个昏君啊,平日看那些老爷相公们谈起朝政痛心疾首的模样,升斗小民们也觉得忧心忡忡,对这场在家门前开打的战事心中更加没底。
  结果竟大出意料,先是鞑子在定边和下马关等处受阻,转而向西,西安府的老少爷们总算安心了一半,随后又听说宁夏镇边军渡河,收复清水营,将西进的鞑子们也撵了回去,破边的鞑子带着劫掠的牛羊男妇仓皇北窜,在铁柱泉驻马歇息时,又被驻扎在花马池的才总制领军突袭,所掠生口大多被夺回,此番鞑子入关偷鸡不成,反损兵折将,关中百姓闻之无不喜笑颜开,真是天佑皇明,皇爷爷有道明君,洪福齐天,刘公公不愧是乡党老陕,嫽得太!
  心忧已去,百姓们日子还得照常过,商户也要打开门做生意,长安自古帝王都,而今虽说帝都不再,可也人烟辏集,店肆林立,车马骈驰而过,行人摩肩擦踵, 繁华非常。
  「要说这府城还是比兴平家里热闹,南北百货样式俱全,看着哪个都想买,老沈,你说呢?」
  街上横着膀子过来一行人,当先的少年年岁不大,头顶黑色缎帽,一身银红撒花大袄,迈步间可见衣摆内露出撒花绫绸裤,足蹬镶边云头鞋,干冷的天气,手里偏还摇着一把洒金折扇,摇头晃脑,不伦不类。
  少年身后跟着五六个汉子,都是身着锦衣,体格健壮,看着不像家奴,倒有几分神似护院,这些人也都没闲着,手中大包小包,拎着各色物件,看光景也都是街上才买的。
  其中一个汉子闻言陪笑,「公子说的是,这西安府城自是百业兴盛,不过相比起来,京师繁华更胜,待入了京,小人定随公子逛个尽兴。」
  「京城的事等进了京再说,长安城还没逛够呢。」少年不以为意地摇着扇子,兴致勃勃进了一间绸缎庄。
  呸!要不是有刘公公在,爷一巴掌呼死你这小兔崽子,汉子与手下几人对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这些人正是丁寿留下护送刘景祥的锦衣卫,领头的沈姓汉子不消说,便是东司房办事百户沈彬了。
  沈百户这段时日可是遭了活罪,刘景祥与长女彩凤性子谦和,还好伺候,可那二丫头刘青鸾和刘二汉这姐弟两个,简直是魔王附体,一对混账玩意。
  本来一家子祖先也拜过了,趁早回京把人往刘瑾手里一交,沈彬这趟差事就算大功告成,偏偏刘青鸾鼓动着老爹非要在府城多逗留些日子,美其名曰为刘公公准备些土产,刘二汉更是在旁边上蹿下跳添油加醋,心疼子女的刘景祥便应了下来,谁知这一停歇便是小半个月。
  说是准备土仪,刘青鸾却成天拉着一干锦衣卫们在驿馆里比武练手,这班人一来怕伤了刘瑾家眷,不敢下狠手,再则刘二丫头的剑法也确实精妙,应对不易,这一天天下来,众人被收拾得遍体鳞伤,那刘家丫头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每次赢了还要在大家脑袋上弹几个脑奔儿,且乐此不疲,大家都是昂藏七尺男儿,谁能受得了这般糟践,索性都避得远远的,整日跟着刘二汉在街上闲逛。
  刘二汉倒是没有其二姐喜欢舞刀弄枪的暴力倾向,可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走在街上看见什么都想买,当然这钱都是由跟随他的锦衣卫来付,可花了钱也别想落下什么好,照旧被呼来喝去的当奴婢使唤,以往跟随卫帅时总是打赏不断,现在倒好,全他娘贴回去了,众人心中窝火可想而知。
  如果仅是如此,沈彬等人也权能忍受,谁教人家胎投得好,有个司礼监掌印的叔叔呢,谁知这毛还没长全的小子,还是个属兔子的,街上但凡见到有姿色的女子便上前调戏几句,事闹大了便让锦衣卫过去收拾,这里可是西安府,省城驻地,三司大小官员云集,官眷自也不会少了,就在前日,这小子在庙会上拦住一个漂亮少妇,口花花了没几句,便被十几个家丁给围了,沈彬等人照例上前亮明身份,非但没解围,又堵上一圈军兵,敢情这妇人是西安知府马炳然的爱妾吴氏。
  调戏官眷,这可不是小过,何况对方还是上府黄堂,品级不低,正当自知理亏的沈彬心中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时,闻讯而来的马炳然主动和解,宣称不过误会,不必挂在心上,言谈间还请沈大百户一定向丁缇帅转达他马知府的仰慕之情及真挚友谊,也是从马炳然那里,沈彬才知晓自家大人在宁夏直接将巡抚刘宪下了大狱,而且那位巡抚大人还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狱中,沈彬即便没亲眼得见,用屁股想也能知道刘宪的死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自家卫帅有这般的魄力和手腕,那可是堂堂封疆大吏啊,再看马炳然热络神情下的畏缩忌惮,沈彬晓得,这陕西官场怕是对锦衣卫避之若浼了。
  无论如何,调戏知府大人小妾的事算是支应过去了,即便撞了一回南墙,刘二汉也没半点收敛,继续在街上招摇,对这个惹祸精,沈彬等人尽管心头忿忿,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哈哈,小娘子,咱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才进铺面,沈彬便见那小崽子又拦着一个身着青缎夹袄的女子,举动轻薄。
  又来了!自己堂堂锦衣百户,如今竟沦落到给人帮闲,心底叹了口气,沈彬昧着良心上前,「这位小娘子,我家公子乃是……宋姑娘!」
  待看清眼前女子的清秀面容,沈彬瞠目结舌,面前人竟是单身入京告御状的宋巧姣。
  「沈大人,是你!」宋巧姣与沈彬等人同行千里,也算熟稔,立即期盼道:「丁大人可在?」
  宋巧姣本意是丁寿在此,可制止这纨绔登徒子的无理行径,却被刘二汉会错了意。
  「别痴心妄想了,你那相好不在这里,还是乖乖陪公子爷我乐呵吧。」
  「公子慎言,休要污了奴家清白。」宋巧姣玉面涨红,说不清是羞是怒。
  「好,不说话,来,且让本公子抱抱。」刘二汉将折扇往后衣领一插,张开双臂便要去抱。
  宋巧姣被刘二汉的轻薄行径吓得失声惊呼,连退几步。
  「何方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行止不端!」随着一声呼喝,一名锦袍青年大步闯进铺子。
  一见来人,宋巧姣喜不自禁,「官人救我!」
  来人正是宋巧姣的未婚夫婿傅鹏,一场牢狱之灾结束,他守孝之期已满,按照丁寿吩咐,郿县县令李镒开始催促筹办三人婚事,此番到西安便是采办婚庆之物,适才他去银匠铺定几个首饰样式,由宋巧姣来选衣料,怎料这一碰面,便赶上一个纨绔少年欲对未婚妻行非礼之事。
  傅鹏怒气冲冲闯了进来,「你是何人?咦,沈大人也在!」
  郿县审案,沈彬在丁寿身边奔走,傅鹏也见过几面,知晓这位是京中来的锦衣卫,待看沈彬也只是这少年随从时,不禁心头一跳,直觉对方来头不小。
  「傅公子,久违了。」见了熟人,沈彬也觉尴尬,向双方介绍了彼此身份,干笑道:「今日刘公子多喝了几杯,发生些许误会,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听闻少年是权倾朝野的刘太监侄子,傅鹏这口气也只能咽下,连说无妨,打算息事宁人,不想这刘二汉却不肯轻松过去。
  「既然大家相熟,便由本公子作东,大家一起喝上几杯,尊夫人嘛……」刘二汉目光淫邪,「便把盏相陪吧。」
  说着话,刘二汉又向宋巧姣扑去,宋巧姣缩在店角无处可躲,傅鹏又一时不知所措,眼看便要被刘二汉揽在怀里,幸好被沈彬上前止住。
  「刘公子,宋姑娘非是常人,且已名花有主,便放过她一遭吧。」
  「名花有主?他丁寿能抱得,为何我便抱不得!」
  刘二汉把眼睛一翻,气哼哼道,他对东岳祠挨打的事耿耿于怀,这些时日他们姐弟把沈彬折腾得够呛,已然消了不少气,可宋巧姣的出现,又让他忆起了那日往事,这个小娘皮,当初我不过想牵个小手,她便又躲又逃的,可被丁寿搂在怀里也未见她说半个「不」字,真真欺人太甚。
  「刘公子,宋姑娘入京告状,曾暂住卫帅府上,与丁大人一家甚为相得,您这一来,卫帅面上许不好看。」
  「有叔叔老人家在,他能把我怎么样!」刘二汉扯着嗓子嚷道,话说得硬气,却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他心里也确实打鼓,当日知道他的身份后,那姓丁的好似也没太在意揍他的事,刘二汉一时也吃不准丁寿在刘瑾面前到底有多大面子。
  看穿了这小子外强中干的表现,沈彬心中冷笑,面上却点头称是,「公子说的是,可宋姑娘毕竟是在太后与皇上面前都挂了名的人物,真要闹出什么事来,刘公公面上也不好看,公子爷是孝顺人,当不会让长辈为难。」
  思忖再三,刘二汉狠狠一跺脚,认了这个台阶,「好,便看在二叔面上,放他们一遭。」
  走至傅鹏面前,刘二汉戏谑一笑,「其实本公子也没那个好胃口,把人的刷锅水当块宝……」
  看着甩袖而去的刘二汉,沈彬向宋巧姣歉意一笑,施了一礼,又冲傅鹏略一拱手,带人追了出去。
  宋巧姣惊魂稍定,抚着高耸酥胸来在傅鹏身前,「幸得官人来得及时……」
  不见傅鹏回话,宋巧姣心觉有异,转首看去,只见自家未婚夫婿脸色铁青,望之可怖。
  宋巧姣一转念便知其故,连声解释:「夫君,休听那纨绔浪子之言,妾与丁大人清清白白,绝无苟且……」
  宋巧姣说得什么,傅鹏一句也没听进耳中,只是握紧拳头,心中反复念叨着两个字:「丁——寿——」
  
  「阿——嚏!」丁寿揉着鼻子,暗道又是那个混账在骂二爷。
  「缇帅,可是身体有恙?」笑容可掬的三边总制才宽关切问道。
  「啊,没……没什么,小子失礼,教部堂见笑了。」丁寿欠身作答。
  才宽哈哈大笑,「缇帅说哪里话,堂堂大金吾身临箭矢,惩贪除弊,才得各军合围,此番大捷,缇帅厥功甚伟,老夫已上表朝廷,为缇帅请功。」
  一回花马营,才宽便拉着丁寿摆酒庆贺,老爷子盛情难却,丁寿也不好推诿,不过二爷好歹还要些脸面,不会贪功独有。
  「部堂之言丁某愧不敢当,此战若非部堂运筹帷幄,攻敌七寸,难有如此战果,论功部堂当居首位。」
  才宽摆手笑道:「老夫枯坐营中,大军环绕,怎比缇帅摧锋破敌,一路凶险,缇帅休要自谦。」
  「非是小子自谦,若非周彦章阵断戎机及一众将士拼力死战,丁某怎能安然抵达宁夏镇城,众人之功万不可没。」丁寿不失时机地为周尚文等人请功。
  「缇帅宽心,论功行赏,报功之时自少不得他们。」
  才宽手指轻敲桌案,似笑非笑,「还有一功,可算缇帅独占。」
  「哦?愿闻其详。」还有这事呢,丁寿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虏营驻地柳条川,可是缇帅冒险探得,旁人皆无缘分润。」
  「那个啊,那是因为……」丁寿好悬没把司马潇的事说出来,好歹想起那男人婆对大明官员有种天然敌视,还是少惹麻烦为妙,「那件事并无大用,算不得什么功劳。」
  「虏骑行踪不定,等闲夜不收出塞也难探得其营地所在,缇帅一朝便探得土默特五帐所在,怎说无功!」才宽捻须微笑。
  丁寿心中一动,「部堂可是要出塞捣巢?」
  当年三边总制王越率五千轻骑两日夜奔袭八百里,捣毁鞑子老巢红盐池,缴获驼马无数,将各部留营男女老弱一扫而光,以致当时的鞑靼小王子满都鲁和太师癿加思兰见到部中惨状时相顾痛哭,立即带残部北渡黄河,此后近二十年不敢再居河套,莫不是才老儿也动了这个心思。
  才宽喟然长叹,「如今陕西疲敝,粮饷不济,以十数万大军出塞」搜套「之况已不敢想,可河套千里防线,虏骑来去如风,想打便打,可任意选择薄弱处破关而入,若想一劳永逸,唯有效仿当年王襄敏捣巢之举……」
  「部堂如有此念,丁某愿效犬马之力。」
  才宽微微讶异,「轻骑出塞,其凶险比之边内御虏远甚,缇帅身份尊贵,何必轻身涉险?」
  「鞑虏寇边殃民,生灵涂炭,若能驱逐套虏,还三边百姓安宁,纵有千难万险,丁某何妨一试!」丁寿豪气干云。
  才宽略作沉吟,颔首道:「好,倘若时机成熟,老夫当与缇帅携手杀敌,共谋复套。」
  「时机?」丁寿奇道。
  「时机……」才宽点头,「鞑虏新败,元气未伤,倘若重兵仍在大帐,我等并无可乘之机。」
  「不过此次入边无功而返,想来鞑虏也要另寻他法熬过寒冬,届时机会便到了……」才宽眉头舒展,踌躇满志。
  
  扶着昏沉沉的脑袋,丁寿出了中军大帐,才老儿一大把年纪,却量如江海,千杯不倒,最可恨的是即便放倒了他,第二天起来人家照常办公,跟没事似的,让丁二很没成就感。
  醒了醒脑子,丁寿才想起要去做什么,行至半路,刚好遇上了正主。
  「敢问萧兄,映葭那里……」
  「丁兄,白姑娘走了。」萧别情直截了当道。
  「走了?去哪啦?」丁寿一脸懵懂,「她不是帮着小慕容疗伤么?」
  「是,据白姑娘说慕容姑娘的伤势已然痊愈,她无留此的必要,故而告辞。
  」萧别情道。
  「你怎生不劝她留下!」丁寿脱口喝道。
  看萧离一脸的无奈神情,丁寿也明白了,白丫头和她那老子一个臭脾气,油盐不进,能听人劝就怪了。
  「小弟一时失言,萧兄勿恼。」缓过味儿来,丁寿开始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萧离连道言重,丁寿又问:「小慕容的伤势果真无恙了?」
  我哪知道啊,别情公子有苦难诉,自己的住处被改成诊所后,他还没进去过一次呢。
  「丁兄,蒸熏疗伤有别他法,在下贸然擅入,恐有不便。」萧别情一脸窘迫为难。
  
  掀开密不透风的厚重夹板毡帘,丁寿才一步入,便觉一股热浪滚滚袭来,帐内水气缭绕,裹着浓浓药草香味,熏人欲醉,瞬间身上冬衣已然湿透。
  丁寿解下外袍,缓缓步入,只见数丈方圆的寝帐内遍布新鲜药草,在数个盛满沸水的木桶热气蒸腾下,烟雾氤氲,彷如幻境。
  慕容白侧卧在一张铺满药草的台面上,单手支颐,星眸微阖,如海棠春睡,全身上下散发着一层柔和光晕。
  丁寿蹑步近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纤直天足,骨肉匀称,白里透红,两条圆润修长的白嫩玉腿半伸半屈,略略蜷缩并拢,紧致的大腿间不见一丝缝隙,美中不足者,高高隆起的山丘上掩了一条布巾,将那腿根的销魂洞口与挺翘美臀遮个干净,让他扼腕不已。
  性感的椭圆香脐嵌在赤裸白嫩的紧实蛮腰上,浅深适度,一只玉臂环在胸前,挡住了大半柔玉香峰,仅露出半截微微颤抖的凝脂乳丘,堆积出一道深深沟壑。
  一双锁骨精秀紧致,连着天鹅般的修长颈项,直到那张未着脂粉、被水汽熏蒸得薄薄汗湿的丰润面颊,一头被水汽沾染湿润的秀发披散挂在裸露肩头,整个人如芙蓉出水,妩媚娇柔。
  才饮过酒的丁寿不由口干舌燥起来,稳稳心神,探手向那只遮挡视线的雪白皓腕伸去。
  手臂移动,惊觉有变的慕容白睁开美目,「是你!她呢?」
  「映葭走了,」丁寿一边把脉查看伤势,看着她略微苍白的朱唇,关切道:「伤势无碍了吧?」
  「好多了。」慕容白随口答道,突觉男人眼神有异,顺着他直勾勾的目光向下一看,只见自己一对汗光熠熠的丰满乳丘完全暴露在男人眼前。
  「呀——」慕容白一声惊呼,抽回手腕,双臂环抱,将整个身子背了过去,「你快些离开!」
  丁寿未动,反而欣赏着眼前曲线曼妙的光洁玉背,嘻嘻笑道:「哪里去?你体内真气还未理顺,如今映葭不在,除了太师叔还有谁能帮你推宫过血。」
  「说得好听,心里到头还不是想着那些脏事,告诉你,休想!」慕容白琼鼻紧皱,她太知丁寿为人了,平日无故还要挑摸几下,如今裸裎相对,他能忍住不占便宜除非日出西山。
  「小慕容,怎么这么说长辈……」丁寿搔搔鼻子,貌极委屈,「你便这么信不过我?」
  「你说呢?」慕容白嗔目反问。
  丁寿好不郁闷,「这样吧,太师叔保证:只管疗伤,未得小慕容允诺,绝不越雷池一步。」
  「不然呢?」慕容白一脸提防。
  「不然……不然我改口管你叫」师娘「如何?」关键时刻二爷绝对拉的下脸。
  「噗哧」一乐,慕容白佯嗔道:「满嘴胡吣!」
  尽管心存疑虑,慕容白终究在丁寿的花言巧语下乖乖伏卧,将粉嫩玉背朝向了男子,两条白生生的丰润大腿却夹得死紧,看来终究是放不下心。
  看着眼前婀娜娇躯,光洁如玉的粉嫩香肌,一双丰腴白腻的乳峰在木板挤压下溢出大半肉球,圆润紧致的香臀上虽盖着轻薄布巾,却早已湿透,两瓣翘臀间清晰勾勒出一条细缝,丁寿不再废话,三两下除去衣物,蹁腿跨上了玉人腰间。
  「你……脱衣服作甚?」肌肤碰触,玉面冲下的慕容白清晰觉察到男人的赤裸身躯。
  「这一身汗腻,不除了衣服我如何行功。」丁寿理所当然道。
  「强词夺理,告诉你,你要是敢越界,从此就得改口……哎——」慕容白正心心念念算计丁寿该怎么称呼自己,白皙肩头传来的两股暖流让她不禁发出一声舒服娇吟。
  「如何?」丁寿按着慕容白肩井穴,将两道天魔真气随着推拿按摩源源输入。
  「还……可以……唔……」随着真气导入,慕容白觉得体内紊乱气息渐渐疏导归入丹田,更重要的是在那巧妙的手法下,浑身说不出的舒服惬意,这些时日她只闷在帐中药熏水蒸,周身酸乏,经丁寿这一番手段,顿感松快许多。
  丁寿也确实卖了力气,一双大手推、拿、摩、按、点、摇、抖、搓,不断变幻手法,手劲由轻而重,先为之按捏,再帮她拍打,由圆滚精致的肩头,沿着白玉无瑕的光滑玉背,直至腰眼美人浅窝,掌心在若有若无的脊骨上按了数下,攀上了挺拔玉股,并自然而然的将那方布巾扯了下去,丝毫不见赘肉的挺翘圆臀顿时展现眼前。
  美目迷离,正自享受的慕容白觉到下体微凉,长长的睫毛轻轻抖了抖,终究懒得睁开,只是柔媚的问道:「你又要干什么?」
  丁寿不答,将身子略略后移,跨在那双紧致大腿上,两手在坚实挺翘的臀瓣上轻轻抓捏,但觉入手滑腻紧绷,弹性十足。
  臀尖环跳穴上传来的真气热流,让慕容白细长圆润的秀腿微微颤抖,再也并拢不齐,臀峰间已清晰可见桃源洞口的丛丛耻发,小慕容但觉胸前乳丘悠悠涨起,顶端两粒凸起也随之硬挺变大。
  「别……别弄下面了……」慕容白原本苍白的嘴唇上多了几分娇艳血色,声音却羞涩难当,有酸痒难忍之意,再由他胡弄下去,自己怕是真要忍不住了。
  「也好。」二爷有求必应,弃了满月般的圆臀,重新骑了上去,略显粗糙的手掌在挺秀锁骨上轻轻摩搓了数下,便抻起了慕容白的雪白藕臂。
  「嗯——」闭目享受着筋骨拉伸带来的松畅快感,慕容白却没想自己胸前浑圆乳丘也随着身子微微颤动,一对娇嫩乳头好似樱桃般点缀在粉红乳晕之巅。
  丁寿嘴角微扬,探手握住胸前一只碗型奶峰,玉腻鲜滑,挺拔高耸,慕容白娇躯一震,只觉胸前胀感缓解不少,便蹙着眉间儿,没有说什么。
  当下丁寿自不客气,大手交替在两个白玉似的乳房上揉捏辗转,丰腴乳肉将手掌塞得满满,不时由指缝间溢出。
  慕容白被他逗弄得全身火烫难耐,乳房上传来阵阵说不尽的舒畅快意,一对亭亭玉乳,满是香汗水汽,闪着柔媚的朦胧光泽,男人指掌与那乳肉交融时「滋滋」作响,更是扰得她意乱情迷,私处郁郁葱葱的一片黑色丛林间,已然亮晶晶,水滴滴,便是鲜红肉缝儿,也是褶褶密密间,春潮滚滚。
  小慕容春情难抑,丁寿也未好到哪去,胯下之物早已怒指苍穹,不过因跪坐姿势,一时不至露丑,此时体会着少女结实饱满的高耸玉峰,指尖搓揉着硬翘激凸的鲜红乳蒂,他的粗巨毒龙也缓缓抵在了丰润圆臀上。
  「你……嗯……你不守诺……」慕容白呢喃低语,口鼻间不觉发出呜咽娇喘。
  「谁说的。」丁寿邪邪一笑,将整个娇躯都翻了过来,「背面按完了,该前面了。」
  慕容白嘤咛一声,两条浑圆玉腿自然绞在一起,腿根间山丘上的茂密黑林,早已被汗水蒸汽沾染得湿黏黏的,一片滑腻。
  硕大阳根借着汗腻不断摩擦三角区湿润肥腻的两片贝肉,几根长长的卷曲毛发缠绕在紫红菇头上,轻微剐蹭数下略解欲火,挺住!丁寿喘了口气,暗中给自己打气。
  裹着慕容白身上香汗,丁寿一双大手再度在少女娇嫩白皙的胴体上了来回游走,从高耸双峰到紧实小腹,从修长笔直的圆润双腿,再到胯下浆汁流淌的鲜红肉缝,掌指之间不断变幻手法,将慕容白浑身毛孔都激发大张,挂满了水珠汗液。
  慕容白芙蓉玉面红润得仿佛火烧一般,红唇微张,鼻翼轻忽,「啊」的一声轻呼,绷紧的玉腿一松,一股暖流自花心向蜜穴处奔涌而出,穴口的几丛毛发上又添了些湿润淫露。
  就着这个机会,丁寿伸出两根手指撩开茂密毛发,挖入了肥美蛤肉包裹的紧窄肉壁之内。
  「你……你怎么弄那里……啊——」慕容白只是扭动柳腰雪臀,似拒还迎。
  「要按自然按全啊,怎能少了此处。」
  感受腔道带来的阵阵收缩,丁寿淫笑道,指尖沾满蜜穴内分泌春露,连抠带挖,并由指尖发出丝丝缕缕的天魔真气,刺激摩擦慕容白阴道内的嫩壁褶皱。
  从那蜜穴里传来阵阵酸楚快意,让慕容白情潮汹涌,唤起了她体内的无穷欲望,原本想要吊着男人胃口,待他向自己苦苦求告后才给些甜头的小算盘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脑中只是希望体内的手指能更深入一些,竟然不顾羞耻主动岔开双腿,配合丁寿的手指动作扭动娇躯。
  「啊……不行……里面痒……手指不行……快……换……插进来……」慕容白穴壁连番抽搐,美目流离,欲求不满地浪声呼叫,不由忆起了破瓜那夜的癫狂放纵,想着若是换成那根硬挺巨物深入体内,当能比这两根手指更加畅快舒服。
  「换什么?插哪里?小慕容,你不说清楚,太师叔不知如何做呀。」
  丁寿把玩着慕容白那对雪白巨乳,将她身上晶莹水珠均匀涂抹在赤裸玉体上,并拢的中指与无名指微微曲起,享受两片肥美蛤肉包裹下的湿润腻滑。
  「就是……用你那根……那根……」欲火湮灭了神智,慕容白近乎嘶哑的嗓音喊道:「那根鸡巴插我的小穴。」
  「哦,原来如此。」丁寿仿佛恍然大悟,抽出湿淋淋的两根手指,将自己那胀大的快要爆开的粗硬阳物厮磨着她胯间的肥嫩贝肉,强忍着不破关而入,微微喘息道:「如此一来,太师叔岂不是要称呼小慕容」师娘「了,不妥不妥……」
  「是我让你插进来的,不算,我叫你师父……不,师爷爷!」慕容白近乎哭腔般哀求,穴内的空虚让她好像全身都没了着落,犹如万蚁噬心,说不出的酸痒难受。
  「那……哎哟!」丁寿还想再拿乔几句,此后吃定了这个小徒孙,不想慕容白被他一番调情激起了心底欲望,再不能忍耐,竟然反客为主,将他直接扑倒,将胯间肉缝对准了怒涨毒龙,咬紧银牙,整个娇躯猛地一下便沉了下去。
  「啊——」慕容白喉间滚出一声悠长婉转的哀鸣,她处子之身才破不久,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又再遇丁寿这等巨物,这下又坐得急了,紧实窄小的蜜穴实在难以容纳,痛得她螓首昂扬,俏脸涨红,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滴答落下。
  丁寿也不想慕容白会有此主动大胆,只觉紫红菇头酥酥痒痒被层层叠叠的嫩肉裹夹吸吮,直入少女体内深处,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再想自己适才也废了不少力气,不妨就由她折腾,看看小慕容功夫如何,自己只管闭目享受就是。
  未想没等到后续动作,反而胸口一凉,睁眼见慕容白正哭得梨花带雨,骑在自己腰间发呆。
  「小慕容,怎么了?」丁寿诧道。
  「太他娘的疼了!」慕容白抹了一把眼泪道。
  冷不丁听小慕容爆了一句粗口,还是这么个理由,躺在下面的丁寿不由莞尔。
  「笑什么!还不都是你害得!」慕容白又羞又恼。
  含笑将赤裸娇躯揽在怀中,丁寿也不多言,只是咬着慕容白圆润小巧的耳珠,双手在她胸腹腰胁等敏感处撩拨逗弄,不多时便让小慕容娇喘咻咻,但觉自己蜜穴处包裹的那根粗烫巨物,将腔道内壁的每一层肉褶都烫平舒展,剧痛酸痒之间,又有说不尽的满足快感。
  又在丁寿指点下,慕容白骑在男人胯间开始缓慢地上下移动玉股,用鲜肥蜜穴,套弄起腔内阳物。
  她与丁寿十指紧扣,借着掌上的支撑,用力将屁股抬高,微微将紫红肉龟退到蜜穴浅处,再在丁寿眼神示意中向下一伏,又连根吞没,紧实臀肉就着淫汁汗液「啪」的一下沉在男人大腿根处。
  男女欢爱人之天性,往复数次便已掌握了其中诀窍,慕容白乐此不疲,也不用男人帮扶,主动地上下快速套动,伴随着密集的肉体撞击声,她的娇呼荡叫此起彼伏。
  丁寿也是累了半晌,此时自己的肉棒菇头,在那紧窄穴内被层层美肉细密裹夹含吮,慢慢沉降套弄,受用非常,再打量在自己身上纵横驰骋的小徒孙,一对挺拔嫩乳随着她身子的摇晃起伏,荡出阵阵惊乳浪,那圆滚滚的香脐下面,一条细细黑线连着耻丘上的茂密毛发,根根漆黑透亮,那岔开骑坐在自己腰跨侧的两条白皙长腿间,风流小穴清晰可见,肥嫩嫩翻凸出来相思红豆,红艳艳的诱人怜爱,两条翻出的阴唇蛤肉,夹裹着自己的粗壮器物进进出出,将内里深红色的肉壁也不断戳进翻出,一滴滴白色沫汁随着性器交合,黏挂在黑亮毛发中,更添淫靡。
  丁寿被眼前景象和美穴套弄刺激得肉棒猛涨,一时兴起,不由腰身向上猛地一挺。
  「哎呦——」已掌握深浅套弄的慕容白,被这冷不丁的一下深入,顶得俏目翻白,轻声呼痛。
  「你干嘛?」慕容白哀怨嗔怪。
  「帮你啊,怕累到我的小慕容。」丁寿略微喘息道。
  「不用你帮。」慕容白轻哼一声,扶住男人腰腹,玉臀快速起落,眨眼间便是数十下套弄,果然将丁寿刺激得闭目轻哼。
  这般动作起伏极为耗力,便是慕容白自幼习武,不多时也汗流浃背,一声娇吟,动作缓了下来,丁寿却正在兴头,连声催促,手臂还轻轻一挥,拍打在慕容白滑腻翘臀上,打得结实臀肉好一番波动。
  痛楚之下,慕容白穴心不禁收紧,发出一声荡悠悠的呻吟,夹得丁寿舒服闷哼。
  「快,快。」丁寿兴致一起,可顾不得怜香惜玉,又是清脆的一巴掌,打得滑腻臀肉酥软痛涨,又是狠狠一夹。
  「噢——」
  「啊——」
  丁寿的舒畅哼叫与慕容白的娇糯痛呼合成一体,连绵起伏,慕容白哀怨地瞟了这狠心小子一眼,在脆生的巴掌声中,奋起余力,任由紧绷股肌被打得胡乱弹动,香臀儿抛起落下,狠狠夹吮着恼人物件。
  如此又坚持了百十来下,慕容白累得几乎要吐出白沫来,腰胯间酸软一团,小穴里阴精淫水一股接着一股的突突外冒,也不知泄了几次身子,那雪白玉股被大手拍得通红,麻麻地失了知觉,只凭着本能抬耸玉臀,终于在一阵语无伦次的淫声浪语中,畅畅快快又宣泄了一次。
  她无力地将汗津津的身子伏卧在男人胸膛上,吁吁娇喘,整个魂儿都似飞出了躯体,指尖儿也懒得再动上一动。
  丁寿本意放松,也未严守精关,只觉菇头在娇躯的套弄耸动下快感越来越烈,马眼也越来越涨,几乎再来一阵便要喷薄而出,突然身上玉人儿这一罢工,他哪里还忍耐得住,把臂箍住柔媚结实的少女胴体,让紧实俏臀紧紧套住阳物,腰身又向上连续挺动了数百下。
  「哎……不成了……快停……啊呀……穿透了……」下体又是一阵麻痒酸畅,慕容白不堪征伐,连声哀告。
  一番急耸后,丁寿猛地向上一顶,硕大阳根破体而入,腔道肉壁内的细小褶皱似乎都被他这一顶抻开平展,菇头直抵花心,深陷那一团柔软嫩肉包围之中,他「啊」的一声虎吼,全身绷紧,精浆立时突突喷射而出,全灌在慕容白子宫深处。
  「啊——」,好似岩浆般的热流烫得慕容白花心一阵痉挛,雪白身子轻轻颤抖,糊里糊涂地又丢了一回。
  「你坏死了,说是帮人疗伤,不还是帮上了床……」慕容白软语娇嗔,不解气地在男人米粒大的乳尖上啮了一口。
  感受着胸前麻酥酥的快感,丁寿嘻嘻坏笑,「小慕容真是冤枉我了,太师叔适才可是费了不少心血帮你增添功力,不信你运功试试看。」
  默运真气,慕容白果然感觉原本紊乱驳杂的真气都已理顺,内力非但未损,且比未伤时还厚实了几分,她自不知丁寿适才在深入阴关时用天精魔道将从王九儿处采到的部分真气转入了她的体内,真当这个好色的太师叔为自己劳神费力,不觉心中感动。
  「你为了我耗损内力,可觉有恙?」慕容白眨动杏眼,轻声问道。
  「为了我家小慕容,些许内力能值几何。」丁寿从容笑道,反正左手进右手出,二爷还有添头,心疼个屁。
  「师……司马潇若是有你这般待我好,也不枉我跟随她一场。」提起那翻脸无情的师父,慕容白面色一暗。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丁寿顿时想起那个难打发的男人婆,自己舌灿莲花终于没由得她在宁夏大打出手,反以石沟墩仗义援手的那笔账要挟她又欠了一次人情,自己总算可以消停一阵了,不过回想那男人婆的健美身段夹裹起来还真是有劲儿,还有那对硬邦邦的奶子摸起来也别有一番味道,嘿嘿……
  心中所想终归虚幻,可这表现出来就在实处了,慕容白感到还在体内的那根东西又逐渐涨大变硬,柳眉不由一蹙,「你……你还没够么?」
  丁寿可不敢说是想着别的女人来了兴致,怪笑道:「有小慕容在,怎么也不会够……」
  「你别……哎呀!」慕容白还待拒绝,丁寿已然耸动起来。
  「我现在有伤,身子乏的得厉害,弄不得,待调养好……好好陪你便是。」
  慕容白娇喘几声,苦苦哀求。
  丁寿也知她这般伤势初愈,确实不该过度纵欲,若真被奸出个好歹来心中也是不忍,可自己宝贝又委屈不得,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
  「而今不弄倒也可以,只是嘛……」坏笑声中,丁寿咬着耳朵叮咛了几句。
  「便知你没那个好心肠。」慕容白瞥了丁寿一个飞眼,身子微动,将阳物滑出体外,握住那根物件轻轻撸动了几下。
  「不是用手……」丁寿提醒道。
  轻哼一声,慕容白美目翻了个白眼,将肉柱上秽迹抹净,张开樱唇,先是怯生生温柔地在菇头顶端轻啄了一口,那恼人物件便摇动了几下似是在打招呼。
  慕容白狠狠心,埋下头,吐出丁香雀舌开始自下而上,舔弄吞吐起巨大阳物来。
  「对,便是如此,再深些,别用牙齿碰到……嘶——」丁寿不时指导几下口技,享受少女雀舌妙处。
  慕容白倒也聪明好学,几次点拨便丢了少女的羞涩紧张,将湿漉漉的长发别在耳后,红扑扑的香腮高高鼓起,小舌头裹着马眼来回舔拨挑弄,口津香唾不时从唇角滴落,更添了几分妩媚诱惑,逗得丁寿腰身打颤。
  吐出口中之物,慕容白娇喘几下,两手继续把玩套动,粉面潮光地笑道:「
  太师叔,白儿这般服侍你,你给什么好处呀?」
  丁寿闭目只管享用少女服侍,眼也不睁地随口答道:「金银珠宝,四海方物,小慕容想要什么,太师叔便给你寻什么。」
  「都是些俗物,谁稀罕!」慕容白又吞裹了数下,乜着媚眼道:「我要你传授师门奇功,免得再被人欺负。」
  「有太师叔在,谁能欺负你。」丁寿按着螓首,体会少女咽喉的紧紧压迫。
  「咕」的一声吐出挂满银丝的阳物,慕容白捂着酥胸大喘了几口气,不服气道:「还说没有,那白映葭不就一招把我的剑削断了!」
  「她是仗着神兵利器,真动起手来未必是你的对手。」
  「真的?你怎么知道?」慕容白没有继续含吮,质疑问道。
  「千真万确,她的匕首就是我送的嘛。」暴露在空气中的阳物涨得发痛,丁寿极端不适,拍着慕容白后脑,催促示意,「来,快接着吸啊!」
  「是你!!」得到答案的慕容白变了脸色,眼中寒光一闪,张大檀口便伏了下去。
  「诶——,小慕容,这不是甘蔗,不能用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