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首页
棒棒糖 / 2024/09/18 06:47 / 770 / 86
【小说】梦幻泡影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8:16:16

第三卷
  衡量利弊之下,谢小玉决议响应朝廷征召,前往讨伐土蛮。而在离开矿区前,谢小玉为每个人再度洗毛发髓,并且教授武技。
  安顿好老弱妇孺后,谢小玉一行人与来自各地的修士乘坐飞天船踏上征途,却在半路上遭到袭击,死伤不少。
  为了全身而退,谢小玉与同行修士们展开了一场尔虞我诈的斗智和交易。
  历经凶险,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北望城后,谢小玉一行人竟立即与守城官兵杠上了……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8:29:46

第1章 没有交情
  天色微亮,头顶上星辰还未消失,一轮残月仍旧高挂天际。
  山里的夜晚总是会起雾,迷蒙的雾气四处弥漫。一个人无声无息在雾气中穿行,目标是正中央那片大棚。
  走到门前,他的嘴巴牵动几下,默念几句咒文,手里画了道符就要穿门而入。
  “周大夫,深更半夜的你来这里干什么?”迷雾中突然响起谢小玉的声音。
  那个偷偷摸摸的家伙正是忠义堂的左军师。此刻他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咳嗽一声道:“我睡不着,所以随便走走。”
  “那里是我们养鸡的地方,又臭又脏,你想散步也没必要跑到那里面去吧?现在又是半夜,把鸡吵醒的话,它们乱叫起来,其他人还能睡觉吗?”
  谢小玉说话不怎么客气。
  他本来想和忠义堂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做不到。
  十二天前,老矿头、李光宗、苏明成和忠义堂的人去了城里,唯独这位军师死皮赖脸要求留下。
  因为对方好意来通报消息,所以他不好意思拒绝,没想到接下来麻烦就没断过。
  这个人有事没事就找那群傻小子聊天,千方百计套他们的话,还老是东张西望,对大棚、灵眼石洞这类重要的地方特别感兴趣。
  周大夫显然也知道谢小玉对他越来越不满,他也厌倦这种捉迷藏一样的把戏。
  “明说了吧,这几天下来我已经发现你们养的这些鸡不简单,鸡肉里没有一点毒素,就算评不上一等,至少也是两、三等。我很好奇你们怎么养出这些鸡的?”他没像以往那样搪塞。
  “凭什么告诉你?”谢小玉没兴趣保持表面上的客气。
  “我们想买下你那套方法,价码任你开。”周大夫非常清楚这件事的价值绝对比一个炼丹师更高。
  丹药不是人人能吃,也不是天天都要,吃饭就不同了,每个人都离不开。
  在天宝州想要干净食材,要不得去五千里外的外海捕捞,不说其中的凶险,来回的路程就很长,不可能驾驶普通渔船。
  只能使用飞天船,代价大,收获却不多;要不整理出一块灵田,这就需要一条灵脉,开辟出来的田亩也有限。
  “凭什么给你们?”谢小玉仍旧是那句话,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们离开已经十二天,差不多该回来了。他们回来后,把东西放下,你们就全都可以走人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周大夫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我们好心好意来通风报信,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们?”
  谢小玉哈哈一笑,然后一脸鄙夷地说道:“看,伪君子的嘴脸露出来了。表面上急公好义,实际上是有目的而来,想要别人报答,最好是别人有什么就让你们拿什么。”
  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谢小玉继续骂道:“和你们比起来,我更喜欢信乐堂。那是一帮真小人,他们得了消息只会拿来和我做交易,两边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要是谈不拢,他们立刻拍屁股走人。你们不一样,先把消息说出来,似乎没想过什么好处,私底下把自己当作救命恩人,认定对方应该结草衔环,把所有东西都献出来。”
  “你……你……”周大夫气得双手发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们确实是这样想的。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明知道安阳刘家在背后捣鬼,仍旧打算接受征召。”谢小玉干脆有什么说什么:“我不想接受你们的‘好意’。”
  话说得很绝,点明他不承认什么救命之恩,忠义堂只是通风报信罢了,没什么了不起。
  周大夫想反驳,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感到心虚。
  官府上上下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土蛮开始聚集,没有忠义堂通风报信,信乐堂晚几天也会跑过来。
  “你们不会认为我像李光宗那么傻吧?用一部残缺得离谱的功法换走一株七宝紫芝,还让李光宗感恩戴德二十多年。”谢小玉不无讥讽地说道。
  周大夫心头一惊,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李光宗对他们不冷不热,而且去了一趟忠义堂之后,丝毫没有回归堂口的意思。
  原本他们都认为李光宗攀上了高枝变得目中无人,却没想到是当年那件事的后遗症。
  他当然不觉得当年做错了。
  普通人在修士的眼里只是蝼蚁,普通帮众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小卒,对方拿过来的东西叫“供奉”,他们拿出去的东西叫“赏赐”,根本不可能对等。
  问题是,一只蝼蚁、一个小卒突然变成和他们平起平坐的人……周大夫拱了拱手,垂头丧气地走了。
  谢小玉却不能走,他还得在这里守着。那个人逗留一天他就要守一天。
  天亮了,谢小玉松了口气,这种防贼的日子已经让他厌倦了。
  白天,老白、长叔和超叔三个人会盯着那位周大夫,他们不是天宝州的人,以前没得过忠义堂的好处,不像李婶那样拉不下脸,也不像二子、二子媳妇和戏子那样畏惧忠义堂的势力,又不像那群小子缺乏阅历。
  “小哥,你昨天晚上又自己吃好料。”李福禄大剌剌地走了过来。
  昨晚闲得没事,谢小玉进棚子里抓了一只鸡出来,替自己做了一盘爆炒鸡片。他杀鸡拔毛不觉得麻烦,却不喜欢刷锅洗碗,这是男人的通病。
  “我值了一晚上的夜,容易吗?换你来试试。”谢小玉一瞪眼。
  李福禄心领神会朝着周大夫住的石室看了一眼。
  这小子一开始对周大夫没什么恶感,但是被套了几次话,回去之后被老娘、二子媳妇和姐姐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被老白、超叔唠叨好几次,从那以后看到这位大夫就像看到瘟神一样。
  “俺爹今儿个应该回来了吧?”李福禄抬头看着天空,现在也巴不得姓周的早点滚蛋。
  “差不多。”谢小玉琢磨着也就这两天了。
  “俺爹回来之后,是不是俺们都能有一件法器?”李福禄两眼放光。
  谢小玉一阵愕然。他现在才明白这个家伙盼着自己老爹回来居然是为了法器,实在是个不孝子。
  之前苏明成离开的时候,他将那些豪猪刺拿出来,让苏明成带去信乐堂炼成法器。
  “哪有这么快?炼一件法器少说要半个月,恐怕出发之前那些法器才能打造完工。”谢小玉有意打击下这个傻小子。
  “这么久啊!”李福禄的脸垮了下来。
  “我说过还几遍,那里的东西比法器更好。”谢小玉指了指远处的凹地打趣道,那是苏明成养蛊的地方。
  李福禄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俺讨厌虫子,俺们都讨厌虫子。俺姐也说了,俺如果敢养虫子,她就不再做饭给俺吃。”
  “讨厌也得养。”谢小玉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再怎么练,短时间里也练不出什么名堂,反倒是学会施蛊可以增加不少战力。想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想以后继续跟我学东西,就给我乖乖听话。”
  “俺听你的。”李福禄立刻回答道:“只要让俺学东西,让俺做什么都行。”
  突然,他笑嘻嘻的凑了上来问道:“小哥,这十多天你只让俺们练突刺,俺们明白这是打根基,不过现在时间紧迫,你总要教俺们两手绝活吧?”
  “你爹不是还没回来吗,我不想教两次。”谢小玉早就有了计划,他连教什么都已经有打算。
  “等俺爹啊……”李福禄说不出话来,垂头丧气地走了。
  洗脸、漱口、吃过早饭,一群小子拎着长刺开始练突刺。
  他们的练法与众不同,九个人围成一圈,中间竖着一根杆子,杆子上用细绳拴着九个拳头大小的木球,红橙黄绿蓝紫黑白,颜色都不同,每颗木球代表一个人。
  他们必须护住自己的那颗彩球,还要刺中别的球。
  而且他们不只是站着刺,还要坐着刺、躺着刺、趴着刺、滚着刺、跑着刺……修士练武技比一般武者强得多,因为他们能将真气外放,可以凌空摄物,也可以锁定目标。
  才十二天的时间这几个人已经练得像模像样,他们或是直取目标,或是斜戳一枪将别人全都挡开,或是几人连手,一个主攻,其他防守。
  李福禄不愧是李光宗的儿子,手中一根长刺舞动如飞,一个人挡住三五个人的夹击。
  当然他的那颗球也最惨,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孔,都快成马蜂窝了。
  这一练就是一个上午。
  眼看就要到中午,远处传来“呼呼呼呼”风轮转动的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众人再没心思做任何事,全都停下手聚集到降落点。
  远处的云层下,一道黑影正朝着这边而来,那是飞天船。
  飞天船越来越近,然后开始降落。
  船上的人很多,李光宗、老矿头、苏明成都在,旁边跟着一大堆人。
  船一停稳李光宗第一个跳下来,双手各提着一个箩筐,里面满满放着很多东西。
  “小哥,东西全都要来了,你看能不能用?我不懂这个。”
  箩筐里放着的全都是纳物袋,每个袋子里都放着一套神行甲马,只要将这东西贴在脚上就能日行千里。
  “小兄弟,我这边的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好了。”跟在李光宗后面下来的是算命先生。
  在他身后,一群忠义堂的成员抬着一筐筐的药材从船上下来。
  “阁下太自说自话了吧?我有说要这么多药材吗?”谢小玉现在对这帮人一点都没客气的意思。
  “东西都运来了,总不好再运回去吧?不如放在这里,你有兴趣就开上一炉,没兴趣就放在一边。”算命先生说话倒也客气。
  不过谢小玉绝对不会上当。他让周大夫留下就已经尝尽苦头,不可能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为什么不能运回去?当初说好数量,清单上也写得明明白白,你弄了这么多药材来那是你们的事,我绝对不会收。如果你们觉得不舒服,不想作这笔交易也行,反正能提供药材的不只忠义堂一家。”谢小玉的话毫无转圜的余地。
  算命先生看了人群后面的周大夫一眼,示意周大夫帮忙说两句好话。他原本以为十几天下来,周大夫肯定已经和谢小玉打成一片。
  怪不得他会这么想。
  在他看来,谢小玉能够和李光宗这样的粗人结交,又能够和苏明成这样的旁门左道化敌为友,肯定很好相处。
  他们是天门弟子、正道中人,不管怎么说都比旁门左道强,应该更容易结交。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苏明成是拿《剑符真解》开道,给了谢小玉一份天大的机缘,这才得了认可;而且苏明成根本不是旁门左道出身,反倒是玄门正宗传人,根基远比借助功德修行的天门弟子要硬。
  所以,当他看到周大夫无可奈何地摇头,顿时傻眼。
  眼珠一转,这位算命先生立刻有了打算,连忙说道:“全都运回去就不必了。小兄弟之前不是炼成解毒丹吗?那东西是常用之物,你不如多炼成几炉,我们同样用药材来换。”
  谢小玉微微皱了皱眉头。刚才他只是讨厌对方自说自话,并没往深处想,此刻他多少有些明白对方带这么多药材来的意图。
  他执意应征召,决定上战场,所以忠义堂不看好他,认为此行凶多吉少,所以想利用他最后一次,能炼几炉丹就炼几炉丹。
  明白过来的他心中颇为恼怒。上战场之前的这段日子非常宝贵,他有很多东西要准备,还要尽可能提升实力。
  以前忠义堂只是心怀不善,现在可以说是恶意了。谢小玉暗自决定,以后有机会要给忠义堂一点颜色看看。
  不过恼怒的同时,他也有一些想法。
  上战场肯定需要补气补血的丹药,也需要治疗内伤、外伤;上战场之前的这段日子为了让所有的人加快修练速度,还需要一些辅助修练的丹药。
  药材可以从信乐堂弄,但是丹方就不同,信乐堂也有丹方,不过很一般。
  忠义堂藏有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丹炉,而且那张养护经脉的丹方也不简单。
  养护经脉只是其中一个用途,它还有洗毛伐髓、易筋换脉之效,绝对是练气六重之前最好的丹药,完全可以和门派里发的朱玉丹媲美。
  这样的丹炉、这样的丹方,只可能是得了某个炼丹大师的遗物。
  “炼丹可以,不过我没兴趣炼同一种丹药。而且我要为不久之后的战事做准备,所以我会另外开几张药材清单。当然你们也可以提供更好的丹方,炼出来的丹药一人一半。”谢小玉用了一手抛砖引玉。
  炼丹师有一套规矩,如果丹方是炼丹师的,为了保证丹方不会外泄,开列的材料清单肯定会多几样药材,分量也不成比例。
  大部分药材并不会用到,所以炼丹师拿出来的丹药会很少,提供药材的一方会很亏,如果不想吃亏,只能自己提供丹方,炼丹师发誓不外传,甚至连徒弟都不教。
  身为天门弟子,算命先生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奥妙。他想了半天,最后点头道:“也好,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说这话言不由衷,却也没别的办法。
  “老周,你还是留下来帮忙吧。”算命先生朝着周大夫说道。
  后者刚要点头,就听到谢小玉怒道:“不行!你们如果留人,交易全部取消。”
  “这就不对了。既然这是交易,而且炼出丹来你我一人一半,总要留个见证。这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规矩就是这样。”算命先生也开始斤斤计较起来。
  他说的规矩确有其事。不过炼丹师地位极高,难免心高气傲,如果真有人拿规矩说事,很多炼丹师只会拍拍屁股走人。
  他这是漫天要价,并不真的想让周大夫盯着谢小玉炼丹,只求能让周大夫留下来。
  “你们带着药材走吧,这笔生意不做也罢,这十二天来我已经烦透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天门名为正派,行善天下,广积功德,私底下做的却是买卖情报的勾当。各大门派的子弟在出外行走之前,都会被告诫绝对不能和天门众人为伍。我以前还不信,现在信了。你这位师弟不但对我的炼丹之法感兴趣、对饲育灵禽的方法感兴趣,甚至还对辅助修练的阵法、对灵洞的布置感兴趣。天门意欲何为?”
  谢小玉一下子扯来一面大旗,而且说话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算命先生被呛得满脸通红,周大夫在一旁也说不出话来,忠义堂的人早就不耐烦,想跳出来帮忙,却都被这番话堵了回去。
  这涉及门派之争,还涉及大门派对天门的看法,更涉及大门派对自家秘密的控制。
  算命先生和周大夫脸色铁青,但是他们无法反驳。
  天门确实暗中买卖情报,这是公开的秘密;他们俩对谢小玉手里的东西也确实有所企图,一半是为了忠义堂,一半也是为了天门。
  但是这话不能说,也不敢说。
  一旦说出口,立刻回招来灭顶之灾。
  谢小玉的身份让他们俩恐惧,就连他们的堂主都忌惮异常。
  大门派不会为了一个流放的弟子出头,可一旦知道门下的弟子遭到胁迫、泄漏门派的秘密,他们绝对会派人过来杀掉所有涉及此事的人。
  这样的事在天宝州至少发生过五起。
  三十年前,临海城就有一个帮派因为这个原因被灭,那血腥的一幕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小老儿受教。”算命先生退了回去,不敢争了。
  飞天船走了,带着一帮碍眼的家伙走了,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李光宗已经从老婆和儿子嘴里知道这十二天发生的事,知道谢小玉连着十二天没睡觉,耽误修练,天天守夜。
  他心里很过意不去,当初他不提议去忠义堂买丹方,就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小哥,实在不行的话,将那些药材还回去算了,忠义堂……唉!”李光宗越想越恼火。
  “没必要。这笔交易还是不错,只要以后多盯着点就是。”谢小玉并不在乎,和他得到的好处相比,这点麻烦算不了什么。
  谢小玉抬头看了看天色,午时已过,已经不能开炉了。
  他倒也不失望,转身对众人说道:“明天开始我要炼丹,今天正好教你们一些东西。”
  “今天教俺们遁法吧。”李福禄手里拎着一堆马甲兴奋地嚷嚷着。
  “这是小道,让苏舵主教你们吧,我没空。”谢小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李福禄的头顿时垂了下来,但是李光宗、超叔这两个明白人的眼睛里却亮了起来。谢小玉说这是小道,那么他教他们的东西肯定更好。
  “从明天开始,你们上午仍旧练习突刺,不过以后刺的就不是木球,而是活物。我会去抓一些蜜蜂,半个月后换成毒蜂,再过半个月我会从池子里捞一些毒虫出来。”谢小玉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不过,这丝微笑在那帮小子眼里要多邪恶就有多邪恶,就和老猫抓住老鼠却不忙着吞下时的模样差不多。
  “下午你们就练‘懒驴打滚’。”谢小玉终于说出他要教的东西。
  “懒驴打滚?这也要教吗?”大呆第一个嚷嚷着。
  “俺三岁就会咧。”二呆也跟着说道。
  “两个呆子给我闭嘴。再敢说话,饿你们三天。”李光宗训斥道,还异常严厉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怕自己的儿子跟着犯傻。
  训斥完两个小子,李光宗满脸和气地问道:“小哥,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这‘懒驴打滚’肯定不一样吧。”
  他比其他人多了几分见识,听说过越平常的东西往往越不平常,和尚最喜欢讲这个,道士偶尔也说。
  他还知道凡是这类东西全都高深莫测,一般人根本不明白,明白的都是高人。
  “这是我当年随着师父去另外一个大门派做客时,在藏经阁的杂书项里找到的东西。那是一本自传,名为《秋岚录》。这个叫秋岚的修士半生坎坷,早年丧父丧母,又被叔叔所卖,成为大户人家的奴仆,后来战争爆发,他成了一名亲兵,被自家主人带上战场。没想到他的那支军队成了孤军,在一个绝地死守一年,他九死一生杀出来讨救兵,却得知军队已经投降,他被抓进囚牢,等候秋后问斩。万不得已,他杀掉狱卒逃了出来,从此亡命天涯。”
  “此人早年修练的武功很杂,有主家所赐,也有军中传授,更有一些是偷来抢来的;中年之后他有一番奇遇,得到了了不得的传承,那时恰逢大乱,修练有成的他大展身手,成了天底下有数的人物。此人一生遭遇无数凶险,靠着早年军旅生涯练出来的本能,屡屡死里逃生。在自传中,他总结出保命六招,第一招就是‘懒驴打滚’。”
  谢小玉又开始讲古。
  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苏明成则苦思冥想,拼命猜那个叫秋岚的修士是谁。
  以他对谢小玉的了解,那肯定是一个大人物,而且是惊天动地的那种。想了半天,他不得不放弃。
  “秋岚是谁?”他问道。
  “他姓李。成名之后取了一个‘太虚’的道号。”谢小玉微笑着说道。
  “太虚道尊!”苏明成骇然变色。他猜到会是个大人物,没想到大到这等地步。那是当今第一道门的开派始祖,万年前天地大劫的人族领袖。
  苏明成把外面那件长衫脱下往旁边一扔,决定跟着一起练。
  万年前天下第一人用来保命的绝学就算不是什么无上大法,也绝对值得一学。
  看到苏明成脱衣服,李光宗和那几个小子全都精神百倍。
  他们仍旧不知道李太虚是谁,也不知道太虚道尊有多大名头,但是他们知道自己马上要学到不得了的东西。
  谢小玉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李太虚确实叫李秋岚,前半生坎坷跌宕,早年当过兵、入过伍,其他部分则都是杜撰。
  保命六招是他在牢里得到的。
  创出这六招的是一个有名的毛贼。
  此人出身下九流,修为不过练气六重,只会一些最基本的法术,胆子却大得离谱,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最后惹得各大门派连手追杀。
  即便这样,居然也让他逍遥十几年,最后还是同党出手设了个局,才将他抓住。
  “这招‘懒驴打滚’不只是在翻滚中躲过一击,其后还有三十六种变化。这三十六种变化里,有十二种是反击之法,十二种是逃遁之法,十二种是隐匿之法。三十六种变化只是基础,不同的变化还可以相互组合,可以在反击的同时隐匿,也可以隐匿之后逃遁,还可以逃遁之后立刻反击。”
  “十二种反击之法绝不简单,每一种都能演化为一门杀伐之术,有的出招凌厉,有的变幻诡异,你们可以自己琢磨,能够研究出多少看各自的造化。”
  “十二种逃遁之法其实就是十二门遁术,是从佛门、道门、旁门、魔门之中十二种有名的遁术简化而来,将来你们或许可以还其本来面目……”
  谢小玉仔细解说起来,每解说一种就立刻演示一遍。
  那个毛贼能够逍遥如此之久并非没有道理,这套“懒驴打滚”称得上化腐朽为神奇,简简单单的一滚却有无穷变化,每一种变化又都是各门各派的精华简化而来。
  能够弄到那么多秘法就不容易,还要以练气六重的境界练成,然后推陈出新,自创新义,最后还要融为一炉,这简直是一派宗师所为。
  可惜此人修为太浅,又没走上正道,而且心思也不在修练上,白白浪费一身才华。
  这一番连说带练,直看得众人心旷神怡,就连苏明成也目不转睛。
  此刻,他已经确信这是太虚道尊留下的绝学,否则哪来如此泱泱无尽的宗师气派?
  操场上时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一群人在拼命苦练,不但整个下午都花在上面,吃过晚饭后,那几个小子又去练习,一直练到深更半夜,身上的瘀青和伤痕更不用说。
  第二天,这些人继续发疯。
  谢小玉却不陪着他们,午时未到,他就回到自己的石洞里。
  材料早已经准备好了,这些工作现在是二子和戏子在做。
  他要炼的是养护经脉的丹药,名字很土,就叫“大还丹”,简直就像江湖人用的东西,或许是这个缘故,忠义堂才没怎么在意,让谢小玉占了天大的便宜。
  和解毒丹相比,大还丹要麻烦许多,主料就有二十八味之多,辅料有三十几种,每一种都被研磨成极细粉末放在玉盒里。
  开炉、预热,然后一点一点加入各种材料。不过和上次不同,这次他没生搬硬套完全按照丹方上的指示做,而是根据自己的感觉。
  这十几天来他天天守夜,闲着没事就抓一只鸡给自己做顿宵夜,做着做着,居然让他发觉了些门道。
  万事万物皆有至理,厨道也是道,不在三千大道之中,属于旁门小道,但是厨道和丹道相通。
  在厨道里,任何一道菜各种多少都不是确定不变。夏季多放盐,冬季多点甜,北人喜重味,南人嗜清淡,用大火和用小火也不一样。
  子午孕丹就像文火慢煮,不同于大火急烹,用料自然有所不同。
  谢小玉并不指望一次成功,炼丹本来就要不停尝试,一张丹方不知道凝聚前人多少心血。
  盖上炉盖,他和上一次炼解毒丹时一样,将心神融入丹炉之中,随着丹炉一起吞吐调息。
  炼丹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幸好修士全都是耐得住枯燥的人。
  谢小玉不时会调节下底盘上的旋钮,有时候也会适当添加一些药材,重新调整药材的比例。
  做这一切都凭感觉。
  厨道讲究大味调和,不管是五味合一还是五味分明,全都注重调和。
  而调和又不同于平衡,食物肯定或咸、或甜、或酸、或辣。
  一味为主,诸味相辅,其中的奥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丹道也是一样,只不过味道变成药性,而药性又更复杂得多,不像酸、甜、苦、辣、咸总一成不变,药性会变,可能从温热变成辛热,甚至变成燥热,有时候还会从热性变成寒性,更别说是从补益变成剧毒。
  难就难在这个变字。
  药性不变,只是君臣辅佐,那只是药,不是丹;药性变了,然后融为一体,这才是丹。
  谢小玉一边炼丹,一边也印证着自己的修练之道。
  师父曾经说过:丹道、器道、符道、阵道和修练之道殊途同归。当初他不懂,现在懂了。
  以前修练的《紫府天箓》虽然等级不高,却堂皇大气,完全符合大味调和的道理。
  他现在修练的《六如法》高深奥妙,梦、幻、泡、影、露、电表面上说的是刹那光阴,内里还隐藏着永恒的奥义。
  梦、幻、泡、影、露、电全都短暂,刹那间由生而灭,但很快又会有新的梦、幻、泡、影、露、电出现,这可以看做轮回,可以看做往复,也可以看做永恒。
  再引申下去,芸芸众生几十年光阴也不过是梦幻泡影。
  再往大方向想,这方天地同样也有诞生和寂灭,对这方土地的人来说,天地生灭近乎于永恒,但是对于跳出这方天地的人来说,或许也不过是稍微长一些的刹那罢了。
  越研究《六如法》,就越觉得醇厚绵延,回味无穷,绝对是调和到极致的味道。
  他修练的另外一部功法就不同了。
  《剑符真解》少了很多东西,最致命的是缺少一根主轴,就仿佛把一大堆材料放在面前,却没有菜谱。
  他种下本命剑符,把真气转换成剑气,只相当于汆水过油,这样弄过的食物,勉强可以下口,但是绝对谈不上什么滋味。
  有意思的是,他顺手拈来的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反倒隐然间有了一丝大味调和的意思。
  知道不足,就要补。
  必须让《剑符真解》变得完整。
  他不指望把《剑符真解》补得完美无缺,以他现在的厨艺,做一盘家常小炒绝对没问题,但是让他来一桌龙凤大宴,那就不行了。
  他可以试试先白灼或者清蒸,那简单。
  已经有了的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可以算是臭卤腌渍,味道怪,却也有人喜欢。
  药在炉中相混相融,以往种种所学在心中梳理整齐,然后互相拼凑着,谢小玉不知不觉中开始寻求起自己的道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西下,日头落山,地盘碰出的光线戛然而止,丹炉的温度慢慢降低,炉里各种药物的混合已然完成,一粒粒丹种渐渐浮现。
  又是浑沌初开,洪荒始现的景象,清气升,浊气降……然后有了生机。
  有过一次失败的经验,谢小玉没有再忘记打出丹诀,一时间他心中突动,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诀印打了进去。
  原本异常缓慢的凝结速度,一下子变得快了许多,那些丹种飞速旋转着,周围的药气先是聚拢成一团,变成厚密的云雾,然后迅速收缩、沉淀、堆积。
  看到这一幕,谢小玉若有所悟。
  修练的时候,为了提高效率,总是会用聚灵阵汇聚灵气。
  子午孕丹术是自然凝结,少了这一步,所以时间就长。
  不过刚才那套诀印是从哪里来的?
  谢小玉感觉到异常迷糊,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从哪本书里面看来的,却又懵懵懂懂,总是想不起来。
  丹炉轻微地震动着,过了片刻,又不动了。
  谢小玉打开炉顶,随着一声霹雳震响,十几道暗红光华从炉口喷涌而出。
  幸好他早有准备,一只手幻化成无数残影,在半空中一阵乱捞。这是分光捉影之法,一直练下去就是玄功变化,奥妙无穷。
  所有的暗红光华一个都没逃掉,全都被他捞在手里。
  每一点光华就是一颗丹丸,大如龙眼,色泽暗红,表面犹如金玉,隐泛宝光,更有如云般的暗纹漫卷着。
  有宝光,有丹纹,这些丹药已经可以入品了,不过丹分七品,一品道丹,二品天丹,三品灵丹,四品宝丹,五品金丹,六品紫丹,七品大丹。
  这些丹只能算最低的大丹。
  把其他丹药全都收进玉瓶里面,谢小玉留下了一颗品相最好的丹药。
  这颗丹药散发出阵阵清香,表面如同磨亮的紫铜,里面的暗纹最为清晰,而且层次分明。
  他把丹药扔进嘴里。
  丹不同于散,药力一点一点化散开来,丝丝缕缕沿着奇经八脉流转着,所到之处,经脉全都如同得了春雨滋润,变得生机勃勃,原本因为剑气运转而出现的损伤,也在药力催化下迅速弥合。
  随着药力完全化开,他的身体渐渐麻痒起来,五脏六腑还有一丝刀割的感觉。
  这是洗毛伐髓。
  谢小玉已经经历过这个步骤,入门之后,门派里就会发下洗毛伐髓的丹药,《紫府天箓》第四重也能洗毛伐髓、易筋换脉。
  现在这些反应是因为毒素在体内沉积造成,排毒丹只能排除大部分毒素,仍旧有一部分残毒在体内。
  药力渐渐发挥,他身上开始冒汗,汗水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汗渍,不过比十几天前排毒的时候好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药力终于发挥干净,他又捻起一粒大还丹塞进嘴里。
  这东西吃多了用处不大,多余的药力都顶多滋养一下经脉和脏腑。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享受一下奢侈的修练方式。
  在山门里的时候,他不是那些天之骄子,不可能享受太多资源,住的地方不算好,丹药的配给也非常有限。
  他是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也可以尽情服用丹药。
  现在梦想总算实现了。
  他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那么一丝喜悦,不过更多的却是悲哀。
  看了看手里的玉瓶,这些丹药是炼来给李光宗他们服用的。
  这些家伙居然比大门派出身的自己更加幸运,一想到这里,谢小玉的心里有些不平衡。
  瞬间,他的脑子里闪出一张药方。
  这张药方只用几味很普通的药,却能够改变大还丹的药性,将原来药性平和的一味温养丹变成烈性的虎狼药,吃下去之后绝对肝肠寸断、经脉逆转,如同刮骨割肉,又如扒皮抽筋,让人永远都不会忘记,睡觉都会做恶梦。
  第二天一早,大家还没吃饭,谢小玉把玉瓶放在桌上。
  “丹药我已经炼出来了,效果比想象的还要好,不但可以养护经脉,还有洗毛伐髓、易筋换脉的功效,吃一颗顶得上你们苦练半年。”谢小玉满嘴诱惑之词。
  李光宗和李福禄同时伸出手去,两个人都有些迫不及待。
  “慢。”谢小玉立刻阻止:“丑话说在前面。这丹药有点问题,吃下去就像进了地狱一样,比抽筋扒皮下油锅还痛苦好几倍。”
  李光宗和李福禄的手都停住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同样脸颊抽搐的还有苏明成。
  别人吃这药是锦上添花,他就不同了,他和谢小玉一样,练的也是《剑符真解》,也要将真气转化为剑气,如果不想经脉寸断变成一个废人,必须服用养护经脉的丹药。
  他倒是有其他选择,他可以等。几个月前,他已经请人从中土带养护经脉的丹药回来,等多大半年,丹药就可以到他的手里。
  苏明成异常犹豫。
  不只是这件事,这十几天来,他一直犹豫要不要和谢小玉共进退。
  他和这个矿一点关系都没有,用不着上战场。
  去的话,从此他就成这群人的一员,不管是修练上的指点还是丹药,绝对少不了他一份;不过和土蛮开战异常凶险,十有八九会命丧黄泉。
  不去的话,以后关系就会疏远,就算再有指点也不会尽心尽力,丹药倒不成问题,有那么一点香火之情,交易还是可以。
  他正在犹豫,李光宗已经拔掉瓶塞倒了一瓶丹药在手里,一下子扔进嘴里。
  片刻的工夫,李光宗就知道厉害。他的脸扭曲起来,汗水不断往外冒,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了出来。
  “哇——痛死我了!”李光宗大呼出声,双手抓住桌子边沿,硬生生扣下五个手印。
  黑色的汗渍从他的脸上、手上、所有裸露的部位渗透出来,这是真正的汗毛伐髓,排出来的汗渍不比那天排毒少,而且味道更加腥臭,让周围人阵阵作呕。
  “俺也来。”李福禄一把抢过玉瓶,也倒了一颗扔进嘴里,然后跑到空地上满地打滚去了。
  他又是另一种风格,像小孩子撒泼一样躺在地上嚎叫,不停地捶打地面。
  “俺的娘,这得疼成啥样啊?”二呆脸色发白自言自语着。
  “怕痛的是孬种。”大呆胸脯一挺道。说完,他也拿了一颗丹药走了,也学着李福禄跑到一片空地上。
  人渐渐少了,躺在地上嚎叫的人却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老矿头和二子,连戏子都拿了一颗丹丸找个角落苦熬着去了。
  看到这番情景,苏明成苦笑一声,也取了一颗丹药。
  人总是要脸面,他如果不这么干的话,以后连那些粗人都会看不起他。
  丹药入肚,苏明成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傻小子会满地打滚了。
  这药力霸道之极,就像无数利刃在体内乱搓乱绞,而且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没有一处不痛。
  一般人痛到这种程度很快就会变得麻木,但是这枚丹药却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一点麻木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更痛。
  苏明成不知道自己怎么挺过去的,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他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已经叫不动了,全都躺在那里手脚抽搐。
  老白、超叔、长叔、戏子已经吐白沫了,这几个人身子骨比较差,意志力也不那么坚强,没那些小子顶得住。
  苏明成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油腻腻的,上面满是丝丝缕缕的汗渍。
  他也经历过洗毛伐髓,身体远比常人通透清灵得多,现在居然还冒出这么多汗渍,除了证明天宝州的瘴毒实在太厉害,对修练太不利,也证明这种丹药确实洗毛伐髓更加彻底。
  “这丹药我要一百颗。”苏明成咬着牙说道。
  这样的好事不能独享,一定要拿回去让堂口里其他人也享受享受,特别是堂主这头老狐狸绝对不能放过。
  “你倒是很明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道理。”谢小玉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不也一样?”苏明成没有往日的尊敬了。
  “你现在可以转化剑气了。我有点心得,你想不想听听?”谢小玉打一棒后给颗甜果。
  “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我已经决定要跟你们一起走。”苏明成终于想通了。
  他刚才是为了脸面,为了不让那些粗人看轻,才硬着头皮吞下丹药。
  同样的道理,这些粗人肯定会得到谢小玉悉心指点,《力士经》又容易成就,只要他们能够活下来,用不了五六年就会超越他现在的成就。
  他可没忘记谢小玉曾经说过,在大门派里练《力士经》的人有两成能够成为真人,有半成可以更进一步成就真君之位。
  这还是不予重视,任其自生自灭的结果,如果悉心指点,丹药不缺,那比例还不知道多大!
  苏明成的心中有了危机感。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8:32:54

第2章 出发
  天气由热转冷,阵阵秋风席卷大地,所过之处绿叶枯黄,溪水干涸,连妖兽都渐渐少了起来。
  在那片营地里,熊熊火光映照天地,热浪逼退萧瑟的秋风。
  几个小子的手里握着火把,神情呆滞看着被火光吞噬的大棚。
  女人比男人感情丰富,三个女人全都是一脸悲戚。
  二子媳妇和李喜儿更加悲伤,嘤嘤哭泣着。
  李婶好一些,她幼年就跟着父亲来到天宝州,嫁给李光宗后又离开天宝州返回中土,过了十几年好日子又不得不再次背井离乡,种种经历让她变得坚强起来。
  谢小玉不在人群中,他在另外一边忙着。
  灵眼已经被他完全打通,九个石洞变成一个很大的池子,凹地那边的煞气、毒草、毒蛊也都已经被他移到这里。
  用不了三天,这个灵眼就会变成煞气之源,到时候整个营地都会充满煞气,剧毒花草随意滋生,蛇虫迅速繁衍,互相吞噬,这里会变得比落魂谷更加可怕。
  就算他们能活着回来,也得再花钱买块界碑另开一个营地,这里不能再用了。
  火越烧越大,火堆里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那些木架也开始燃烧了起来。
  木架已经空了,最后一批鸡在三天前就被杀掉。
  大棚里面那数不清的陶土管子全都被砸得粉碎,和养鸡之法比起来,这些更是不能泄漏的秘密。
  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些陶土管子不只能种出蔬菜瓜果,谢小玉还用它们成功地种出灵粟。
  灵粟可以吃,不过主要是用来喂养灵禽,就算在门派里,这也是绝对不允许外传的技术。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的空中传来呼呼呼的风轮声。
  众人明白离开的时候到了。
  来的飞天船有两艘,其中一艘经常来往于这里和临海城,船上空荡荡的,它专门来接老矿头、二子、戏子和三个女人前往临海城;另外一艘则载了许多人,都是响应征召的修士。
  “不要总以为命运不公。看看那艘船,上面的人都和我们一样,他们肯定也不想和土蛮打仗。”谢小玉淡淡地说道。  “有很多练气三、四重的角色。”李福禄一脸不屑。
  “你自己才刚刚入门,居然敢看不起别人!”李光宗怒斥道。他语气虽然严厉,心底却也不怎么在乎。
  这几个月来,他们没日没夜地苦练,别看练来练去就那么几下,除了突刺、推切、斜斩、横扫四招,就只有“懒驴打滚”和“金蝉脱壳”,实力却飞速猛涨。
  现在他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肃杀的味道,这可不是练出来的,没有见过血、没经历过生死考验,不可能有这种气息。
  最后一个月,他们跟着谢小玉进出落魂谷,那是连真人都不敢乱闯的险地。
  正因为如此,几个小子都心气高涨。李光宗他们则有了几分把握,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郁郁寡欢,夜不成寐。
  “不要自满。”谢小玉没想到他把保命六招算在李太虚头上最后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让他更意想不到的是,苏明成也在一旁说道:“这倒怪不得他们,境界不等于战力,就像我当初被你一招所败一样。如果他们和那些修士对上,赢的十有八九是他们,保命六招博大精深,真是不能比啊!”
  苏明成几个月来也一样苦练,练得越深他越是心惊,也越觉得高深莫测。
  即使败在谢小玉手里,仍旧觉得自己的实力还可以。
  练了保命六招之后,他明白境界根本就是狗屁,打斗的时候看的是绝招,谁的绝招更猛,谁就能赢。
  飞天船缓缓地降落下来,先降落的是回临海城的那艘船。
  刚一停稳,负责驾船的那个人从舷窗探出头来喊道:“苏舵主,这是给你的东西。”
  一只纳物袋从舷窗里扔了出来。
  苏明成一探手,纳物袋被他凌空摄了过来,里面全都是书。
  “小哥,又要劳驾你指点了。”苏明成将袋子递给谢小玉。
  这些全都是他请人收集的剑修功法,除此之外还有剑阵,符阵一类的秘录。
  东西很多,种类很杂,可惜全都残缺不全,想照着修练不可能,却可以拿来借鉴。
  谢小玉信手把袋子挂在腰间,去北望城的一路上有的是时间看书。
  “何叔,李婶,二子叔,二子媳妇,郑叔,喜儿姐,你们好好保重。在临海城的时候一切都要小心,别随便外出。”谢小玉叮嘱道。
  “听到了吗?都别出去,特别是你。”李光宗摸了摸女儿的头,无限爱怜地说道。他也明白去北望城之后凶多吉少,或许这就是最后的一面。
  “放心,我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任何人碰你老婆女儿一根寒毛。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矿头,在会所里面要几间客房没什么问题。别说安阳刘家,就算皇帝老子来了也不敢在会所里闹事。”老矿头拍着胸脯说道。
  他说这话是当真的,这段日子以来他和这些人处得不错,已经有了感情。
  “何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光宗松了口气。
  “快上船吧,我们也该走了。”谢小玉不喜欢生离死别的场面,他催促众人离开。
  他的话没人敢不听,几个人恋恋不舍地上了船。
  飞天船升了起来,在半空中调整方向,朝着临海城飞去,另外一艘飞天船则降了下来。
  “你们上船。”谢小玉吩咐道。
  李光宗应了一声,紧接着大吼道:“去拿东西,准备上船。”
  那群小子挑起三个大口袋就往船上走。
  三个口袋里有两个装满食物,全都是去掉脑袋,拆了骨头的鸡肉,足够他们吃几个月。
  看到其他人上了船,谢小玉飞快地在营地里游走着。
  他在拔旗杆。
  他们能在落魂谷站住脚,靠的就是那座“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现在他们都离开了,这座大阵肯定要一起带走。
  把三十六根旗杆全都收进纳物袋里,他回到营地中央。
  大棚仍旧熊熊燃烧,不过火势已经小了许多。
  谢小玉把一包东西扔进火堆里,然后赶快往飞天船跑,登上飞天船之后立刻大声嚷嚷着:“快,快,升上去。”
  驾船的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知道这么拼命催着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飞天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往空中升去。
  刚离开地面百余丈就看到营地四周的树丛一阵乱动。紧接着,十几头妖兽同时冲出来。
  驾船的人吓得面如土色。将船上的扇叶打开至极限,不只拼命往上升,还朝前方逃,尽可能远离这座危险的营地。
  “你做得真够绝。”苏明成走到谢小玉身边轻声说道。
  “我辛辛苦苦开辟出这片矿区,不想让别人得了便宜。”谢小玉语气里带着一股狠劲。
  “可惜了那口灵眼。”苏明成心如刀割,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留了一步,我用炫明金打造一间小室,里面还布了一座庚金化灵阵。”谢小玉心情不错,苏明成的表现也让他满意,所以他透露这么个好消息。
  庚金化灵阵同样也是一种聚灵阵,不同的是这种聚灵阵会污染灵气源头。让整条灵脉都沾染上庚金气息。
  庚金灵气对剑修是好东西。对其他修士没有用,不过把灵气化为庚金灵气总比让煞气污染,最后变成煞脉好得多。
  漫长的旅途永远让人感到乏味。
  北望城在天宝州最北端,是所有城市里最偏远的一个,就算飞天船一刻不停地飞行也要十几天的时间,更别说还要降落下来,将其他响应号召的修士接上船,幸好这一船都是修士,修士是最耐得住寂寞的人,他们有一种最简单的打发时间的办法——打坐练气。
  大部分时间船舱里都没有什么人说话,大家都在打坐,那群小子也是一样,每个人的胸口都挂着一只玉瓶,里面装着养气用的丹药,这绝对是一种奢侈的修练方式,以前谢小玉在门派里做梦都想这样做,现在他不但自己做到了,连身边的人也都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
  也只有在天宝州能够做到这一点。一是因为太远,运输不方便;二是因为药材也有毒素,所以这里的药材不值钱。
  谢小玉没有修练。他靠在船舷边,借着透进来的阳光看书。他看的就是苏明成收集的那一袋书。
  第一天他就已经知道。
  天宝州不愧是残缺不全的东西云集的地方,各门各派各种传承的东西都有,佛门、道门、魔门、旁门一应俱全,这些功法很多都出自名门大派。
  其中有两部还是从他的门派流出,属于他没资格接触的那种,可惜那么多功法里没有一部完整的。
  不过他也不需要完整的功法,他已经有了“六如法”和“剑符真解”,能够拥有两部无上等级的秘法已经很难得,更别说这两部功法没有丝毫冲突,相辅相成,各有妙用。
  这样还不满足的话,会被天打雷劈。
  他现在想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把“剑符真解”补全。再弄出几种像“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那样的东西。
  二是截取各门各派之长,弄出一套能够和保命六招相媲美的东西。
  一个无名毛贼都可以创出宗师气派的绝技,他难到连毛贼都不如?
  不知不觉中,谢小玉心里多了一丝傲然之气。离开山门,他看的不再是那几个天之骄子,也不再是掌门和长老们,而是古往今来那些有名人物。
  一阵警报声打破船上的寂静。
  谢小玉一下子坐直身体,他朝着舷窗外看去。
  远处,不停有长着翅膀的怪物从云层中冒出来。
  “是鸟人,有好多鸟人!”
  “我们被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鸟人!”
  “准备战斗!”
  船舱里一阵喧闹。
  只听到“卡卡卡卡”一阵轻响,紧靠着船舷的椅背全都翻转过来,露出一排排的弩机。
  谢小玉就坐在船舷边,所以他的面前就一台弩机,他连忙转过身抓住弩机的尾部,朝着远处稍稍瞄准一下,立刻扣动机括。
  只听到“铮铮铮”一连串轻响,八支箭矢顺序飞出。
  被他瞄准的那个鸟人瞬间一个回旋,闪开最前面的三支箭矢,不过那个鸟人没躲过后面的五支箭矢,胸口钉上两支、肚子上钉一支、两条腿上各钉一支,翻滚着掉落到云层中。
  “果然像你说的那样,这些鸟人非常脆弱。”谢小玉转头对苏明成说道。
  苏明成同样操着一台弩机正在瞄准,分不开神,没办法回答。
  还没等谢小玉说第二句话,他的那台弩机发出当的一声轻响,新的箭矢已经上好了。他没空再闲聊,又开始瞄准起来。
  身为剑修,操纵这种东西自然信手拈来,他每一次都稍一瞄准就立刻扣动机括。
  那些鸟人是非常容易射落的目标,他们的身体庞大,半空中又没有借力的地方,转动自然不灵便,飞天船上的弩机又是针对他们而造的武器,一击八发,前后左右尽皆封死。
  旁边的苏明成也差不多,速度稍微慢一些,不过也是每发必中。
  一个个鸟人像下饺子一样从天空中掉落。
  突然,一只鸟人冲过来,双翅猛地一展,十几支翎羽如同箭矢一般射了出来。
  这些翎羽有两尺多长,顶端寒光闪闪,只听到“夺夺夺夺”一阵轻响,翎羽钉在船壳上,一寸厚的船壳竟然被这些轻飘飘的羽毛钉穿了。
  越来越多的鸟人冲近飞天船,乱飞的翎羽如同暴雨一般。
  这些鸟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渐渐占据高度优势,飞到飞天船的上方。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飞天船猛地一震,紧接着船体渐渐歪斜,朝着地面滑落。
  “飞天船受损严重,飞天船受损严重,立刻弃船,立刻弃船。”头顶上响起了一阵惶急的呼喊声。
  声音刚刚落下,原本封闭的舱门啪的一下打开了,凛冽的狂风直灌进来,冻得人冰寒彻骨,离舱门比较近的那些人纷纷跳了下去。
  “我们也走吧!”李光宗大声喊道。
  “别急。”谢小玉一边估计着飞天船离地的高度、一边解释道:“土蛮既然在这里设埋伏,底下肯定有大队人马等着,跳下去的话正好被他们瓮中捉鳖,一点活路都没有。”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特别响,几乎是扯着嗓子喊,整艘船上的人全都听到了。
  “你自己留下吧,我们要逃命了。”一个修士嗤笑一声,从舱门跳了出去。
  十几个人跟在那人后面跳了下去,显然他们都不相信谢小玉的话。
  另外一群人挪到舱门口却又犹豫不决,因为谢小玉的话确实有道理。
  有人却信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修士朝着谢小玉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时候往下跳?”  “现在顺风,飞天船至少能往前飘四、五十里。土蛮不可能弄出这么大一个包围圈,所以当他们开始追飞天船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准备跳船了。最好的时机是离地两百丈的时候,在那个高度,飞天船还能滑行十几里,土蛮会去追飞天船……”
  谢小玉还没分析完,就听一个站在舱门边的年轻修士惊恐地喊道:“啊——底下全都是土蛮,那些跳下去的人……他们……他们全都完了。”
  众人立刻透过舷窗往外看。
  和天宝州其他地方一样,下面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有层层叠叠厚密的树冠挡着,根本就看不到地面的情况,不过那乱晃的枝头、高高扬起的尘土、骤然间蹿起的火焰和浓烟,足以证明下面正展开一场场激战。
  这些动静很快就平息了,尘土扬起之后迅速消散,火焰和浓烟也一闪即没,树冠也很快不再摇动。
  毫无疑问,跳下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幸免,不是死了就是成了俘虏。
  过了片刻,突然十几个瘦长的身影从树冠中一下子窜了出来。
  这十几个土蛮全都褐发披肩,穿着贴身的鱼鳞轻甲,手中握着长矛,脚踩着树冠,仿佛在平地上一般,而且脚一蹬踩,身体就会射出数十丈,速度快如奔马。
  “这下麻烦了,他们比鸟人难缠多了。”
  船舱里再一次响起惶恐不安的声音。
  “别吵,这是好事,说明飞天船已经逃出土蛮的包围圈,所以他们不得不派人追赶。”谢小玉凑在舷窗前看了一眼。
  天空中无数鸟人拉成一条直线,不疾不徐跟着,显然是替底下的土蛮指引目标。
  “你们谁擅长飞网?”谢小玉大声喝问道。
  船舱里的人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可不同于李光宗和苏明成,对谢小玉一点了解都没有,更谈不上信任。
  好半天,终于有一个二十多岁、身材瘦削的修士举了举手,谢小玉从纳物袋里掏出几团核桃大小的白色线团扔了过去。
  那个修士抖开一看,原来是一团蛛网,网眼很稀疏,他用手扯了扯,居然没能把蛛丝扯断,反倒感觉割手。
  “如果你相信我,等一会我说跳的时候就跟着我们一起跳下去,别等飞天船落地,飞天船肯定被土蛮盯死!”
  和那个修士说完,谢小玉转头对李光宗他们道:“把百子雷拿出来,我说杀的时候全都别犹豫,往天上扔就可以了!”
  “你们有多的吗?给我一颗。”那个络腮胡修士伸出手来。他并不是真心讨要,这东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谢小玉还没开口,李光宗就随手扔了一颗过去。
  那是一颗鸡蛋大小的铁球,外面是很薄的铁壳,里面暗藏三百余颗黄豆大小的钢珠,一旦炸开,钢珠会四处乱飞。
  这也是《九天都箓神霄玄灵宝箓》上所记载的一种雷。
  李福禄买回来的这本样子货居然派上大用场,这是谁都未曾料到的事。
  书中所载的几种雷里,百子雷制造最容易,所以他们准备的数量最多,每个人的纳物袋里都塞了两、三百颗。
  另外还有一种玄阴煞雷数量也不少,玄阴煞雷一旦爆开,方圆三十丈毒煞弥漫,而且经久不散。
  李光宗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让那两个修士多一分信心。
  相信谢小玉的人也多了起来。
  毕竟以谢小玉为首的有十几个人,算是一支不小的队伍,准备也明显比其他人充分。
  “走,我们先到舱门口去。”谢小玉一挥手。
  李光宗他们立刻动了,那两个修士犹豫一下,也跟在后面。
  跟随的人不少,没动的人也多,此刻船上的修士全有着各自的心思,有人觉得一起行动安全一些,也有人觉得目标太大,情愿独自逃生。
  眼看着飞天船已经降到了两百丈的高度,下面的树冠已经清晰可见。
  “跳!”谢小玉大喝一声,第一个跳了出去,苏明成、李光宗紧随其后,然后是李福禄他们。
  两百丈的高度对一般人来说足够摔成肉饼,但是对修士来说算不得什么,真气一提,自然身轻如燕。
  只有大呆、二呆、木头三个人稍微困难一些,因为他们的肩头全都扛着一只大袋子。
  一阵树枝折断声响,谢小玉第一个跳落到地上,其他人紧随其后落了下来,相差不过数十丈的距离。
  “投网!树冠顶上!”谢小玉冲着那个瘦削修士喊道。
  那个人微微一愣,不过他的反应还算迅速,很快醒悟过来,手中几个线团分别丢了出去。
  白色的线团瞬间穿透树冠,飞到树冠上方数十丈的高度,然后迅速舒展开来。这些网团起来只有核桃大小,全部舒展开来却有数百亩。
  这几张网丢得很是时候,一大群鸟人恰好扑上,全都一头撞进网里。不只是鸟人,还有三只飞天夜叉也一头撞了进来。
  “杀!”谢小玉再次喝到。
  李光宗他们早有准备,手中的百子雷甩手就扔了出去;那个络腮胡修士稍微晚了半步。
  只听到一连串爆炸声在头顶上不停响着,树冠被震得乱摇,断枝落叶窸窣往下掉。
  头顶上那片树冠猛地往下一沉,隐约可见一具具鸟人的尸体,因为有网子挂着,所以尸体掉不下来。
  死的全都是鸟人。他们的身体轻盈,付出的代价就是脆弱,百子雷一旦炸开,百子齐发,其他土蛮顶得住,他们却不行。
  谢小玉百子雷出手后,一枚剑符随即脱手飞出。
  剑符化作一道雪白长练穿透树冠,钻进大网里,只是一转一绞,顿时血光飞溅。
  这一剑不知杀了多少鸟人?
  换成平时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收获。
  鸟人动作敏捷,就算躲不开,避过要害之处总是可以,但是此刻这些鸟人被那几张大网兜住,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这一剑下去就像扎肉串似的。
  不过鸟人之中也有厉害角色。只听到一声怒喝,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让人听不明白的言语,突然,底下的大网被撕开了。
  其他人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谢小玉清楚。被兜住的不只是鸟人,还有三只飞天夜叉,其中一只被他刚才那一剑斩了,现在这只打算拼命。
  “集中突刺!”谢小玉再一次发号施令。
  李光宗、李福禄等人背后全都背着一把三尺长的直刀,一听到命令,他们同时抽出背后的长刀。
  这些直刀就像压紧的弹簧猛地放开一样,一下子伸展开来,眨眼间长达一丈有余。
  十几把长刀从不同的方向集中攒刺,没有一点变化,也谈不上什么奥妙,只有稳、准、狠。
  飞天夜叉挥舞着长矛拨开三把长刀,但是他毕竟只有两只手、一根矛,抵挡不了那么多敌人。
  “噗噗噗噗”声响起,其他长刀一穿而过,只留下一道道寸长的伤口。
  飞天夜叉仰天长啸,临死之时还想用肌肉夹紧长刀,不让李光宗他们把刀拔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白光一闪,剑光喷发,一枚剑符抹过他的脖颈,一颗斗大的头颅飞了起来。
  谢小玉凌空虚摄,将头颅吸了过来,随手塞进一只皮袋里。
  每一颗首级都是一份功劳。
  其他人顿时也反应过来,纷纷争抢起首级。鸟人的首级不值钱,但是大大小小也算是功劳。
  “别管那些,先杀掉飞天夜叉。”谢小玉大声喝道。
  这次有人听进去了,不过更多人仍旧我行我素。有现成的功劳不拿,居然啃硬骨头,除非脑子坏了才会那么干。
  李光宗他们肯定会听命令,他们重新将刀收缩到三尺多长。
  这些刀非金非石,也没什么刀柄和刀身的分别,看上去就像是对练时用的木刀。
  炼刀的材料正是豪猪身上的长刺,这东西是天生的法器,所以炼的时候用不着花太多心思,只是将一侧削薄,磨出刃口,为的是能逼出刀气,除此之外就是让它伸缩自如。
  平时不用的时候只有三尺长,可以背在背后,一旦恢复原状,既可以当作长枪,也可当作斩马刀用。
  这些人紧跟在谢小玉身后,朝着那群飞天夜叉杀了过去。
  苏明成比谁都起劲。刚才他没抢到那一击,让李光宗他们占了先,觉得很没面子,所以此刻他双袖一抖,一片黑云发出嗡嗡的响声飞了出来。
  从他袖子里飞出来的全都是蛊虫,蜈蚣、蝎子、蜘蛛、蝗虫、马蜂……什么样的都有。
  这些蛊虫身体四周全都包裹着一层黑色的云雾,本来就诡异,现在更添了几分邪气。
  蜈蚣、蝎子、蜘蛛都没有翅膀,但是被黑色云雾包裹着居然也能飞,而且速度奇快。
  同样是以“玄冥七煞剑”为根本,加了七星、七毒、七蛊增添凶威,苏明成的剑蛊和谢小玉的剑蛊已经截然不同。
  谢小玉加上“魔门七情迷心大法”,引来心魔融入蛊中,不过没敢多炼,手上只有两只母蛊外加十几只子蛊,全部用心血炼过,只用来偷袭。
  苏明成没敢这样做。他的剑蛊以数量取胜,毒性也更重。
  这一出手,李光宗他们倒没什么,跟过来的其他修士一个个骇然变色。
  玩蛊的人大多凶残,动辄杀人而且杀人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正因为凶残,到了战场上,同伴之中有一个擅长施蛊的人,绝对会让人放心许多,这样既能避免被敌人下毒,还多了不少克敌制胜的手段。
  所以当苏明成的袖中飞出两片虫云,这些人纷纷远离苏明成旁边,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十丈之内,但是他们跟得更紧了。
  苏明成出手不但声势浩大,效果也惊人,迎面而来的十几只飞天夜叉几乎同时大叫一声。
  有几个反应过来的转身就逃。那些没有来得及反应的飞天夜叉全部被虫云笼罩了进去。
  这些虫并不是真正的虫,虽然有着虫的外表,也像虫一样活动,但是它们的身体里充盈着剑气。
  一道道剑气爆开,剑气是黑色的,不但锋锐而且剧毒无比。
  飞天夜叉全都从树冠上掉落,他们的身体在半空中就开始腐烂瓦解。
  看到自己如此威猛,苏明成一时之间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比以前强多了,却没想到差别这么巨大。
  飞天夜叉是出了名的难缠,以前的他对付一个很轻松,对付两个就有些吃力,来三个的话觉得扭头就跑,还未必跑得了。
  他站在那里发愣,谢小玉却没有,他剑诀一指,只见一连串的剑光爆闪,一颗颗头飞了起来,然后被他凌空揣在手里。
  没有人敢争抢。
  刚才不知道这队人马如此凶残,跟上来的人不知道厉害,每个人随手割了几个鸟人脑袋,现在见识到这群凶人的实力,只要脑子没有抽筋就知道不能轻举妄动。
  看到飞天夜叉逃了,谢小玉用传音入密之法转头朝着身后的人说道:“从现在起不许发出任何声音,更不许发问,要不跟着我,要不自己逃。”
  说完,他从纳物袋里掏出那对白银长耳戴在自己头上,顺着飞天夜叉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苏明成和李光宗他们没有任何想法。
  跟在谢小玉身边的时间久了,很容易变得不喜欢动脑,只要听从命令就可以了。
  几个小子跑到呆子兄弟和木头身边,那三个人全都背着大袋子,袋子的分量很沉,必须有人帮忙。
  其他人都不明白。从刚才那番对话和谢小玉的举动来看,这是要逃,可他为什么去追飞天夜叉?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些人再一次分化,至少有一半人各自找方向逃命去了。
  谢小玉根本不管这些。
  他紧追着飞天夜叉不放,还不时放出一道剑符,原本还有四个飞天夜叉,片刻的工夫后只剩下两个。
  这一追一逃,眨眼间已经追了五六里地,前方是一片山坳。
  谢小玉不再追下去。
  他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顺着山坳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
  到了这时候,一直跟着他的人全都明白了。
  原来最终的目的还是逃跑,只不过在逃跑之前先把飞天夜叉解决掉,就算解决不了,也让他们变成惊弓之鸟,不敢跟过来。
  在土蛮各族里,飞天夜叉负责的正是侦查和追杀,相当于军队里的斥候和轻骑兵,是所有逃亡者的噩梦。
  明白了原因,那些不认识谢小玉的人全都暗自庆幸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条逃跑的路线曲折拐弯,一路上走的全都是山坳和峡谷,本来就在阴影中,头顶上又是茂密的树冠,所以底下一点光线都没有。
  没有人抱怨。此刻跟过来的全都是聪明人,知道这是为了避开天空中那些鸟人的眼睛。
  一口气跑出去大半个时辰,众人隐约听到哗哗的水声。
  谢小玉戴上白银长耳,既是为了避开土蛮的军队,也是为了寻找河流。
  之前他也曾听过水声,不过那水声波涛澎湃,是一条大河,他不敢过去,怕迎面撞上土蛮。
  他知道走水路比走陆路轻松,土蛮同样知道,而且江河里可能有厉害妖兽,他可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最合适的是找一条小溪。
  “有谁擅长水遁?”谢小玉转过头问道,这次他仍旧用了传音入密之法。
  和在船上的时候不同,身后那群人里立刻有三个人同时叫了起来:“我。”
  这三个人有两个也用了传音入密,另外一个人太粗心了,那一嗓震得林子里面百鸟齐飞。
  众人同时送去怒视的目光,很多人甚至散发出杀气。现在身处险境,稍微泄出一些动静就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那人心虚,知道自己做错了,缩着脖子躲在后面。
  潺潺的溪水声越发近了,空气中带着一股湿气。
  “快,擅长水遁的人全都过来。”谢小玉一边喝道,一边朝着李光宗打了个手势。
  李光宗立刻从纳物袋里掏了一只很大的皮囊出来。
  皮囊在袋子里的时候只有一尺多长,两尺多宽,一拿出来见风就长,眨眼间变成三丈长、一丈宽,是一个前端高高翘起,两侧微微卷起的筏子。
  皮囊被扔进小溪里,这个东西吃水很浅,完全浮在水面上。
  大呆、二呆、木头气喘如牛地把三只大口袋扔在皮囊上,然后也一屁股坐了进去,另外几个小子则小心攀在四周。
  跟过来的那些人全都明白了,与此同时,他们也对这群人准备之充分感到无比惊讶。
  “还要我请你们三位吗?快点,用水遁之法拖着船走,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谢小玉说道。
  那三个人不敢再躲在后面,全都跑了过来。
  刚才大声说话的人为了将功折罪,所以特别起劲。
  他修练的是“癸水真诀”,最擅长的就是水遁,只见他双手捏着法诀朝着水面一指,一团水浪立刻凭空卷起,将皮囊托起一尺多高。
  跟过来的人纷纷跳上皮囊,一个个紧挨着挤在一起。那些手脚慢了的人最是可怜,只能一只脚站着,另外一只脚跨在外面。
  看到所有人都上来了,谢小玉大喝道:“全都站好了——走!”
  随着这声令下,那三个人同时催动法诀。
  一团水浪卷起皮囊顺着溪流的方向飞驰而去,一开始速度不快,渐渐变得如同慢跑,然后是快跑,最好犹如策马狂奔一般。
  看到身后那片险地迅速远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8:42:18

第3章 进?退?
  头顶上是茂密的树冠,一块十丈高的巨岩横卧在溪边,溪水绕着巨岩哗哗流淌着。
  巨岩旁边的青石台上,那群刚刚逃出生天的人全都七歪八扭地或坐或躺着。
  这是一个躲藏的好地方,用不着担心会被天空中的眼睛发现,地上又干净,也不用担心什么蛇虫蚁鼠来骚扰。
  石台边缘趴着几只土蜘蛛,它们负责警戒。
  此刻,其他人都正倾听谢小玉说话。
  “这次我们恐怕有大麻烦了。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土蛮会兵法,但是现在他们居然会设伏,而且这个埋伏非常讲究,上面有鸟兵,底下有伏兵,还有飞天夜叉负责追杀,显然是打算赶尽杀绝。好在他们缺乏正规的训练,如果那些飞天夜叉只是远远跟着而不是冲得这么靠前,我根本拿他们没办法。如果他们不是以部落为营,互相之间没有协调,追赶的过程中队伍拉得太长,出现许多空隙,我也不可能带着你们逃出来。”
  他现在是解释刚才那么做的目的。
  大家第一次合作,互相都不认识,连最基本的信任感都没有,这时候最需要的是增进了解。
  再说这也不是白费口舌,有助于他下一步计划。
  “兄弟,现在咱们暂时安全了,你倒是说说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那个络腮胡修士问道。
  谢小玉很想跳起来谢谢这个人,因为那正是他想说的,偏偏他不适合主动开口。
  “飞天船被击落,对于官府来说我们这些人已经战死了,所以我们可以掉头回家。只要在路上拖一些时间,拖到北望城被土蛮攻破,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天宝州行走,官府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谢小玉抛出一个听起来很不错的提议。
  果然,话音落下,四周一阵欢呼声。那些修士都是被迫前来,他们也不想和土蛮开战。
  “小兄弟准备什么时候走?”络腮胡修士问道。  “我们要休整一下,顺便避避风头。现在土蛮肯定正扩大范围搜索,所以要躲个四、五天,然后出发去北望城。”谢小玉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欢呼声戛然而止,众人诧异地看着他。
  “你……你不是说现在回家没关系吗?”络腮胡修士觉得自己和谢小玉说得上话,所以代替别人问道。
  “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有一个前提,得先活着离开这个地方才行。”谢小玉冷冷地说道。
  众人沉默了。用不着谢小玉说,他们也知道回去的路不好走,随时都可能撞上土蛮部族,现在整个天宝州的土蛮都往这边汇聚。
  “本来我们晚上就可以到北望城,也就是说这里离北望城不足千里,而最近的扶淑城离北望城有七千三百余里,先不说那边肯定是土蛮最集中的方向,一路上不知道埋伏多少眼线,想过去也没那么容易。”
  “这一路上不但要躲避土蛮,还要当心妖兽。最关键的是吃什么?这里有满树的果子还有数量众多的飞禽野兽,但是你们敢吃么?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我们这一大群人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一旦这些痕迹被土蛮发现,那些家伙如同恶狗豺狼,顺着踪迹就能找过来。我这个人不做没把握的事。”
  谢小玉故意把归途说成死路。
  真的想逃回去并不是做不到啊,只要找个隐秘的地方一躲,凭那两袋食物,绝对可以躲到正式开战,到了那个时候,土蛮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望城,路上就安全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可以昼伏夜出,像刚才一样以水遁逃跑,陆上的猛兽有夜间捕食的习性,水里就不同了,晚上比白天安全,只要运气不坏,想逃出去还是挺容易。
  谢小玉准备那个皮囊根本就是为了逃跑。他连路都已经选好了,其他人却不知道这些。都觉得他说得没错。
  那个络腮胡修士不死心,仍旧问道:“难道去北望城就好走了?”
  “当然!”谢小玉回答得很干脆。
  “第一,距离近。进入北望城警戒范围之后还可得到接应;第二,我打算跟在那些土蛮部落后面走。大家同一个方向,怎么会迎面撞上;第三,留下痕迹也不怕,离北望城越近,各种痕迹就越多,如果一个个都追查下去的话,土蛮就别攻城了。”
  “城破了怎么办?”络腮胡修士终于问出自己最担心的事。
  “那时候逃起来反倒容易。”谢小玉语出惊人。
  所有修士都竖起耳朵,他们刚才一直听得很仔细,现在更是格外专注。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带的东西很多?”谢小玉偏偏吊人胃口。  “是。”同时五、六个人一起答道。
  谢小玉他们上船的时候,很多人就感到非常奇怪,他们居然抬着三只大袋子,每个人身上还至少有两只纳物袋,这哪里像修士,简直就是跑单帮的。
  “我们本来就打算在城破之后逃跑。”李光宗抢先说道。
  “说来听听。”络腮胡修士越发来了精神。
  “小哥,还是你来说吧,我的嘴笨。”李光宗知道自己的斤两。
  谢小玉倒也不推辞,“我没打过仗,但是兵书没少看,攻城战没什么技巧,就看哪一边的实力更强,哪一边能做到上下一心,哪一边能够舍生忘死。这些我们都做不到。”
  “我们都是被强迫来的,说得难听点,我现在最提防的不是土蛮,而是那些当官的。像我们这些人不是被当成肉盾就是当成弃子,反正逃不了炮灰的命,甚至被人背后捅刀都有可能。还没开战就已经这样,能赢才见鬼呢!所以我的想法是离那些当官的越远越好,自成一队,这是被允许的,只要多割几个首级就行,等到攻城战打到急迫的时候就没人顾得上我们,那时候就可以考虑退路。土蛮的人数多,但是他们的实力没强到哪里去,想打下北望城,肯定要死很多人。城破那日,他们恐怕已经精疲力尽,这就是我们的逃生的机会,而且事后他们也没力气追,历来的战争都是这样。”谢小玉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的想法。
  大家都一样,肯定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被逼上战场,所以他的顾虑很可能也是这些人的顾虑,他的想法同样也可以成为这些人的想法。
  好半天,那个大声说话的,差一点惊动敌人的修士举了举手道:“算我一个,我脑子不灵光,一个人的话肯定活不了,不如跟着兄弟你赌一把。”
  有了第一个人开头,其他人纷纷有所表示。
  “跟着我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需要的是有本事的人,没兴趣带着个累赘。现在各自报一下擅长的本事吧。”谢小玉反倒端起架子。
  这话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反感,反倒让他们更加放心。
  他们可不想跟着一个什么人都收的老好人,那多没安全感?
  一个足智多谋、冷酷务实的人有安全感多了,这种人通常被称作枭雄。
  “我叫赵博,修练的是《癸水真诀》,最擅长水遁。”第一个人抢先开口。
  “《癸水真诀》?你练错了。”谢小玉随口扔了一句打击人的话。
  赵博张大了嘴。他有心想问,但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苏明成、李光宗等人心中暗笑。
  他们跟着谢小玉那么长时间,眼界也高了,知道大多数散修都是拿着一部功法乱练,所以在谢小玉眼中,很多人额头都盖着一个印戳,上面是一个又大又红的“错”字。
  “门派出身确实了不得。”络腮胡修士挑起大拇指,然后自我介绍道:“在下王晨,会一门《小衍神算》,不算精通。”
  一听到这话,谢小玉从口袋里掏出三枚赤火钱。
  “阁下原来也是方家。”大胡子王晨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三枚赤火钱都带着一丝灵气,但是那些气息异常驳杂,亦非先天所生,而是在人的手里流来转去,年深日久凝聚出来的后天灵气,正是卜卦易算的绝好法器。
  大胡子抄起铜钱往地上一扔,然后看了好半天,脸色赤红地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我只算出来这个方向生机更大一些,而且应在三天之后。”
  他这话一出,原本心中还有些怀疑的人都心服口服。  刚才谢小玉一上来就说要在这里躲上四、五天,那正是在三天之后,而且王晨所指的方向正是北望城。
  “马马虎虎。你的手法还行,但在解卦方面差了一些。”谢小玉随口评论着。
  谢小玉嘴上这样说,心底里却暗喜,这正是他需要的帮手。
  他自己正好相反。
  他看过不少易算方面的典籍,理论上很精通,可惜易算之术需要相应的功法配合,他没练过。
  那三枚铜钱是唬人的,到了他的手里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和易数推算相比,这个王晨的另外一个用处更加重要。
  谢小玉从纳物袋里取出一根旗杆,展开之后晃了晃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晨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当然认得。
  不只他认得,人群之中还有一个人也跳了起来,同样两眼瞪得滚圆。
  “看来你们都懂得阵法。”谢小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对阵法并不精通,只是勉强会用;苏明成、李光宗他们则一窍不通,平日有妖兽跑过来,他们只会把妖兽一次次挪到外面去,根本不会其他变化。
  阵法和易算相通,甚至可以说易算也是阵法中的一种。
  那三枚铜板就相当于阵基,往地上一扔就是摆下一座阵法,铜板的方位就是阵的变化,从中可以看出天机运转。
  所以,会易算的人大多懂阵法。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能够活着逃出去了。”王晨没有说破那根旗杆的奥妙,那个跑过来的人也是一样。擅长阵法的人大多心思细密。
  看到有人主动跑出来,谢小玉改变策略:“现在换一种问法。谁擅长其他遁术,特别是土遁?”
  “我。”一个人举起手。
  此人看上去二十多岁。
  五短身材,一脸麻子,样子非常可笑,这个人其貌不扬,但是颇为傲气,朝谢小玉说道:“叫我麻子就可以了,我和你一样,都是那种回不去中土的人。”
  谢小玉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也是流放犯,可能还是门派出身。
  “谁修练过,瞳术,灵耳,灵鼻,或者感应之法?”谢小玉再问。
  这次站出来的是那个身材消瘦,擅长飞网的修士。
  此人相貌质朴,拱手说道:“小哥的灵耳我已经见过了,在下吴荣华,以前是猎手,修练的功法对于六感都能增强,可以看到一里外的小雀,可以听到五里外的人声。”
  谢小玉对于这个人颇为客气,只凭那手飞网的本事,这个人就已经无可取代,不过试还是要试试,他转头朝远处看了一眼,然后朝着一个方向指去:“那边最高的树上站着一只小鸟,脖颈有一圈红毛,它的脚是什么颜色的?”
  “红的。”吴荣华立刻答道。
  谢小玉满意地请此人坐下,继续问道:“谁擅长飞纵跳跃之术?”
  这次出来的人多了,一下子跑出来五个,其中一个就是刚才会法阵的那位。
  那个人不等谢小玉开口,双脚一蹬,身体飞纵而起,瞬间幻化成无数虚影,这边隐没,那边显现。
  另外四个人里有一个立刻退了回去,刚才没比较,所以他以为自己很不错,现在一比之下,他明白自己的斤两不足了。
  另外三个人却起了较量之心,顿时一个个展露起身手。
  这三个人的飞纵之术确实了得,一个灵动如风,身若游龙,在树木间转来转去;一个不动则已,动辄快如闪电,让人捕捉不到身影;最后一个没那么快,却如同一片羽毛,在半空中不停飘飞。
  看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全都在心里暗自思索,如果碰上这样的对手,有几成把握能够逃脱性命。
  本来说是躲四五天,结果六天之后,这群人都有点不想离开。
  一开始是谢小玉指点赵博修练中的错误之处,其他人看得心痒,也过来请教。
  谢小玉来者不拒,他确实有真本事,以前在藏经阁看的书够多,不管别人问些什么他都能指点两句。
  这帮人除了那个麻子,其他人都是散修,和苏明成一样,以前都是摸索着修练,练错的地方一大堆,不明白的地方更多。
  别看谢小玉只是指点几句,对于这些人来说,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灯,原本没有方向,连路都找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进沟里。
  现在方向有了,可以顺着方向走下去。
  趁着那些人心生感激,谢小玉趁机提议交换,他拿自己手里的功法换对方的功法。
  他换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看上去不怎么要紧的东西,比如他从吴荣华学的就是飞网的手段。
  这些都是小道,不涉及根本,所以那些散修大多欣然应允,甚至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有了这个开头,散修们互相之间也开始换来换去,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他们为了活命,也就没了以往的门户之防,除了根本的功法绝对不会外传,不那么要紧的功法全都拿来交换。
  短短几天里这些人交换得不亦乐乎,每个人收获颇丰。
  不过这个地方毕竟不能久留,第七天一早他们还是出发了。
  出发之前,谢小玉掏出那三枚铜板对王晨说:“你占一卦。”
  “你在易算方面的本事在我之上,为什么你不自己来?”王晨翻了个白眼。这六天他们切磋了好几次,他输多赢少。
  “你又不是不清楚,易算之道,算别人容易,算自己难。如果我只充当军师,不率领队伍,我当然可以算。”谢小玉的理由很充分。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纸上谈兵,懂易算之术但是没练过。
  王晨不疑有他,拿起铜板往地上一扔。
  三枚铜板乱转,好半天才停了下来。
  “从卦象上来看,取道东南最为安全。”王晨抬头看了看谢小玉。
  “算得一点没错。”谢小玉笑了笑。
  他没练过,天心未开,掷出铜板也没有用,但是他看得懂卦象,所以用脚点了点其中一枚铜板,说道:“这个方向有争斗之相,却没凶险之兆,对我们来说,这意味着一大堆土蛮首级。”
  王晨蹲下身子沉思起来。
  “我们此刻身处险境,本来是一个大凶之卦,这时候想要平安,只能从凶卦中求,上上大吉未必是好事,这就如同大病之时忌用人参一样的道理。”谢小玉在一旁耐心地解释道。
  王晨是最早亲近他们的人,而且会易算、通阵法,绝对是值得拉拢的人。
  “围三关一,看上去最安全的一路可能就是绝地。”麻子似有所感地自言自语。
  谢小玉看了那人一眼。他早就觉得此人也有故事,出身肯定不简单,可惜那人沉默寡言,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两位,受教。”王晨重新站了起来,似乎有了不小收获,朝着谢小玉和麻子抱拳一礼。
  “我不通易算,教不了你什么东西。”麻子根本不受。
  “小哥,他比你更跩。”李福禄大声嚷嚷道。
  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很多人嗤嗤轻笑起来。
  “小哥以前也跩。你忘了刚来那会儿是啥样?脸上和和气气,眼珠子却长在脑门顶上,不过现在好了许多。”二呆在旁边抬头。
  麻子朝谢小玉看了一眼,眼神温和了许多。
  之前几天谢小玉对任何人都有问必答,在他看来除了收买人心,也是卖弄,但是此刻两个傻小子的对答却让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有时候教人教上瘾了也会变成这样。
  “别啰嗦了,走吧。”谢小玉又戴起白银长耳。
  吴荣华同样拿出一对白银长耳。
  这东西不是什么法器,用不着炼炉,凭这些人的本事甚至连工具都不用,直接用手指头就捏出来了。
  不只是白银长耳,连阳燧镜他都弄了一对。
  这两个人,一个在前面引路,随时警戒前面的一举一动;另一个人在末尾殿后,绝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他们嘴里各衔着传音信符,免得有赵博那样的冲动鬼暴露大家的行踪。
  和当初在落魂谷的时候一样,谢小玉将土蜘蛛远远地放了出去,他跟在后面,不时用“观天彻地洞幽大法”观察四周。
  要说速度,这群人倒也不慢。
  谢小玉脚下一对神行甲马可以日行千里,再加上他本身就会陆地飞腾术,两者相加,已经到了陆地行走的极限。
  其他人也差不多,知道自己要上战场,肯定会在逃跑上下点工夫,练气境界能用的飞遁之法都跳不出陆地行走这一级,即使一些飞遁之法可以短时间将速度提到极高,但是时间长了都一样,一天里最多两千里上下。
  一个早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连一头妖兽也没碰上。
  不过这也好理解,各地的土蛮都往这边聚集,土蛮的食物本来就不多,一路上只好边行军边打猎,妖兽都挺聪明,肯定都躲起来了。
  眼看着快到中午,谢小玉突然放慢脚步。
  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叽里咕噜的说话声,那声音远在十里之外,应该就是早晨卦象上指明有可能遇到的土蛮部落。
  “全都停下。”谢小玉传音道。
  队伍立刻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显得异常凝重。
  谢小玉飞身跳到树冠上,一拍纳物袋,阳燧镜瞬间飞了出来,在半空中自行组合。
  组合完成的阳燧镜飘浮在半空中,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了过去。
  透过阳燧镜,他第一眼就看到几个土蛮斥候也站在树冠上,不过那些人肯定看不到他。
  就算老鹰的眼睛能看到一里之外草丛里的兔子,也没办法看到十里之外的东西。
  这是肉身的极限,想突破极限,只有靠法术或者其他手段。
  “那应该是一支小队,人数在五十到八十之间。”吴荣华用传音信符说道,他同样也听到远处的动静。
  “你怎么知道?”谢小玉问道。事关那么多人的性命,谨慎为上。
  “这是我唯一比你强的地方。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年,整天在深山老林里晃,没少和土蛮打交道,我还听得懂他们的话。”吴荣华没有感到不满,小心绝对不会有错。
  “那太好了,干掉他们!”苏明成在底下怂恿道。他巴不得有什么对手能够让他试一试剑蛊的威力。
  “动手吧,趁现在多砍几颗首级。”王晨也赞成。早上那一卦让他明白了很多。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敌我人数相差不多,而且敌在明我在暗,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何况一颗首级就是一份功劳,功劳积累到一定数量,就算退出战场都没人会管。
  “好吧,我们从两面夹击。第一队、第三队跟着我,第二队、第四队跟着荣华。我先动手吸引土蛮的注意,荣华带人从后面上。”谢小玉开始分配人手。  四个小队早就已经分好,每个小队都有一个擅长飞纵跳跃的修士,一个精于遁法的修士,此外还有两、三个人专门进攻,四、五个人专门防守。
  换成刚认识的时候,绝对没有人会听从这样的安排,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六天下来,大家都已经明白自己的位置。
  这里面有李福禄的功劳。
  一开始有几个人不服气,觉得李福禄他们刚刚入门,连李光宗也只有练气二重,结果李福禄就和他们单挑一回。
  事实证明在练气六重之前,什么无上秘法都比不上保命六招。
  见识到厉害之后,再也没人敢乱说话。等到众人知道李福禄他们修练才半年,白天还要挖矿,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连麻子都不例外。
  这绝对是活生生的招牌。所以此刻,对谢小玉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两路人马迅速分开,谢小玉带着人绕了一个小圈,从左侧迂回过去。
  离土蛮休息的地方不到一里,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犬吠之声。
  谢小玉原本就没指望可以偷袭那群土蛮,他能养土蜘蛛报警,对方肯定也有同样的手段。
  第一个出手的仍旧是苏明成。只见他飞身而起,身体四周黑云滚滚,双袖一展,两片虫云发出雷鸣般的嗡嗡之声飞了出去。
  这个家伙越来越有绝世老魔的姿态了。
  虫云所过之处,树木纷纷枯萎,焦黄的树叶如同雨点一般落下,迎面撞上的那些土蛮全都被虫云直接穿透瞬间没了性命。
  看到苏明成威风八面,另外一个人看不过去了。他右手一甩,无数金色刀片如同彩蝶一般飘飞而出,在半空中漫天乱舞着。
  这片刀阵没有虫云声势恢弘,覆盖的范围也没那么大,却也厉害非常,所过之处那些土蛮全都被斩成几截,杀人之快比起苏明成只是稍微逊色。
  此人道号法磬,就是那个通阵法又擅长飞纵跳跃之术的人,一身本领也颇为了得。
  这两个人就犹如两尊煞神,漫天虫云往下一压,无数金刀再上来一卷,眨眼间大半土蛮已经命丧黄泉。
  不过,土蛮也不都那么差劲。
  有一个长身光头、满脸刺青、胸前挂着一条骷髅长链的土蛮浑身喷发出赤红色的火焰,将虫云和刀阵全都逼在外面。
  这人嘴里哇哇怒吼,猛地扯断胸前的骷髅长链,十几颗骷髅瞬间飞到半空中,各喷出一团火云,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这是巫术?怎么看着像魔门秘法?”谢小玉惊问道。
  “很正常,土蛮里有聪明人,他们捉到修士,拷问出功法,就会尝试修练。佛道两门的东西太过深奥,土蛮很少有人练,练成功的更是没有,魔门和旁门的东西却很对他们的胃口,修练容易,进展迅速,他们又不怕死,根本不在乎什么走火入魔。”苏明成连忙在一旁解释。
  “你们两个别在那里说嘴,这边快撑不住了。”法磬在一边怒吼道。
  十几颗骷髅头一个个都有锅盖大小,四周笼罩的火云有方圆一亩,灼热逼人。
  苏明成的剑盅根本撑不住,那东西正是他的克星。
  法磬勉强可以撑一下,不过他撑得很是吃力,此刻全靠一面绘有阴阳太极图案的圆盘幻化出无数太极虚影将它们逼在外面。
  “这里人才济济,每个人都有好东西啊。”谢小玉不疾不徐地说道。他开始不出手,就是想逼出其他人的手段。
  正说话间,那个施展魔门秘法的土蛮头顶凭空出现一座山的虚影。
  那片虚影高有百丈,底部有数十亩方圆,上半截山峰颇为清晰,下半截却是烟雾缭绕。
  那昏黄的云雾不但没有一丝轻灵,反而厚重异常。
  那个土蛮知道不妙想要闪躲,可惜身体已经被罩住,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轰的一声巨响,整片虚影压力下来。
  刚才将虫云和金刀挡在外面的魔火,却没能挡住这泰山压顶,火瞬间就压灭,那个土蛮瞬间就被压在底下。
  这一击将方圆数十亩的整片区域笼罩在底下。
  环抱的树木被压成粉末,地面一下子凹陷下去,仿佛有一座看不见的山落了下来,硬生生在地面压出一个印痕,不过转瞬间大地就又鼓了起来。
  滚滚的黄土四处飞扬,烟雾朝着四面八方铺开,挨得稍微近一些的树木全都撞得的连根拔起,稍微远一些的树木也纷纷折断。
  等到烟雾散去,眼前只剩下一座鼓起的土丘,这座土丘不高,但是范围极大,通体溜圆,上面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别说土蛮,连树渣都看不到一个。
  “好霸道的法术。”苏明成脸色发白。他刚刚建立起的自信又被打没了。
  “放心这招肯定不能轻用,一击之下,自己恐怕也没余力了。”谢小玉有如电一式,虽然这招声势惊人,气势宏大,但是如果单打独斗的话或许还要更胜一筹。
  他用如电也是一击出手再无余力。
  “土蛮都埋了,怎么还取首级?”对面传来吴荣华的声音。
  “这有什么为难?等我歇口气就把尸体弄出来。”谢小玉也有一些炫耀的味道。
  “别说那些东西,这边还没搞定呢。”法磬怒吼道。
  魔头不同于法器,即便驾驭者已死,这东西仍然会凭本能战斗。
  “你叫也没用,难道你没发现这家伙外强中干,一身修为还不到练气六重,肯定是放逐之前被废了功力,现在重新修回来的,身上也没有像样的法器,肯定是被门派里拿回去了,你要他用什么和那十几头魔头斗。”麻子远远用传音符说道,指的自然是谢小玉。
  “谁说我没有手段,我只是在等最好的时机。”谢小玉当然不能落了下风。
  此刻他镇住队伍里的其他人靠的是智慧和见识,没有实力也得不到认可。
  “德望,你再支持一会,拜托了。”谢小玉朝着一个矮矮胖胖的修士说道。
  那个阴阳圆盘正是此人放出来的。这人比较低调,平时不声不响,没想到居然藏着这么件好东西。
  攻击可以集中于一点,防守却要面面俱到,所以防守法器好的极少。
  “没问题,不过回头你得给我些指点。那天我问你器身合一,你支支吾吾,明显是不肯说。”矮胖修士在那里讨价还价。
  不过他说这些的时候嘻嘻哈哈,更像是开玩笑。
  “这要容我想想,我以前走的是这条路,脑子里有很多东西是门派里的不传之秘,没有好好梳理过,我不敢乱说。”谢小玉回道。
  “这样说来,所有人里我最占便宜。”赵德望哈哈大笑起来。
  “他如果肯说的话,你确实占便宜。”麻子又在旁边刺了一句。
  谢小玉不想和此人争辩。
  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的处境差不多,这人嘴上挺臭,胸中更是怀着一股戾气,但是该出力的时候也没有藏一手,这已经不错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是几个魔头仍然扑咬不停,他们身体周围包围着火云。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弱许多。
  魔头会自主进攻,而且越杀越凶,不过消耗也大,如果杀不了人,又失去饲主,得不到补充,就会渐渐变弱。
  眼看着魔焰开始明暗不定,谢小玉突然打出六道碧绿光华,这六道碧绿光华极快,瞬间没入骷髅骨头里。
  被打中的六个魔头发出刺耳的长啸,紧接着发疯似的朝着旁边的魔头一口咬了下去,被咬住的魔头同样怒吼连连,但是失去了先机,它们除了疯狂喷出魔火烧灼敌人,再也没其他办法,可惜魔火再猛烈也没用,对方根本不怕,反倒当着补品直接吸收。
  眨眼间,被咬住的六颗骷髅头颜色变得暗淡,四周笼罩的红云也散乱不堪。
  “以无形魔头压制有形魔头,哈哈哈哈——好一个名门大派子弟。”麻子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其他人全都没有看出那六道碧绿光华是什么东西,被麻子说破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你心中也有无穷恨意,是不是想有朝一日回去讨个公道。”麻子状若疯狂。
  谁都明白,此人明着说谢小玉,实际上是说他自己。这番话里包含着无尽的愤怒和苦闷,还有冲天的怒气。
  “回去肯定要回去,不过没有足够实力之前,我连想都不会想。”谢小玉的心态非常平静。
  刚来的时候他和麻子差不多,不过来了之后先是遇到李光宗,又连连碰到机缘,心中的戾气早已经化解大半。
  他学魔门的东西完全是机遇巧合,并不是刻意寻求。
  “你刚才施展移山搬海的威力大得惊人,我本来以为是有特殊的法门,现在我明白了,你还练了‘偷天换日’一类的魔功,以练气境界强夺天地之力,所以威力才这么恐怖……这条路可够凶险的。”谢小玉一报还一报,一口道破麻子的底细。
  “彼此,彼此。我借魔头之手窃取天地之力,看似凶险,只要把持住本心,不让魔头所乘,就没什么事。你却不同,无形魔头,每杀一命,无形魔头就增凶残,迟早有一天魔头会脱出你的控制,到时候你的麻烦就大了。”麻子也是不客气,针锋相对地回敬着。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周围那些人寒毛直竖。
  “大门派出身果然厉害,即便仙道走不通,也可以转修魔道,很快一个个就修成大魔头。”王晨低声自语着。
  “老苏,你会不会也是玄门正宗出身?”法磬顺口问了一句。
  苏明成只能苦笑。
  “你还真说对了。”李福禄在一旁揭苏明成的老底。
  “我……”法磬打了一个寒战。
  他只是开个玩笑,这里最邪的莫过于苏明成,没想到捅出了真相。
  只要一想到苏明成那恐怖的模样,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夜已深,在一片山坳中,谢小玉靠着一块大石头坐着,手里不停摆弄着那六颗骷髅头。
  离他很远的地方,麻子也一个人坐着,手里同样捧着颗脑袋,这颗脑袋光溜溜的,上面满是刺青。
  这颗脑袋是土蛮的,既然人是他所杀,首级当然为他所得。
  “小哥,这东西怪吓人的,魔门听上去也不是好东西,你和那人怎么都选这条呢?”李福禄凑了过来,他早想问了。
  山坳不大,一个人说话别人都听得见。
  麻子朝这边抬了抬眼睛,然后又盯着手里那颗脑袋。
  其他人则竖起耳朵。
  “魔这东西听起来可怕,其实不然,佛门未曾大兴之前,魔门乃是西方大教,今日的佛土当年便是魔土,佛门的许多手段都是借鉴魔门,对很多事的看法两边一样。”
  “佛门和魔门最大的分歧就是‘情’。佛门主张无情,什么爱恨情仇一律抹杀,只有无欲无想才能得大解脱;魔门正好相反,他们主张寄情,争斗的时候借助愤怒的力量,修练的时候借助执念的力量。”
  “他原本是道门的子弟,道门讲究清静无为,思想和佛门相近,甚至有人说两者本为一体,都出自太古玄门。天玄地黄,玄代表天,所以佛道两门最后追求的都是佛道,也就是三千大道,八万四千法门。”
  “他心中充满嗔恨,怎么可能再清静无为?又如何能够无欲无求?心性不符,再如何努力都是枉然。再想有所成就,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忘却仇恨,回归本源。他只要能够做得到,功行立刻大进。另外一条路是魔道,魔道是有情之道,心中的恨意正式滋养的补药,借助恨意修练同样可以突飞猛进。”
  谢小玉一边拨弄着骷髅头,一边解释着。因为说的是别人,所以他没有负担。
  “你还不如我呢。”麻子哼了一声:“我至少选定了一条路,你却首鼠两端,心中有恨意,但是又因为那群土包子的缘故心中又多了点善意,所以犹犹豫豫,一脚踏着道门,一脚踏着魔门。”
  “还是道门好,道门好。魔门邪里邪气,而且出了名的凶险。”赵博在一旁劝道。
  “你说呢?”谢小玉朝着麻子扫了一眼。
  “我承认比不上你博闻强记。我以前待的是战堂,你是藏经阁的吧?”麻子不想献丑。
  他的见识不错,让他指点一下别人也没问题,但是说到各派经义、各教渊源,那就不行了。
  “不可能吧。”
  “怎么会是藏经阁的?”
  “这样厉害进不了战堂?什么门派有这样高的门坎?”
  除了苏明成和李光宗等人,别的修士一个个都大惊失色,他们的反应和当初的苏明成一样。  “大门派里的龌龊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藏经阁是塞那些没权没势天纵奇才的地方。”麻子冷冷地说道。
  那些修士也有聪明的已经猜到几分原因,没猜到的也不想多琢磨,大门派的事离他们实在太远了。
  “还是说说魔门吧。”赵博同样没兴趣多想,他对佛道魔三门秘辛更感兴趣。
  其他人也全都竖起耳朵。
  “位高权重的未必是好人,大教也是一样。魔门被世人厌恶不是没有理由的,杀生血祭在魔门看来很正常,万物有灵,而人是万灵之长,所以魔门认为最好的法器就是人。”说到这里,谢小玉抛了抛手中的一颗骷髅头。
  不需要多说,就这两条已经足够让人望而生畏。
  “把你的刀轮给我。”谢小玉朝着李光宗招了招手。
  李光宗不知道谢小玉想干什么,不过他还是从纳物袋里取出刀轮丢了过去。
  这东西能远攻能近战,单打独斗非常顺手,但是在战场上却不如大刀长矛管用,所以这几天来,他用的都是背后那把伸缩自如的长刀。
  接过刀轮,谢小玉双手掐诀,朝着六颗骷髅头打去,只见那六颗骷髅头发出呜呜的哀鸣,在半空中抖个不停,像是不满,又像挣扎。
  “孽障,给我乖乖听话!与刀相融,到了战场上保你血食不尽;如若不然,就让你们立刻湮灭。”谢小玉大声斥道。
  那六颗骷髅头根本不听,只兀自挣扎。
  谢小玉随手弹出六道白光,白光如同锋利的刀片不停刮着骷髅头骨,直刮得火星乱冒,刮得六颗骷髅头嗷嗷惨叫。
  魔头都有灵性,知道挣脱不了又尝到厉害,再加上刚才的承诺,它们滴溜溜一阵乱转,朝着刀轮飞扑而去,瞬间咬在刀轮内侧。
  骷髅原本是骨质,一咬上去立刻蒙上一层金属光泽,和刀轮完全变成一体。
  刀轮也起了变化,原本光滑平整的刀面变得高低起伏,一根根扭曲的筋脉朝着四周延伸,有的地方还疙疙瘩瘩。
  “你居然还懂魔炼之法。”麻子知道谢小玉在干什么,他看得眼红。
  魔门造器别有一功,并不在意材料的质地,反倒更注重灵性,接近于太古时代那种道法自然的造器之术。
  谢小玉对太古时代的东西一向很感兴趣,所以在门派里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
  魔门一脉是从太古时代延续下来的传承,论源远流长远在佛道两门之上。
  他在那些典籍里面无意中找到魔门造器之术。
  “想不想交换?我知道你想把那颗首级炼成魔头,但是一来时间太长,二来你不知道怎么炼。如果有了魔炼之法,你只需要拿一件法器出来往上一合,立刻就是一柄现成能用的魔兵。”谢小玉早就猜透麻子的心思。
  “你最好不要狮子大开口。”麻子警告道。他已经感觉到对方准备敲竹杠了。
  他很清楚,谢小玉对散修大方是因为散修没什么油水,但是他不一样,大门派出身又在天宝州晃荡多年,身家绝对丰厚。
  “那么你开价。”谢小玉倒也爽气。他是想敲竹杠,不过并不打算敲得太狠;再说那人修练的方向和他背道而驰,拿出来的东西未必对他有用。
  “我看你最善用符,我这里有一部《天符宝箓》,想不想换?”麻子拍了拍纳物袋。
  “《天符宝箓》,苍云山天符峰的根本大法,总共分成天、地、人三卷。人卷入门就有,地卷要成了真人之后才会授予,天卷更是要成了长老之后才能看到,还不完整,只有掌门可以看到全部。据说整套《天符宝箓》可以算得上惊世典籍。”谢小玉最后那句话是说给苏明成和那群小子听。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那群小子全都嗤之以鼻,苏明成也一脸微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
  看到这群人的反应,不只麻子懂,其他人也都明白,人家手里有更好的东西。
  “我手上还有一部上品的剑修之法。”麻子试探道,他已经没刚才的气势了。
  “我手里的剑修之法和符法同一个等级。”谢小玉叹道。
  其他人没什么反应,苏明成一下子跳了起来。他以前就有所猜测,这一次终于得到证实。
  “你开价吧。”麻子没兴趣再说下去了。比见识,他已经差了一筹,现在比身价,他又矮了一截,他从来没如此窝囊过。
  “已经这么多天了,你难道还不清楚我在意一些什么吗?土遁、水遁、飞遁之术、六感修练之术、阵法,你有那样?”谢小玉问道。
  麻子知道这是冲着他的土遁而来,偏偏这东西不能给。
  其他人全都在旁边目瞪口呆。他们修练一门都来不及,这位居然门门精通,怪不麻子刚才说天纵奇才。
  好半天,麻子才挤出一句话:“我这里有一门炼丹秘术,你要不要?”
  “要。”谢小玉立刻叫道。
  “妈的,你还真会炼丹。”麻子的脸都有些发青了,他被打击得不轻。
  “你也会炼丹?”谢小玉问道。
  “我也不是什么有财有势人家出身。”麻子嘟囔道。
  “你至少是战堂的,比藏经阁总好得多了吧?”谢小玉怨气更重。
  两个人同病相怜,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山坳里酸气十足。
  其他人全都傻眼了。不只在天宝州,炼丹师到任何地方都是被高高供起来的宝贝,没想到大门派里面随便出来个弟子就是炼丹师。
  好半天,王晨一转身,头埋在手肘里,也不打坐修练,自顾自蒙头睡觉。
  一个修士也轻叹一声:“这也太打击人,让我们这些散修怎么活?”
  “别再说了,我现在最不想听见‘大门派’这三个字。”王晨闷闷地说道。
  其他人的心情都差不多,唯独苏明成满脸微笑。
  他一直被打击,已经麻木了,身旁的人全都是一无所知的粗人,根本不懂他的感受,这更让人气闷,现在总算看到有人和他一样,而且人数那么多。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8:56:41

第4章 入城
  冉冉的青烟在天空中飘荡,一股股烟柱望不到尽头,那是清晨的炊烟。
  烟柱下方,成片的树木被砍光,原本茂密的森林现在多了一处很宽的空地,那里竖着一排排木栅栏,还有一座座茅草棚,更有无数人头攒动。
  “人真多。”谢小玉喃喃自语着。
  “这可不是门派间的打斗,而是攻城略地的战争。”麻子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奚落谢小玉的地方了。
  “土蛮别的不怎么样,就是会生。”吴荣华在一旁说道。在这支队伍里,他也是一个人物。
  “我的计划失误,没想到他们真的将北望城围了起来。”谢小玉感觉脑子有些打结。
  以前看兵书,经常有几十万大军围困城池,却不是这样个围法。
  北望城比不上临海城,却也是大城,长六十余里、宽四十余里,周边还有十几座卫星城,全长三百余里。
  在他的想象中,所谓的围城应该是东一个营盘、西一个营盘,互相隔着五、六里才对。
  哪里想得到土蛮居然像造篱笆一样,绕着北望城扎起一圈营地。
  “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谢小玉叹道。  藏身之处是离这里五、六里的一处山崖,上面有藤蔓垂落,非常隐蔽。
  麻子走在最前面,在岩壁上拍了一下,坚硬的岩壁左右分开,露出一道缝隙。缝隙不大,只够让人侧着身子过去。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山洞,洞顶有颗珠子散发出亮光,其他人此刻都在山洞里打坐。
  谢小玉等人进去之后,麻子放开手让缝隙恢复原状。
  他还扯了扯旁边的蔓藤,尽可能让人看不出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体猛地往下一沉,直接从土里进去。
  “情况怎么样?过得去么?”李光宗最关心这件事。如果军队把他们当阵亡处理的话,消息一传到临海城,老矿头那边说不定会出变故。
  “土蛮把整座城都围了起来。”谢小玉摇着头说道。
  “这帮野人就是会生。”李光宗说了一句和吴荣华一样的话。
  “现在怎么办?”谢小玉问道。
  底下没有人反应,大家面面相觑。
  “我们要是想得出办法,要你干什么?”王晨懒洋洋地说道。
  “我不在乎,这样挺好。”赵博更显得无赖。
  他这话符合大多数人的想法。
  这一路上,他们白天赶路,出发之前现卜上一卦,找一个有争斗却没有凶险的方向前进;晚上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之后,他们就向两个大门派出身的人请教。
  一段日子下来,每个人都收获不浅,最起码把修练的功法梳理一遍,今后的方向也都清楚。
  他们巴不得继续这样下去。
  “我可以潜进去报信,让城里的人接应我们一下。”麻子从土里冒了出来。
  “未必有用。这件事是我失误,我没想到土蛮的数量那么多,里面的人肯定不愿意轻举妄动。”谢小玉当初为了把人骗过来所以说得非常漂亮,现在目的达到了,他自然要换一套说辞。
  “前三年也有这么多土蛮参战吗?”李光宗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天宝州的人大多自行其是,对外面的事漠不关心,所以哪怕知道有城被攻破也都是毫不在意,没人会仔细打听。
  “应该没有。我有一个朋友就是从子归城逃出来的,他说那时候土蛮大概出动三十多万人,不过他逃得早,土蛮后来有没有增兵就不知道了。”最后还是王晨给了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这何止三十万?都快超过一百万了。”吴荣华嘟囔着。
  没有人质疑他的话。就和谢小玉的见识一样,这位猎手对天宝州的熟悉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相提并论。  “我们这一路上杀的土蛮全都相当于练气一、两重的修士,整个天宝州恐怕连十万名修士都没有吧?”李光宗疑惑地问道,他早就觉得不可思议。
  “别说十万名,能不能凑出两万名都难说。”王晨和李光宗的关系不错,所以在一旁答道。他很清楚别人不屑回答这种白痴问题。
  “这没什么奇怪的。天宝州无处不在的瘴气对我们来说是毒,对土蛮来说却相当于灵气,无所不在的灵气,吃的东西也充满灵气,喝的水更是灵气十足。”谢小玉越说越郁闷,这简直就是太古时代的缩影。
  其他人也心有戚戚焉。
  “土蛮现在会修练,这次好像又玩起兵法,天宝州对他们来说得天独厚,以后他们会不会越来越强?”李光宗越想越忧心。
  他本来以为临海城很安全,但是现在不那么想。
  “这很难说。”王晨以前没想过这些,听到李光宗一提,他的心也揪了起来。
  “我们还是先顾眼前吧。”谢小玉是个现实的人。
  “可以等啊。我做过一段时间的猎手,我不会什么瞳术,也不擅长追踪,所以我就躲在河边等,总有妖兽去河边喝水。”赵博不算聪明,但是笨人也有笨办法。
  “机会是耐心等来的……有道理。”谢小玉点了点头。
  麻子有些惊讶地看着赵博。在他眼里,这个人只比那几个傻小子强一些,没想到居然说得出如此高深的话。
  “我们轮流出去放哨?”吴荣华问道。
  “没必要。”谢小玉不想这么辛苦,再说那样做挺危险的,进进出出很容易被发现。
  麻子的脑子也转得很快,立刻就说道:“可以做一个更大的耳朵,然后找一道缝隙,你们有一个人在那里监听外面的动静就可以了。”
  这一等又是好几天。
  修士的耐性确实不错,没什么人说话,大部分时间都静悄悄的,几乎都在打坐调息。
  像李光宗、李福禄、赵博这样比较大喇喇的家伙干脆入定练功,他们居然不怕被人骚扰以至于走火入魔。
  谢小玉独自坐着,手里捧着丹炉,不过此刻丹炉底下既没有火,也没有阳光,反倒有一团水汽不停从底下那九个孔里吞进吐出。
  这就是他从麻子那里得来的炼丹术——凝液冷炼法。这种炼丹术居然不用火,而是用水炼丹,神奇奥妙之处和子午孕丹术有得一拼。
  几天下来,他已经体悟到这种炼丹术的真意。
  以火炼丹是将药材相融相混,化为一片浑沌,然后破开浑沌,重开天地,是大造化。
  以水炼丹之术是仿照天地初开之时,天地之间只有一片无尽原海,万千生灵自原海中孕育而生,同样也是大造化。  这两种炼丹术,前者速度快,半日成丹,不过限制大,而且有可能失败,即便子午孕丹术以文火炼丹,力求稳妥,也仍旧有可能失败,十炉里总有一、两炉会报废。
  后者速度慢,耗时长,他从麻子那里学会此术,就开始炼制手中的这炉丹药,到现在总算有了一丝结丹的迹象,不过此法不限时地,有空就可以炼上两下,没空就收起丹炉,让丹液在炉里自行温养,而且一旦原液炼成,以后只要投入药材,不需人炼,自然而然会有丹药产出。
  炼丹也是悟道。每一次炼丹谢小玉都会不知不觉入定,在定中体悟天地演化的奥妙。
  水气吸合吞吐,在丹炉里流转不定,炉里的药材同样被混合在一起,不过它们没有相融,而是产生新的变化。
  变化不是很大,几乎微不可查,但是积累起来就可得出不同,此刻的药液和刚刚投入药材时完全两样。
  这里面蕴藏着万物生化的奥义。
  他正沉浸于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突然,一阵飞跃纵跳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谢小玉捕捉到一丝狂喜和焦虑。
  这两种情绪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从四周散发的神识中捕捉到的。
  自从他练了“七情迷心大法”之后,他就有了这种能力,能够知道别人的喜怒哀乐。
  知道有事发生,他连忙从入定中醒来,随手把丹炉收进纳物袋里。凝液冷炼法就这点好,想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有空的时候再继续炼。
  下来的是吴荣华,只见他一脸狂喜,不停叫道:“有人攻击土蛮的大营,现在土蛮全都乱了,正派兵过去阻拦。”
  “确实是个好消息。”谢小玉站了起来。
  这边吵吵嚷嚷,那些打坐的人、入定的人全都纷纷醒来。
  “可以进城了?”赵博问道,语气中没有丝毫喜悦。
  “现在按照计划行事。”谢小玉直接下命令,这比什么回答都有力。
  一群人纷纷讪讪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们不想进城。
  此时此刻,有些人已经明白谢小玉根本不想脱离战场,否则凭他的本事,绝对可以带着他们这些人逃到安全的地方。
  可惜,现在明白已经晚了。
  一来,以他们本事也退不出去,至少不拉上吴荣华和王晨就没这个可能;二来,他们都得了不少好处,现在跑路,于情于理都不过去。
  和这些人的无可奈何相反,麻子和苏明成显得很是淡然。
  苏明成本来就可以不用来,他是为了得到谢小玉的好感才跟了过来。
  上一次听了谢小玉和麻子两个人的对答之后,他若有所悟。
  没什么地方比战场更适合修练魔门秘法了。
  明白过来的他趁着这几天有空,偷偷做了一件事。
  他让最初的母蛊又生出一只新的母蛊。
  这次他打算采用七煞、七蛊、七魔的搭配。
  他也不打算多炼,像谢小玉一样炼十二只子蛊就够了,再多他怕承受不起,魔头不同于毒蛊,这东西会反噬。
  有了这番打算,苏明成现在巴不得早点上战场。
  麻子也一样,以前他还遮遮掩掩,总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不下,自从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和他一样的人,他便不再遮掩,半路上就把那颗首级炼成一件魔兵。
  这一路过来,别人杀掉土蛮之后全部割去首级,为的是进城之后换取功绩,只有他一心一意只杀人。
  被他所杀的人,浑身精血和魂魄用来喂养魔兵,尸骨化为灰烬,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来。
  现在他正巴不得多杀点人,将那件魔兵喂养的更凶更恶,所以和苏明成一样想早点进城。
  他用力踩了一下地面,只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山壁裂开很大的一道缝隙。这个地方反正要废弃了,所以他也不在乎。
  “披上伪装。”谢小玉下命令道。
  伪装是半路上从杀掉的土蛮那里弄来,看上去像麻袋皮,披在身上很是肥大。
  这东西是土蛮的铠甲,用深山里采来的老藤九浸九晒编织而成,外面再裹上一层厚厚的兽皮,看似简陋,却连百子雷都挡得住。
  穿上这套铠甲,只要不细看,还真能唬得过去。
  “走。”谢小玉当先领路。
  藏身之处离土蛮的营地并不太远,一出来,众人就看到远处浓烟滚滚,尘土飞扬,东西角已经打成一片。
  稍微靠近一些,远处厮杀的声音已经已经清晰可辨。
  那片战场在西南角,各个部落的土蛮全都抽调人马过去支援,所以他们计划攻击的营盘只有一些放哨的蛮兵。
  “起风。”谢小玉再次下令。
  在他身后,十几个人站成一排。
  身为修士,呼风唤雨的小法术肯定都会一些,这十几个人御风之术更强一些,现在又连手结成法阵,将威力提升百倍有余。
  眨眼之间狂风大作,树冠被刮得哗啦啦直抖,落叶和尘土随风乱卷,地上飞沙走石,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走。”谢小玉一声令下,第一个人低着头、佝偻着腰,往前就冲。
  其他人跟在他后面,在狂风沙尘的掩护下一路狂奔。
  那些站岗放哨的土蛮被吹得东倒西歪,那漫天飞舞的沙尘更是让他们不得不转过身。
  土蛮的营地很大,长就用不着说了,环绕着北望城,少说有三百余里,宽度也有数百丈,正对着北望城的那一边挖了三排壕沟,还竖着两排栅栏。
  眼看着就要冲过最后一道栅栏,突然,远处一个土蛮朝着这边叽里咕噜一通乱叫。
  “他要我们停下来。”吴荣华听得懂土蛮话,立刻在一旁翻译。
  “冲过去再说。”谢小玉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叽里呱啦又是一阵听不懂的叫声,那个土蛮猛地掷出手中的梭镖。梭镖在半空中变成一条一丈多长、浑身漆黑的活蛇。
  人群中顿时飞起十几道光芒。这里有四十几个修士,三个人里就有一个人出手。
  那条蛇根本就没机会飞近一些,离着还有几十丈,就已经被搅成一堆碎屑。
  那个土蛮也一样,被切成一块一块的。
  也不知道是谁凌空虚摄,将那颗首级收到手里。
  这边已经动手了,那些土蛮又不是死人,立刻知道不对劲。
  “呜——呜呜——”一阵阵号角声响彻四周。
  “走,用不着遮遮掩掩了。”谢小玉甩手脱掉身上的伪装。这东西碍手碍脚,还招风。他左手插入纳物袋里,将那片刀轮取了出来。
  刀轮发出一阵刺耳的怪啸,旋转着飞了出去,飞到空中之后,立刻喷出一圈血色火焰。
  这一圈血焰其薄如纸,就像刀刃的延伸,所过之处无论是树木还是岩石尽数被拦腰斩断,断口处一片焦痕,人被斩到的话更加可怖,瞬间化为灰烬。
  这就是将六颗魔头合为一体炼成一件魔兵的好处。六颗魔头是六片一亩方圆的火云,范围极大,但是威力绝对没有这样恐怖。
  当然,这么做的风险也高。
  以前如果有一颗魔头反噬,还有五颗魔头可以听令,五颗魔头足够制服一颗魔头;现在不同了,有一颗反噬,其他一起反噬,他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抵挡刀轮。
  魔门大法越是厉害就越是凶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不过魔门的东西确实有诱人之处。佛道两门的法器全靠本身的力量驾驭,以他现在不到练气六重的境界根本做不到。
  魔门就不同了,能够借来外力,境界低的时候也能用出极厉害的手段。
  那片刀轮上已经隐然可见六尊神魔虚影趴在上面,刀轮转动时发出的呜呜声让人烦躁不安,而且心惊胆颤。
  这是斩杀数百条性命之后滋养出来的神魔化身。
  虚影越清晰,这件魔兵的灵性就越足,凶威也越盛,还会生出不可思议的神通。现在,这把魔兵已经有了呼魂唤魄的能力。
  刀轮在这片土蛮营地旋了几圈,只弹指间的工夫,就将留守的土蛮杀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传来一阵怒啸,一团乌云飞卷而至,云里有一头巨蛇若隐若现。
  说是蛇,这东西底下长着四只爪子,爪上有三指,脑袋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鼓包,已经有化蛟的征兆。
  不过它身上散发的并不是妖气,而是一股浓烈的魔气。在它身后隐约可见一个上半截是人、下半截是蛇,样貌狰狞的虚影。
  一看到怪蛇的来势,谢小玉立刻大喝一声:“麻子!”
  这东西除了麻子的移山换岳,没人挡得住。
  “你倒是会使唤人。”麻子骂了一声,不过他知道只有他能挡。
  他猛地站定,双手飞快结印,嘴里念念有词。
  转瞬间,一座很小的山峰在他指掌之间若隐若现。这就是移山换岳的法门。
  在天空中,那条怪蛇“昂昂”连吼数声,紧接着喷出一口毒烟。
  这口毒烟如同滚滚雷云,黑压压地笼罩大半天空,速度看似很慢,但是翻滚之间已经到了众人头顶。
  如果真的被喷中的话,这四十几个人全部都别想活,甚至连尸骨也别想留下,方圆数里之内也会尽成死地。
  幸好,麻子及时把手中的山峰虚影打了出去。刹那间,半空中多了一道一模一样的虚影,只不过规模要大无数倍。
  这座山峰浮现在毒烟的前方,两方猛地撞在一起,同时崩散开来。
  那座山影是大地精气所化,被撞碎之后立刻化作无数黑沙四处乱飘,那黑色是被毒染上的颜色。
  这些黑沙落到什么地方,四周的树木花草立刻枯萎,眨眼间化为飞灰。
  飞散的毒物更加恐怖,落到什么地方就立刻飞起一团黑烟。那是树木岩石被瞬间腐蚀成黑色的粉末。
  麻子也不好受,硬挡这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挪了位置,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旁边的两个人连忙捞起麻子抬着就走。
  不过,有麻子挡了这么一下,谢小玉总算有机会出手。
  他手里一直扣着一枚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指尖不停往外流血,剑蛊已经吸得饱足。
  这是血祭之法,是用自身的精血逼出魔头所有的潜力。
  手指一震,剑蛊疾飞而出,因为吸足了血,所以碧光中还隐现一条血色长练。
  剑蛊命中蛇魔,刹那间,谢小玉心头剧痛,他知道剑蛊完蛋了。
  操纵那头蛇魔的不是土蛮巫师就是蛮王,实力相当于真人,这一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他没失败,他达到了目的。
  剑蛊虽毁,里面潜伏的心魔却没有被灭,心魔无孔不入,无声无息侵入蛇魔的体内,那条怪蛇猛的一挣,始终压制着它的魔咒松动了。
  魔门秘法虽然强悍,但是缺点不少,这也是魔门最终被佛门取代的原因。
  魔头狡诈,除了反噬,还会逃跑,所以真正驾驭魔头的行家绝对不会让魔头脱离自己的视野范围。
  他赌上土蛮对魔门秘法只是一知半解。
  他赌对了。
  几乎在他射出剑蛊的同时,那片刀轮也被他招了回来,现在心魔发作,刀轮也到了。
  刀轮上的六个凶神虚影全都显露出兴奋的神情,他们感觉到诱惑,不需要完全吞噬蛇魔,只要吸上一口,足以让他们受用不尽。
  这一刀从斜下方斩入。
  天空中那片乌云一下子被喷吐的火焰撕破,狂喷的火焰把方圆数百丈全都烤得发烫。
  与此同时,刀轮还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那声音让地面上的很多人都痛苦地躺倒在地,更有一些人惶然地四处乱逃。
  蛇魔仰天惊嚎,那声音充满惶恐和惊惧,下一瞬间,它调转头,朝着南面破空而去。它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天际尽头。
  半空中,一截黑漆漆的东西包裹着无数黑色烟雾掉落下来。
  苏明成的眼睛一亮,袖袍一展,大片虫云飞了上去,把那个东西卷了回来。
  这么多人里只有他有这个本事。
  不过就算他也不敢碰那东西,只能用虫云卷住,随着他一起飞。
  那是一截尾巴,有六尺多长,对于怪蛇来说这只是尾巴尖,这东西通体乌黑,上面不停地散发着黑烟,一路上,黑烟不停冒出,将地面上腐蚀出一条很深的沟壑,毒性可想而知。
  “你的运气不错,这是你的机缘。”
  谢小玉将刀轮招了回来,转头对苏明成说道。当然,他也不会忘记麻子,麻子出了大力。
  “你不炼毒,用不了吧?我用别的东西和你换。”说着他从纳物袋里抽出一根很长的筋。这东西被盘了起来,看上去像是一捆绳子。
  这正是他在落魂谷里遇到那条巨蛇身上的蛇筋,他改练剑修,拿这东西没用。
  麻子眼睛发亮。虽然这根蛇筋比不上那截蛇尾,不过谢小玉说得没错,他用不了那截蛇尾。
  “不够。”麻子不打算便宜谢小玉。之前他被敲过一笔,现在打算反敲回去。
  “再加这个怎么样?”谢小玉把蛇骨也掏了出来。
  原来的蛇骨有十几丈长,现在已经炼过了一遍,变成只有一丈长,拇指粗细,骨质越发晶莹如玉。
  麻子越发心痒了。他之前炼的魔兵是一把魔刀,适合远攻,正想炼制一件近战的兵器,一看到这条蛇尾,他立刻想起门派里的一件有名的法器。
  “为什么没有蛇牙?”麻子仍旧贪心不足。
  “老苏,你把那截蛇尾分成两段,给他一半。”谢小玉不打算继续谈下去了。
  “好吧、好吧。”麻子连忙阻止。
  东西虽好,也要能用才行。
  他练魔功,只是借魔功催发本身道法的威力,并不是彻底重修,底子还是原来的功法、他是难得的戊土之体,修练土行功法得天独厚,而毒大多是木行之物,木克土,除非脑子抽筋他才会修练毒功。
  “你打算炼哪种法器?裂地,还是赶山?”谢小玉看到北望城就在眼前,心头一松,有兴趣问别的东西了。
  麻子的脸抽动一下,又被谢小玉揭了老底,让他很郁闷。他一直猜测着谢小玉的师门,可惜始终没有头绪。
  “老苏,麻子的门派有两种法术非常有名。都是长鞭,看来他懂得怎么炼制。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用的就是长鞭,你有本事的话就自己说服他,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谢小玉很懂得提携自己人。
  苏明成心中大喜。他很清楚谢小玉的眼界有多高,能让谢小玉看上眼的东西不多,麻子师门的这两件法器既然受到谢小玉的推崇,肯定不简单。
  北望城是座大城,这里曾经也和临海城一样熙熙攘攘、人潮攒动,但是此刻大街上静悄悄的,来来往往的全都是身披铠甲的兵卒。
  天宝州别的不多,唯独矿多,特别是铁,所以每个兵卒都配备一副铁甲,这种在中土不可能做到的事在这里却轻而易举。
  和临海城一样,北望城有内城、外城之分,内城有八个城门,东北面的叫天阳门,天阳门外就是都护衙门。
  衙门放着一张长桌,后面摆着一张交椅,一个身穿重甲的军官坐在交椅上,桌子旁边戳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登录处”三个大字。
  李光宗知道这里就是登记名册的地方,径自走了过去,手里捧着一叠文书。
  那个胖军官原本懒洋洋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取过文书就往旁边一扔,让一旁的师爷处理。不过,当他抬起头来看了李光宗一眼,懒意立刻消失。
  随手翻开一份文书扫了一眼,胖子军官猛地一拍桌子,朝着身后一招手,然后朝着李光宗和后面的谢小玉他们指了指,大声喝道:“把这些人全都给我拿下!”
  都护衙门外面站着一排士兵大概二十几个人,全都身穿重甲,手里持着连弩。
  听到长官的命令,他们立刻将连弩前端抬起,一排冷森森的箭头指着李光宗。
  这东西就是为了对付修士而打造,一扣机扣就万箭齐发,让修士根本来不及施法。
  李光宗虽然今非昔比,被那么多箭矢指着,仍旧觉得背心发凉。
  “你有什么理由拿我?”他瞪着这个胖军官怒道。
  “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你们七天前就该到了。军法无情,过时不到者,斩!”胖军官威风凛凛地说道,下巴微微抬起,斜眼看着李光宗。
  李光宗回头朝谢小玉看去,现在只能由谢小玉拿主意。
  谢小玉兴致勃勃看着这个长得像猪的军官,好半天,转过身来朝着众人摇了摇头叹道:“我失误了,不但低估土蛮的实力,也高估这边的实力。有这样的白痴在,就算两边实力相当,这边也必败无疑。”
  “你……你说什么?你不但误了期限,还妖言惑众!小的们,给我放——”胖军官手指移向谢小玉。
  然而他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完,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抓人的正是法磬,他的遁法快疾诡异,抓个普通人自然轻而易举。
  那些士兵投鼠忌器,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放箭。
  “我没说错啊。北望城上上下下如果都是像你这样的猪头,怎么可能守得住?”谢小玉一步一步踱了过来,脸上满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走到胖军官面前,他不疾不徐地问道:“你得了什么好处,以至于不计生死替人家办事?”
  “你敢!我是朝廷命官,你想造反吗?”胖军官吓得发抖,却还硬撑。
  “我们是修士,和朝廷互不相干。修士就算受到征召,也是客卿身份,哪条军令约束得了我们?至于早到晚到更是笑话。北望城早已经被彻底封死,外面的援兵一个都进不来,我们能过来绝对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你为了私利居然置战局于不顾,实在该杀。”谢小玉阴沉地说道。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他一把抓住那个军官的脖子猛的一扯。
  刹那间鲜血飞溅,那颗脑袋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那排士兵。
  谢小玉掌力一吐,那排士兵全都飞了出去,手里的连弩更是飞得远远的。
  “你胆子未免太大了!”衙门里响起一声怒喝,一群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些人大部分身着甲胄,明显是军中将士,不过他们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修士。
  “你为什么不说他的胆子大?一个蝼蚁般的人物居然不把修士放在眼里。”谢小玉针锋相对地反问。
  “他仗的是军队的势,是朝廷的势,怎么样?这个回答可以吧?”刚才发出怒喝的是一位将军。
  此人头顶金盔,身穿金甲,背后披着一条猩红披风,看上去四十岁上下,嘴下一缕三尺长髯,四方的面孔看上去颇为威猛。
  “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有朝廷撑腰,一个凡人可以随便冤枉修士,可以随便定修士的死罪?只要是朝廷的意思,就没人能违背,即使有人假借朝廷的意思也没关系?反正有朝廷罩着,修士算什么东西?各大门派又算老几?”谢小玉刚才那句话实际上是设下陷阱,为的就是这番诛心之词。
  没人会说各大门派凌驾于朝廷之上,同样没人敢说朝廷凌驾于各门派之上。前者是“会”,后者是“敢”,因为答案明摆着。
  如同人有生死轮回,朝廷也有盛衰更替,寿命短的朝廷不过几十年气运;寿命长的朝廷也仅仅数百年光阴,超过千年的一个也没有。
  那些灭亡的朝廷,有的是因为君王昏庸,官吏腐败,以至于民不聊生。
  最终官逼民反;不过,也有一些是因为惹怒某个大门派,所以被暗中灭了。
  四千年前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君王,在谈论一位赫赫有名的女仙时,言语之中带了一丝猥亵。
  这件事被有心人传出去,结果那个君王国破家亡,自己也被活活烧死。
  从那以后,君王们对待大门派绝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那个将军顿时被问住了。
  “军队里自有军法。”旁边的一个军官说道。
  “军法之中陷人于罪,一旦查证不实,是否该反坐?”谢小玉来之前专门研究了一下军法,对方既然想和他说这个,他来者不拒。
  那个军官哑口无言,军法上确实这么写,而且反坐的原则是罪加一等,那个胖子陷人死罪,罪加一等就是腰斩。
  “那也该由军法司审问,证明其有罪,然后再加以处罚,如何能滥用私刑?”那个军官立刻回道。
  “说了半天还是那个问题。朝廷的人得罪修士,还是得由朝廷处置,修士没有权力处置。”谢小玉笑嘻嘻地说道,他又绕回来了。
  那个军官磕巴了两下,不敢回答了。
  这本来就是朝廷和门派之间的死结,平时没人会去碰这个禁忌,普通人也不敢得罪修士。如果有人硬要这么干,那么被宰了也是活该。
  “怎么证明他在诬陷你们?”那个军官只能另外找一个突破口。
  “他倒是没诬陷我们,我们是从临海城过来的援军,飞天船在半路上遭到了伏击,我们当时商量了一下,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就地潜伏,等到北望城开战之后土蛮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里,我们再趁机离开,前往任何一座安全的城市。可惜我们没那么干。我们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到这里,一路上还杀了不少土蛮。”谢小玉摘下腰上的那个皮袋子,猛地一抖,三十几颗首级咕噜噜地滚落下来,最差也是飞天夜叉一级的。
  其他人也纷纷解下皮囊,一颗颗脑袋被倒了出来,眨眼间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杀到后面,我们都装不下了,只能扔掉那些差劲的。”谢小玉用脚拨了拨那些首级,虽然里面也有一两颗普通的货色,不过数量确实不多,明显是挑拣过的。
  谢小玉扫了一眼四周。
  四周看热闹的人有不少是被征召的修士,他们有的住在这座城里,有的住在附近两座城,这些人同样对官府没什么好感。
  这就是他需要争取的力量。
  “没想到九死一生冲进了,这头猪却说我们延误期限,全都该斩。”谢小玉的神情变得冰冷。
  “这只能说他食古不化,呆板固执,不能说是刻意诬陷。”那个军官不想弱了自家的气势,只能继续硬撑。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他有没有陷我于死罪,要由你来判断,或者说,要由朝廷来判断。”谢小玉厉声问道。
  那个军官满头大汗,话又绕回来了,而且开始针对他。
  他当然不敢承认,这会要命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只不过……”
  “好了!”将军喝道,这件事越描越黑,只能说死了的家伙是猪脑。
  他正打算说两句好话,把这件事带过,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冷哼。
  紧接着,一个清瘦枯干,长发飘摆,头上插着道簪,身上穿着八卦鹤氅,手上擎着一柄拂尘的道士凌空虚步缓缓走来。
  练气境界的修士如果练成一些特殊的遁法,也能凌空虚步,踏风而行,但是不可能这样举重若轻,来的这个人绝对是真人。
  “我不属于朝廷,总可以说几句话吧?”那个道士居高临下看着谢小玉。
  “现在的狗好多,刚刚死了一条笨狗,又跑出来一条老狗。”谢小玉根本不想和这个人说理,对方一副道门前辈的样子,显然也不是为了说理而来。
  “小辈,你太没规矩了。”那个道士戟指怒道。
  “你这条没一点资质的老狗,活了七老八十,才好不容易踏入了玄门,披了一件鹤氅以为自己了不起?小门小户出身,得了一个真人的头衔,居然还要当世家子弟的走狗,真正丢了道门中人的脸面。”谢小玉骂得很毒,不过骂得很巧妙,一句话点透对方的出身,同样也暗示自己大门派弟子的身份。
  那个道士当然听得明白,他本来想仗着自己的身份压制对方,没想到对方借着大门派弟子的身份反压他一头。
  将军不敢说朝廷凌驾于各门各派之上,更不敢说大门派的坏话,只能在一旁装聋作哑。
  那个道士原本以为自己跑出来帮忙,这些官府中人就可以硬起来,双方连手,立刻能把人拿下,没想到因为一句话,这些官府中人全都缩了回去,他成了一个人唱独角戏。
  “小辈,好一张利嘴。”那个道士恼羞成怒,随手一掌打了下来。
  真人能够沟通天地,这一掌看似平常,一掌拍出,天上的云团顿时飞散,隐约显露出一个手掌的形状,而且这一掌极快,瞬间就到了谢小玉的头顶。
  轰的一声巨响,地上顿时多了一个方圆数丈的掌印,青条石的地面硬生生陷下一尺多深,掌印边缘如同刀切一般,堆在地上那些首级也被打得粉碎,变成一堆骨渣和烂肉。
  “好一条老狗,居然做出这等近乎于偷袭的行径。”谢小玉站在数十丈外的地方怒骂道。
  那一掌临头的瞬间,他强行挪移数十丈。
  不只是他挪移走了,刚才站在他周围的那些人也全都挪到一旁。
  道士大吃一惊。他不知道这些人怎么逃开的,练气层次的人物不可能有这样的神通。
  他百思不得其解,根本就没注意到街角的一扇窗口里,有个络腮胡男子朝着这边探头探脑,络腮胡男子的手里握着一根阵旗。
  这边纷争一起。王晨就拿着九根阵旗躲到那里去了。
  “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总共三十六根阵旗,如果只用其中九根,可以布下一座“挪移阵”。
  “你我不死不休。”谢小玉不等老道再次出手,他先下手为强。
  刹那间,一座山脉虚影在道士头顶凭空出现。
  道士连忙一摆拂尘,一片方圆数亩的云彩在他头顶出现,将山脉的虚影稳稳地托住了。
  麻子百试不爽的绝招这一次居然被挡住,知道麻子厉害的人全都暗自心惊。
  不过,道士也不轻松,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这座似虚似实的山峰好像有几十万斤重,他不得不全力顶着,根本没办法抽出手施展法术。
  道士知道自己轻敌了。他正想着对策,突然心头警兆一闪。
  刹那间紧贴着头顶、心口、脖颈、背脊的这些致命之处,全都透出一股锋锐之气。
  他不知道谢小玉怎么做到的,不过他的反应还算及时,鹤氅上的护身法咒瞬间发动,他的皮肤瞬间变成金色,整个人仿佛用黄金铸成。
  这一招变生肘腋,吓出他一身冷汗,而且越想越怕,无穷无尽的恐惧瞬间就淹没了他。
  道士是个得道已久的人物,隐约间感觉不对,马上明白自己着道了,不是中了惊恐的法咒,就是被魔头暗袭。
  可惜等他醒悟过来已经太晚,一把刀轮喷吐着数丈长的火焰掠过他的身体。
  鹤氅上的护身法咒能挡住剑气的切割,却挡不住这一击,道士瞬间被拦腰斩成两截,伤口处焦黑一片,而且焦黑的部位迅速往两边蔓延。
  道士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两截身体一边坠落,一边化为飞灰渐渐飘散。
  现在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师父……”
  “师叔……”
  六个年轻修士惊慌失措朝道士跑去。其中一个修士猛地一拍纳物袋,一件莲花形状的法器激射而出,旋转着朝谢小玉斩去。
  谢小玉连动都没动,这种角色根本用不着他打发。
  站在他旁边的苏明成又是袍袖一甩,一大片虫云挥了出去。
  嗡嗡的虫鸣声让所有的人都感觉毛骨悚然。
  那个将军没有阻止。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想要不出事的话,必须有一方死净。
  至于那些围观的修士更是没人站出来阻止。
  大家都明白,这群新来的人个个凶焰滔天,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一出手不是魔头,就是万千毒虫,连真人都能杀。
  现在出手的只有两个人,这边人总共有四十几个,其他人还没动手呢。
  “好神通!有各位助战,北望城当可安然无恙。”那个将军倒也现实。
  道士原本是他守城的依仗之一,但是既然死了,他就当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我们既然冒险前来,肯定会尽自己的一分力。”谢小玉除了牙尖嘴利,同样也会说冠冕堂皇的话。
  “不会再让各位失望了。在下姓陈,名晃,字元龙,任北五府都护一职。”那个将军报出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都护大人。不过阁下的话只能相信一半,你的手下会听你的,修士就难说了,特别是那些被供奉起来的真人,比如这条寻死的老狗。”谢小玉看了看那个道士。
  道士已经化为灰烬,另外六个人也已经死透了。
  谢小玉朝着李福禄使了个颜色,李福禄立刻跑了过去,在尸体上翻找起来。
  “阁下打算怎么样?”陈都护皱着眉头问道。
  这群凶人让他很头疼,万一再出点事,一个压不住,这些人魔头乱放、毒虫乱散,也不需要外面的土蛮攻城,北望城恐怕会不攻自破。
  “外面不是有很多卫星城么?我和这些兄弟打算独领一个军驻守一座卫星城,这样既避免了和别人的纷争,也省得别人说我们出工不出力。”谢小玉出发之前就有了算计。
  驻守卫星城肯定凶险,不过只有这样做才能得到足够的自由。有了自由,他们才能为逃跑做准备。
  “也好。最北面的戊城正好没人镇守,我再补给你两千名兵卒,你和你的人负责守卫此城如何?”陈都护巴不得这些人别待在城里,眼不见心不烦。
  那座戊城原本在计划中要被放弃。这座城离主城最远,又太过破旧,根本守不住,所以根本没派守将,否则也不会现在仍旧有空缺。
  “一言为定。”谢小玉伸出右手,打算和陈都护击掌为誓。
  看到谢小玉如此爽快,陈都护心里犯起嘀咕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失算了。
  思索片刻,他哈哈一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杀了一个真人,让北望城失了一道藩篱,你总要有所表示吧?不如我们再定一约,你也杀两个和真人同级的土蛮。”
  “这要看机会,有机会的话,杀几个又何妨?”谢小玉并不在意,他本来就有这个想法。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你敢签军令状吗?”陈都护图穷匕见。
  “阁下原来也不聪明。”谢小玉冷笑连连。
  安阳刘家借刀杀人,外借土蛮之手,内买贪婪之徒,他四下皆敌,只能强力破之,现在剑已出鞘,怎么可以让一纸军令状束手束脚,那岂不是裹住剑刃,缠住锋芒,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如何不聪明?”陈都护心中有气。他刚才就很讨厌谢小玉,现在更讨厌了。
  “我既然要镇守戊城,当然要以大局为重,那些和真人同等级的土蛮不是蛮王就是巫师,平时在敌营深处,难道你要我置大局不顾,逞气血之勇,深入敌营前去行刺?依我看来,你和这两个死鬼没什么区别,同样居心叵测,是不是也得了好处?”谢小玉先扣一顶帽子过去再说。
  看到都护气得发抖,谢小玉不打算放过这个人。
  既然得罪,干脆得罪个彻底,继续道:“再说我已经多次警告过你,我是修士,是方外之人,并不在官府治下,为国出力只是尽本分,却不受朝廷管束,都护大人太忠心皇室了,所以念念不忘将天下修士皆纳入朝廷的管辖之下。”
  “我没有这个意思。”陈都护吼道。他确实急了,这话如果被当真,他不但自己有事,还会祸及九族。
  “没有这个意思?”谢小玉知道都护服软,但是他交定不松口:“什么是军令状?这跟修士无关吧?你千方百计诱我签下军令状,不就是想用一张破纸约束我吗?用的还是如此不合理的要求。”
  他的声音在北望城街巷间回荡。
  陈都护浑身发抖,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被吓的。
  刚才只图解气,所以未曾深思,现在才发现只要这么一解释,他就真的居心叵测,意图挑起朝廷和门派的纷争。
  怒哼一声,都护大人转身就走。他现在情愿和土蛮生死相搏,也不想再面对这个少年的伶牙俐齿。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8:59:32

第5章 初战
  高仅三丈的城墙,外面一圈是石头,里面却是泥土夯筑而成的,连瓮城都没有。
  这样残破的城墙却长有一里、宽也有百余丈,别说两千人,就是一万人也守不下来。
  谢小玉领着一群人在城头上溜达着,人群中还有一个身穿铠甲的军官。
  “这不是卫星城,是囤城。”李光宗脸色难看地说道。论道法修为,他在这群修士里垫底;但是说的是行军打仗,他算是半个内行。
  “一般人当然守不住,但是你们是修士,神通广大,这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难题。”那个军官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这里以前是囤积粮草的地方?”谢小玉岔开话题。
  “不会有粮草。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主城里,放在这里的应该是铁钉、瓦片、木板、毛竹之类的东西。”李光宗指了指城中央的一圈围墙。
  那个围墙比城墙还高,但是里面堆积的木头居然高过围墙,这些木头全部都干透了。
  换在平日,干透的木头也算好东西;可惜现在马上要打仗,干木头是最好的引火之物,不但没用,还是危险的源头。
  “这种鬼地方怎么守?”赵博怒气冲冲地嚷道。
  谢小玉同样心里有气,不过他不能抱怨,还得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因为来北望城是他的提议,得罪那位都护的也是他,而这一切的幕后指挥者更是冲着他来的,其他人是被他连累的。
  既然已经没办法改变,就只能想办法守住这座城。
  戊城是一座囤城,当初建造的时候考虑的就是出入方便,选择的位置是一片平地,根本没有地势可以仰仗,城墙又长,根本不适合防守。
  不过这也有好处。因为位置不重要,并没有挡在土蛮的必经之路上,土蛮不会在这里死拼。
  突然,他看到旁边的一座小山,山上有很多用木条封起来的洞。这些洞让他感觉很眼熟,和废弃的矿洞差不多。
  “北望城以前是一座矿山?”谢小玉转头问道。
  “那是两百年前的事了。天宝州现在的那些大城,除了临海城是最早的落脚点,其他全都是从矿区发展起来。这是最大的几座矿之一,开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吴荣华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他长年四处游走,听到的东西也多。
  有矿洞,一般也有灵脉。谢小玉运用起“观天彻地洞幽大法”朝那边看去。
  果然,山头上星星点点有很多五颜六色的光圈,不过这些光圈暗弱而又稀疏,已经没有什么开采的价值。
  几条灵气带蜿蜒曲折,来回盘绕,灵气并不充裕,不过够用了。
  “山上有一片灵气源,我们驻守在那里。”
  “你打算弃城不守?这可是大罪。”那个军官在一旁拿腔作势地说道。
  谢小玉早就研究过军法,当然知道守土者不能轻离,不过这里面也有漏洞可钻:守将可以选择有利的地势另外建造坞堡固守,一旦主城守不住就退守坞堡。
  “我可没说放弃这座城,而是要改造一番,让它变得更加容易防守。改造完工前我们总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谢小玉牙尖嘴利,哪里会让人拿住把柄。
  “这可不行。你改变囤城的格局,土蛮退了之后我们还得重修。”那个军官顿时急了。
  他是上面派来找麻烦的,万一这群人真的极猛,硬是顶住土蛮的进攻,上面肯定会怪他办事不得力。
  “这关我屁事?身为守将,我只要守住城池就可以。军法上写得明白,守将可以改变城防的格局,我们才两千人,根本没办法守住这么大的一座城,必须收缩防御,这官司打到哪里都是我赢。”谢小玉胸有成竹。
  他根本不管那个军官说什么,转头朝着李光宗吩咐道:“这件事由你负责。所有城墙全部拆除,这些土块就不要了。石头留下,城里的房子也全都拆掉,所有的砖石都堆在那圈围墙里,以那圈围墙为基础,重新构筑城墙,把那里变成一座堡垒。”
  他又对苏明成说:“那边还有一条灵脉,你挖一口池子,让小东西们安顿下来,这一路上他们也辛苦了。”
  周围那些修士一个个汗毛直竖。
  他们早就在猜测那三个大口袋里有些什么,只知道其中一个口袋里装满了上等的鸡肉,他们一路上都是吃着鸡肉过来。
  现在答案终于揭晓,至少有一个口袋里装的是蛊虫。
  “麻子,你负责修建我们驻扎的营地,山上的那些矿井可以利用,不过要注意坚固性。修士打斗威力惊人,别三两下就把里面震塌了。”谢小玉手上没什么人可用,只能把麻子拉进来。
  这家伙精通土行法术,对土木工程多少有点研究。
  “土蛮也有擅长钻地的。”李光宗在一旁提醒道。当年丘洛川大战,那些在土里来去自如的土蛮让他们头痛无比,好几次主营都差点被灭。
  “放心,我会布下禁制,让土变得像铁一样硬,看他们潜不潜得进来。”麻子十分自信。土行法术是他的看家本领,这方面绝对无人可及。
  “这样的话,你的土遁恐怕也会失效吧?”谢小玉问道。
  “那是当然。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麻子不屑地说道。
  “你们……你们……”旁边的军官气得浑身发抖,偏偏找不出把柄。
  “守城的兵派过来了……妈的,全都是老弱残兵。”吴荣华高声叫了起来,语气中充满愤怒。
  众人转头看去,果然有一队兵马朝着这边而来。
  等到那队人马走近,众人的怒火也随之而起。
  吴荣华看得一点没错,来的这些兵卒全都老弱不堪,身上只有号衣,根本没铠甲,连头盔都没有,手里只有一支长矛,这些老卒干脆拿长矛当拐杖用,即便这样还一步一挪,颤颤巍巍。
  “看来都护大人不愿负担这些累赘,所以把他们派到这里送死。”谢小玉不无嘲讽地说道。
  “这个……这个……”军官支支吾吾好半天,根本没办法解释。
  “这太过分了!我们去都护衙门再闹一场!”赵博跳脚喊叫着。
  “没错,这也太欺负人了。”李光宗也骂道。
  其他修士跟着大声怒骂起来。
  “哈哈哈——”
  在一片愤怒的呼声中,谢小玉仰天狂笑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这不是很好吗?那位都护大人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本来还担心来一群难以降服的刺头呢。如果我是那个家伙,就把一群兵痞、刺头派过来,反正守将也是一帮刺头,如果刺头降服刺头,北望城多了一道藩篱,如果两边咬起来,那也没什么损失。”谢小玉自嘲自讽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还不够坏?”赵博不明白。
  “坏也要有天分。”谢小玉轻蔑地一笑。被弄到天宝州来,哪怕是当了都护也只不过是头丧家之犬,是个被人抛弃人物。
  那个都护相貌堂堂,但是连使坏都不怎么像样,可见他会来这里并非没有原因。
  谢小玉跳下城墙,朝着那队人马走了过去。
  那些老弱残兵显然也知道自己是被派过来送死,一个个面如土色,神情恍惚。
  “全都停下!”谢小玉大声喝道。
  那些老兵一个个茫然地停下脚步。
  “你们想必也已经明白自己被长官抛弃了。你们手无缚鸡之力,连重甲都未必穿得动,养着你们也是浪费粮食,所以你们的长官就让你们来送死。”谢小玉运用起他的毒舌功夫,句句诛心。
  一个老兵悲从心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其他人受了感染,或是放声大哭,或是暗自流泪。
  谢小玉索性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这群老头哭。
  人老了,气力就衰弱,才半个时辰,这些老卒就哭不动了。
  突然有个老头明白过来,一下子跪倒在地,不停朝着谢小玉磕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修士老爷,救命啊,您是有大本事的人。”
  其他老兵也一个个恍然大悟,全都跪了下来。
  “确实有一线生机,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住。”谢小玉阴恻恻地一笑。
  他知道此刻装好人没用,人越老越多疑,他说得越好听,越不容易得到信任,所以对付老头最好的办法就是恫吓,先吓他们个半死。
  “你们当中肯定有人听说我不是个好人,我修练的是魔功。”谢小玉停顿一下,等他们消化这番话。
  如同他预料的那样,老兵一个个胆颤心惊,刚才是因为命不久矣所以害怕,现在则是因为魔门的名声太过恐怖。
  “魔门之中有一种秘法,以精血饲育毒虫,饲育者可以操纵毒虫御敌。这种秘法不限于修士,几乎人人都能用,毒虫比人厉害多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精血宝贵,年轻人还好一些,你们这些年老体衰的老人肯定会伤到元气。”谢小玉的这番话一半是吓唬、一半是安慰。
  “修士老爷,如果我们愿意,您打算怎么安排?如果我们不愿意,您又如何安排?”第一个跪下的老卒连忙问道。
  “问得好,你的脑子倒是很清楚。”谢小玉赞道,随即解释起来:“愿意的人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挥毒虫打仗。虽然控制权在你们手里,不过那些毒虫的进退却由我掌控,那些毒虫会越战越强,到了一定程度还会反哺你们,让你们延年益寿。如果毒虫死了,你们就只好再献出精血养新的毒虫,所以奸诈狡猾的人只会自己倒楣。至于不愿意的人,我会替他们准备好重甲长矛,他们会和通常的士兵一样站在城头上守城。”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不愿意就是死路一条,愿意的话可以苟延残喘,事后元气大伤,不过性命可以保住。
  那群老卒交头接耳起来。
  谢小玉很有耐性地等老卒们做出决定。这时,他发现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过来了。
  “你说我性情偏激,受到魔道影响太深,我看你更像魔道中人。”麻子刺了谢小玉一句。
  他这话莫名其妙,其他人都不太明白。
  谢小玉却知道意思,所以问道:“你已经猜到了?”
  “我知道你擅长用蛊。蛊如果没人控制的话会凭本能杀敌,效率不高,所以你让这些老弱残兵用精血祭炼,这样就可以用人的脑子代替蛊的脑子。而且你说过,这些毒蛊会越战越凶,恐怕是要把七情心魔也炼进去吧?”麻子一口道破谢小玉的计划。
  “至少他们可以保住一条性命。”谢小玉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这些人全都七老八十,本来就没几年好活,这也不算踏上魔道之路,他们最终应该都能寿终正寝,就算沾染一些因果,也不会有太大的业报。”
  麻子一琢磨,立刻明白谢小玉的用心,也终于知道谢小玉刚才为什么哈哈大笑。
  魔门功力进展神速,但是业力积累得也快,而且会蔓延传递,弟子造孽,师父也会受到牵连,父母、亲友、师兄弟都会分担一分业力。
  所以魔门中人就算自己安分守己,也会因为业力沉重,最后招来重重劫数。
  如果那位都护送来的是一批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们学了这些手段,免不了惹出事端;换成这样一群行将就木的老头,本来血气已衰,不大会惹是生非,他们寿算也无多,人死之后业力全消。
  至于那些蛊虫处理起来也容易。驱蛊吞蛊,以魔噬魔,用这种办法可以很容易将那些剑蛊炼得很强,而且不沾因果,不染业力。
  这份算计绝对是他做不到的。
  谢小玉才不管麻子想些什么,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看了看四周,见那个军官没跟过来,立刻把王晨招到近前轻声说道:“王晨,你跑一趟都护衙门问问他打算干什么,为什么尽挑一些老弱残兵过来?”
  “都护不会见我的。”王晨直摇头。
  “不需要见他,只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们受了委屈就行。”谢小玉深知会吵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
  当初老矿头在矿业会所里一闹,就拿回来一套“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
  “你想要些什么?”王晨老脸发红。他明白了,谢小玉是让他去撒泼耍赖。
  想想他一个八尺多高、满脸络腮胡子的老男人,居然做这种娘们和小孩的勾当,王晨实在不好意思。
  “粮食。不过不要精粮,让他们折算成喂马用的黑豆。理由很简单,那些老弱残兵没必要吃得太好,有黑豆就行。”谢小玉说道。
  “没必要这样吧?”王晨是个忠厚人。
  “你以为我拿那些人不当人?”谢小玉知道王晨想些什么:“这一仗恐怕不简单。那个猪头军官敢找我们的麻烦,那个都护也没有丝毫惶恐之色,一个个看上去胸有成竹,他们哪来的把握?”
  听他这样一说,王晨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其他人一个个被点醒了。
  麻子在一旁插嘴道:“对呀,确实不正常,官府还有后招。”
  “事不过三。三年来,连着被攻破三座大城,我相信朝廷上下和各大门派脸面上都不怎么好看,这次十有八九要给土蛮来个狠的。问题是怎么打?”谢小玉看了看四周,最后盯着麻子。
  “我承认脑子没你好。”麻子又郁闷了,他认输。
  谢小玉很满意,这才说道:“如果我是统帅,就会拿北望城当诱饵,让攻城战拖得越久越好,将土蛮拖得筋疲力竭,最后再雷霆一击,把这些土蛮全都留在这里,然后大军出动,趁着土蛮主力尽丧,把以往不敢碰的那些大部落全都灭掉,让土蛮至少二十年恢复不了元气。如果再狠一点的话,就发出悬赏花红,明码标价一颗土蛮脑袋可以换多少东西,我相信肯定会有很多人自行组建狩猎队,到天宝州深处找土蛮麻烦。”
  “嘶——好毒的计策。”麻子骤然变色。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只是一番猜测,但是众人都确信无疑。
  麻子随口又来了一句:“怪不得你会被踢到这个鬼地方来。”
  赵博恰好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随口就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换成平时,麻子绝对不会搭理,在他眼中,也就只有谢小玉有资格和他说话,其他人都不行,但是此刻他的心里却有一股郁闷之气,正想找人倾诉一番,所以忍不住说道:“这家伙天资就不说了,博闻强识也用不着多说,心眼还这么多,阴谋算计的本事让人不寒而栗,和他做同门,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特别是那些掌门弟子,肯定压力很大。如果我在那样的位置,肯定也忍不住要想办法把他弄掉。”
  “他应该有师父吧?他的师父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还有那些长老呢?”赵博对门派中的事,多少有些了解。
  “一个门派需要智谋高深的人,不过万事有度,过了头就不好了,一个智谋高,天资好的人,对大门派绝对不是福气,这样的人不让他当掌门。谁坐掌门的位子都会觉得屁股底下很烫,让他做掌门,麻烦更大,很容易把门派弄得上下一心,然后野心膨胀……”
  “这不好吗?”赵博打断麻子的话。
  “大门派的想法可不一样。他们的地位很稳,所以各大门派全都安于现状;谁如果想打破现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麻子说着大门派的隐秘,却没注意到谢小玉一脸诡异的神情。
  谢小玉只觉得好笑。
  如果他真是那种天纵奇才,麻子的话就一点都没错。可惜他的资质只是中上。
  “轰——”
  一阵尘土飞扬,成片城墙被推倒在地。
  不只是城墙,城里的房子也全都被拆光,只有正中央那座仓库被保留下来。
  拆下来的砖头石块都被堆在仓库内侧,那里早已经用木头隔好一格格框架,砖头石块扔进里面,再铺上土,让砖石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这样层层叠叠、互相锁紧卡死,绝对比原来的城墙坚固得多。
  这些工作全都是修士在做,施个法术,城墙就倒了,房子就没了,石头变得像木头一样轻。
  那些老弱残兵同样有活要干,他们正挖坑掘沟。
  那些坑也就一人多高,不过底下插满尖利的铁刺,人掉下去肯定没命。
  那些沟更浅,只有一铲的深度,不过像蛛网一样纵横交错,互相连通。
  干这事不需要体力,但是非常琐碎,需要人多。
  旁边的山头上同样尘土飞扬,从山脚到山顶全都是梯田似的一道一道矮墙,上面还有箭垛。
  此刻,谢小玉正站在山头上眺望远方。一里之外就是土蛮的营寨,但是土蛮丝毫没有进攻的迹象。居然任由他们建造工事。
  已经五天了,土蛮对戊城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看来那位陈都护又失算了。”麻子在一旁叹道。
  “这里不是必经之路,就算打不下来,绕过去就是。”谢小玉颇有些庆幸,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一些,朝着主城城门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喜道:“王晨回来了,看来这次收获不小。”
  十辆大车正从城里出来,每一辆大车上都驮着六只大口袋。
  麻子的眼力没那么好,他只看见大车,却没看见王晨。
  不过他心里挺惊讶,就算有两千名士兵、就算再怎么撒泼,也不应该弄回来这么多黑豆。
  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口袋,而是纳物袋,一袋相当于一座库房。
  谢小玉知道麻子惊讶些什么,他轻声说道:“我带了两袋鸡肉,拿其中一袋去换的。现在很多人还没意识到这场仗会拖很长的时间,所以没人在意喂马用的黑豆,反而觉得攻城战用不着马匹,这些黑豆堆着没用,我们这边要,就全都送过来了。”
  “我们也吃不完啊。”麻子佩服谢小玉的谋算,但是他不知道占这个便宜有什么好处。
  “等到城里没饭吃只能啃树皮的时候,这些黑豆就是宝贝了,很多人会抢着过来帮我们守城。”谢小玉说出自己真正的算计。
  “……”麻子好半天说不出话,他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玩不过这家伙。他也算是深谋远虑,但是这家伙一步一计,处处埋坑,简直不是人。
  “你确定我们能撑到那个时候?”麻子问道。  “‘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不是那么容易破。土蛮又不通阵法,只能凭强力破开,没有五、六个蛮王全力连手根本想都别想,事后那些蛮王肯定会脱力,如果城里趁机偷袭,他们会吃大亏。土蛮只要不傻,在城里没有反击的实力之前,就不会和我们死拼,甚至在破城之前都不会来碰我们。”谢小玉说着心中的算计。
  “但愿如此。”麻子心里已经信了,但嘴上仍旧倔强。
  “你们在商量什么事?我过来没问题吧?”法磬往这边走了过来,在这群修士里,他的年纪不大,实力却不错,所以有些心高气傲,不过他在谢小玉和麻子面前绝对不敢骄傲。
  平时他就是请教得最起劲的人之一,不过以前他只请教修练的方向,询问一些修练中碰到的问题。
  这一次谢小玉宰了一个真人,他被震撼得不轻。
  那是真人啊!就算站在那里任凭他杀,他也未必破的开对方的护身法术。
  正因为如此,现在他对谢小玉敬仰,就和当初的苏明成一样,他也拿着东西过来求教。
  “你又是为请教而来?”麻子翻了个白眼。他不怎么喜欢法磬,因为这个家伙一直都认准谢小玉,却从来不向他请教。
  不过麻子也知道,这是因为他的路数和法磬完全不一样。
  他这一脉讲究的是沉稳厚重,他的绝技“移山换岳”就是声势威猛的强力一击,没有任何技巧。
  法磬的路子正好相反,是以巧破力,身法变幻不定,一出手如同万千彩蝶乱舞,更接近谢小玉的路子。
  “你们聊吧。”麻子站起身来走了。
  看到麻子走远,法磬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把剑。确切的说,这只是一截剑头,上面有字,密密麻麻刻着的全都是小篆。
  “这是你师门的传承法器?”谢小玉一眼就认出这东西。
  传承法器也是法器,不过绝对不会用来和人争斗,上面除了刻有功法秘录之外,里面往往还残留着一部分意念;这部分意念可能是招式、法术,也可能是一段感悟。
  法磬一直盯着谢小玉的眼睛,看到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异色,他总算是放下心来。
  财不露白,像他这样的散修最担心的就是被人暗中谋害。
  之前他考虑很久,而且在他前面至少有七个人这么做,看到那些人满意而归,他才下定决心。
  “至少是惊世等级……可惜,残了。”谢小玉将上面的文字扫了一遍,轻轻地抚摸着断口叹道。
  “我师父传给我的时候也说是一部惊世大法。”法磬微微有些得意地说道。
  “咦?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谢小玉皱起眉头,他又将那些文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他可以肯定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篇功法,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他浑身一震,猛地一转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法磬。
  “这不是惊世,至少是绝世。”谢小玉改变刚才的说法。
  “绝世?”法磬瞪大眼睛。
  超品也分三六九等,最多的就是惊世。
  有资格冠以这个称谓的功法,必然涉及八万四千法门中的一种。
  像麻子手里那部《天符宝箓》如果完整的话,就是这个等级,绝世更上一层,里面已经涉及三千大道中的一种,至于无上级则是直指大道。
  谢小玉贪婪地摸索这那截剑头,剑头挺长,差不多有三分之一。
  “这还只是赝品……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这是某位前辈高人从一部无上大法中得到感悟,然后另创的新法。”他的嘴里啧啧不停。
  法磬被谢小玉贪婪的眼神弄得心中发毛,不过担忧的同时,他也有那么一丝惊喜,没想到自己的传承有这么大的来头。
  “你在里面有没有看到闪烁不定的无数星辰?”谢小玉指了指断剑。传承法器就算是碎成小片里面的神念也不会丧失,只是内容会减少一些。
  “不错。”法磬肯定谢小玉没有骗他。
  “你肯定听说过这部无上大法。”谢小玉的眼神中露出憧憬的神色,好半天才用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吐出一个名字:“《天变》。”
  法磬整个人瞬间呆滞,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太古末日,天变灭世。
  十尊者中排名第二的九曜道尊机缘凑巧,看到太古元年末期,周天紊乱、星辰坠落、天空崩塌、大地陷落的影像,心有所感,创出一套无上法诀,就是《天变》。
  法磬简直无法相信,所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如果还有机会回到中土,就去九曜派看看。在九曜派有九块石碑,那是九曜道尊所留。他飞升之前曾立下规矩,任何人都能观看石碑,如果有谁能从中领悟些什么,就可以算九曜传人,和掌门同辈。”谢小玉连忙解释。
  这次他没有骗人,从头到尾一句谎言都没有。
  “你去看过?”法磬问道。
  “那是当然,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谢小玉苦笑了一下。
  “那个家伙呢?”法磬偷偷指了指麻子。
  “你知道有这样一桩好处,肯放弃机会吗?”谢小玉反问道。
  “我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法磬突然异常兴奋起来。他已经忘了指点的事,或者他下意识觉得小玉指点不了他。
  “那九块石碑在九曜门的山门里,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我是被师父带去的,九块石碑里也只看了三块。”谢小玉连忙浇了一盆冷水,他怕这个家伙兴奋过头。
  “那怎么办?”法磬傻了,他原本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你有这东西,也算是九曜派的门外别传,回去之后拿东西去九曜派认祖归宗不就成了?”谢小玉斜了法磬一眼。
  “我……我也是大门派弟子了?”法磬一脸狂喜。
  “大门派不是那么好混的,特别是像你这种没师父的人。”谢小玉又浇了一盆冷水:“给你一个忠告,没成真人之前,最好不要去九曜派;就算成了真人,也先结识几个大门派出身的朋友再说,请他们做个见证,否则,你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让法磬打了个寒颤。
  他相信谢小玉没吓他。
  一个连祖师爷的话都能够违背的门派,想必也不太在乎“信义”二字;更何况谢小玉和麻子两个人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榜样,这两个人偶然间透出来的一些事,足够让他们从脚底寒到头顶。
  拥挤的矿道里靠墙放着一排木板,这些木板只有三尺宽、一人长,前后都竖着一块木板,这就是床。
  那些老弱兵卒大部分躺在床上,他们已经累了好几天,不过也有些人精神不错,坐在床沿打着叶子牌。
  在另外一段矿道里,修士们围成一圈坐着,中间是谢小玉和麻子两个人。
  他们花了半个月的时间重修了防御工事,之后就空闲下来。
  闲着没事,这两个人经常会论道一番。
  他们各有所长,谢小玉胜在广博,什么都有所涉猎;麻子胜在专精,除了一部魔门秘法就只精专土行法术。
  两个人的风格也截然相反,一个轻灵变幻,以巧破力;一个沉稳刚猛,以强压弱。
  两个人还同修魔门道法,竟然也走不同的路,一个借神魔之力,一个役使神魔,底下的那些修士总能从里面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论道不只是嘴上说,手上还要演示。
  此刻两个人中间虚悬着一座巴掌大小的山峰,山峰周围笼罩着一片土黄色的烟云,不停卷来卷去,有数百道白光在烟云中盘旋飞舞,不停砍削着山峰,虽然砍不动山峰的主体,却不时削下一片烟云。
  这是以前没有的变化。明眼人全都看得出来这种变化和法磬的路数一模一样,不过相比之下,谢小玉的变化更多,而且虚实幻化,若有若无。
  “看来你指点别人,自己收获也不小。”麻子冷言冷语说道,实际上他心底羡慕得不得了:“你可要尽心指点,别拿了好处还藏私。你领悟得明显比他精深,这几招比他强多了。”
  这绝对是公正的点评,不过也包藏祸心。
  “我可没藏私。他那是赝品,我看过真品,只是以前没看懂,看过赝品之后,我的心里豁然敞亮。”谢小玉也不隐瞒。
  他问过法磬,法磬没要求过他保密,显然那家伙也想尝尝被人羡慕的滋味。
  至于他张口赝品,闭口赝品,倒也不怕法磬恼怒。说赝品已经是莫大的抬举。
  麻子不信这话。他扫了法磬一眼,让他意外的是法磬一脸得意。
  “是哪部无上法诀?”麻子问道,他仍旧不是很相信。
  “你可能也看过……摇星光,落星辰。”谢小玉带着一丝考校的心思,想知道麻子听不听得懂。
  麻子一脸疑惑,脑子飞快转动起来。他首先想到是自己门派里的功法,因为谢小玉说他可能看过。
  想了半天麻子始终没有头绪,他开始抓头发,眉头皱在一起。
  “摇星光,落星辰,天崩,地裂,大火起,尘遮日,暗无天,冰封,寂灭。”谢小玉轻声念叨着。
  “噗……”麻子惊讶得将刚要咽下的水喷了出来,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法磬。
  底下的人莫名其妙,不过也都一起看着法磬。
  他们至少能够猜到法磬的传承也有大来历,否则不会让麻子惊讶成那样。
  麻子这个家伙心高气傲,除了谢小玉,他没有正眼看过第二个人。
  “你应该也看过吧?”谢小玉问道。
  麻子的脸一阵青、一阵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没你那么天才,轮不到我。”
  这次谢小玉感到意外了。他在门派里只是中等资质,当初跟着师父去了九曜派,看到那九块石碑中的三块。
  谢小玉的惊讶让麻子舒服了许多。
  他知道谢小玉不是有意羞辱他,所以酸溜溜地说道:“大门派也分三六九等,别以为你能够得到的机会理所当然别人也有。”
  “可惜了,那套功法更合你的路数。”谢小玉乘机刺了麻子一下。
  麻子越发郁闷。
  只论气势,没有任何一种秘法能够和《天变》相比。  《天变》总共九章,也是九式。就是刚才谢小玉念到的“摇星光、落星辰、天崩、地裂、大火起、尘遮日、暗无天、冰封、寂灭”。
  这九章每一章都是一部无上大法,可以修练到天仙境界,每一章也都是毁天灭地的一击。
  那截剑头上记载的功法只是“摇星光”和“落星辰”的一部分,是《天变》的序幕,其意境已经太过深邃玄妙,没办法单纯化为剑意,那位前辈不得不将之演化成一座剑阵。
  “借我一观。我拿《天符宝箓》来换,再传你凝液冷炼法。”麻子朝法磬说道,他把手上最有价值的两样东西都拿了出来。
  法磬没有回答,而是朝着谢小玉看去。
  谢小玉明白法磬的意思,所以代替他解释道:“他那传承不全,只有‘摇星光’的大部分和‘落星辰’的一小段。”  谢小玉知道麻子最在意的应该是“落星辰”、“地裂”、“尘遮日”这三章,另外六章对麻子的用处不大。
  “也换。”麻子是个决断的人。
  “你手里的《天符宝箓》不会是人手一部的便宜货吧?”谢小玉帮着法磬讨价还价。
  “我是那样的人吗?”麻子怒道,不过马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是真人等级的那套。”
  谢小玉思索片刻,转头对法磬道:“我劝你和他换。你的传承不全,想补全很难,不如转修符道,我对这方面很熟,我们可以共同探讨。再说,凝液冷炼法也是极好的东西,成为炼丹师的好处不用我多说了吧?用凝液冷炼法炼丹还可以感悟万物生化的奥妙,那可是三千大道里的造化之道。”
  最后那句话让麻子差点喷出血来。
  他当然知道谢小玉说得不假。
  这个家伙炼丹之时就会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感觉和长老们悟道时一模一样。
  “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变态的资质,我炼了十年丹,也没有摸到造化之道的边。”麻子这样说,也算是给法磬一个警告,不要到时候领悟不出什么造化之道,反过来埋怨他。
  “换了!”法磬猛的一拍大腿。
  他虽然心高,却也明白到了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与其大海捞针寻找另外一半传承,还不如在高人的指点下补全手里的这部分传承。
  还有两个原因也让他这么做——一个原因是他将来可以认主归宗,九曜派里还有九块石碑等着他领悟;另外一个原因是苏明成。
  他已经问过苏明成,知道苏明成手里的是无上秘法,可惜残得更厉害,所以只能想办法补全,结果就是把一部玄门正宗的无上秘法补得邪气十足,一出手如同千年老魔,不过那威力也确实让人震惊。
  按照苏明成的说法,这还是太仓促而且诸多忌讳之下的结果,否则凶威还更甚几倍。
  法磬从纳物袋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他没将那截断剑取出来。
  他对麻子不怎么信任,毕竟麻子出身战堂,给人的感觉有些咄咄逼人,不像谢小玉藏经阁出身,一听上去就更觉得文质彬彬,博学多才,而且与人为善。
  麻子也扔出来一本小册子,不过封面是一片玉版,上面四个金色的云篆大字,看上去确实一副仙家气派。
  两个人刚把东西收好,就听到外面响起一声沉闷的号角声。
  “土蛮开战了。”法磬脸色骤变。
  “要玩命了。”赵博捶了一下地板。
  其他修士也一个个神情紧张。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有点信心,这一路上没少杀土蛮,事到临头却发现心底仍旧充满恐惧。
  “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谢小玉大声下令,转头对李福禄又道:“你去把那些老兵全部叫起来。”
  “俺这就去。”李福禄手一招,把几个小兄弟全都叫了过来。
  矿道四通八达,他不可能一个人做这件事。
  而且不只是把人叫起来就可以,还要让那些老弱残兵各自就位。
  他们这几个人每一个都要管两百多名老兵,也算一个小小的百户。
  “起来、起来、起来,全都给我从床上起来。”李福禄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着。
  那些老弱残兵其实早已经听到号角声,一个个都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听到李福禄催促,他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动了起来。
  当一个人极度恐惧的时候,要不完全失控,变得歇斯底里;要不就像现在这样因为恐惧而呆滞,要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这些坑道里,每隔两、三百丈就有一间密室,头顶和脚下都是钢铸的圆盘,中间是手臂粗细的钢柱,就算上面的山崖全部崩塌下来,也压不到里面的人。
  老兵们颤颤巍巍地挤在密道里,刚刚坐定,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阵梵音。
  那是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咏唱。
  梵音、梵文并不是佛门的专利,相反,最早弄出这套东西的人正是魔门。
  佛门取代魔门,废弃魔门的教义,却保留很多东西,佛门的禅唱也来自魔门的咏唱。
  梵音入耳,那些老兵顿时变得恍恍惚惚,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不一会儿,鼾声就从他们的嘴里响了起来。
  睡梦中,他们全都在一条非常狭窄的沟渠中快速爬行。此刻的他们全都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虫豸,有蜘蛛、蝎子、天牛、蟑螂……到了山脚下,沟渠开始分岔,他们也跟着散开。
  每一个老兵都不是孤身一虫。他们附身的是虫王,帐下至少有数百只虫卒,顷刻间,戊城四周每一寸土地都潜伏着一只身怀剧毒的蛊虫。
  修士们同样也跑到各自的位置上,他们所在的位置,头顶和脚下也有钢板护住,四周也有四根钢柱支撑,不过地方小了一些,只能坐下一个人,正前方还竖着一面阵旗。
  这些位置可不是随意选的,每一处都是一个阵位。
  “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总共有三十六支阵旗,除非是阵道大家,否则绝对不可能一个人运用自如。
  最常见的用法是每支阵旗都派一个人执掌,然后有两个人各管一半,一个掌干,一个掌坤,最后再由一人总揽全局。
  此刻掌干位置的是法磬,掌坤位置的是麻子,更不用说;唯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坐在主位上的不是谢小玉,而是王晨。
  三十九个人同时打出法诀,三十六面阵旗一起抖动起来。
  刹那间,坐在阵位上每一个人都感到四周的山石好像不见了,他们凌空漂浮着,身体似虚似幻,若有若无。
  与此同时,在戊城上空,云层被缓缓推开,正上方很大一片区域暗了下来,明明是白天,却隐约可见星辰运转,而且一轮昏黄的太阳和一弯黯淡的月亮遥遥相对。
  地上同样起了变化,狂风大作,尘土飞扬。
  不只是戊城,主城和另外几座卫星城也起了变化,不过它们的变化完全不同。
  只见一团厚密的雾从主城中央弥漫开来,罩住大街小巷,罩住外面的城墙,罩住四周的旷野,最后连周围的卫星城也都罩了进去。
  雾很厚,五步之外就看不到人影。
  这也是大阵,比“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更大,足以把方圆数十里全都笼罩进去的大阵。
  这座大阵唯独没有把戊城笼罩在里面,显然是有意为之。戊城变得异常显眼,而且从外面看,气势也弱了几分。
  “呜呜呜……”
  三声号角长鸣,一营营的土蛮动了起来。他们先是慢慢行走,渐渐跑了起来,身上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光芒升腾而起,化作猛兽的形状。
  眨眼间,有的土蛮长出翅膀,有的土蛮头上生出尖角,身体变得异常庞大,有的土蛮下半身变成蛇身。
  土蛮越来越近。
  大地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滚滚惊雷之声。天空中乌云席卷,狂风呼啸,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这是聚集的力量太强,以至于天地有所感应。
  这还只是第一波攻击,只为了试探虚实。
  冲着戊城来的土蛮最多,因为戊城看上去就像一颗软柿子。
  如同潮水拍击岩石,土蛮的大军瞬间冲到戊城前,一道巨灵般的身影首先撞了进去。
  几乎在撞进去的一刹那,他看到前面全都是人,这些人手里拎着长枪,正朝着他戳过来。
  巨灵想都没想,举起车轮大斧就横扫过去。  那把大斧斧柄有手臂粗细,斧头非常粗糙,长五、六尺,宽也有四尺多,重量少说有五、六千斤。
  血光崩裂,血肉横飞,十几个人被拦腰截成两段。
  巨灵大斧一转,又扫了回来,他的斧头上凝结着一层层厚厚的血光。
  第二斧的威力更强,斧头上的血光长达数丈,被血光扫到的人全都血肉横飞。
  血光再一次暴增。这东西和魔头一样,也是越杀越凶。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冷厉的刀光突然出现,刀光发得快,收得也快。
  巨灵猝不及防,被刀光瞬间掠过脖颈,一腔热血冲天而起,一颗头颅飞到半空中。
  出刀的是一个眼神锐利的土蛮。他的身体像猪,却灵活无比,手中一把五尺长刀如闪电般来回挥舞着,动作简单到极点,却无人可挡。
  他并不知道他杀的全都是自己人,冲到戊城前的土蛮也都不知道他们在杀自己人。
  地上没有尸体,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那些死了的土蛮全都被挪走,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他们存在过。
  戊城就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怪物,不停吞掉那些冲过来的敌人。
  土蛮越来越少,能够活下来的全都是厉害角色。
  突然,那个用刀的土蛮大叫一声,然后如闪电般一刀斩掉自己的左臂。
  那条手臂上叮着一只蝎子,被叮的地方已经完全变黑了。
  他转身就逃,没想到刚一转身,脚下立刻踩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根长长的铁刺就钉穿他的身体。
  另外一个方向,一个土蛮怒吼着在自己身上乱拍,不过他没拍几下,身体就变得僵硬起来。
  就算这些人不自相残杀,戊城那密布的陷阱和无处不在的毒虫同样会要人性命。
  同样的一幕也在别的地方出现,不时就有一只毒虫跳出来,它们的动作异常迅速,毒性更是凶猛,只要沾上,必死无疑。
  更可怕的是这些毒虫异常狡猾,它们知道收敛气息,知道暗中偷袭,还知道声东击西,因为它们背后都有虫王控制着,而每一只虫王实际上是一个老头。
  人老了,血气衰弱,胆子变小,不会再做血勇之争,喜欢暗中算计别人,也就是所谓的老谋深算。
  所以与其让他们披甲持刀站在城头上御敌,还不如让他们操纵蛊虫暗中偷袭。
  眼看着土蛮越死越多,突然一个家伙大声念起咒来:“喔马蒂布达贡你嘎……”
  这个土蛮样子异常恐怖。
  他头上长着山羊角,脸上一道道全都是刺青,赤身裸体,只是腰际围着一圈皮。
  在他身后,一尊黑烟缭绕的神魔若隐若现,没有一只毒虫能够咬到他,靠近的毒虫反倒一只只炸裂开来。
  随着咒语越念越快,他的身上冒出无数黑烟。
  突然,他猛地一抖身子,那些黑烟飞腾而起,化作丝丝缕缕的烟云朝着四面八方射去。
  在半空中每一缕烟云都化作一只半尺多高、青面獠牙的小鬼。
  这些小鬼一落到地上,立刻满地乱跑。
  鬼是阴魂所化,没有实体,“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对它们没用。
  这招绝对是“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的克星。
  虚空中响起一声轻叹。一阵狂风卷过,一道透明的人影凭空出现。
  和人影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把徐徐转动的刀轮,刀轮上趴着六个张牙舞爪神魔的虚影。
  “我原本以为不会遇到蛮王,没想到一开战就来了一个。”谢小玉又是一声长叹。
  【第三卷完 待续】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9:01:12

第四卷
  与土蛮大战一番后,谢小玉一行人获取了数千颗土蛮首级,于是麻子带着战利品前往北望城,换回一套阴阳鼎两仪炉,还炼出了两件绝佳法器。
  在一次土蛮大举进攻时,官府利用预先埋下的赤霄紫光雷引爆数座卫星城,令土蛮与守城者全数粉身碎骨,魂飞魄散,连轮回之路亦被断绝。
  因此,谢小玉开始布下阵法,拟定金蝉脱壳之计。
  与此同时,谢小玉察觉土蛮大军的数量异常暴增,探查之下,竟发现一个已消失万年、如今重新现世的神通……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9:05:16

第1章 杀王
  一道烟柱冲天而起,离地数百丈之后徐徐散开,如同华盖一般。在这顶华盖之上,一尊神魔忽隐忽现。
  这尊神魔身高数十丈,模样狰狞恐怖。它长着三张脸,前面一张,左右各有一张,肋下伸出十二只手臂,每一只手臂上都拿着一柄法器。
  它并非实体,是由黑烟凝聚而成,四周更有无数黑烟缭绕,看上去气势非凡。
  在这尊神魔对面,一把赤红色的刀轮徐徐转动,刀轮上六颗魔头探身探爪,仰天狂啸,却只闻“嗡嗡”金刃震动之音,同样狰狞恐怖,不过说到气势,绝对弱了许多。
  谢小玉用刀轮指着那个蛮王,大声道:“世人多说土蛮单纯朴实,没想到你们也会使诈,堂堂一个蛮王居然混在兵卒里。要不是这座大阵颇有奥妙,还真被你唬过去了。”
  说罢,谢小玉仰天长啸。这声长啸既是为了振奋斗志,也是为了驱散心中的不安。
  面对蛮王,谢小玉一点把握都没有。
  虽然他已经杀了一个真人,不过那是偷袭,表面上只有他一人出手,暗地里麻子帮了大忙,还有王晨随时准备接应。
  最重要的是那个真人轻敌,一上来没有用全力,连法器都不曾掏出来。
  眼前这个蛮王可不会给他同样的机会。
  “这座大阵很厉害,你也不错,可惜,你和其他人一样马上就要死了。”蛮王居然用官话回答谢小玉,虽然说得很生硬,咬字却很准确。
  “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谢小玉不再啰嗦,猛地一拍刀轮。
  “铮——”
  一声清音穿透天地,同时也穿透人心。
  刀轮瞬间隐去,刹那间又出现在蛮王身前。这并不是谢小玉的本事,而是“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的妙用。
  这一刀根本没办法躲,因为刀出现的时候,已经切进蛮王体内。
  “噗——”
  蛮王的身体飞散开来,滚滚黑烟到处漫卷,如同火山喷发。
  “移形换位。”谢小玉的脸色异常难看。
  移形换位就和虚空挪移一样,也能瞬间改换位置。不同的是,移形换位必须事先确定移动的方位,比虚空挪移多了不少限制。
  有缺点自然就有优点,移形换位用起来比虚空挪移轻松,也更容易。
  “好厉害的阵法!在这座大阵里和你交手对我实在不利。”半空中再次响起那生硬的声音。
  声音来自神魔体内,显然蛮王此刻正藏身其中。
  “有种别逃。你我实力相差悬殊,你如果不战而退,会被人耻笑。”谢小玉当然不能让那个家伙逃走。
  在大阵里,他还有一战之力;一旦出去,两边的实力太过悬殊了。
  “哈哈哈,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会上你的当?”蛮王不屑道,瞬间驾起那道烟柱朝着天空蹿去。
  烟是无形无质之物,“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对它没用,一旦被这道烟柱飞出阵外,只要一个移形换位,他就逃出去了。
  谢小玉突然冷笑一声,刀轮再次隐没,下一瞬间,刀轮出现在半空中。
  刀光爆闪,血焰狂喷,将那道烟柱拦腰截断。只听到一声怒吼,那团烟云瞬间飞散,烟云中夹杂着一丝血光。
  “好、好、好!”头顶上吼声如雷,愤怒中还夹杂着一丝惨痛。
  “你自己蠢,怨得了谁?”谢小玉没忘记讽刺几句,他舌头上的功夫比手上的实力更胜几分。
  “烟雾无形无质,人却不同。除非你魔功精深,将自己也练到无形无质的地步,否则当你出现在大阵边缘时,就是你显露原形之刻。我只需守株待兔,等你自投罗网。”
  真相道破,半空中那尊神魔气得浑身乱抖。魔由心生,这尊神魔就是蛮王的心意化身,此刻他怒发欲狂,神魔化身也显露出狂怒之状。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蛮王仰天怒啸。
  那尊神魔十几只手臂同时举起,然后猛地挥了下来,十几件法器呼啸着朝谢小玉掷去。
  这些法器同样被无数黑烟缭绕,其中有一半是飞剑、飞刀,另外还有一根长枪、一柄禅杖、一串念珠、一口钵盂、一方宝印和一根两头系着铃铛的绳索。
  谢小玉不敢硬接,他双手各打出一个诀印,强行将这十二件法器挪移到阵外。
  大阵外面一阵飞沙走石,滚滚的烟尘扬起数百丈高,简直和天连接在一起。
  烟尘中有十几个大坑,每一个坑都有一人深、十余丈宽,很多坑外还有深不见底的切痕。
  “没用的,只要是有形之物,就会被任意挪移,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没办法反击,但是我可以把你的法器挪移到阵外去。”
  谢小玉得意洋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么我就用无形之物。”那尊神魔咆哮一声,再次抖动身体。
  刹那间,无数身高过丈、青面獠牙的恶鬼从黑烟中冒了出来,这些恶鬼的手全都长及膝盖,一落到地上就乱挠乱抓。
  “你又上当了。”山顶上显露出谢小玉的身影。
  几乎同时,那些落到地上的恶鬼一个个痛苦地抱住脑袋,只是片刻工夫,这些恶鬼重新化作黑影,射回那尊神魔体内。
  就像会传染似的,那尊神魔也变得痛苦万分。
  魔多短处,最致命的就是魔头会反噬。之前闯进城来时,他们就用这招对付那头蛇魔,让蛇魔挣脱束缚,重获自由。这次故技重施。
  不过,谢小玉不指望只用这招就能打败那个蛮王,他还准备后招。
  一座山峰的影子渐渐浮现出来。
  这座山峰比以往更虚无缥缈,但是景色细腻许多。
  山腰四周可以看到成片茵茵绿树,再往上是碧油油的草地;快到山顶处,有一丛丛灌木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还有一道溪流跳跃奔腾,朝着山下流淌。
  如果说原来的山峰徒具气势,此刻的山峰就多了一丝生机。
  天空中那若隐若现的星辰不停闪烁着,数十道摇曳的星光自天上坠下,一落入阵里,立刻化作无数细碎光尘浮在半空中。
  这些光尘看似轻盈,却凝重无比;看似暗弱,却厚重坚实,将这方天地瞬间冻了个严严实实。
  谢小玉也动了。他双手掐诀,随着一声霹雳巨响,万丈雷芒破空而至,没入烟柱之中。
  霹雳声声,雷电滚滚,无数雷芒在神魔的身体里钻进钻出。
  雷最是刚猛爆裂,是所有阴魂戾魄的克星,同样也是魔头的克星。
  那尊神魔仰天怒吼,猛地坠落到山头上,十几只巨手同时结成手印。瞬间,大阵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感觉神魂摇动,似乎要脱体飞出一般。
  “乾坤倒转——”王晨是唯一清醒的人,他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口中喷出一团鲜血。
  刹那间,一道无形的波纹从山后大阵的边缘透了出来。
  这道波纹宽有百丈,其速如电,一路之上,树木被崩成粉碎,泥土被震成粉末,岩石被裂成碎屑;血肉之躯更不用说,全都变成漫天飞散的血沫。
  强行让这一击偏开,王晨一下子躺在地上,口鼻喷血,除了喘气,已经不能做任何事。旁边立刻有人抢步上前将他扶到一边。
  这一击同样也耗尽那尊神魔的力量。
  山上虚影瞬间爆散,昏黄的尘土和黑色的烟雾交缠在一起,底下有一把刀轮喷出方圆数亩的血焰,虽是缓慢,但无可阻挡地旋转着向前。
  那尊神魔又发出一声怒嚎,挣扎一下,紧接着爆裂开来,身体化作无穷黑烟,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开去。
  黑烟中,无数魔影翻卷着,发出嗷嗷的嚎叫,四处乱扑。
  这是魔门分身逃命的秘法,只要有一条魔影脱逃出去,那个蛮王就可以借体重生。
  几乎同时,麻子、苏明成的身影也冒了出来,两个人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一个随手挥出一把鬼头大刀,另一个出手就是如丝如缕的七色光华。
  谢小玉也一样,打出十几道碧绿的光芒。
  七色光华和碧绿光芒都是炼入心魔的剑蛊,那漫天的魔影对它们来说绝对是大补之物。
  鬼头刀也一样,这是麻子炼制的魔器。
  这把魔刀在半空中盘旋飞舞的时候,身后拖着百余丈长的一条赤色火练,刀身上同样趴着一个神魔的虚影。
  这把刀质地极好,本来就是一柄上品飞刀,也不知道麻子是从什么地方得来。
  所以虽然只有一个魔头,却丝毫不弱于谢小玉手里的刀轮,而且飞行速度还快过刀轮许多。
  “小心,别伤了自己人。”谢小玉朝着麻子喊道。
  他说的自己人是指那些蛊虫。
  刚才神魔分出无数恶鬼,想用无尽鬼海将这个地方彻底淹没,却被潜伏在暗处的万千毒蛊所制。
  毒蛊本身没有这个能力,但是种在它们体内的无形魔头却有这样的本事。
  矿井里一阵欢声笑语,所有的人都在庆祝这场胜利。
  “六千七百三十二颗首级,其中三等土蛮两千零七十五个、二等土蛮一千五百二十六个、一等土蛮四百零五个,还有蛮将七十五人,最后再加上一个蛮王。”法磬已经将战果整理出来。
  “麻子,帮忙跑一趟都护衙门。”谢小玉把这个差事扔给麻子。
  “为什么是我?”麻子翻了翻白眼。
  “这应该是王晨的差事,可惜他受伤了,你总不好意思让一个伤员四处跑吧?我去不合适;苏明成的身分有些尴尬,名单上并没他;吴荣华要盯着那边;除了你,还有什么人适合做这件事?”谢小玉将比较重要的人都点了一遍。
  “好吧,但愿土蛮不要趁这个时候突袭。”麻子站了起来。
  “应该不会。”谢小玉也没什么把握,但是总要有人去一趟主城。
  身为修士,可以听调不听宣,但是事关战局,这边的情况总要说一声,特别是杀掉一个蛮王,不炫耀一下的话实在太亏了。
  “宰了这么多土蛮,肯定有点好处吧?”麻子摸着下巴,眼珠乱转。
  “这件事你看着办,我信任你的眼光。”这也是谢小玉让麻子去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么说,麻子出身大门派,见多识广,不会被人拿一堆垃圾骗倒。当然,他并不指望麻子能够像他那样从一堆垃圾里挑出宝贝。
  “丑话说在前面,我肯定先挑自己能用的。”麻子倒也磊落。
  “你要什么?”谢小玉皱着眉头问道。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绝对不会在乎;但是这里有四十几个人,身为首领的他绝不能轻易下决定。
  “首先要一口炼炉,我手上有丹炉,但是没炼炉。其他的到时候再说。”麻子也只想到这些。
  “大家应该不反对吧?”谢小玉朝着四周问道。
  “没关系。”法磬第一个点头。
  “可以。”赵博也一样。
  “有一口炼炉绝对是好事。这段日子我们手上或多或少有些战利品,如果能够炼成法器,对大家都有好处。”苏明成第三个说道。
  他的话获得大部分人的心。
  天宝州材料得来容易,谁的纳物袋里都有几件不错的材料。要说到擅长造器的人这里也很多,但是真正算得上好手的人却不多。
  三大杂艺都很注重见识,一个见多识广的人更容易有所成就。
  天宝州的造器师大多只能算匠人,麻子虽然手法上差了一些,但是他的见识是那些造器师不能比的。
  商议定了,麻子带上那些首级动身去主城。
  他根本不走地面,飕的一声就钻入地里。
  这也是谢小玉让他负责此事的原因之一。
  虽然土蛮已经退去,但是主城和各个卫城间都埋伏他们的人,麻子不只实力极强,光这一手土遁本领就让他来去无忧。
  “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座大阵,居然连真人级的人物都能够杀掉。”法磬喜形于色。
  “那个蛮王比普通真人恐怕还强上几分。”苏明成见过不少真人。
  临海城里各个堂口的堂主全都是真人,包括他家堂主也一样,但是没有一个堂主的气势能够和那个蛮王相比。
  “我要练魔功,魔功实在太厉害了,想活下去必须有实力。”一个修士听了苏明成的话,立刻大声嚷嚷起来。
  这个人正是当初自以为飞纵跳跃之术了得,但是看了法磬的表演之后又缩回去的那位。
  谢小玉只记得此人叫黄浩,好像是一个不得志的世家子弟,在家里待不下去,走投无路来了天宝州。
  他接到征召,显然是家里的人在背后捣鬼,都惨到这样的地步,还有人不肯放过他。
  世家豪门的恩怨情仇比起山门里的争斗更加激烈、更加残酷。
  有一个人这么说,其他人也跟着心动起来。一时之间,矿井里全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给我安静!”谢小玉怒声喝道。
  他的喝声一起,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李光宗他们和我如此亲近,如果修练魔功对他们有好处的话,我会不传授给他们吗?魔门那么容易入门的话,现在恐怕人人都是魔门子弟,哪里会有佛道两门的辉煌?”
  谢小玉的一连串诘问,让众人全都冷静下来。
  “想修魔功?可以。谁主修的功法属于超品,我就立刻传他魔门秘法。当然,这里面还有讲究,有些功法进步神速,而且没有瓶颈,也能算超品,可惜缺乏降妖伏魔的手段,这种超品功法也没用。”谢小玉朝着李福禄看去。
  他说这话就是针对这帮小子,李福禄早就偷偷问过他能不能传授他们魔门大法。
  众人顿时不出声了。
  散修能够得到完整的传承已经算幸运的了,大部分散修修练的要不就是残缺不全的功法,要不就是到处能够买到的便宜货。
  “别看我和麻子修魔门秘法,那只是用来自保的手段。我们并没舍下本身的道法,等到境界提升了,我们都会舍弃魔功,度化魔头。老苏和我同修一脉,我怎么走,他就可以怎么走,有我在前面铺路,他更没凶险。你们有这样的条件吗?”谢小玉继续说道。
  谢小玉这番话一说完,李福禄那几个小子又一个个嘴巴张得奇大。
  苏明成的事早已经人尽皆知,现在又多了法磬这个榜样,所以那些修士全都巴不得自己的功法能够让谢小玉看上眼。
  可惜谢小玉的眼光极高,能够让他多看两眼的功法少之又少。
  “算了,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而且当初你们不跟着我的话,未必没机会逃出去。”谢小玉早就想揭过这段因果。
  他把人骗来,总会留下芥蒂:“我的本事杂七杂八,有些也拿不出手,唯独制符和炼丹算是一绝,炼丹教不了你们……”
  说到这里,谢小玉看了看众人的反应。
  还好众人全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一来,炼丹师本就少,所以在大家的心目中越发显得神秘;二来,他炼丹的时候会进入悟道的状态,这一手别说其他人,就连麻子看到都胸口发闷。
  任何事一旦和“道”牵扯上关系,立刻就变得高不可攀。
  所以一说到炼丹,众人全都是一副仰望的神情。
  谢小玉松了口气,他真怕有人要和他学炼丹。
  “从现在开始,我会传你们制符之道。因为时间紧迫,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我先全部拿掉,只挑实用的教。我会仔细教你们,然后就是练、苦练、狠练、往死里练。”他转头问李光宗:“仓库里应该还有不少铁吧?”
  “确实有不少,全都是铁钉、镐头、斧头之类的东西,融掉的话,应该有几万斤。”李光宗记得很清楚。
  “还有战利品呢。土蛮用的砍刀、斧头都是上好材料。”法磬在一旁提醒道。
  “那就够了。我要打一些铁笔,每一支都重两百斤;还要一些破纸,最好沾水就烂,越差劲越好。”谢小玉把这件事交给李光宗去做。
  众人个个欣喜若狂。这是大门派里修练符法的秘诀,平时哪有机会学到?
  “老苏、大叔,你们几个辛苦些,带着那几个小子负责日常杂务。老吴,你的职责重大,必须盯着土蛮的一举一动,只要能够活着出去,我会另外答谢你。”谢小玉说道。
  “说什么谢不谢的。”吴荣华眉开眼笑地回道。他当然能够猜到自己得到的肯定比别人多。
  “我也想学。”李福禄举起手,朝着这边不停招手。
  “你凑什么热闹?连云篆都不认得,学什么?鬼画符?”谢小玉一瞪眼。
  众人哄笑起来。
  “是啊,你们凑什么热闹?以后有的是机会。”法磬也笑着说道。此刻就只有他能说这话,其他人说出口,免不了会有一些酸溜溜的感觉。
  法磬也在学符道,不过他学的东西不一样。他是拿自家的《弥天星斗剑阵》和苏明成换了《剑符真解》。
  土蛮攻城已经数日,不过除了第一天,之后攻上来的土蛮全都是普通角色,这边只需派一个人盯着,凭那两千名老卒和他们控制的数十万毒蛊,足以让进犯的土蛮有来无回。
  修士们全都聚拢在中间那座大厅里,听谢小玉传授符道。
  “你们中很多人学过符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什么是符?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符?符是从何而来?”
  谢小玉盘坐于一处石台之上,不由得想起当初听师父讲解符道时的情景,不知不觉中学起师父当初的模样。
  “符就是法。”法磬抢先答道。
  “不错,符就是法。但另外两个问题呢?”谢小玉问道。
  这次没人答得上来。
  “人出现之始,并没有得到任何传承,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当时的一些大贤观察天地之变化,从中得到一丝天道的轨迹,他们用线条记录这些天道轨迹,然后开始模仿。有人成功了,这些模仿天道轨迹的线条就是阵,这就是阵的由来。所以阵道离天道最近,是诸法之源。”
  “众所周知,阵会因时而变,其中有一些变化是固定的。古人为了方便记住,也为了方便传授,就把这些固定的变化描绘下来,后来又删掉一些枝节,只留下主干;久而久之,这些简化的东西就变成符,而后又由符演化出文字。”
  谢小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等着众人的反应。让他失望的是,那群人全都像是听故事一般。
  “你别对他们期望太高。”矿洞尽头传来麻子的声音,他已经从都护衙门回来了。
  “东西换来了?”谢小玉问道。
  “我和他做了笔交易。那颗脑袋算在他名下,他给了我一套阴阳鼎两仪炉。”麻子满面红光,每一颗麻点都在发亮。
  “北望城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谢小玉两眼放光。
  “你太小看官府的底蕴。”麻子难得有教训谢小玉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谢小玉并不戳破。如果麻子早料到会这样,也不会如此得意。
  阴阳鼎两仪炉不是法器。
  法器的名称一般很长,并不是修士吃饱饭没事干,故意这么做,而是想将法器的特性交代清楚,名称不可能不长。
  谢小玉的剑蛊以玄冥之力驱使,里面融入七煞、七毒、七蛊和七情心魔,是剑修之法,又和符有关,所以叫做“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
  像那种名字短、一目了然的东西,十有八九不是法器,而是法宝。阴阳鼎两仪炉正是一件法宝。
  “官府里肯定有炼丹师,这里一打仗,炼丹师就跑了,那个都护倒是会慷他人慨。”谢小玉立刻就猜到其中的缘由。
  “他还给你送来五千名兵卒。”麻子撇了撇嘴。
  “肯定又是老弱残兵。”谢小玉不认为那个都护会有什么好事给他。
  “是伤兵。第一仗很猛,有三座卫星城差一点被打破,最后是靠主城出兵才保住城。”麻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大家都以为蛮族一上来会试探一下,他们就干脆来一下狠的;现在他们目的达到了,虚实也探出来了。”谢小玉揉了揉额头,土蛮比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
  法磬看到两个人谈完大事,忍不住问道:“麻子刚才说没必要对我们抱那么大期望,这是什么意思?”
  谢小玉正打算解释,却被麻子抢在前面。
  “很多东西要往深处想。他刚才说的就是道法的演变。阵代表道,符代表法,符由阵演变而来,这意味着法由道生;符又演化成文字,所有的功法都是由文字记录,这又意味着道由法传。再往下还有更深层的东西,不过我懒得费口舌。”
  谢小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懒得费口舌?根本就是说不出来。
  众人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苏明成和法磬两个人最明显。
  苏明成想到当初拿着《剑符真解》请教谢小玉的情景。
  在那之前,有好几个人看过《剑符真解》,却没人说得出门道;谢小玉只看了一眼,就发现关键。
  《剑符真解》开头第一句话看似空洞无物,其实隐含深意,是整篇的纲领。
  如果换成麻子肯定也能看得出来,这就是大门派出身的底蕴。
  法磬想的也差不多。
  他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也算名门大派的弟子;现在他明白了,他和真正大门派出身的人比起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你继续教,我去开火眼、炼法器。”麻子说道。  “我也一起去。”苏明成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还有一节蛇尾。谢小玉曾经说过,麻子的师门有两种法器非常有名。
  “法磬,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先教他们太初十二符,教他们握笔的姿态,让他们画熟那十二个符。”谢小玉也准备开溜。
  “我也想去,想看看你说的赶山、裂地两大神兵怎么炼制。”法磬感觉很委屈。有了这两个榜样,他越来越明白见识的重要性。
  “想有所成就,首先要一心一意。那两条鞭子只是在法器中称雄,你学的符法可不一样,借着帮别人上课,你自己也好好整理一下所学的东西。”谢小玉好不容易抓了个人顶替,怎么可能放过?
  再说,他如果答应法磬,其他人肯定也想跟,到时候更难摆平;而且人一多,麻子肯定不愿意,所以这个前例不能开。
  说完,他紧追着麻子他们跑了下去。
  李光宗、李福禄等人也跟了过去,挖火眼什么的少不得要他们出力。
  “你就死了心吧。”
  “来来来,教我们符法。”
  众人心中舒畅。
  当他们知道法磬手里的传承是让麻子都眼红的东西,法磬还用他的传承交换苏明成的传承,那是连谢小玉都在意的东西,众人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你从苏明成那里换来的符法是哪一种等级?”赵博追问道。
  其他人也来了兴趣。
  反正他们也不想让法磬教,总觉得法磬肯定比不上谢小玉教得好。
  看人家随口一句话就是一番极深的道理,这样的本事法磬有吗?
  “这不好说。”法磬连连摇头。
  “比你那套东西如何?”赵博换了种问法。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法磬的传承来头极大,是九曜道尊留下的无上大法。
  “不差。”法磬咬着牙说道,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欺心。
  他手里的不是原版《天变》,恐怕比不得《剑符真解》,所以又加一句:“玄门正宗,道家真传。”
  “妈的,三门无上大法。”一个修士粗口冒了出来。
  法磬并不生气。他也是散修,将心比心,他也会眼红。
  “不止。”吴荣华从矿井走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法磬奇道。
  “麻子要运炉子,挖火眼,还要安炉子,准备材料。他没事做,就替我一会儿。”吴荣华说道。
  “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赵博连忙把话题拉回来。
  “我的耳朵好,听到那几个傻小子的闲谈。你们没发现,他们对法磬的传承一点都不在意吗?”吴荣华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
  “我操——”赵博也冒粗口了:“你别告诉我,那几个家伙练的也是无上大法……他……他们练的好像是《力士经》啊!”
  “《力士经》在天地大劫之前也是无上大法,你们都不知道吧?”吴荣华一脸得意。他现在才发现耳力比别人好就是占便宜。
  “这怎么可能?”法磬大叫起来。
  “刚才他不是提到‘有些无上大法修练起来容易,而且没什么瓶颈,但是缺乏降妖伏魔的手段’吗?说的就是《力士经》。”吴荣华笑着解释道。
  这下子众人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不过,吴荣华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全都嚷了起来。
  “不过他们经常用的保命六招却是太虚道尊自创的绝技,是太虚道尊早年逃命的手段。”
  矿井里干声不绝。法磬也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感觉极度郁闷。十大道尊里,太虚道尊排名第一,恰好压了他的祖师爷九曜道尊一头。
  “怪不得那招懒驴打滚如此厉害。”一个被李福禄修理过的修士大声嚷嚷着。
  就是因为那次败北,他在这群人里一直抬不起头来,现在他服气了。
  “是啊、是啊,我们败得不冤。那东西就算不是无上大法,但是对我们这些练气层次的人来说有区别吗?”另一个败在李福禄手里的人也连忙说道。
  “好吧,那也算上,加上《力士经》及他自己的剑术,还记得吗?他曾经说过,他的剑术和符法同一等级,这样一来……他手上已经有五部无上大法,还有吗?”赵博扳着手指问道。
  “他的瞳术不是无上就是绝世。”吴荣华说道。
  “我早猜到了。”法磬在一旁说道。
  “六种。”赵博伸出另外一只手。一个巴掌才五根手指,数不过来啊!
  “那两种丹术。”法磬提醒道。
  “八种。”赵博想都没想立刻加了上去。那两种全都能够让人悟道,说明它们直指大道,这不是无上是什么?
  至于麻子悟不出什么道,那是他笨,这也是众人确信麻子比不上谢小玉的理由之一。
  “好像没了。”吴荣华终于摇了摇头。
  “我要抱他的大腿。”赵博不要脸地吼了一声。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心有戚戚焉。
  “现在没问题,仗打完后怎么办?”一个修士问道。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反正我跟定这位老大了。”赵博握紧拳头说道。
  一道青色的火柱从地下喷了出来,火眼出口放着一个金属圆盘,圆盘上刻着法阵,这些法阵将火柱约束到手臂粗细,火势却异常均匀。
  火眼上方放着一座炉子。
  这是一座很大的炼炉,有一人多高、六尺宽,非金非玉,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炉子的下半截赤红如火,越往上颜色越暗,过了一半之后渐渐变成黑色。
  红色为阳,黑色为阴,所以这座炉子被称为两仪炉。
  麻子披头散发,脚下踩着禹步,嘴里念念有词,双手连环结印,不停将法印打进炼炉里。
  炉子里有一黑一红两条细长的影子在那里盘旋回绕,不时还会交缠在一起。
  麻子的法印打得很快,就和谢小玉制符的手法一样,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带一丝滞涩。
  炉中,红黑二气氤氲蒸腾,那两条长影在云气中钻来钻去,犹如两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谢小玉和苏明成远远看着。
  苏明成只关心他的法器,对麻子的炼器手法并不在意,他自认不是那种天才,不可能在修练的同时再学一门杂艺,所以除了必须要学的制符和阵法,其他一概不管。
  谢小玉就不同了。
  他对造器有点了解,不过和六爻八卦一样只通其理。
  麻子的手法在他看来,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不过离入道仍旧有很长一段距离。
  转念一想,这也太苛求他了一些。入道本来就要看机缘,他练制符多年,也只到同样的层次,反倒是炼丹术在偶然间入了道。
  他明白自己在炼丹方面所知多么有限,几乎等于半个门外汉,这样都能入道,只能说世事无常,天机难料。
  麻子的法印越打越快,炼炉之中隐隐约约传出阵阵龙吟之声。
  “关炉,熄火!”麻子大吼一声。
  苏明成立刻冲了过去,脚在地上一踩,火眼四周立刻伸出一块转盘,转盘渐渐收紧,将火眼关闭起来。
  麻子仍旧打着法印。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这两件法器的质量如何,就看最后这一步是否能成功。
  炼炉里的龙吟之声越来越响,突然两道光芒闪过,两条龙形之物从炉膛里飞了出来。
  苏明成早有准备,双手一挥,两张巨网飞了出去,瞬间将整个矿洞笼罩起来。
  谢小玉的手脚也不慢,他双臂一伸,立刻用了分光捉影之法,眨眼间,无数只似虚似幻的手出现在半空中,不停乱捞。
  不过这次没那么简单,他要捞的可不是丹药,而是两件法器,所以那两条龙影只要一甩动,立刻就有许多幻化出来的手被击散。
  “你的分光捉影之法不怎么样啊。”麻子又找到一个可以奚落谢小玉的地方。
  说完,他的手也往空一伸,同样幻化出无数虚幻的手掌,而且凝实得多。
  只是铮铮两声轻响,两条龙影就已经被他抓在手里,不停扭动着,想要挣脱。不过越来越多的手掌抓住它们,它们渐渐难以动弹。
  一旦静止下来,终于可以看清它们的样子。
  这两条长鞭看上去异常吓人。
  一条通体全都由白骨构成,中间是一条血色长筋,这一红一白的组合只让人感到诡异,长鞭的握把更是白骨嶙峋,上面还冒出一根根锋利的骨刺。
  另外一条正好相反,式样简朴,和普通的长鞭没什么两样,毫无花哨之处,但是这条长鞭通体漆黑如墨,上面黑烟缭绕,比那条白骨长鞭更让人不寒而栗。
  “白的是裂地,黑的是赶山。”麻子不喜欢多话。
  “可惜了,我更喜欢裂地。”苏明成搓着手道。
  他已经听谢小玉说过,这两条鞭各有不同,裂地顾名思义一鞭击出,能够将大地抽裂,取的是一个“震”字,绝对霸道。
  赶山同样厉害,不过它的特征是力大,一鞭抽下去有万钧之重,连山都能够拍飞。
  “你懂什么?你这鞭子奇毒无比,被它抽中,首先就被毒死,根本用不着什么震力。如果你碰上不怕如此奇毒的对手,那么震力对他肯定也没用。”麻子解释道。
  他这话自然有道理,不过裂地确实在赶山之上。
  “别解释了,魔化吧。”谢小玉连忙在一旁打岔,有些事越描越黑。
  有一点他比麻子高明——他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就算占便宜也一向明着来,反倒给人忠厚的感觉。
  麻子果然住嘴,不过脸上的神情很是不舍。
  这两条鞭子可说是他的最高杰作,是他炼成的法器里最好的两件。
  一来,这些材料原本就难得;二来,裂地、赶山确实是门派之中最为有名的法器。
  “你真的打算将来超度这些魔头?”麻子叹道。
  “当然。你难道想从此转修魔道?”谢小玉反问道。
  “可惜了。”麻子心疼得要命。一旦将这两件法器转化成魔器,将来超度之后,它们就会报废。
  魔化的好处是马上能用,而且杀人越多、威力越强。这场仗打完之后,恐怕连真人都得避它们三分。
  如果不转化,等到他成为真人之后,就用不着再另找法器,这两条鞭子在上品法器里也算不错。
  “先顾眼前吧。反正天宝州多的是妖兽魔怪,只要你我都活着,将来可以再找更好的材料。”谢小玉很看得开,这点他比麻子强。
  当然,这话主要是安慰。
  炼制这两条长鞭的材料不是那么容易到手。
  第一次是机缘巧合,两头妖兽鹬蚌相争,让他这个渔翁得了利;第二次是魔头失去控制,让他们捡了便宜。
  这样的好事可遇不可求。
  “也对。”麻子被劝服了,从纳物袋里取出两片天灵骨。
  魔炼之法并不一定要用整颗骷髅头,土蛮的手法太过粗糙,才不得不那样。
  天灵骨是魂魄出窍的地方,用它们来承载阴魂已经足够。
  只见麻子飞快地把两块天灵骨打入两条鞭子里,刹那间,这两条鞭子起了变化,裂地鞭那白骨表面蔓生出纵横交错的血筋,看上去像是白骨生肌,就要活过来一般,而且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尊神魔的虚影浮现出来。
  这尊神魔身体精瘦,其他地方没什么突出,唯独手臂多了一些,少说有几百只。
  赶山鞭倒是没太多变化,只是缭绕的黑影也凝聚成一尊神魔,看上去像是一条蟒怪,下半身是蟒,又粗又大;上半身是人,身体魁梧,肌肉结实。
  “看来神魔显化并不是随意,应该和法器的特性有关。”谢小玉喃喃自语道。
  麻子则两眼放光。他当初和苏明成交换材料的时候还有些不情不愿,总觉得谢小玉拿出来的东西质量低了一些,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法器魔化成为魔器,立刻和祭炼之人心意相通,所以他明白这条鞭子的奥妙。
  这件魔器强就强在速度,以他现在的实力,能够瞬息间抽出十八击;如果全力而为,甚至可以抽出三十六击;等到他实力再增长一些,就可以抽出七十二击、一百零八击、三百六十五击。
  法器之中最难得的就是这种能够随着运用者境界提升,威力也不停提升的法器。
  别说现在能用,就算将来成了真人甚至真君,他也不必担心没法器用。
  可惜这么好的一件法器被他魔化,迟早要被超度。
  麻子的心里不由得开始滴血。
心痛啊——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9:17:55

第2章 血祭
  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戊城上空笼罩着一层厚密的乌云,云层翻卷滚动,不时传来一阵闷雷之声。
  地面上,二十多个透明的人影散乱站着,从他们的身形隐约可以分辨出是谢小玉、麻子、苏明成、法磬、吴荣华、王晨、赵博、李光宗、李福禄和另外几个实力较高的人。
  能够凝结出虚影化身,这是“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最奥妙的地方,不过想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除了要将这座大阵运用自如,还要有能让神念凭依其上的法器。
  刚开战的时候,只有谢小玉的刀轮和迷心剑蛊、麻子的鬼头大刀、苏明成的秘魔剑蛊、赵德望的八卦镜符合要求。
  现在不同了,之前宰了的那个蛮王就贡献了十二柄魔器。
  这些魔器原本都是上品法器,不知道怎么会落到那个蛮王手里。
  麻子这段时间没闲着,又炼了几件魔器,加上裂地、赶山两条长鞭,他们手中总共有二十四件魔兵。
  刀轮此刻回到李光宗手里,连着几天杀戮下来,这把刀轮已经起了变化,原本有车轮大小,现在缩小许多,变成项圈大小,通体如同血玉琢成,说不出的可爱。
  六颗骷髅头骨也变成拇指大小,不见狰狞,反倒显得玲珑,不过出手之后凶威却倍增。
  最狠的却不是这把刀轮,而是麻子手里的长鞭。
  他的长鞭看上去只有一丈,可一旦挥动起来,方圆百丈全都被笼罩在里面,每一击都会有十几个土蛮轰然间化为漫天的血雾。
  听上去好像不算厉害,但那是因为攻击的频率奇快无比,一鞭连着一鞭,根本没有停息的时候。
  那漫天的血雾几乎连成一片,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出招,他一个人就已经把冲上来的土蛮全都击杀。
  “你可以不要这么狠吗?留两个让我们杀。”苏明成在一旁郁闷地说道。
  以前他一抬手就是万千剑蛊,威风八面,而且杀敌效率极高,但是现在不行,比不上麻子手里的裂地长鞭。
  “要怪,只能怪这两天找我们麻烦的这些土蛮太弱了,和第一天的那些根本不能比。”麻子说着风凉话。
  “这倒也是。他们好像放弃我们这边,只是为了不让我们闲着,才每天派人攻打。”王晨执掌全局,所以看得比别人都清楚。
  “土蛮那边也有智者,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我们增援其他几座城。”谢小玉早就看透其中的玄机。
  “真是搞不清楚土蛮到底有多少人?老吴当初不是说只有一百多万么?怎么我觉得杀来杀去也不见少?”法磬嘟囔一声。
  “我也觉得很奇怪。土蛮的数量多得离谱,除非他们不是人,却又不像。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不是活尸,也绝对不是机关人偶,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谢小玉控制着十几道碧莹莹的剑光,一边厮杀,一边紧皱眉头思索着。
  世间法术千变万化,谁都无法道尽其中的奥妙。
  他可以用血炼之法让那些老卒和蛊虫连成一体,凭空变出一支蛊虫大军,难说土蛮会不会也有什么怪异法术能凭空变出一大群土蛮兵卒。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些土蛮的魂魄很弱?杀十个也不如以前杀一个。”吴荣华感知敏锐。
  自从得了一把魔器被他炼化之后,他又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可以感觉到魂力的强弱。
  “反正这里很安全,明天我打算去别的卫星城看看,帮那里的人守城。”麻子朝谢小玉打了声招呼。
  “我也打算去别的卫星城看看。”苏明成也跟着说道。
  “可以。不过你们小心点,不但要小心土蛮,还得小心身后,别被人从身后捅上一刀。不过最要提防的是你们手里的魔器,别凶威太甚,最后制服不了。”谢小玉说道。
  “放心,我们小心着呢,再说魔头最懂得趋利避害,在我们手里,它们每天都能饱餐血肉魂魄,又有魔誓,之后就放它们自由,它们应该会听话一些。”麻子说这话,多少有点把握。
  “你那么有自信,说不定心魔已经潜伏。不过我也不会阻拦你,只劝你一句,凡事小心为妙。”谢小玉也不多劝。
  麻子如果不愿意听的话,劝也没用。
  “小哥,俺也想去别的城走走,土蛮打起来无趣。”李福禄一旁嚷着。
  “你给我闭嘴。”谢小玉轻骂一声:“这里的人里,就你的境界最低。”  “俺已经连升两级,练气三重也不算差吧?这场仗打完,俺差不多也能到练气六、七重了。”李福禄在那里自说自话。
  这个蠢货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人除了麻子,全都有吐血的感觉。  这些散修哪个不是拼命苦练,花上五、六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磨到练气三重,再花十多年的时间到练气六、七重,谁像这群小子那样幸运,有数不尽的丹药补气,隔上十天半个月就来一趟洗毛伐髓。
  抱上强者的大腿就是不一样,有这样的榜样在,怪不得赵博他们也嚷着要投靠谢小玉了。
  几个人正说着闲话,大地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一排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谁都不要抢。麻子和老苏留下,其他人全都回去。”谢小玉命令道。
  没有人违背他的命令。
  一来他的威信足够,二来神念化身被击杀,同样会有危险。
  万一对方练有针对神魂的秘法,那就更加麻烦,如果再遇上魔头反噬,连小命都难保。
  其他人的身影一一消失,连同那些魔器一起回到矿井里。
  谢小玉并没有留下刀轮,那毕竟不是他主修的方向。
  当初他一时新鲜弄出这玩意儿,现在新鲜劲儿过去了。
  另一个原因是这把刀轮的品质太差,以前看上去凶威滔天,现在一下子多出了二十几件魔器,品质全都在它之上。
  他现在用的还是剑符。
  谢小玉双手一抖,三百六十枚剑符疾射而出,在半空中缓缓转动着,每一枚剑符都闪烁不定,若有若无,似虚似幻。
  这就是“弥天星斗剑阵”。  三百六十枚剑符暗合周天三百六十度,每十五枚剑符为一组,总共二十四组,暗合二十四节气;每两组为一套,总共十二套,暗合十二个月份;然后又有四季之分、昼夜之别,以天干地支之数变化。
  眨眼间,那几道巨大的身影已经闯入战场。
  来的总共六个土蛮,全都身高数丈,身上披着花纹密布的重甲,身体粗壮厚实,犹如一座座小山。
  现在土蛮也变聪明了,知道这里有大阵罩着,会将他们的攻击挪移开,让他们自相残杀,所以闯进来后也不再乱砍乱杀,只用一招推挡。
  这六个土蛮也是一样,不过他们连推挡都用不着,他们的身体就是最好的盾牌。
  麻子最先出手,手中的长鞭舞动成一道暗影。
  这次他使出全力,只见他的脚下浮现一片亩许方圆的大阵,阵中黄色的尘土浮动翻卷,隐约间可以看出这些尘土组成山川、平原、河流、湖泊的模样。
  鞭影如织,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响,从一个大块头土蛮身上传了出来。
  下一瞬间,那个土蛮化作血雾四处飞散,身上的重甲、头上的铁盔哐当哐当落在地上。
  “外强中干,不堪一击。”麻子不屑地评论道。
  “你正好克他们。”苏明成心不甘情不愿地喊道。
  裂地鞭最不在意的就是这种皮粗肉厚的大块头,因为裂地鞭根本不管外面那层厚实的外皮,直接将劲道传进里面,从里往外将目标震碎。
  他手里的赶山鞭就没那么好,一鞭抽上去,只能把一个大块头抽得往后踉跄几步,胸口的护甲被腐蚀一大片。
  谢小玉同样也感到头痛。
  他要对付的那两个土蛮动作已经被无尽的星光凝滞了,如同陷入泥潭之中。
  举手投足都变得笨拙,偏偏他拿这两个家伙没办法,任凭剑芒乱闪,也顶多在那厚实的护甲上划出一道道印痕。
  修士一般都攻强于守,不过也有例外,剑符的威力就不怎么样,至少眼前是这样。
  想弥补这个缺陷也不难,只要谢小玉制出更高明的剑符,威力自然会提升。不过,眼前他却要另想办法。
  旁边又有一股血雾飞起,麻子已经干掉剩下那个土蛮了,此刻正叉着腰往这边看。
  “你不行吗?要不要我帮忙?”麻子有些跃跃欲试,不过还不敢招惹谢小玉。
  “你要是没有这条裂地鞭,能这么轻松吗?别忘了材料还是我拿出来的。”谢小玉随口回道。
  “裂地鞭说穿了并不稀奇,只是将力量直接传进去。你不也会借物传力吗?”麻子故意这么说,让谢小玉心里不舒服。
  借物传力是最基本的技巧,只要入门就会用,当初谢小玉就教过李光宗他们这招,让他们和土蜘蛛配合挖矿。
  不过,这和分光捉影一样由浅入深,奥妙无穷,裂地鞭绝对是很高深的一种法门。
  “看你可怜,我帮你一下。”麻子戏谑地说道,猛地在那两个大块头身上各抽一鞭。
  那两个大块头嗷嗷惨叫,浑身剧烈颤抖。裂地鞭的力量直透骨髓,虽然没杀了他们,却让他们痛苦不堪。
  这一击同样也把弥漫四周的剑光震开,那两个大块头立刻变得活动自如。
  那被震开的剑光交织成一片涟漪,朝着四面八方荡漾开去。
  这片涟漪触动谢小玉的神魂,刹那间,他的脑子里闪出一段文字。
  “天下之物至刚者,非光莫属。光刚直不可曲,可折而不可弯。天下之物至柔者,非影莫属,影无所不可至,无处不可达。光生影,故至刚生至柔……”
  这段话出自于《六如法·如影诀》。
  以前他只知道意思,不知道怎么用,此刻他有些明白了。
  瞬间,所有的剑光全都暗了下去。下一刻,那两个大块头浑身乱颤,鲜血从厚重的护甲缝隙中流淌出来。
  剑光忽明忽暗,交织成一片明暗不定的涟漪,剑气在虚实间不停转变着,荡起阵阵波纹,原本难以破开的那身厚密护甲仿佛不存在一般,每一次剑气交错,护甲底下都会多一道血口子,口子不深,也就半寸宽,但是谢小玉的剑符却有三百六十枚之多,同一时刻至少有十几枚剑符划过他们身体。
  弹指间的工夫,两个大块头就已经遍体鳞伤,浑身是血。
  “谢了,你让我领悟出新招。”谢小玉没急着干掉这两个土蛮,而是将他们当做练剑的靶子。
  麻子一张麻脸早已经麻木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下,只为了炫耀,居然让这个小子又领悟一招。
  “你主修的功法总共有几式?”麻子忍不住问道。
  “六式。”谢小玉没隐瞒:“我原来领悟了两式,然后一直卡住。”
  麻子很有一丝吐血的冲动。
  他一直怀疑谢小玉主修的功法是和《天变》一样的东西,拆开来每一式都是无上大法,直指大道,练成任何一式都不得了,多练成一式,未来成就更加无可限量。
  战斗仍旧继续着,戊城的修士却越来越少,除了王晨、吴荣华被谢小玉强令留下,李光宗和那几个小子也不被允许离开,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去了别的地方。
  对面的土蛮也似乎对这座无关紧要的城市失去兴趣。
  这座城可以绕过,又异常难攻,所以持续进攻半个月后,土蛮干脆围而不攻,顶多偶尔突袭一下。
  谢小玉也懒得理睬土蛮,反正他的目的很明确,只想等着战争结束,尽可能将所有人都活着带回去。
  土蛮不来进攻,他乐得清闲,平时不是练剑就是练习制符,偶尔也会打坐,但不敢入定,那太危险了。
  不入定,境界就不可能提升,始终只有练气五重巅峰的境界,离练气六重就差着那么一丝距离,不过他真实的实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苏明成拿给他那些和剑修有关的书,从法磬手里得来的《弥天星斗剑阵》,还有从那些修士口中套出来的功法,已经被他整理一遍。
  虽然还做不到去芜存菁、融会贯通,更没能弄出一套类似保命六招的东西,但是将他的剑术打磨得圆融流畅,分化由心,各种招式信手拈来,一手剑符更是虚虚实实,虚实变幻,让人不可捉摸。
  这一天他仍旧盘坐在自己的石洞中。四周三百六十枚剑符闪烁不定,变幻万千。
  这套剑法已经被他演练过无数遍,但是他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如影”一式应该没这么简单才对。
  “梦幻泡影露电”意指虚幻不真实而且短暂的东西,他确实领悟出“如影”中虚幻不真实的意境,但是看不出短暂在哪里。
  另一个让他觉得不对的地方是,《六如法》每一式都可以独立运用。
  他领悟出来的“如影”却做不到,只能以“如露”接“如影”,“如影”成了专门用来攻坚破防的手段。
  自己肯定还没得到神髓。
  谢小玉正苦思冥想着,手中不停变换剑诀,突然一声声号角长鸣,原本颇为平静的战场变得异常喧闹。
  他立刻停下来,将所有的剑符收入掌中,身体一闪,飘到自己的阵位上。
  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做,矿井里所有的人全都动了起来,包括那些老卒和那些活下来的伤残士兵全都挣扎着朝各自的阵位而去。
  王晨、李光宗和那些留下来的修士,也拼命往自己的阵位跑。
  一杆杆阵旗被发动起来,旗帜无风自动,整座戊城原本就被大阵笼罩着,此刻,这座大阵如同苏醒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
  无数蛊虫也沿着纵横交错的沟渠朝着四面八方爬行,一个月下来,那些老卒都已经习惯这套战法,根本用不着别人下令,他们就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浓重的凶杀气息瞬间笼罩这座外沿堡垒。
  戊城外一片寂静,一里外的土蛮大营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故弄玄虚?谢小玉疑惑不已。
  他抬手一拍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块东西翻转过来。那是一面镜子,镜子里面映照出四周的景像。
  随着镜子的旋转,镜子里的影像也在转动。
  戊城四周确实静悄悄的,对面的土蛮按兵不动,但是在其他方向,土蛮如同潮水一般朝着一座座卫星城涌去,瞬间冲入四周厚密的浓雾之中。
  浓雾顿时翻滚起来,就像沸腾的锅子,不时还会冒出黑烟、尘土和火焰。
  这样的场面并不稀奇,土蛮不知道发起过多少次攻击,每一次都是这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土蛮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进攻部队一波接着一波,好像他们有着用不完的兵力似的。
  突然一道浓雾冲天而起,很快一大片雾气迅速散去,一座残破的小城暴露出来。
  那绝对是地狱中才有的景象,战前被特意加固的城墙已经被踩平,城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还有纵横交错的裂缝和大大小小的陷坑,地下血红一片,到处都是被砍碎的尸体。
  又是一道浓雾冲天而起,另外一座卫星城也被冲破……不到半个时辰,弥漫数十里的迷雾散去大半,只剩下笼罩主城的那一片,周边的卫星城除了戊城,全都已经陷落。
  土蛮大军士气高涨,他们乘着胜势,铺天盖地朝着主城杀去。笼罩住主城的迷雾也如同沸腾的滚水一样,不停翻滚起来。
  突然,四面八方亮起无数光点,这些光点一开始只有豆大一点,刹那间就变成亩许方圆,然后同时炸裂开来。
  泥土、沙砾、石子腾空而起,飞得到处都是,那数不尽的土蛮连同树木、土包、巨岩一起炸得粉碎。
  看到此情此景,谢小玉倒吸一口凉气,现在才知道官府的心狠手辣。
  那是雷,主城外面每隔一里就埋了一颗雷,那几座卫星城里埋的雷更多。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还都是赤霄紫光雷,这种雷不但能崩山裂石,而且能摧魂灭魄,被它炸中,不只是毙命那么简单,还会魂飞魄散,想再入轮回都没办法。
  守护那几座卫星城的人实在太可悲、也太可怜了,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连轮回之路都被断绝。
  幸亏戊城一开始就被放弃,所以这里没有埋下这种东西,不过,要不是他大兴土木把整座城全都拆了,又四处挖坑掘沟,恐怕那位都护大人事后也会派人过来偷偷在这里埋雷。
  “怎么样?情况如何?”王晨的身影冒了出来。
  他可没有谢小玉的本事,只能看到戊城四周的动静,看不到更远。
  不过周围的大雾全都消散,这样大的动静让他感觉不妙,而且刚才万雷齐发,大地被震得乱抖,更是让他胆颤心惊。
  “我们有麻烦了,土蛮里出了高人。这一个月来,他们有意派大批杂兵让我们杀,让大家变得懈怠,现在突然间发起猛攻,周围的卫星城全都被攻陷。刚才是官府引爆事先埋设的雷,不分敌我,把土蛮连同守军全都炸成飞灰。”谢小玉对王晨并不打算隐瞒。
  就算他不说,吴荣华肯定也看到了,消息迟早会走漏。
  这话不只是对王晨一个人说的,透过各个阵位之间的联系,李光宗他们也能够听见。
  “麻子他们怎么样?”王晨问道。
  “这家伙应该不会有事。他精明得很,见势不妙肯定会逃跑,怕就怕其他人没这样的见识。”谢小玉还有一点没说。
  大门派的弟子都有一手逃命的绝招,以麻子的实力,至少可以瞬间逃进城里。
  “管好我们自己吧,现在我们人手不足,大阵只有七成的威势,但愿土蛮别来进攻。”谢小玉同样没料到情况会恶化到这样的地步,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让那些家伙走了。
  戊城形势危急,在主城,麻子、苏明成、法磬他们几个的情况也不妙。
  他们出来的时候有十八人,现在只剩七个人活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巨大损失。
  “早知道这样,当初不该出来的。”法磬发着牢骚。
  “这一个月来,你的实力提升多少?你手里的那把飞剑恐怕已经到了随心而动的地步了吧?”麻子冷冷地问道。
  这一问,让法磬没办法再抱怨。另外几个原本也有不满的人同样垂下头来。
  跑出来确实有风险,但是收获绝对不小。
  他们手里的魔器都凶威倍增,也变得更有灵性。
  如果仍旧在戊城,根本就轮不到他们,麻子一个人就将所有的来敌都杀了。
  更何况他们收获的还不只是实力。
  现在他们中的任何人不管走到哪里,绝对没人敢直视他们,即使偶尔碰到真人,也都对他们客气几分。
  背地里,所有的人都叫他们凶魔小队。
  身为散修,哪里得过这样的尊崇?
  在戊城,被谢小玉、麻子、苏明成压着,他们自己都觉得太差劲,像在修士界的最底层,是被人踩在脚下完全无视的人物;但是一放出去,他们就感觉海阔天空,原来自己也算是个高人了。
  这份自得与傲然在戊城绝对得不到。
  “死的人只能怪自己不小心。大家接到征召令的时候,就应该明白此行凶多吉少。当初飞天船遭遇伏击,我们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白赚一条性命。”麻子的话虽不好听,却是事实。
  “接下去怎么办?”法磬立刻想通了,与其抱怨,不如商量出一个对策。
  “想办法冲回去。”麻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不是很危险?”一个修士急了。
  “你想留下,没人会阻止你。”麻子翻了翻白眼。
  “每个人自己决定,反正我要回去。看看刚才官府干了些什么?我没猜错的话,那是赤霄紫光雷,被这种雷所杀,绝对会魂飞魄散,连再入轮回都不可能。待在这里,像我们这样没权没势的人迟早会被牺牲。”苏明成在一旁接口道。
  刚才还有人犹豫,这下子再没人犹豫。
  刚才万雷齐发,将数不尽的土蛮尽数灭杀,确实大快人心,也让人松了口气;但是尘埃落定,众人多多少少有了些其他想法。
  官府可以在城外埋雷,同样也可以在城里埋雷;可以牺牲外面的那些将士和修士,同样可以对他们这么做。
  为将者优柔寡断,确实不得军心;但是冷酷忌刻,将兵卒视为棋子,同样也不会得军心。
  “也对,还是家里保险,可惜,现在人凑不齐,有几杆阵旗没人守护。”赵博也是谢小玉的忠实拥护者。
  “这不用担心。我也找了几个小弟,回去的时候我会带上他们。”麻子早就想好了说辞。
  “我也一样,有几个修士和我很谈得来,他们很羡慕我们,一直都想过来,我不知道谢小玉是否有那个意思,所以没答应。既然这次我们损失不少人,急需补充,我想他不会反对。”苏明成也在一旁说道。
  “我也有认识的人。”赵博猛然间醒悟过来。
  不只是他,这次跑出来的人四处行走时,或多或少结交一些人,都是羡慕他们实力的散修。
  就像他们看到谢小玉、麻子会羡慕得不行,不知不觉就乖乖跟在后面一样;那些修士同样也对他们俯首帖耳,就像小弟一样跟前跟后。
  现在有这种好事,他们怎么会忘了那些小弟?
  “这样也好,你们去召集人,我到外面去一趟,那十一件魔器不能舍弃,都已经养到这种程度了。”麻子敢这么做,就是因为他会土遁。
  想找到失落的魔器并不困难。那些魔器有的是他亲手炼成,剩下的也被他重新炼过一次,里面留有他的神念。
  矿井里,正在打坐的谢小玉突然心头一动,感觉到有人想和他联络。
  能这样做的只有麻子。
  他连忙往阵旗上打了个印诀,开启一道门户,片刻之后,麻子从地里冒了出来。
  此刻戊城下方全都被法术镇住,泥土硬如铜铁,想钻都钻不进来,唯独有一条通道连接到外面,这是专门为麻子留的。
  “你的计划成功了。”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面前扔着一只纳物袋。
  谢小玉随手一倒,稀里哗啦掉出来一大堆东西,里面有抄录的功法秘笈,还有一大堆魔器。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真的是名门大派的子弟?不是魔门安插在大门派里的奸细?”麻子用揶揄的口吻问道。
  “怎么?看不惯我的做法?”谢小玉并不觉得意外。
  “我只是看不惯你做好人,却让我做恶人。他妈的,你太虚伪了。”麻子骂道。
  谢小玉并不担心被吴荣华听见。大阵一起,各个阵位就隔绝开来,听力再好也派不上用场,所以他任凭麻子发泄。
  “我承认我这人非常冷酷,只对自己人好。你大概认为我利用了大家,甚至利用了你,没错,但是你和那些人何尝不是在利用我?我要你做的那些事如果对你没什么好处,你会干吗?”谢小玉干脆将话摊开来说。
  麻子一阵默然。他突然发现自己和谢小玉讲理很没意义,因为他肯定说不过。
  麻子无奈地苦笑一下,开始说正事:“我总共送出去七十五件魔器,现在收回四十三件,有五件没收回来,因为人还活着,另外那二十七件可能在战斗中被毁,也可能因为赤霄紫光雷的缘故魔头受损严重,所以一时找不到。”
  “这里面不包括一开始的那二十几件吧?”谢小玉问道。
  “不包括。”麻子点了点头。
  “给我七件,其他都归你。”谢小玉不想占这个便宜,虽然主意是他出的,不过东西是麻子炼的,也是麻子和外面的人暗中交易,用魔器换功法,将这些魔器发出去,借别人的手养这些魔器;最后又是麻子将东西一件件收回来,当然应该拿最好的。
  而且,和他手里的那把刀轮相比,麻子的裂地鞭更有提升的价值。
  至于那些功法,谢小玉就不客气了,反正麻子肯定另外抄录一份。
  对于这个分配方案,麻子很满意,他同样毫不客气挑了七件魔器放在谢小玉面前,其他的全被他取了过来。
  他是急性子,立刻从纳物袋里取出裂地鞭,手掐法诀,将一件魔器打了进去。
  魔器不同于法器,不但可以用血肉魂魄滋养,以增强魔头的凶威,还可以靠吞噬别的魔器,提升自己的品质。
  裂地鞭炼制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上品法器,不过在法器里,上品法器还不是最好的,只要材料和手法都算上乘,炼制出来的必然是上品法器,有一项差一点但另外一项特别好,同样也能炼出上品法器,所以上品法器虽然珍贵,却不稀缺。
  法器用得久了,或者遇上机缘,会产生灵智,这类法器称为灵器,那才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魔器比法器更容易产生灵智,这种魔器称为真魔器。谢小玉和麻子殚心竭虑,就是想制造出真魔器。
  一件接着一件魔器被扔了进去,裂地鞭上浮现的那个千臂神魔虚影抱住扔过来的魔器撕扯着、啃咬着。
  那些魔器上同样有神魔虚影,他们痛苦地挣扎着,但是抵挡不住千臂神魔的吞噬,被抽成丝丝缕缕,不停融入千臂神魔体内。
  被吞噬的不只是魔头,那些魔器也渐渐被腐蚀,其中的精华也融入裂地鞭中。
  这种吞噬其实非常浪费,而且越往后越浪费。
  那些被吞噬的魔器全都养了很久,每一件都已经到上品等级,换成平日,想得到一件都难上加难,现在却一件件在麻子手里消失。
  扔到第二十七件,裂地鞭终于起了变化。
  千臂神魔缓缓沉入鞭子里,长鞭的握把开始鼓起,先是头,然后是身体,接下来是手臂,一具骨骸已经若隐若现。
  “真魔已成,这些已经不需要了。”麻子把剩下的魔器扔到谢小玉面前。
  “你不想将鬼头大刀也练成魔器?”谢小玉提醒道。
  “没必要,养这么一件就已经够了。”麻子很清楚,现在是打仗,魂魄血肉来得容易,所以魔头不会反噬;等到仗打完了,没那么多魂魄血肉饲养魔头,这东西不造反才怪。
  在他成为真人之前,养一件就是极限;再说,他也看不上那把鬼头刀。
  鬼头刀的品质差了许多,又是看到谢小玉后的跟风之作,总觉得比谢小玉矮了一截。
  看到麻子不要,谢小玉也不推辞,一拍纳物袋,刀轮自动跳了出来。
  这东西虽然给李光宗用,谢小玉却不敢让李光宗带着。他可不想害得李光宗被魔头吞噬,所以不用的时候,都是他收起来。
  和麻子一样,谢小玉也把一件件魔器扔了进去。不同的是,他一边看着刀轮吞噬魔器,一边不停打着手印。
  他这刀轮和裂地鞭不能比,本来只是一件法兵,当初他甚至没想过收下那六个魔头,是被麻子一逼,不得不露一手;之后炼成魔器也是为了报复麻子,因为他手里有炼制魔器的法门,麻子没有。
  谢小玉很相信缘。这件魔器因缘巧合被他炼制出来,一路上也帮了他很大的忙,所以就算有机会炼制出更好的魔器,他也没动过心思。
  不过,这东西本质实在太差,必须趁这个机会重炼一番。
  他不是现在才这么做,其实早就开始了,所以这东西从车轮大小变成项圈那么大,现在还进一步缩小。
  麻子双眼凝视着谢小玉的手,任何一个动作都不放过,他知道谢小玉对魔门的东西知道得比他多,此刻所用的魔炼之法可不是当初教给他的。
  一件魔器接着一件魔器被吞噬,刀轮也变得越来越小,不再像项圈,更接近于臂环,材质也变得晶莹剔透,仿若玉石。
  突然,刀轮上的一头魔头看上去不太对劲,他停止吞噬,朝着左右看了看,猛地大嘴一张,将旁边一头魔头吞了下去。
  刹那间,这个魔头胀大一倍,样子也变得越发狰狞,剩下的四头魔头全都感觉到威胁,一起围拢上来,和这头神魔撕咬起来。
  这头魔头虽然比其他神魔大了一倍,但是架不住人多,被其中一头神魔一口咬住脖颈,它想挣扎,却被另外一头神魔咬住咽喉。
  眨眼间,这头魔头就成了其他神魔的口中之食。
  剩下的四头魔头又开始互相吞噬,片刻的工夫后只剩下一头。
  胜利者的样子越发狰狞恐怖。
  它长着六颗脑袋,每颗脑袋都有十二只眼睛,十二只耳朵,肩膀下面同样长着十二只手臂。
  它似乎异常得意,仰天长啸。
  这时,谢小玉咬破手指,将一滴心血弹了出去。
  这头魔头异常欣喜,一口吞下心血,没想到下一瞬间,它变得惶恐不安,似乎天敌就站在它身后。
  没有丝毫声息,这头已经变得异常凝实的魔头瞬间崩碎开来,刀轮也发出一阵谙呜,像是在呻吟,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龟裂。
  眼看着刀轮就要废了,却有一阵粉色轻烟飞腾而起,轻烟中有一个绝色美女若隐若现,原本寸寸碎裂的刀轮迅速恢复原状,那些裂缝一条接着一条消失,刀轮又缩小一圈,看上去就像一枚用顶级的血玉翡翠雕琢而成的手镯,晶莹剔透,光可鉴人。
  这东西很可爱,但是当那粉色轻烟升起,烟中美女忽隐忽现,一旁的麻子却脸色苍白,手都有些发抖。
  “你……你绝对疯了,连这东西也敢招来。”麻子嘴唇微微哆嗦着。
  谢小玉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他让六魔自相残杀,再用幸存的魔头献祭,原本想招一头六尘法魔,没想到招来六欲天魔的分身投影。
  这下子,他手中刀轮的凶威不用怀疑,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对于别的魔头来说,服役百年能够获得自由确实是不错的魔誓,而对天魔来说却狗屁不是。
  “也不错,至少在成为真君前,你用不着担心魔器反噬了。”麻子在一旁开着玩笑。
  这也算是一种安慰。
  就像王公贵族看不上粗茶淡饭,天魔对魂魄也很挑剔,凭谢小玉现在的实力,还没达到它下手的层次,就像养猪一样,至少要等到够肥了再吃。
  这几乎是魔门一贯的行径,就连谢小玉和麻子都不例外。
  他们炼出魔器,利用交换的办法散发出去,让别人代为喂养,等别人身死之后再取回魔器,用来喂养他们手里的那两件魔器,这根本就是一脉相承。
  “你别笑我,我并不是无路可走。”谢小玉咬牙说道。
  “是啊,你可以剃了头发去做和尚,借佛门的力量抵御天魔,否则干脆投身魔门,只要你表现出无限潜力,天魔就不会吞噬你。”麻子知道谢小玉所指为何,所以笑着说道。
  “我剃度是迟早的事。”谢小玉很是淡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修的是什么功法吗?现在可以告诉你,叫《六如法》。”
  “佛门中的剑修?”麻子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他知道佛门里有剑修,不过这绝对是偏门里的偏门。佛门讲究慈悲,剑修崇尚争斗,完全是南辕北辙。
  “你还是办正事去吧。”谢小玉随手一招,手中顿时多了九面阵旗。九面阵旗足够布下一座“挪移阵”,可以把人挪移过来。
  麻子接过阵旗,也不啰嗦,瞬间钻入地里。  戊城离主城也就七、八里地的距离,以麻子土遁的速度,片刻间就到。
  还没从土里钻出来,麻子就感觉不对劲,头顶上全都是人,而且凶杀之气四溢。他连忙从纳物袋里取出裂地鞭,又连打了两个法诀上去。
  厚重的大地精气迅速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凝聚在这条长鞭上。
  裂地鞭原本就能够聚拢大地精气,魔化之后更不得了,简直有点竭泽而渔的味道。
  长鞭握把上的那副骨骸迅速长出土黄色的肌肉,看上去越来越像人的样子。
  直到四周的大地精气抽无可抽,麻子这才朝着地面升去。
  一出来,他就看到四周站满了人,最里面的是苏明成、法磬他们,外面则围着一圈士兵,全都手持重弩直指中间。
  士兵身后还有百来名修士在那里压阵,半空中更有两个道士虚空而立,他们负着手,看上去异常从容。
  “这是怎么回事?”麻子怒声问道。
  “你总算来了。”法磬心中大喜。他一直以为自己也算个人物,但是现在才知道,比起麻子来他还差得远。
  “上面有令,所有修士协助军队防守北望城。”对面一个军官大声喝道。最后他没忘加上一句:“这个是各大门派的决定。”
  “各大门派?”麻子冷哼一声:“恐怕只是天宝州几个杂毛的一句话吧?真是各大门派的决定,就拿道门的懿旨、佛门的手札来。”
  麻子敢说这话,是因为他对大门派实在太清楚了,像这样犯忌讳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的事,绝对不会有人承认。
  “你这小辈找死!”
  那两个虚空而立的真人中,有一人怒发冲冠,他就是麻子所说那几个杂毛之一。
  此人并指朝着麻子点去,一道冰蓝色的剑光从指尖激射而去。
  “你才找死。”麻子抖手就是一鞭,一道闪烁不定的鞭影直冲着剑光而去,半空中顿时响起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轻响。
  那道冰蓝色的剑光能够冻结万物,前面的鞭影瞬间被冻结起来,不过后面的鞭影随即将冰块击碎。
  这是力与力的较量,没有丝毫可以取巧的地方。
  瞬间,胜负已分。
  鞭影撕破剑光,反推到那个真人面前。
  那个真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他的反应不慢,双手结印,面前骤然升起一个气泡般的光罩。
  鞭影劈里啪啦击打在光罩上,光罩被击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过始终没破。
  那个真人刚刚露出得意的笑容,突然整个人定住了,紧接着,一声惨叫从他的口中发出。不过那声音极其短促,下一瞬间,他化为一股血雾。
  四周响起一阵充满骇然的惊呼声。
  这不是第一个死掉的真人,也不是第一个被练气层次晚辈杀掉的真人,但是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修士仍旧感到浑身冰凉。
  麻子的表现比当初的谢小玉更加抢眼。
  “老家伙,你也有什么话要说吗?”麻子冲着另外一个人喝道。
  被喝问的那个真人心中有气,不过他面对麻子也有些头皮发紧;更何况麻子后面还有一个谢小玉,那也是能杀掉真人的凶徒。
  那个真人正盘算要怎么应对,就听到底下有人嚷道:“麻子,这个是我的。”
  说话的是苏明成。
  他甩手也抽出一条长鞭,比麻子手里的长鞭更凶更恶,这条长鞭黑气盘旋,凝成一尊神魔。  这尊神魔高有五、六丈,身体异常壮硕,远远看去就像一团乌云。
  那个真人眼皮直跳。
  他当然知道苏明成有这样一件魔器,这帮凶人在前线游走,人手一件魔器,个个凶焰滔天,其中就以两条长鞭最为有名,一条舞动起来,百丈之内全都是鞭影,挨上一下就化为血雾;另外一条力有万钧,而且剧毒无比,一鞭下去,数十丈范围尽为死域,而且连着几天都没人敢靠近。
  他原本以为这两件魔器再凶,以他的手段根本用不着在意,现在他没自信了。因为一个比他更有自信的人已经化为血雾,完全死透了。
  那个真人还在犹豫时,底下又有人大喝一声。
  “天变起——星光摇——”
  这次出手的是法磬。他双手高高托起一把飞剑,这把飞剑不停颤抖着,半空中显出许多忽明忽暗的剑影,这些剑影闪烁不定,不可捉摸。
  那个真人一开始没怎么在意,他只觉得这套剑阵有几分玄妙,而且这句“天变起,星光摇”似乎有些耳熟。
  “九曜,《天变》——”远处传来一个人惊叫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人凌空而至,又是一个真人。
  此人过来,是因为听到这边情况不妙,又有一个真人被杀,所以赶来帮忙。
  他原本想好绝对不和对面的人啰嗦,一到场立刻下杀手,所以他连法器都已经拿了出来。没想到还没等他动手,就看到如此骇人的一幕。
  等到他看清半空中的那一圈飞剑,感觉出这座剑阵隐蕴的那丝意境,他连动手的念头都没了。
  “九……九曜。啊?啊!《天变》——”之前那个真人骇然叫了起来,脸已经变得煞白。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觉得那么耳熟了。
  “摇星光”是《天变》的起手式。
  《天变》实在太有名了。底下那些修士里,十个有八个知道九曜,《天变》意味着什么,除了苏明成他们几个,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四周一阵鸦雀无声。
  此刻,所有的修士都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群凶人如此了得,在战场上如同神魔降世,杀起土蛮就像抢食似的,面对真人也毫不在乎,来一个杀一个,原来这群人全都是大门派出身。
  一时之间,麻子的强势、苏明成的凶悍,全都被《天变》的光芒压了下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法磬身上。
  法磬享受着众人崇敬的目光,这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现在终于成了现实。
  “你们埋在各个卫星城和城外的那些雷,应该是赤霄紫光雷吧?‘赤霄一起,魂魄散,紫光一现,轮回断’,好狠毒的手段!看来朝廷不只要杀土蛮,还想把我们这些修士也一网打尽。也对,朝廷已经忍了很久。”麻子学谢小玉的样子,也拽过一顶帽子先扣上去再说。
  “阁下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都护大人用赤霄紫光雷,只是因为土蛮多修魔功,而赤霄紫光雷恰是魔功克星。”后面赶来的真人连忙解释。
  这位真人绝对是个老奸巨猾之辈。
  他看上去是替此事开脱,话语中却带出那位陈都护的名头,将来上面真要追究的话,也好拿这位都护大人顶罪。
  “我会将这番解释转告给一些人,或许他们会认可。”
  麻子也不说什么对错,不过这话绝对够狠,两个真人的额头上都冒出汗珠。他们此刻都后悔干嘛帮官府出这个头?
  或许有些人会接受那番解释,但是大部分人只当做放屁,甚至连他们俩都怀疑陈都护是不是有让两边同归于尽的想法?或许这还有朝廷的意思。
  麻子看到那两人神色大变,知道自己戳中他们的罩门,紧追不放地说道:“我不管你的解释有没有道理,我只知道我不想成为下一个牺牲品,没死在土蛮手里,反倒死在自己人手里,还魂飞魄散,连重入轮回都没办法。”
  “住口!你妖言惑众!”那个军官急了,猛地举起手来。
  突然,一阵风声从头顶上直压下来。那个军官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拍成一滩肉泥。
  杀人的是后面赶来的那个真人。
  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这场仗不管胜负如何都护大人都会背上一口黑锅,不但无功,恐怕免不了命丧黄泉。
  对于武将来说,凯旋之日就是断头之时,这并非什么稀奇事,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武将就是这样冤死,所以才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悲鸣。
  他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招惹一帮背景深厚的凶人。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9:31:27

第3章 退路
  一里外,蛮族的大营围拢成圈,将整座北望城围得水泄不通。
  卫星城的失陷让城里每一个人都人心惶惶,此刻在北侧的城墙下,两、三百人聚集在那里。
  “我最后再警告一次,戊城只有不到七千人,其中九成九是老弱残兵,而外面却有数不尽的土蛮。你们仔细想好,要不要跟着我们?”麻子大声喊着,等待着这些修士做出选择。
  这是计划的最后一步。
  整个计划是由谢小玉谋划,他负责施行,苏明成从旁协助,除此之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内情,连法磬都被蒙在鼓里。
  计划非常简单,由他和苏明成领头表示要出去走走,引诱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去。
  出去的人各有一件魔器,只要有仗打,这些魔器就会越杀越凶,这些人也会凶名远播。
  这就是好招牌,既让别人看到魔器的好处,也让别人产生一种想法,守戊城的是一帮凶人。
  他暗中散发魔器只是顺便。这个计划真正的目的是招人,将那些对官府有怨气的修士引过来。
  此刻,聚集在北望城的修士差不多有三千五百人,他们不指望能拉走太多人,十分之一已经足够。
  战争初期,两、三百名修士不算什么,一艘飞行船遭到伏击,死掉的修士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目,来的路上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修士。
  但是到了仗快打完的时候,两、三百名修士就是一支不小的势力,而且能活下来的人肯定都有两把刷子。
  连问三声,看到没人退出,麻子从纳物袋里掏出那九根阵旗,往地上一插。
  眨眼间,一座“挪移阵”就布好了。
  “快,全都进去,我的法力支撑不了太久。”麻子大声喝道。
  那两、三百人连忙跑了进去。
  挪移阵颇为神奇,进去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影就渐渐消失,最终无影无踪。
  在戊城,一个个人从虚变实,然后走了出来。
  当他们度过一开始的眩晕期,看清眼前的景象,一个个面如土色。
  主城外,土蛮的营寨离城墙有一里远;而在这里,两百丈外就是土蛮大军。他们站在山头上,甚至可以看清那些土蛮眼角的睫毛。
  这座城实在太小了,很难想象这里的人是如何守住的。
  突然,山顶一侧发出轰隆隆的响声,那声音有点像石磨转动,不过要响亮得多。
  一大块地面缓缓塌陷下去,露出一个倾斜向下的大洞。
  这就是出入矿井的洞口,平时矿井完全密封,连呼吸的空气都要靠挪移阵转换,为的就是防止土蛮侵入。
  “快,全都进来。”李光宗在洞口招呼道。
  那些人不敢慢吞吞的。  虽然李光宗看上去才练气两、三重的模样,但是他们全都听各自的老大说起过,这十几个人身份特殊,全都是首领的熟人,修练着两种无上大法,很多练气六、七重的修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换成开战之初,绝对没人会信这样的话,但是现在没人敢不信。
  众人迅速钻进矿井。
  李光宗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道:“你们是新来的,先跟你们说说这里的规矩。等一会儿帮你们分组,分组的时候会问你们各自擅长些什么。给你们一个忠告,最好别隐瞒,否则会少掉很多好处。分了组之后,大家都按天轮换值班。对于不值班的人来说,上午是传授阵法的时间,人人都要学,这是为了你们好;下午传授符法,有兴趣可以去听。一天里还有两个时辰很重要——辰时,两位首领会升坛论道,听得懂的人会受益匪浅;酉时,两位首领会解答各种修练难题。不过你们问之前最好先请教一下其他人,别拿一些简单的问题浪费时间。”
  新来的人听到这番话,一个个满心喜悦。他们早就从各自的老大那里知道这里的情况,知道这里的两位首领会帮他们梳理功法、解答疑难。
  对散修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很快,所有的人都进入里面,那扇门缓缓关闭起来,原本塌陷下去的地方也重新填平。
  一进矿井,很多人大口呼吸起来,里面居然一点都不闷,反而灵气充足。
  “别像一帮乡巴佬似的。这里本来就是灵脉,我们进来之后,又上上下下布了六十多座聚灵阵,再加上矿井在山体之中,四周全都是厚实的岩层,灵气散发不出去,日积月累就有了这样的效果。不过等到仗打完之后,恐怕这条灵脉也到尽头了。”赵博在旁边解释道。
  “乡巴佬又怎么样?”李福禄不太高兴。
  “我可没说你们。”赵博的额上立刻冒出汗珠,只想抽自己两耳光,这张臭嘴老是说错话。
  在这个矿井里,除了谢小玉、麻子、苏明成、法磬之外,最不能惹的就是这几个小子。
  好在李福禄也没当真。他和呆子兄弟一人拎着两个铁桶,手里都拿着一根大勺,只见他敲着铁桶,扯着嗓子喊道:“开饭了,开饭了。”
  “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了。”赵博连忙回道。
  “聪明的话就吃一点。这是小哥新研究出来的东西,你们在外面一个多月,都没尝过。”李福禄满满抄了一勺,里面全都是豆芽,还混着一些肉丝。
  “这……这是用黑豆发的?”苏明成凑了过来,一看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戊城别的不多,喂马的黑豆有的是,这东西难吃。
  他和麻子两个人跑出去,有那么多人跟着,除了大家都渴望提升实力,也和吃的东西太差有关。
  没想到谢小玉在他们走了之后居然想出这么个办法,将黑豆全都发成豆芽。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机会难得。”李福禄继续敲铁桶。
  苏明成心头一动。他对谢小玉的本事比其他人清楚得多——用木架养鸡、用陶罐种菜,这样的事他以前听都没听过。
  他连忙讨了一碗过来。
  “老苏,还是你最聪明。”李福禄赞道。
  苏明成也不搭理,用筷子夹起豆芽就送进嘴里。
  一口下去,鲜美的味道就在嘴里化开。
  底料用的是鸡汤,那味道自然没话说,豆芽也清爽脆嫩,而且吸住汤汁,咀嚼起来,清香中带着甘鲜,绝对是极佳的组合。
  突然,苏明成愣住了。他呆滞片刻,然后露出惊诧的神情。
  他感觉一股灵气从胃里散开,在体内流转起来。
  这感觉实在太熟悉了。
  信乐堂有一块不大的灵田,每年都能出产几千斤白米,那米在晚上会发出微亮的白光,所以又叫月光米,吃进肚子里,就会有一股灵气冒出来。
  苏明成探头看了看那六个铁桶。  这些铁桶全都有半人高,里面装得满满的,除去汤汁,恐怕有一、二十斤。这些豆芽里的灵气比月光米只多不少。
  三两口把碗里的豆芽全都扒进嘴里,苏明成把空碗递到李福禄面前:“再来一碗。”
  “不能多给,俺已经照顾你了。小哥说了,这东西不容易弄。”李福禄连连摇头。他可不傻,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
  “老苏,你来之前没吃饱啊?”赵博疑惑地问道。
  这时,后面传来麻子的声音:“给我来一碗。”
  他不是挪移回来,而是带着九根阵旗用土遁之法从地底下潜回来,头顶上有那么多土蛮,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麻哥也是聪明人。”李福禄连忙抄起勺子满满盛了一碗,递了过去,这么多人里,他除了谢小玉,就只服麻子。
  麻子没说话,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豆芽上。他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苏明成和李福禄的对话,第一个感觉就是豆芽里有名堂。
  只尝了一口,麻子的眼睛就瞪得滚圆。猛扒几口之后,他若有所思地嘟囔一句:“那个家伙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苏明成只知道有灵米,麻子却知道这里面大有区别。
  灵米很容易弄到,这东西一年一收,产量太低,而且可以食用的只有谷子,茎杆叶子全都扔掉,所以,稍微大一些的门派都有其他食材。
  这些食材长则两三个月、短则十几天就可以收获,像蔬菜、鸡鸭、鱼肉,九成以上的部分可以食用,扔掉的地方很少,而且蕴含的灵气比灵米多得多。
  灵材的数量和种类有时候可以用来衡量一个门派的实力。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宗立派?”麻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野心和深深的期冀。
  谢小玉左看看,右看看,努力证明这个家伙没有发烧,好半天才道:“你没搞错?我们两个才练气层次的人居然商量这样的话题?”
  “没必要这样妄自菲薄吧?我不认为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对于你我来说,真君境界并不遥远,是迟早的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更上一层楼。”麻子一脸不以为然。
  “好吧,我告诉你,我对这个提议一点兴趣都没有。”谢小玉一口否定麻子的提议。
  “真是可惜。”麻子一阵扼腕。他知道谢小玉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
  “你想干什么?难道想组建自己的门派然后报仇?这倒是,一旦你的门派规模够大,你就可以回原来的门派要求附庸,这样一来,你就是旁支的始祖,和长老同列,门派里肯定要给你一个说法。”谢小玉猜得出麻子的心思,这个人念念不忘的就是报仇。
  “你难道不想?”麻子瞪了他一眼。
  “我更愿意提升实力,提升到让那些掌门、长老们仰望的地步,让他们后悔当初的选择。至于那个仇人,到时候完全可以像捏死一只臭虫一样解决。”谢小玉的回答充满霸气。
  刚到天宝州的时候,他的想法和麻子差不多。让他改变想法的原因说来有趣,居然是他和安阳刘家结下仇怨这件事。
  同样是结仇,安阳刘家和他的仇更大。那个人至少没赶尽杀绝,安阳刘家却把事做绝,那个人该杀的话,安阳刘家更该杀。
  不这样做,就是欺软怕硬,他的心里会留下阴影,然后心魔滋生,从此再无寸进。
  想对付刘家,等于捅了马蜂窝。这种延续千年不败的世家,背后肯定有一张纵横交错的关系网,用原来的办法不可能报仇。
  恰好,这时候他想起太虚道尊。
  这位万年前的天下第一人,前半辈子都在被人追杀,结下仇家无数,等到他功成名就,那些昔日的仇敌有些被他谈笑间赦免,有些却如同臭虫一般捏死,真正称得上快意恩仇。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麻子异常沮丧,他发现自己确实很失败,连报仇的方式都比谢小玉差了一截。
  这种气魄他只能仰望,绝对学不来,因为他没那个耐性,真到功成名就的时候,他的仇恨可能已经淡忘了。
  他要趁着自己还记得那刻骨恨意时,亲手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应该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了吧?”麻子收起其他心思,将目光转回眼前。
  “当然可以。”谢小玉当初不说,是担心麻子对他不够信任,因为后续行动全都需要麻子冒极大的风险。
  “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为逃跑做准备了。”谢小玉低声说道。
  “挪移阵?”麻子早有猜测。第一次看到那三十六面阵旗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谢小玉凭什么有把握逃离战场。
  “还记得我们进城之前不得不躲藏的那个山洞吗?像这样的山洞数量肯定很多,‘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可以朝着一侧延伸,最远可达十七里,这是出发之前我和苏明成实际测过的。”
  “我需要你以戊城为中心,搜索十七里之内每一寸土地,将符合条件的地方全都找出来,然后以那些地方为中心再往外搜。将所有符合条件的地方找出来之后,我们确定几条最适合的逃生路线,然后在每一个落脚点都布下聚灵阵,再按照阵位埋入三十六座阵基,让它们储存足够的灵气,到时候只要插上阵旗就可以立即发动。”谢小玉将计划和盘托出。
  “说了半天,全都是我的事。”麻子一脸郁闷。
  “谁教这么多人里只有你一个精于土遁?”谢小玉也没办法,五行遁法里,水遁是便宜货,另外四遁少之又少。
  “怪不得你一上来就找精于遁法的人。”麻子无话可说。他现在知道了,从一开始他就中了算计。
  “我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那位都护大人肯定在北望城外城也埋了赤霄紫光雷,你能不能帮我挖一颗过来?”谢小玉想要这东西完全是临时起意。
  “你想玩金蝉脱壳,牺牲那些老弱残兵,制造出我们全都战死的假象?”麻子心中微微一颤。
  他并不是胆小,也不是仁慈,只不过谢小玉如此狠毒的话,他就要好好想想是否要继续合作。
  “我有那么恶毒吗?我只想证明我们是迫不得已才逃离戊城,那位都护大人包藏祸心,想让我们和土蛮同归于尽。”谢小玉连忙解释。
  “高明!陈都护已经干过这样的事,而且一下子葬送一千多修士和数万将士的性命,想必他就算喊冤枉也不会有人相信。”麻子放下心来。
  他不算好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则,对那些视凡人为蝼蚁、草菅人命之辈,他绝对不会与之为伍。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天气渐渐寒冷起来,即便矿井外有厚厚的岩壁挡着,里面也一天比一天冷。
  修士不在乎,那些老弱残兵就不行了。
  他们蜷缩着身体互相紧靠在一起,借着互相的体温取暖,能包裹在身上的东西,被子、毯子之类全都用上,但是仍旧觉得冷,几乎每天都有几个人倒下。
  “这样下去不行啊。”李光宗巡视回来,他刚刚处理掉三个冻死的伤兵。
  “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堆棉衣。城里或许有棉衣,但是他们未必肯给。就算肯给,怎么运过来?”谢小玉绝对不会为了这种事再次动用挪移阵进行远距离传送。
  土蛮不是傻子,这边拿挪移阵当大车来用,肯定会暴露。
  “我担心士兵们有怨气。他们都是因为杀敌而受伤,却被派来这里送死,心里本来就有怨愤;现在天气冷了,一天又只能吃两顿,很多人有怨气。”李光宗当过兵,知道当兵的苦处。
  “他们有怨气,去向那位都护大人发泄好了,我会打开出口让他们离开矿井。至于接下来他们怎么走、怎么回主城,我就不管了。”谢小玉看着李光宗,他对李光宗很少这样严厉。
  “他们也不容易。”李光宗连忙解释。
  “其他人也不容易。那些老卒有抱怨过吗?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这里是他们唯一的活路。”谢小玉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着手准备逃跑了。那些领了蛊虫的兵卒我也会一起带走,没这么做的人就自己想办法吧。”
  “这太过分了吧?”李光宗的脸色大变,当初伤兵们刚到的时候,他也曾经让他们每人领一只蛊虫,用精血喂养,代替自己出去战斗。
  有些伤兵这么做了,但是大部分伤兵以伤重为由一直拖着。
  他原本还觉得奇怪谢小玉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事后也没催过。
  “还记得在飞天船的时候吗?愿意跟我的,我会带上;不愿意跟我的,我不强求。”谢小玉淡淡地说道。  “那些人不坏。”李光宗只想尽一分心力。毕竟那是三千多条性命,伤兵里,听从命令用精血喂蛊的只有一千三、四百人。
  “土蛮大军压境,坏人早就脚底抹油。那个都护也算是有担当的,但是你认为他是好人吗?还有忠义堂的人,你和他们是老相识了,以前你觉得他们一个个都是侠义之士,现在你还那么想吗?还有牌楼里的住户,他们中不少人和你是老朋友,以前你肯定觉得他们都是温良纯善的市井小民,现在呢?”谢小玉玩味地看着李光宗。
  李光宗说不出话来。
  “加紧修练吧,等你有了足够的实力,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事。”谢小玉不想多啰嗦。
  李光宗叹口气,转过身就要离开。
  “千万别把消息泄漏出去,我不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谢小玉又加了一句。
  李光宗心中一颤,谢小玉从来没有对他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说过话。
  转念间,他就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这可不是小错误,说得严重一些,这叫背叛。
  他的求情,其实是逼谢小玉善待那些伤兵;可惜那群伤兵未必领情,他们自始至终都不肯合作。
  同样是对付不肯合作的人,那位都护大人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原则。
  可悲的是,就连顺从他的人最后也没什么好结果,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都没办法,让人寒心。
  谢小玉则撒手不管,让那些不肯合作的人自生自灭。
  李光宗想通了,突然感到心中豁然敞亮。
  一直以来他都有一个心结。
  在他得知他感恩戴德二十余载的忠义堂原来一直在骗他,这个心结就已经出现了。当他看到牌楼里的那些住户欺善怕恶的嘴脸,心结越发地深。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像一个修士那样将普通人视为蝼蚁,还是像以前那样秉持一份小人物的善良。
  此刻他同样也没找到答案,但是心结已经解开。
  他终于明白他还没资格想这些事,那是有实力的人盘算的事。
  只听到一阵劈里啪啦的轻响从李光宗的身体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他的肌肉一块块鼓起,肌肉上全都是暴起的青筋,那样子显得异常恐怖。
  “恭喜你,打开心结,居然一步跨入转脉的境界。”谢小玉睁开眼睛。
  李光宗没办法回答,此刻他正沉醉于自身的变化中。
  《力士经》每提升一个境界,力量就会翻倍,体内的真气也一样,而且真气流转的速度也会倍增。
  此刻,他体内的真气如同洪水暴发,一路无可阻挡,奇经八脉原本还有一些滞涩的地方全都被一冲而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真气不能到。
  谢小玉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能够感觉到李光宗体内的变化,这已经不只是换脉那么简单,似乎连后面的那两个境界也已经开始松动。
  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
  《力士经》接在转脉后的正是洗毛和伐髓,偏偏李光宗他们拿加了料的大还丹当糖吃。
  那种大还丹会让人痛得死去活来,药力异常霸道,却在无形之中帮这些人打下极为扎实的根基。
  “最近这两天你放下手里的事,一心一意修练。”谢小玉吩咐道。
  李光宗现在是他手上最好的活招牌,一旦达到伐髓境界,李光宗就是练气六重的修士。
  虽然比不过麻子、法磬这样的人物,却已经离吴荣华、王晨、赵博不远。
  “我马上就去。”李光宗心中也一阵狂喜。
  他前脚刚走,麻子后脚就从土里冒了出来。
  “我都有点嫉妒了。”麻子看着李光宗的背影,嘴里嘟囔道。
  “《力士经》本来就是直指大道的无上大法,也是最容易成就的法门之一,练到精深之处可以举步飞升,肉身成真,比修元婴、练元神、脱体飞升要高明许多。”谢小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太古之后,天路坍塌,天地两分,肉身成真的人有几个?万年前天地大劫,这条路更是彻底断绝,想修成地仙都难。”麻子很清楚其中的缘由,所以丝毫没有羡慕的意思。
  对修士来说,最根本的就是长生久视,达不到这个目的,一切都是妄谈。
  他修魔功却没放弃原来的功法,也是这个原因。
  修练魔功是为了报仇,一旦大仇得报,他就会废弃魔功,转回正道。
  魔功高歌猛进,进展迅速,可惜太过凶险,极难走通,一旦踏错步子就万劫不复。
  正道虽然进展缓慢,却胜在安全,而且今生不行还有来世,总有一线希望。
  盛极一时的魔门会被佛门取代,魔土最终变成佛土,并非没有理由。
  “你的任务办得怎么样?”谢小玉问起正事。
  现在戊城外就是土蛮,麻子胆子再大,也不敢像回家一样出出入入,所以他一直在外面晃荡,寻找谢小玉要的隐秘之所。
  “我已经尽力了。”麻子把一只卷轴扔到谢小玉面前。
  那是地图,上面标记着一个个红色的小点,互相之间还有连线,上面标示着距离。
  “很不错。”谢小玉两眼发亮。
  麻子做事确实仔细。这些点互相之间可以连通,意味着纵横交连可以有好几种走法,即便有些线路被切断,他们也可以从其他方向逃出去。
  “我这边也完成了。”谢小玉从背后取出一只纳物袋,里面装满用玉石雕琢而成的阵基。
  麻子在外面奔波,他也没闲着,整天都在炼制这些东西。
  “这次我不会那么傻了,你得跟我一起干。”麻子吃够苦头,只有一个人,他连睡觉都必须睁着一只眼睛,平时打坐也不踏实。
  “你在土里可以带人吗?”谢小玉问道。
  “只带一个人的话还做得到。”麻子的语气异常肯定。
  “好吧,舍命陪君子。反正有王晨在,土蛮就算进攻也讨不了好。”谢小玉从一开始就让王晨主持大阵,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9:34:00

第4章 大劫之兆
  四周一片漆黑,那是厚实的泥土。
  谢小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像被活埋一样。
  “小心,前面有土蛮的钻地兵,这帮家伙很麻烦的。”传音符里传来麻子的警告声。
  谢小玉立刻屏住呼吸,与此同时,他也感觉速度慢了下来。
  钻地兵同样精通土遁,麻子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并不在乎这些家伙;带着谢小玉就不行了,只能远远避开。
  麻子遁得很深,离地面有百余丈,那些钻地兵只在十丈上下巡游,所以要避开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路上小心翼翼,两个人在地底深处无声无息滑行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小玉终于感觉到麻子开始往地面升,这是要出去了。
  他很高兴能够重新踏上地面,四周全是土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土里冒了出来。
  一起冒出来的,还有十二只海碗大小、浑身长满刚毛的蜘蛛。
  这些土蜘蛛还只是幼体,力气并不大,不过十二只一起出力效果还不错,省了麻子很多力气。
  从土里一出来,谢小玉就用“观天彻地洞幽大法”朝四周张望着。
  这里深藏山腹中,旁边就是一条灵脉,灵气还挺足,不过他并不是来这里寻穴的。
  从纳物袋里掏出罗盘、牵机线,谢小玉开始工作起来。
  布设法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初在落魂谷,谢小玉花了一个下午才把三十六根阵旗全都布好,那里还是一片平地。
  这里是一座山洞,想将阵旗全都铺开的话,还要挖一些洞穴出来,他在矿井里就是这么做的。
  这绝对是一项大工程,怪不得麻子不肯一个人干活。好在他带来十二个挖惯了洞的“矿工”。这些土蜘蛛干别的事不行,挖洞一流。
  将整个洞穴勘测一遍,在一张纸上描绘洞穴大致的走向,谢小玉叹道:“想将阵布好,至少也要两天的时间。看来我们不可能把每一个点都连接起来,最多挑十二个点。”
  “我才不管,花再多的时间都没关系,只要不是我一个人辛苦干活就行。”麻子的态度很直接。
  这次,换成谢小玉说不出话来。
  说干就干。两个人各自分工,每人六只土蜘蛛。
  这一来他们工作到不知时间。
  累了,就跑到一边打坐休息;饿了,就拿出事先烤好的鸡肉脯啃两口。
  因为一旁有人,所以用不着担心会被土蛮偷袭,打坐休息倒也很安稳。  眼看着工作完成一大半,还有七、八个阵基安置完毕就可以走人了。突然,东南方向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波动。
  “怎么回事?有人在做法?”谢小玉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在外面的时候经常碰到这种事。我也曾经想要打探,可惜土蛮防卫森严,根本潜不进去。”麻子很不负责地回答道。
  谢小玉的神情变得凝重。麻子可以不管,他却不行,因为他的肩膀上负担着太多东西。
  “帮我在顶上开个洞。”谢小玉指了指头顶上方的一道缝隙。
  麻子明白他要干什么。当初被挡在北望城外的时候,他们就做过同样的事。
  开一个小洞并不困难,只要能够把谢小玉塞进去就行。
  缝隙正对着东南方,需要稍微扩大一些。很快,麻子就完成他的工作,那是一个很小的洞,人在里面连腰都直不起来。
  谢小玉艰难地爬了进去,轻声咒骂一句:“这个混蛋。”
  从纳物袋取出阳燧镜。这次他没有拿出那面大的,而是拿了一面小的,主镜只有巴掌大,副镜更是仅有铜钱大小。
  将镜子装好,他透过主镜后方的孔朝远处眺望。
  远处有一大群土蛮正围拢成圈,不停朝着中间跪拜着。
  圈子中央被一片山脊挡住,看不清楚,不过从土蛮顶礼膜拜的样子来看,正中央的位置上肯定立着一尊神像。
  “土蛮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祭拜仪式?比如祭天、祭地、祭祖?”谢小玉皱紧眉头问道。
  “这要问吴荣华,我对这里也不太了解。”麻子帮不上忙。
  “你上来看看。”谢小玉说着,钻了下来,这个洞实在太小了。
  麻子嘟囔一声,爬了上去。他本来想捉弄谢小玉,没想到自己也被拖下水。
  阳燧镜早已经调整好,根本用不着动,只需要把眼睛凑到孔前就行。麻子同样也看到远处人头攒动的场面。
  “人好多啊!少说有两、三百万。”麻子喃喃自语着:“这怎么可能?难道整个天宝州的土蛮都集中在这里?他们哪来那么多粮食?”
  “西面有座高峰,你带我过去。”谢小玉决定追根究底。
  麻子也感觉事态严重,不敢再开玩笑。
  谢小玉所指的山峰和这座山头相连着,所以沿着山脊而行,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到了那里之后,麻子钻进土中,一会儿工夫他又冒了出来,已经挖好一个可以藏身的洞穴。  这次他很正经,挖的洞可以藏四、五个人,正前方同样也有一道缝隙,而且缝隙外还有一丛矮树,绝对是一个极其隐秘的观察点。
  重新将阳燧镜装好,麻子迫不及待凑过去看了起来。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谢小玉挤开麻子,将眼睛凑到孔前。瞬间,他的脸色也发白了。
  山谷中央确实竖着一尊神像。  那位神长着四颗脑袋、六只手臂,外表倒不显得恶形恶状,和那些六、七颗脑袋、几十只手臂的神魔比起来,这位还差得多。
  “是婆罗贺摩,万魔之祖。”谢小玉的嘴唇微微哆嗦着。
  “我知道那么多土蛮是怎么冒出来的了。婆罗贺摩最擅长的就是无中生有,而且在三位魔祖里最随和,号称有求必应,那数以百万计的土蛮应该就是他的杰作。”麻子在一旁分析着。
  “我不相信有那种神通存在,就算有,现在天地隔绝,婆罗贺摩也没办法打破天地间的隔膜,插手这个世界的事。”谢小玉否定麻子的说法。
  如果魔祖的力量这么容易降临,魔门也不会被佛门取代。  “不是没办法。在魔门之中,以一化十、以一化百的法术有一大堆,什么滴血分身、赤尸分身、肉骨分身……这些法术都要分魂裂魄。灭掉一个分身,施术者就不能再入轮回,只有这些不惧生死的土蛮才敢这么干。”麻子已经将前后的线索全部串联在一起。
  之前他就觉得不对劲,那些进攻戊城的土蛮不但实力弱,连魂魄也孱弱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我也明白,问题是,滴血分身那么容易修练吗?”谢小玉透过阳燧镜眺望着远处,冷冷地问道。
  他想得比麻子深远得多,所以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麻子被问住了。
  分身类的法术没有一个简单,想修练最起码要真君境界。
  “你的猜测呢?”麻子知道谢小玉肯定猜到了些什么。
  “神道,是消失万年的神道死灰复燃了。”谢小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冰冷,额头还有微微的虚汗。
  “神道!”麻子的脸色也白了。
  这绝对是让人心惊肉跳的字眼。
  佛门、道门、魔门、旁门教义各自不同,但是有一点却是相同,那就是透过修练追求个人的解脱,所以才有修士这一说。
  神道就不一样了,那完全是另外一个体系。
  这些人不需要修练,只要召来一批善男信女,让善男信女们信奉自己,时时刻刻口诵他们的尊号,他们就可以拥有神通。
  这一套东西是从祷告、祭祀演变而来,而祭祀、祷告这类仪式源远流长,太古之时就有人祭天地、祀鬼神。
  三千大道之中有祭拜之道和信仰之道,佛道魔旁四门之中也有相应的法门。
  所以神道绝对不是什么邪道。
  问题在神道需要大批信徒,而且只能信我,不能同时信奉旁人。
  这样一来,信徒就成了修神道者的私产;再加上神道无需苦修,也不讲资质,只要信徒众多,自然神通广大,自然受到世俗君王的青睐。
  一开始大家还可以相安无事,渐渐地,修神道的君王开始互相兼并,弱者被吞,强者越发强横,最后只剩下五位最强的君王。
  这五个人自称神皇,每个人都到了举步飞升的境地,所以无需继续兼并。
  这时候,神道的缺陷就显露无遗。
  五位神皇能够达到那样的境界,是靠亿万名信徒维系着,他们一旦飞升,再也无法插手人间之事,那些信徒肯定会改信他人,他们立刻会被打回原形,所以他们不能飞升,也不敢飞升。
  这五个人各自做出不同的选择。
  一个人最先转入佛门;另外三个人有样学样,不过他们改走道门,原因是他们看到转入佛门的那位神皇进展非常缓慢。
  百年之后,三位神皇相继飞升而去,转入佛门的神皇仍旧苦修着。
  最后一位神皇没打算这么做,他有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他想独占天下,建一座永恒不灭的地上神国。
  当那位转入佛门的神皇成就罗汉果位,举步飞升之后,他终于动手了……这就是万年之前天地大劫的由来。
  大劫过后,“神道”就被视为灾难的根源,成为各大教最为忌讳的东西,一旦发现“神道”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各大教立刻会全力扑灭。
  “麻子,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谢小玉转瞬间就想到其中的利害。
  “你担心各大门派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杀我们灭口?”麻子问道。
  “不是杀我们两个人灭口,而是将天宝州的人全都杀光。”谢小玉想到的结果远比麻子的猜测可怕得多。
  “这怎么可能?”麻子有些不信,但是他知道谢小玉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你现在还猜不出他们为什么攻城吗?这些土蛮攻破城池之后,男人全部杀光,只留下女人和孩子。以前大家都猜不透他们要这些女人和孩子干什么,怎么养活?现在你应该懂了。”谢小玉越说,眼神越凌厉。
  麻子当然明白。有修神道的人在,可以轻而易举制造出一片没有毒素的土地,也可以让那些女人和孩子不怕毒素。
  这就是神道厉害的地方。修神道的人先要选定一个专精的领域,只要在这个领域里,他就无所不能。
  一明白这件事,麻子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他知道谢小玉说得没错。
  如果各大门派知道此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将天宝州的人全部杀掉,这样就让土蛮没办法补充人口,也没办法学到中土的技术。
  这不是因为残忍嗜杀,而是因为没办法把人从天宝州撤走。  临海城一个月会有两艘空行巨舟到达,每艘空行巨舟装载一千五百到两千人;一个月就是三、四千人;一年就是四万多人。
  整个天宝州有六十几座城,有些城每个月有一艘空行巨舟到港,有些是两个月一艘,加起来差不多每年有将近一百万人过来这里。  尽管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但是人口总数正在增长,而且增长速度惊人,所以临海城十几年前的黄泥岗现在已经变成城的一部分,粗略估计整个天宝州少说有五、六千万人口。
  这么多人用空行巨舟运载要来回几万趟,显然不可能,用海船更不可能,因为海船即便顺风顺水,也要七、八年的时间才能到达中土。
  这一路上,人要吃饭喝水,先不说船能不能装下这么多东西,这么多粮食也没地方弄。
  反复想了半天,麻子最后发现这件事真的不能说。
  天空开始飘起雪,一开始只是小雪,西北风吹过来之后,雪开始越下越大。
  谢小玉和麻子并不在乎下雪天,对他们来说,漫天大雪反倒能阻碍土蛮的视线,让他们活动起来更容易些。
  那厚厚的积雪让谢小玉突然意识到自己算漏一件事——他没算天时。
  “看来我们可以早一点结束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麻子看着满地的白雪,脸颊不停抽搐着,很想将旁边的家伙痛揍一顿。
  雪就是水,到了冬天,整个天宝州就成了一处水的世界。
  精通水遁的修士不少,大部分修士也都会一些水遁之术,可以像来的时候那样以几个精通水遁的修士为主,其他人为辅,大家驾着水遁逃跑,不信那些土蛮能追得上来。
  就算追上来也不怕,现在他们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今非昔比,如果再遇上当初那种埋伏,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回去。
  “别抱怨了,走吧。”谢小玉拍了一下麻子的肩膀。
  麻子哼了一声,一下子钻进土里,谢小玉直接被带下去。
  和来的时候一样,麻子一直钻到百余丈的深度,才朝着戊城的方向而去。十二只土蜘蛛一齐用力,拖着谢小玉前进。
  快靠近戊城的时候,头顶上又传来土蛮钻地兵的气息。
  “糟糕,这些东西的数量增加十几倍。”传音符里面响起了麻子的声音。  “应该是借神道的力量一化十、十化百。你不觉得我们最早碰到的那些鸟人太弱了吗?而且数量也多得离谱。”谢小玉说道。
  “我们怎么上去?”麻子问。
  “还能怎么上去?当然是强行杀回去。”谢小玉想都没想就回道。
  有那么多钻地兵游弋巡逻,他绝对不敢打开为麻子准备的出入口。
  “抄家伙吧。”麻子兴奋地取出裂地鞭。
  这件魔器炼成之后,立刻拿一个真人做了祭品,没比这更完美了,可惜一直没机会用,这次总算能显显威风。
  谢小玉叹息一声,掏出刀轮。
  这次要速战速决,还是这玩意儿用起来方便,威力也大。
  两个人也不急着上去,全都拼命地往魔器里打着法诀。
  这就是魔器的好处,法器如果这样做的话,肯定会被上面的土蛮发现,魔器却没这个问题,所以魔器适合用来偷袭。
  明知魔道凶险,也知道魔多短处,但是修练魔门大法的人仍旧数不胜数,自然有其道理。
  麻子的准备很快就结束了,裂地鞭将地底深处的大地精气强行抽取一空。
  谢小玉却碰到麻烦。他手上的刀轮如同一个无底洞,十几个法诀打进去,就像石头扔到井里,只听到扑通一声轻响,却连个水花都没看见。
  他连忙从纳物袋里掏出一只瓶子,用拇指拨开瓶盖,倒了几颗补气丹丸入口。
  这些丹丸入口即化,变成丝丝缕缕的灵力,支撑着他继续往刀轮里打法诀。
  “谁教你心黑,将六欲天魔招了来。”麻子在一旁看笑话,这种机会难得有。
  谢小玉一嘴丹丸根本不能说话,只能任凭麻子取笑。
  足足吞下去三十多颗补气丹后,谢小玉感觉稍微好一点了,法诀打进去之后,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走。”谢小玉一手抓住麻子的手肘。
  麻子运起土遁之术,飞快朝着地面冲去,这次他不再讲什么隐蔽了。
  四周那些钻地兵立刻被惊动了,纷纷围拢过来。
  两边都在争分夺秒。
  麻子毕竟抢先发动,带着谢小玉先一步从土里冒了出来,三个钻地兵几乎贴着他们的脚底也钻了出来。
  刹那间,麻子和谢小玉同时出手。
  麻子手中的长鞭舞动如飞,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一片扇形区域全都被鞭影笼罩住,下一瞬间,鞭影变成漫天血雾。
  谢小玉出手也不慢。
  刀轮一出手,立刻发出一阵悦耳的轻吟,那声音清幽婉转,令人心醉神迷,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哀怨,让人声泪俱下、伤心断肠。
  听到声音的人全都变得神情呆滞、两眼无神,旁边正发威的麻子也中了招,眼神渐渐失去神采。
  “醒来!”谢小玉在这个家伙的肩膀上猛击一掌。
  “嘶——这么用力干嘛!”麻子痛呼一声,不过马上打了个寒颤,异常畏惧地看着那把刀轮。
  这东西不愧有天魔潜伏,凶性慑人,居然敌我不分,连自己人都暗算。
  不过从外表看,这把刀轮却看不出一丝邪气,没有以前那方圆亩许的魔焰,也没有神魔的身影,只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神光随意漫卷着,不带丝毫烟火之气。
  但是魔音所至,不管是在地上还是地下的人全都瞬间被迷住心神,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没了气息。
  被魔头所杀,一点不比被赤霄紫光雷炸死好多少,同样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那些魂魄并没有被刀轮吞噬,天魔分身显然对普通的魂魄不感兴趣,所以直接将它们化为虚无。
  谢小玉和麻子都被刀轮的恐怖所震慑,不过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还身处险境,一头撞进“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里。
  一进入“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他们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震怒的狂吼,眨眼间,戊城上空天昏地暗。
  两个人同时感到心头乱跳,即便已经身处大阵之中,那恐怖的气势仍旧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下一瞬间,方圆数十丈的一片地面猛地陷落下去。
  陷落的地方显露出一座乌光隐隐的曼陀罗阵,中间是三尊魔像,周围是十二尊小一些的魔像,每一尊魔像都栩栩如生,已经完全凝结出实体。
  之前无往而不利的“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这次居然失灵了,别说将这一击挪移开,即便偏转一分都做不到。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谢小玉和麻子强行挪移进矿井里。
  “那是什么?”麻子惊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魔器,也可能是某种阵法,集合许多人的力量同时打出来。”谢小玉一想到刚才那一击,也禁不住心生恐惧。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至,还没看到人,就听到李福禄的声音。
  “两位哥哥,你们总算回来了。”
  所有的人都跑来了,跑在最前面的是李福禄和赵博,苏明成和法磬落后他们半步。
  谢小玉和麻子这才回过神来。他们转头看去,立刻同时皱起眉头,因为来迎接他们的人全都有些狼狈,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
  “怎么回事?”谢小玉急问道。  “你们走后五、六天,那些土蛮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开始猛攻这里,来的全都是强手,我们拼了命才顶住。”法磬连忙解释道。
  “有没有伤亡?”谢小玉问道。
  “死了二十几个人。七天前,一段矿井被打塌了,露出洞口,土蛮拼命想杀进来,我们则拼命死守,还好洞口不大,最后还是守住了。”法磬说着,仍旧显得心有余悸。
  与此同时,他也有些灰心丧气。谢小玉和麻子不在,他以为自己和苏明成可以挑起大梁,结果证明他们撑不起这副重担。
  “柱子、田壮、小六子、老白他们都死了,俺爹也受了重伤。”李福禄抽着鼻子说道。
  这话出口,一些人的脸色显得不太好看。
  谢小玉立刻就明白了。
  当初开辟这片隐蔽所的时候,就将所有的矿井分成许多段,每一段有专门的人把守,而李光宗他们负责统领那些兵卒。
  显然,矿井被打塌的时候,负责那一段防御的人因为害怕而逃离,李光宗他们不得不上来补位。
  “还有谁死了,给我一份名单。他们有什么亲戚朋友吗?”谢小玉问道。
  他没管那些失职的家伙,反正到了撤离时,他会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后悔。
  “还有其他事吗?”谢小玉又问。他出去将近一个月,肯定有很多事情急待他处理。
  “那群伤兵闹过一次叛变,让老李镇压下去,参与叛变的三百多人全都被驱逐出去。”法磬畏畏缩缩地说道,他不清楚谢小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是我的安排。”谢小玉将责任揽了过来。
  “现在士气有些不稳,那些伤兵只是畏惧我们的实力,没人敢再挑头闹事罢了。”法磬轻声说道。
  这其实是善意的警告,他的想法和当初的李光宗是一样的。
  谢小玉没办法解释,他对李光宗说的那番话绝对不会对着这些人说。
  “不是我要他们过来,是都护大人打发他们来送死,我收留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告诉他们,谁不想留下,我可以送他们回主城。”谢小玉显得异常冷酷。
  这时候,谢小玉才想起有一件事没问:“主城那边怎么样了?”
  “那边比这边更糟。最外面的几处城区已经丢了,他们学我们将城里的房子全都拆了,用来建造新的城墙,还支撑起六十几座大阵,靠这些大阵在拖时间。”
  “这么多大阵?”谢小玉大吃一惊。
  他并不是吃惊官府的财力。
  矿头去矿业会所哭诉一番,上面就拿出一套“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作为补偿,官府在这方面绝对不会比矿业会所差。
  问题是这些大阵需要有人操纵,其中必须有一个精通阵法的人主持全局,而且每根阵旗至少要一个粗通阵法的修士执掌。
  就拿“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来说,需要三十九个人连手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六十多套这样的大阵,就要两千四百多个修士,很难想象主城里还能凑出这么多修士。
  “他们不像我们这样奢侈,最多十来个人操纵一座大阵。”法磬精通阵法,他从那些大阵的变换中就看出人手不够。
  “那位陈都护绝对是个白痴。当初人多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些大阵拿出来,也不至于一夜之间所有的卫星城尽数陷落,大批修士战死。”苏明成在一旁叹道。
  这显然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谢小玉和麻子互望一眼,他们比其他人更明白朝廷那些诡异心思。
  当初谢小玉刚来的时候,曾经说过朝廷意图不轨,想让天宝州的散修和土蛮同归于尽。
  那只是他用来堵都护大人的话,没想到居然一语中的,朝廷真的有这样的意思。
  “我们管好自己就够了。”谢小玉不想多提主城的事,来这里的第一天,他对那边的人就没有一丝好感。
  “大家做各自的事去,没事做的,就把握时间修练。”他开始挥手赶人。
  那些新来的修士一个个都离开了,苏明成、法磬他们却从谢小玉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名堂。
  等众人全都散去,他们立刻凑了过来。
  “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苏明成抢先问道。他是知道计划的人。
  “一切顺利。”谢小玉不欲多说,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不是不相信法磬他们几个人,问题是他说出来之后,法磬他们难免会流露出自己是知情人的意味,这样一来,其他人就会犯嘀咕了。
  新来的修士或许还能克制住,像赵博这样早就跟着他的人心里难免会有想法。
  傻子才会自找麻烦。
  “我们什么时候撤?”法磬问道。他也很聪明,立刻猜到谢小玉不说明白的原因,所以用了一种没有忌讳的问法。
  “要看主城那边什么时候撑不下去。”谢小玉不想给人留下把柄。
  主城不破,他如果先撤的话叫临阵脱逃;主城破了,他撤退就变得顺理成章。
  “到时候恐怕来不及。”法磬担忧的是这件事。
  “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谢小玉语气重了一些。
  他之所以能将这么多人聚在身边,就是因为他给众人足够的信心,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提出质疑。
  “我没那个意思。”法磬连忙解释。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稳妥起见,不过有些事不能多说。”谢小玉连忙缓和一些,他也不想和法磬搞僵关系。
  突然,他想起神道再现的事。  “我有很多事不能说。如果你们相信我,就在修练上加把劲,最好能够在一、两年里踏入玄门,否则恐怕就晚了。三年后,我们必须回中土,马上就会有一场大祸降临在天宝州,如果来不及走,谁都别想活命。”谢小玉显得异常严肃。
  “一、两年成就真人?这怎么可能?”法磬相信,给自己五年的时间,十有八九可以成为真人,但是一、两年实在太短了。
  “不想死就拼命修练吧。”麻子冷着脸说道:“反正,我会尽可能在一年里踏入玄门。”说着,他朝苏明成伸出手:“给我一瓶补气丹,我拿《天符宝箓》换。”
  麻子的话最有分量,因为他太高傲了,傲得不屑于撒谎。此刻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大家的心里全都发毛。
  他们可以肯定,谢小玉和麻子在外面发现了什么。
  “我……我要去修练了。”法磬转身就走。
  “我也是。”苏明成也感觉到时间紧迫。
  矿井里冰寒彻骨。士兵们裹着被子、毯子,仍旧瑟瑟发抖。
  “卡擦、卡嚓。”  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斜靠在一块木板上,正拿着生锈的破刀在墙壁上划着,墙壁上全都是一道道刻痕。
  “明天就是小年夜了。”他自言自语着。
  他是被派过来那五千个伤兵里的一个,在之前的战斗中他被砍掉右臂。
  他旁边是一群老卒。
  其中一个老卒目光涣散地看着天花板,好半天才说道:“往年这个时候,我们那边都开始杀猪宰羊了。一年里难得吃到一次肉,只有过年有这个口福。”
  另一个老卒说道:“我就没这么舒服了。最后几天是最累的日子,东家要盘账,还要核对货物,最后要把店铺打扫干净,一直要忙到小年夜这天。不过也有好处,小年夜的时候,东家总会请我们吃一顿,前年是在迎宾楼吃,去年是福来顺。”
  “今年能够活着就不错了。”年轻的伤兵扔掉手里的刀。
  “别抱怨,你我活下来的机会比那些人多。”刚才那个老卒凑到年轻伤兵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年轻的伤兵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应该听说了吧?为首的那两个修士已经回来了。这段日子,那些修士精气神都和往日不一样,好像在高兴些什么。”老卒仍旧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他们离开,是去安排退路?”伤兵虽然年轻,但是见识不错。
  “十有八九是这样。当初刚刚开战时我们都怕死了,小李头领却一点都不在乎,他说大头领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怎么逃了。”
  “只怕他们未必会带着我们一起逃。”年轻的伤兵一脸不屑地说道。
  “不至于。带我们这些人走,对那几位头领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两位头领已经布置好退路,到时候要走就走,土蛮根本拦不住。”老卒异常得意地说道。
  他因为巴结李福禄的缘故,所以经常能够得到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这肯定要花很大的气力,那些修士老爷谁肯这样做?我们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只小蚂蚁。”年轻的伤兵仍旧不信。
  “谁说要他们花力气?你我手里的虫子全都是苏头领养的宝贝,平时才不会给人呢。那些虫子每一只都有法力,比一些修士都强,到时候我们可以借它们的法力逃。”老卒道出其中的奥妙。
  “这样说来,没养虫子的人不就得困死在这里?”伤兵一下子坐直身体。
  “就是这个意思。”老卒笑了起来:“前段时间有人造反,让老李头领压了下去,事后很多人怕被牵连,就向老李头领讨要虫子,想表示自己的忠诚,但是老李头领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明白为什么吗?”老卒笑得越发高兴。
  当初大部分伤兵不愿意养虫,上面居然同意,这让他们这些老卒很不好受,毕竟养虫子伤元气,所以无形之中他们就和那部分伤兵起了隔阂。
  现在知道那些人自作聪明,绝了自己的后路,老卒们乐得看笑话。
  这就是小人物的心思,说不上坏,也绝对谈不上善良。
  年轻的伤兵心乱如麻,那边还有他的好兄弟。
  “你最好不要乱说乱动。自从那些人造反之后,几位头领对那边很是小心,有点风吹草动,立刻会出手镇压。几位头领不会杀人,只是把人往外一扔,你知道是什么结果。”老卒看出年轻伤兵的心思,立刻警告道。
  “就算他说出去也没用,那些虫子在修士的手里,他能求得动修士老爷?”另外一个老卒冷言冷语道。
  “怪我多嘴。”刚才那个老卒一脸后悔,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意思地走开了。
  过了拐角,老卒就看到李光宗背靠着岩壁站在那里。
  “小的已经遵照您的意思做了。”老卒连忙点头哈腰说道。
  李光宗想着心事,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您是菩萨心肠。”老卒连忙拍马屁。
  “我只是不想看着那么多人眼睁睁地等死,一年前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一个蝼蚁似的人物。”李光宗叹道。
  “您这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老卒这次说了真心话。
  “你也要把握住机缘,有事没事就多想想大首领的好处,透过那些蛊虫,他能够感应到你的想法。”李光宗很不想说这话,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巫婆、灵媒。
  他现在也算是个正牌的修士,已经知道那些巫婆、灵媒大多是骗人的,没什么法力,就算偶尔有两个会法术的,也只是最差劲的那种。
  他不知道谢小玉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他不会多问,只知道照着做就是了。
  “小的遵命。”老卒连声说道。
  活到他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只求平安;如果再能活得好一些、活得长一些,那就更好了。
  反正修士老爷只是让他诚心求拜,并不需要做别的事,也没有性命之虞,为什么不干?
  “你再告诉那个人,如果他的朋友也诚心求告的话,说不定有机会得到灵虫。不过只有灵虫不够,因为他们得到灵虫的时间实在太晚了,到时候就算能带上他们,可能也走不远,所以他们要更加诚心求告,或许有一线生机。”李光宗厚着脸皮装神弄鬼。
  他觉得脸颊发烧,好在矿井里光线暗淡,不用担心会被看破。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老卒打定主意,以后每天念大首领的名字两万遍,就当做神来拜。
  “你回去吧。”李光宗挥了挥手。
  那个老卒转身回去了。
  看到老卒走远,李光宗也回去复命。
  在矿井一角,现在多了一个不大的石室,里面按照五行方位挖了五个坑,此刻一群人挤在那里。
  石室里灵气充裕,仅次于灵眼,这已经不是聚灵阵的效果,而是强行抽取来,顶多三个月,这条灵脉就会废掉。
  为了尽快提升实力,谢小玉和麻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麻子一个人独占土位,谢小玉、法磬两个人占据金位,赵博和另外几个擅长水遁的人挤在水位上,苏明成占了木位;旁边的火位最挤,李福禄等几个小子全都挤在里面。
  《力士经》不属于五行之中任何一行,不过落魂谷里的那口灵眼因为被打偏了,最好的石洞恰好是火行,所以久而久之包括李光宗在内,他们的真气或多或少沾了一些火气。
  看到自己老爹过来,李福禄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李光宗没急着进去,先朝着谢小玉说道:“消息已经散发出去了。”
  “辛苦你了。”谢小玉没多说什么。
  “你倒是无所不用其极。”麻子习惯性地刺了一句。
  “这不是很好吗?他们诚心祈祷,我借他们的信念之力提升修练速度,到时候再带他们逃出去,给他们一条活路,了结这番因果。”谢小玉的这番话是解释给众人听,他可不想给眼前这些人留下装神弄鬼的印象。
  “原来还有这种捷径。”赵博羡慕地说道。
  其他人也若有所思起来。
  “你们别看着眼红,这种办法不是人人都能学。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有人祈祷,你就得响应,办不到的话,当初得了多少好处全都要还。这家伙恰逢其会,才得了这个便宜。”麻子冷冷地说道。
  不过他也是好心,替谢小玉解释前因后果。
  “用这招是不是就可以避开瓶颈了?”法磬在一旁问道。
  “哪有这样的好事。这家伙是从头来过的,他的境界本来就高,只要把修为补回来就可以,这之间根本没什么瓶颈。”麻子清楚之中的奥妙,所以才没插上一脚。
  “也不是没用,‘厚积薄发’这句话永远都不会错。如果碰到瓶颈过不去,有两条路可走:要不停止修练,四处走走,寻求机缘;要不拼命苦修,境界不能提升,修为可以提升,修为高了,未必不能强行破开瓶颈。太古之时的那些大神通者并非个个悟性超绝,又没人指点,一切都要自己创悟,步步坎坷,处处瓶颈。好在太古时代遍地是天材地宝,他们就是靠拼命提升修为,一路硬闯过去。”谢小玉并不是否定麻子的话,只不过点出另外一条路。
  不过,这条路谈何容易?即便在天宝州,真正能够称得上天材地宝的东西也不多。
  还有另外一条路倒是可以走通,那就是修练神道,然后再转修别法。
  可惜这条路太过凶险,一旦事情败露,就要承受全天下人的追杀,成为正邪两道的公敌。
  “再教你们一个窍门。练气八重的瓶颈不要轻易突破,最好准备得充分一些,因为突破瓶颈的时候,你们所看到的大道关系到你们未来的前景。到了练气九重也一样,天地之气数不胜数,其中的高下相差巨大,随便找一种的话,将来后悔都来不及。”谢小玉顺嘴说道。
  反正这里全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藏私。
  “那应该怎么选?”苏明成连忙问道。
  他离开戊城四处求战的时候,就突破了八重,踏入九重,和谢小玉、麻子同列,比法磬、王晨、吴荣华都高。
  “你就不用担心了。上飞天船来这里之前,我不就告诉过你一口绝好的气井吗?”谢小玉点了一句。
  苏明成顿时明白了。他们离开时,谢小玉在灵眼中用炫明金打造一间小室,里面还布了一座庚金化灵阵。
  “这天地之气首先要量大,如果量少,就算品质再好也没有用处,就像吃饭,山珍海味偶尔来一顿还可以,平时还是要靠白米饭过活。其次要精纯,事后再凝练提纯,绝对事倍功半,在这两点基础上再考虑品质的优劣。”谢小玉说得很仔细,不过并没有把真正的窍门说出来。
  比如找一口灵眼加以改造的窍门,绝对比大部分的功法要宝贵得多。
  天气仍旧那样寒冷,但是矿井里热闹起来。
  李光宗带着李福禄他们一大早就起来了,去了南侧的矿洞。
  那边的矿洞并不住人,里面全都是一排排架子,架子上放着木质的托盘,里面长满豆芽。这些豆芽青翠欲滴,一根根晶亮喜人。
  这里是禁区,连麻子都不能进来,只有他们这几个可以出入,此刻,他们正将托盘里的豆芽倒入铁桶里。
  和往常不同,这次铁桶很多,每倒一盘下去,李福禄脸上都露出一丝惋惜。
  “别沉着一张脸。今天毕竟是大年夜,过年总要吃顿好的。”谢小玉劝道。
  “小哥,黑豆不多了。”二呆拎着一只口袋走了过来。
  “还有多少?”谢小玉皱了皱眉头。
  当初只有两千名老卒的时候,他并不担心粮食的问题,但是后来一下子多了五千名伤兵,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而且那时候城里已经开始缺粮,喂马的黑豆也变成好东西,那位都护大人虽然送了人过来,却没给相应的军粮,他们能够支撑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还有四袋多一些。”二呆说道。
  袋子是大型纳物袋,相当于一座库房的储量,看上去数量不少,但是对于一支七千人的军队来说,实在吃不了多久。
  七千张嘴,就算每人每天只配给一斤黑豆,也要七千多斤,一个月就是二十几万斤。
  这还没算修士的份,修士更能吃,将黑豆变成豆芽还有额外的消耗。
  “城里恐怕也没什么粮了。”李光宗在天宝州待了十几年,对这里有些了解。
  天宝州一向缺粮,因为能够耕种的土地太少。
  当年丘洛川大捷,前前后后只打了三个多月,打到最后,军队里那些辅兵已经只能吃麸皮、麦秆。
  北望城的这场战争从入秋就开始,现在已经是大年夜,前前后后打了五个多月,拖得够久的。
  “那些土蛮吃什么?不会吃人吧?”李福禄问道。
  “难说。”李光宗对土蛮没有一点好印象。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没意思的话。”谢小玉阻止道。
  “对啊,说点让人高兴的事吧。不知道娘和姐过得怎么样,现在肯定在吃年夜饭吧?”李福禄想到亲人了。
  “有老矿头照顾,她们应该过得不错。会所里面吃的喝的绝对不缺,年夜饭也梃丰盛,我没吃过,但是听矿头说过。”李光宗很是羡慕。
  “俺们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吃一顿。”李福禄口水都流下来了。虽然他们全都成了修士,毕竟时间还短,始终没有修士的觉悟。
  “可惜了柱子他们。”说起战死的四人,李光宗心里难过,觉得自己很难交代。
  老白是光棍一个,但是另外三个人都有爹娘,人家相信他,才把孩子托付给他,没想到……“柱子、田壮、小六子都还没娶老婆呢。”二呆在旁边低声说道:“俺决定了,回去之后先讨个老婆再说,俺不能让家里断子绝孙。”
  这句话激起李福禄他们的心事,连李光宗也头痛起来。他当然想抱孙子,不过他也知道童子身对修练的重要性。
  “俺要修练,要和小哥一样。”李福禄却没丝毫犹豫。
  “不久后,整个天宝州就会有大祸临头,现在娶妻生子只是平添累赘。但是不留下后代的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几家真要绝后了。”谢小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他最清楚这场大难有多么可怕,根本不是土蛮攻城能比拟。
  “修练,都给我拼命修练。想娶媳妇等到回中土之后再说,到时候想娶什么样的女人都行。”李光宗终于下定决心。
  “也对。俺要风风光光操办婚事,要让娄老财他们一家看看,他们和俺比起来屁都不是。”二呆顿时想通了。
  他拎起铁桶,两脚生风朝外面跑去。
  离这片山洞不远的地方就是厨房,里面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上百口大铁锅一起翻炒着。
  “鸡汤省着用,没多少了。”长叔扯着嗓子喊。他守着一口足够让人跳进去洗澡的大铜锅,里面就是用鸡肉熬出来的原汤。
  “大叔,您少兑点水,这都没鲜味了。”一个正在炒菜的炊头苦着脸说道。
  “难道以后的日子不要过了?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长叔越说越心疼。
  这一顿年夜饭,相当于他们这两百多名修士一个月的消耗,他手里这些“家底”差不多快掏完了。
  “长叔,你就别抱怨了。小哥说过,今天就图个喜庆,料要下足。”二呆开口说道。这是假传圣旨,不过他并不担心被戳穿。
  “小玉哥真说过这话?”长叔满脸狐疑。
  “你自己问去。”二呆耍了个心眼。他知道长叔绝对不会走开,否则他那一锅宝贝肯定全都被烧菜的炊头给弄去。
  果然,长叔犹豫一下,挥了挥手说道:“大家就多加两勺吧,不过别太多,否则不够用。”
  “好咧!”烧菜的炊头们齐声应道。
  有了干劲,手脚就变得利落起来。很快,一口口大铁锅被抬了出去,抬锅子的人一路小跑,一路高声喊着:“过年了,开饭了,年夜饭来了。”
  铁锅里溢散出来的香气,也让老卒们和伤兵们食指大动。几个月来,他们天天吃的是黑豆,那玩意儿是喂马的饲料,会好吃吗?
  “年夜饭,吃年夜饭喽——”
  兵卒们拿着饭盆围拢过来,饭盆在他们手里叮当作响,原本死气沉沉的矿井里,终于有了一丝过年的气氛。
  “别抢,别抢,每人三勺,不能多给。这东西可不一般,是修士老爷们吃的,听说能够增进功力。你我这样的凡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谁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成修士呢。”一个炊头敲着锅子大声喊着。
  “吹牛,这难不成是仙草或者灵丹?”
  “是啊,若是这么容易成为修士,恐怕全天下的人个个都把豆芽当饭吃。”
  周围嚷成一片,不过那些笑骂的人并不怎么在意,只当听了个笑话。
  “信不信随你们。这些豆芽珍贵着呢!这是大头领弄出来的东西,除了大头领和李头领他们几个,别的修士老爷也没资格靠近,连麻头领、法头领、王头领、吴头领都眼红这个。”炊头平时跟着长叔,厨房又靠近种植室,同样也靠近修士住的地方,所以不时能够听到些闲闻轶事。
  可惜,不管他怎么说,就是没人相信。
  那些兵卒注意力都在锅子上,哪里还会在乎什么修仙的事,排在前面的兵卒已经盛好豆芽,到一边享用去了。
  连着吃了几个月的黑豆,在这群兵卒眼里,盘子里的这些豆芽绝对顶得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
  突然有个伤兵大叫了一声:“咦——这东西吃下去会有一股凉气。这凉气会蹿,在身上转来转去,不但不觉得冷,反而还热起来了,真舒服啊。”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老卒也说道:“有点意思,这东西说不定真是仙草。”
  老卒正说着,身体猛地一抖,紧接着噗的一声放了个臭屁,那股恶臭让周围一圈的人全都感觉眼前发黑。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老卒连声道歉,但是随即又噗的一声放了个屁。
  “你恶不恶心?”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伤兵忍不住,抡起巴掌就打了过来。
  这些伤兵和老卒之间本来就互相看不对眼。
  炊头全都是从老卒里挑出来,自然偏袒老兄弟,所以排在前面的全都是一群老卒。
  伤兵们看在眼里,心中早就充满怒气,打人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那个老卒吓了一跳,连忙用一只手抱住脑袋,另外一只手往外一拨。
  这本来是无意识的举动,没想到打人的伤兵居然被拨得转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伤兵愣了,老卒也愣了,一旁的人同样全都愣了。
  “噗——”
  又是一个响屁,不过这次是另外一个人放的。
  “这……这是脱胎换骨!”掌着勺子的炊头比其他人有见识,立刻大声喊道。
  “脱胎换骨?”老卒从发愣中醒来,狂喜大叫着,然后猛地朝地上跺了一脚。
  只听砰的一声响,地上尘土飞扬,等他抬起脚来,只见石地上留下一个淡淡的脚印。
  “我……我真的成了修士。”那个老卒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一下太用力了,他的身体一蹿三尺高,脑袋撞在天花板上,撞得眼前金星乱冒。
  没人看他的笑话,此刻,其他人全都盯着那一口大锅里的豆芽。
  刚才炊头的话没人相信,此刻众人却已经认定那是仙草。
  已经盛了豆芽的人连忙把豆芽全都扒进嘴里,然后再躲到一边细嚼慢咽。
  还没轮到的人全都挤了上来,一时场面变得异常热闹。
  “不许抢!打翻的话谁都没有了。”炊头急得大喊。
  “谁都别抢!谁敢抢,老子扭下他的脑袋。”刚才那个老卒总算恢复过来,立刻大声喝道。
  换成以前,他的话只会被当做放屁,此刻却没人敢违抗,地上那个脚印子还留着呢。
  矿井里迅速恢复秩序,大家拿着饭盆,重新排起长队。
  过了片刻,“噗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放屁声的是一阵阵狂喜的欢呼。
  好不容易轮到那个五大三粗的伤兵,他异常小心捧着那份属于他的“仙草”,然后满脸期冀地走到一边开始往嘴里扒。
  豆芽鲜美中带着一丝甘甜,那滋味让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豆芽下肚,果然有一丝凉气透了出来,这丝凉气在五脏六腑间转着,果然把体内的寒意全都逼了出来。
  他就等着自己放屁。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个伤兵有些呆了,他感觉凉气正渐渐消失。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我没有成为修士?为什么他们行,我不行?”他疯了似地大声吼道。
  “我也是。为什么我没成功,这些老家伙反倒成功了?”百丈之外,另一个伤兵也大喊大叫。
  听到这人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有反应的大部分是老卒,少部分是领了蛊虫的伤兵。瞬间,他们都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到处散播的一个传闻。
  有人说,那些虫子是修士老爷用来考验大家的灵虫。
  领了虫子的人一开始确实有害处,但是时间长了就变成好处;而且修士老爷们已经准备好退路,领了灵虫的人可以借灵虫的法力跟着一起逃,没有领灵虫的人只能在这里等死。
  一时之间,那个伤兵如丧考妣般嚎啕大哭起来。以前他听到这个传闻只会心里冷笑,认定这是诓他们的谎言,现在他信了,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他这一哭,那些同样没领灵虫的伤兵也一个个明白过来。
  一想到那些老头都能够逃出生天,他们却要留下来等死,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了,跟着大哭起来。
  矿井里顿时变成两个世界,一边是脱胎换骨的狂喜,很符合过年的气氛;一边是悲从中来的痛哭流涕,不但没有一点过年的味道,反而像末日即将来临。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18 09:46:46

第5章 逃离
  到处是尸骨,尸骨间有无数毒虫爬来爬去,这些毒虫身上全都散发着浓重的黑气。
  苏明成一会儿拿起这只毒虫看看,一会儿拿起那只毒虫瞧瞧,眉宇间充满笑意。
  “蛊这东西确实和魔最合得来,这才多久?七成的蛊虫都已经转化成异种。”苏明成两眼发亮。
  “可惜,到了最后都只是祭品。”谢小玉不停泼冷水。
  苏明成顿时心疼起来。
  自从上了战场后,他越来越感觉这条路没走错。
  玩弄蛊虫看上去阴森邪恶,底子却是造化之道,是三千大道里最容易成就的大道之一;而且蛊术是道也是法,炼的蛊越强,实力就越强,提升道行的速度也越快。
  “不用太在意。想想落魂谷的那个蛊池,有灵眼滋润,又有无数剧毒花草,那里的蛊肯定更凶更恶。而且我把灵眼转化成庚金之性,变成煞气之后,就是精金煞气,养出来的蛊虫也都会沾染上这种煞气。蛊五行属木,被金所克,身具精金煞气的蛊却不会被金所克,将来炼成剑蛊也更加厉害。”谢小玉劝道。
  “也对,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事。”苏明成好受一些,不再觉得心疼,顶多只有那么点遗憾。
  这时,大地突然剧烈震动一下。
  “怎么回事?”苏明成一下子站了起来。
  话音落下,大地又是一阵乱震。
  “好像和上次一样。”他的脸倏地变得难看起来。
  他说的上次,就是几个月前土蛮突然攻城的时候。
  “恐怕主城那边守不住了,那位都护大人又开始连土蛮带自己人一起炸?”谢小玉看着主城的方向,隐约能够听到那边一阵喊杀之声。
  两个人连忙往回就跑。
  大厅里,众修士全都聚集在那里,刚才地面剧烈震动,他们立刻猜到蛮族开始总攻了。
  “老吴,主城那边怎么样了?”谢小玉一进大厅就立刻问道。
  要不要撤退,最终还得看主城那边的情况。如果外围全都陷落,那位都护大人退守内城,他们就可以撤了。
  自古以来,退守内城就意味着主帅只能自保,已经没办法掌控军队,他们可以自行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话刚刚问出口,地面又连着震了三下。
  吴荣华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睛始终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面镜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外城已经被冲开三个大口子,那个王八蛋把内城的城门关了。”
  众人一阵唏嘘之声。
  外城还有自己人奋力苦战的时候,内城的城门已经关闭,这就意味着外面的人全都被舍弃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外围能够守住才怪。
  此刻,外城那些守军全都是为自己拼命,悲哀的是他们的脚底下还埋着雷。
  “幸好我跟老大跑出来了,没待在主城里。”一个修士低语着。他是后来的人,老大是法磬。
  其他后来的修士也都心有戚戚焉。
  “我们一到这里就看透官府的真面目。”法磬一想起当初的事,仍旧恨意难消。
  “好了,现在我们不是都活着吗?”谢小玉打断这些人的牢骚。
  正说话间,大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外围防线大半陷落了。”吴荣华大声喊道。
  “我们也该准备了。”谢小玉一拍苏明成的肩膀:“让你那些蛊虫出点力气,主动杀出去,先把外面那圈土蛮清理掉,他们太碍眼了。”
  “就他一个人动手,不需要我们帮忙?”法磬在一旁问道。
  “看不起我吗?”苏明成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说到实力,有谢小玉和麻子在上面压着,他绝对不敢自夸;但是说到杀人,没人能和他比,就算麻子用上裂地鞭也比不上他。
  他的蛊虫数以百万计,一放出去铺天盖地、日月无光,而且根本没有距离限制,将整个战场全都笼罩起来都行,对方就算有几百万大军,也只有败亡的下场。
  只要想一下,蛮荒之地的苗黎侗瑶各部族总人口加起来还不到百万,比之中土十几亿名百姓差得实在太远,他们却能延续至今,不但让朝廷忌惮,连各大门派也不敢随意招惹,靠的就是厉害的蛊术。
  “万一对方有高手呢?”法磬不服气。
  他这话也没错。
  说到杀人,蛊术绝对第一,但是这东西也有弱点。
  每一只蛊虫也就比普通人强一些,相当于练气入门的小修士,一旦土蛮之中有高手跑出来,那些蛊虫就只有被杀的份。
  “现在土蛮的注意力肯定都放在主城,才不会管我们这边。”谢小玉绝对有这个把握。  下级蛮兵可以靠滴血化身的办法,一化十、十化百,死多少都没关系;但是高级蛮兵这样做的话就有些得不偿失,更不用说修练魔功的那些高手,所以,土蛮绝对不会对他们采用滴血化身的秘法。
  主城里至少还有五、六百名修士,其中真人有八个之多,土蛮想攻下主城,就必须集中所有的高手。
  只要这边别打得太狠,土蛮应该不会派人过来。
  苏明成领命去了。
  难得有发挥实力的机会,他干脆把蛊池之中数以百万计的蛊虫全都派了出去。这些蛊虫瞬间被挪移到大阵的外面,如同一片乌云般铺散开来。
  围拢在戊城外面的土蛮根本没想过里面的人会主动进攻,想组织防御已经太迟了,大部分土蛮兵连兵刃都来不及拿,就被蛊虫飞到身上一口咬中。
  到处是惊慌的喊叫声与凄厉的惨叫声,比较靠外围的土蛮拔腿就跑,可惜他们再快也快不过会飞的蛊虫,跑没多远就扑倒在地。
  突然,一个手持镰刀的土蛮跳了出来,那把镰刀邪气隐隐,挥动起来有无数鬼火上下浮动,那些凶蛊只要靠近他身边,立刻会被无数鬼火围拢住。
  蛊虫细小,极难捕捉,偏偏鬼火靠感应生机寻找目标,只要有一丝生机,就逃不过它们的追踪;而且这东西有形无质,并不伤及蛊虫的外表,而是直入蛊虫体内窃取生机。
  世上万物总是一物克一物,蛊虫虽然厉害,却被阴鬼所克。
  那个土蛮连着挥动数刀,大片蛊虫死在他的刀下,他也知道大阵的厉害,只在大阵外和那些蛊虫较劲,就是不进去。
  有这个人独当一面,那些逃出生天的土蛮渐渐在他身后百丈之地集结。
  突然,苏明成的身影从大阵里冒了出来。
  他虚悬在半空中,不过离地面只有数丈,远不如真人能够在空中任意行走。
  只见他双手一挥,十几道七彩光华旋转交缠着,按照各自不同的轨迹,朝着那个土蛮射了过去。
  那个土蛮挥舞起手中的镰刀,刀光中隐隐约约显露出无数鬼影,这些鬼影挤成一团,一个个仰天长啸,看上去异常痛苦。
  那十几道七彩光华一闯入,立刻被鬼影逼住。
  不过,这些鬼影也拿苏明成的秘魔剑蛊没有办法。
  这些剑蛊看上去是蛊虫,实际上是一种法器,里面的魂魄也已经换成魔头。
  鬼影能够吸取魂魄,却拿魔头没有办法,反倒被魔头所吞,增长魔头的凶威。
  “转!”苏明成一掐法诀。
  瞬间,剑蛊如同漫天星辰般闪烁不定起来,暗时,那无数鬼影根本捉拿不住;亮时,爆闪的剑光将靠近的鬼影尽数撕裂。
  这一切都如同电光火石般,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重重鬼影被飞速旋转的剑阵斩破,鲜血四处飞溅,那个土蛮浑身上下全都是血口子,每个口子都深入肉里三、四寸,而且伤口迅速发黑。
  眨眼间,他的身体化为黑灰,随风飘散开去。
  收回剑蛊,苏明成凌空将那柄镰刀也摄了过来,这是一件不错的鬼器。
  鬼器和魔器一样都会越杀越凶,不过鬼器不会反噬,上面的厉鬼全都是没有心智的东西,不像魔器只有一个魔头,杀人越多,魔头的灵性就越强,智慧就越高,迟早有挣脱控制的一天。
  “赶快回来!”苏明成的耳边响起谢小玉的声音。
  他动作不敢慢,转身退回阵里,下一瞬间已经被挪入矿井中。
  矿井里,兵卒们全都排好队,大厅正中央有一道门若隐若现,门的四周全都是一道道光符凌空悬浮。
  “快,快到门里去,那边有人接应。过去之后不要停下,别挡着后面的人。”李光宗给兵卒们训话。
  此刻哪个兵卒敢不听?
  “快!让他们进去!”谢小玉大声命令道。
  队伍动了,走在前面的是老卒。他们三人一排,如同一条长龙似往前走着,迅速消失在门里。
  “快、快、快,不要停下。”李光宗一个劲儿催促着。
  十二里外的一处山洞里,长叔也不停催促着:“快,继续走,不要停下。”
  兵卒当然不敢停,不过,他们脸上除了兴奋,还有一丝恐惧。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过来了。
  前面那些老卒还好些,一百个人里也就少了两、三人,后面的伤兵就不一样了,特别最后才觉悟的那批伤兵,十个人能够有一半过来已经很不错。
  “你们仍旧按照现在的次序排好,等一会儿还要过两道门。现在你们报一下有多少人没过来?”
  “这儿少了一个。”
  “我们这一排也少了一个。”
  “我这一排少了两个人。”
  “我前面两排的人全都消失了。”
  兵卒们连忙回应道。
  “别对我说,你们十排一组,算好之后推一个人出来告诉我。”长叔不愿意干这种琐碎事,直接将差事派了下去。
  “长头领,那些人怎么了?”一个老卒大着胆子凑上来问道。
  “他们领到蛊虫的时候已经晚了,还将信将疑,心不够诚,所以半路上灵力接济不上,掉出去了。如果掉在深山老林里,那就要看他们的运气,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如果掉在土蛮的大营里,就只能怪他们的运气不好。”长叔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关键。
  那些被抛弃的全都是心怀叵测之辈,领了虫子之后不但没有感恩之心,反倒心存怨恨。
  对于这种白眼狼,没人愿意带他们离开,让他们自生自灭已经够仁慈了。
  “还有两次挪移。你们当中没把握的人现在可以求神拜佛,特别是那些后来才领了蛊虫的。”长叔继续吓人。
  那些老卒还好,他们互相看了看,发现前后左右的老卒都没少,所以心定许多;那些伤兵就不同了,一个个面如土色。
  原本吵吵嚷嚷的矿井变得冷冷清清,乱糟糟、空荡荡的矿道里一片死寂。
  那些阵位都已经空了,不但人已经离开,连三十六面阵旗都不见了,只有那座五行聚灵阵里有人。
  谢小玉坐在金位上,双腿交叠,在那里打坐,他旁边只剩下苏明成。苏明成没修练,他没那个心情。
  此刻,谢小玉头顶上白气蒸腾,气势正不停上升。
  苏明成在一旁看得眼红。
  他以前就听说过可以借信念之力修练,速度是平常修练的数倍,现在他总算见识到了。这哪里是数倍?简直和灌顶传功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明白羡慕也没用。
  想获取信念之力,条件实在太严苛,不但要有人真心祝告,还要能完成对方的心愿,这才能得到那一丝信念之力。
  如果平时做,就算有人信他,要完成那些零零碎碎的琐碎小事换来一点点信念之力,付出恐怕远比收获要大得多。
  有那空闲,还不如打坐入定来得实际。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苏明成探身往外瞧。
  他看到麻子走了过来,身上有些狼狈,裤腿和手臂上有不少抓痕。不过只是抓破衣服,并没有损及皮肉。
  “你怎么来了?”苏明成感到奇怪。他以为只有自己和谢小玉留守,其他人全都走了。
  “还不是那个家伙派给我的好差事。”麻子没好气地说道,伸手在纳物袋里掏出一把阵旗,全都扔在地上。  “这些……”苏明成不熟阵法,但是这段日子也不是白过,谢小玉讲解阵法他也都听了,所以很快就认出这些阵旗全都是好货色,却又各不相同,少说有十七、八种之多,其中还有很多不成套。
  “他要你趁外城被攻破时去抢这些阵旗?”苏明成立刻明白谢小玉的想法,也明白麻子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这确实是一件危险万分的事,不过也是一件无本万利的事。
  “收获不小啊!”苏明成两眼发亮。
  这段日子下来,他们这些人都明白一座大阵代表着什么。
  “这好像是‘九宫移形换位阵’。”苏明成把里面数量最多的一套阵旗挑了出来,旗面为明黄色的细麻布所制,其上画着九宫阵图,底下是一排云篆。
  “这套应该可以用。”麻子脸上总算有点笑容。
  他刚才气呼呼的样子有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装出来的,像他这样聪明的人,当然知道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不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苏明成自顾自地在那里数着。
  “九宫移形换位阵”是九根一套,每多一套,威力就翻倍,而且变化也翻倍;九套凑在一起,那威力比起他们手里的“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不知道要强过多少。
  “可以凑出五套。”苏明成眉开眼笑抓着一把阵旗:“还有两套各缺了一根阵旗,应该不难补上。”
  “这是我的。”麻子一把抢过那套“九宫移形换位阵”,他当然知道这套阵旗最好也最完整,但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完全有资格第一个挑选。
  “好好好,归你。”苏明成抢不过麻子。虽说谢小玉、麻子和他并称三大凶人,他却清楚自己和另外两个人根本不是同一个层级。
  再说,他也不怎么喜欢这套九宫阵。
  这玩意儿想发挥最大的威力,需要算计过人,而他脑子笨。
  不过,他也不认为麻子有这个本事,说到算计,谢小玉可以把麻子甩开几条大街。
  苏明成从那堆散乱的阵旗里挑出一根五颜六色的旗帜,旗面上绣的全都是锦鲤,每一条都栩栩如生,稍微卷动一下就仿佛活了一般。
  “这是‘鱼龙幻变阵’,不但有鱼龙幻变之妙,还隐含着万流入海的意思。你如果要用,最好拉上赵博和另外几个擅长水遁的人,这东西对于我们逃出去很有用处。”谢小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入定中醒来。
  麻子看了谢小玉一眼,然后很不舒服地念叨了一声:“练气九重顶峰。”
  他也是练气九重顶峰。本来在这群人里以他的境界最高,这是他唯一能够炫耀的地方,现在一下子被谢小玉追平了。
  “你应该早就可以跨入练气十重了吧?只不过你的眼界太高,没有找到合意的天地之气。”谢小玉并不兴奋。
  他今年十六岁了,在山门里,十六岁才达到练气九重只算是中等资质。
  好在他有信心追上那些天才,因为他的天地之气早就有了。
  而且这次救了那么多人,收获的信念之力足够把他顶到练气九重的极限,相当于在这个境界困了十几年的那些苦修。
  厚积薄发,不仅仅指突破瓶颈的难度小了很多,对进一步的修练也有好处。
  九重和十重就是打根基的过程,麻子不肯轻易跨出这一步,也是为了打实根基。
  “你有好办法?”麻子问道。
  “简单,找一口灵眼,然后将它转化成戊土特性不就行了?”谢小玉把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我就是这么干的。”
  “这么好运!”麻子眼睛都瞪出来了。好半天,他酸溜溜地说道:“小心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走路摔死。”
  对于麻子的诅咒,谢小玉毫不在意,径直在那堆阵旗里挑了起来。  好半天,他也挑出一根花花绿绿的旗帜。这面旗子和苏明成手里的阵旗很像,同样是丝绸布料,上面绣的是七、八只彩蝶在花丛中飞舞。
  “蝶恋花,舞翩跹,这是‘幻天蝶舞阵’,和‘鱼龙幻变阵’一样都是翠羽宫的招牌阵法。我好像没听说翠羽宫和官府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们家的东西特别多?”谢小玉随手又翻出两套风格与之相似的阵旗。
  “你管他干嘛?喜欢就收起来,没人会说你娘娘腔。”麻子一脸不屑。
  谢小玉一脸苦笑。
  他现在手里套着天魔刀轮,那玩意儿看上去就像血玉手镯,已经很娘气了;现在再配上一套幻天蝶舞阵,恐怕很多人会怀疑他不正常。
  不过,谢小玉最终还是把这套阵旗收了起来。
  苏明成是凭直觉挑上翠羽宫的东西,他的直觉一向不错,前前后后因为直觉得了不少便宜;谢小玉却知道翠羽宫的阵法别有奥妙。
  “翠羽宫的弟子多是女子,不喜与人争斗,所以她们炼制的阵旗非常有意思,戴在身上就能用,为的是方便逃跑。而且翠羽宫的秘阵全都带有遁法,‘鱼龙幻变阵’带的是水遁之法,‘幻天蝶舞阵’带的是飞遁之法。”谢小玉说这些并不是给麻子听,而是让苏明成明白。
  “这东西正好对你们的胃口。”麻子并不眼红。他精通土遁,逃命已经足够了,对面这两个人恰好缺乏这方面的手段。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什么都懂,稀奇古怪的功法一大堆,为什么就没有一门好的遁法?”麻子疑道。
  “我原来有件本命法器,虽然品级不高,却自带好几种遁法,上天入地下海都没问题,还要练什么遁法?”谢小玉只能拿谎话搪塞。
  他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其实并没什么地位,在藏经阁里只有资格接触那些杂书,正正经经的功法却很难得到。
  麻子倒也没怀疑。
  他早就知道谢小玉以前走的是人器合一的路子,本命法器大多是辅助类的法器,这样最稳妥也最安全,其中有不少本命法器自带遁法,逃命起来容易,这也符合谢小玉藏经阁出身的身分。
  他正打算再问一些别的事,突然脚底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而且这次震动一波接着一波。
  “外城肯定彻底被攻陷了,不知道土蛮会先对付我们,还是先强攻内城?”麻子喃喃自语着,突然看了谢小玉一眼,诡异地笑道:“你为什么不卜一卦?”
  “你已经看出来了?”谢小玉知道瞒不过这个家伙。他猜王晨也已经看出几分虚实。
  “我原本就有些怀疑,刚才听了你的话终于彻底明白。你原来那件本命法器应该是纯辅助的东西吧?不但有遁法,还和紫微斗数、六爻八卦有关。”
  麻子完全猜歪了。
  不过这也正常。
  谢小玉手上有专门用于算卦的铜板,对算卦又那么精通,而且算计的本事厉害无比,怎么看都像是精于此道的方家,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谢小玉以前有这个本事,现在没了,就像遁法一样。
  谢小玉不置可否,他那副模样让麻子以为是默认。
  “还是办正事吧,谁知道什么时候土蛮就杀过来了。”谢小玉叹道。
  “办正事,办正事。”苏明成将那套鱼龙幻变阵旗收了起来,只留下一根插在背后。
  谢小玉同样把一根幻天蝶舞阵旗插在背后,这才说道:“我们也可以准备了。”
  “这东西可能派得上用场。”苏明成把他得来的那柄镰刀取了出来。
  “你居然舍得。”麻子有些惊奇。
  苏明成的秘魔剑蛊是从玄冥七煞剑演变而来。
  玄冥七煞剑能借鬼神之力,这把镰刀是一件鬼器,只要用炼制玄冥七煞剑的方式重炼一下,可以一直用到真君境界。
  谢小玉一把接过镰刀,他知道苏明成的想法。
  玄冥七煞剑早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融入魔头之后,可以借用魔神之力,已经不需要再借鬼神之力了。
  鬼神和魔神各有优点,前者力大无穷,一开始只能借十鬼之力,修练提升之后,可以借百鬼、千鬼、万鬼之力,到了最后可以移山倒海,翻天覆地;后者变幻万千,从一开始的心魔,渐渐变成意魔、阴魔、天魔,到了最后可以出入万界,自由来去,无所不至,无处不在。
  修练《剑符真解》,显然更适合变幻万千的路子。
  这把镰刀也就只能当废物处理了,谢小玉把镰刀插在一个骷髅堆上。
  此刻,整座矿井处处都摆放着这样的骷髅堆。每一堆骷髅都是底下放六个,中间放三个,顶上放一个。
  这叫“九幽奈落阵”。
  从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那数不清的骷髅全都是死在阵前的土蛮。
  随着大阵被发动,矿井里阴风阵阵,冰寒彻骨。
  在戊城上空,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缓慢地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乌云中隐约传来一阵鬼哭之声,地上也阴森恐怖,尘土无风自动,化为一张张凄厉的鬼脸。
  整座戊城鬼影重重,仿佛地狱突然和阳间重合。
  “这玩意儿也该发挥作用了。”麻子搬了一个铜器过来。这个铜器有南瓜那么大,表面篆刻许多符文,顶上印着两个云篆大字——赤霄。
  “你们从哪里弄来这东西?也是挖的?”苏明成的脸色都白了。
  这东西就是赤霄紫光雷,一旦炸开,一里之内绝无活口,而且被炸死的人全都魂飞魄散,真正一了百了。
  “我要他挖的。”谢小玉一边说,一边拨动着赤霄紫光雷顶部的盖子,将它定在开启状态。
  “这有用吗?如果外面的大阵被打破,这东西肯定会被砸扁。”苏明成不知道两个人在搞什么名堂。
  “给它找个硬壳不就行了。”麻子斜睨了苏明成一眼。
  当初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结果谢小玉给了他一个白眼,现在他总算从苏明成这里补回来了。
  麻子抱着赤霄紫光雷就走,去的正是平时炼器的地方。
  一看到麻子去的方向,苏明成恍然大悟。
  那里有一座两仪炉,这玩意儿是法宝,体积大,炉壁厚实,就算整座山都崩塌也伤不到它。
  “可惜了。”苏明成又开始心疼起来。
  “那东西太重,根本搬不走,留下来只会便宜官府。”麻子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他至少还有阴阳鼎。
  四团黑云从主城那边飞来,每一团黑云上都站着一个土蛮,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如同山岳一般宏大,头上都戴着羽毛做的头冠。
  这是蛮王的打扮。
  离戊城还有半里地时,四个蛮王缓缓落了下来,就落在大阵外。
  为首的蛮王叽哩咕噜说了些什么。他看上去已经上了年纪,又痩又高,上半身赤裸着,胸前的肋骨一根根突出,简直就像一副骷髅。
  突然,他朝着戊城打了个法印。
  在他前方五步之处,一个缩小无数倍的戊城影子渐渐显露出来。如果谢小玉在这里,绝对可以认得出这是魔门的照影代物之法。
  戊城的影子一开始有些模糊,宛如烟雾凝结而成,渐渐地轮廓清晰起来,然后连细节也有了。
  老蛮王咧嘴一笑,笑容说不出的狰狞。
  只见他抬起右掌,用足力气,猛地拍了下去。
  戊城上空,一个巨大的掌影落了下来。
  此刻,戊城被一团阴风笼罩着,看上去就像一个大罩子,巨大的掌影正砸在罩子上。
  刹那间,大地剧烈颤抖起来,十几丈高的尘土朝四面八方弥散开来,尘土中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巨大的掌影抖了几抖,然后徐徐散开。
  这一掌威力无穷,不过反弹回去的力量同样巨大。
  远处,老蛮王咬牙切齿地扶着血淋淋的右手,他的手已经变形了。
  魔门法术全都凶险异常,一旦失败就要承受反噬。
  另外三个蛮王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点了点头。
  他们原本就打算四人连手施法打破护住这座城的法阵,只是到了这里一看,发现戊城外面的大阵变了,不再是原来那个白天能够隐约看到星星的怪阵,换成一座阴风笼罩的大阵。
  对付没见过的大阵,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老蛮王出手只是为了试试这座大阵的威力。现在他们知道厉害了。
  不过,这四个蛮王并不在乎,这座大阵没超出他们能够对付的范围。
  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之后,另外三个蛮王也动了。他们围拢过来,各自占据一角,四个人同时开始结印。
  这次,他们也不用什么照影代物之法,直接将法印打在戊城上空。刹那间,一座黑漆漆的“曼荼罗阵”出现在戊城上方。
  这座“曼荼罗阵”异常巨大,足以把整座戊城连同旁边的小山都笼罩在里面。  阵中央只有一尊盘坐的神魔,这尊神魔看上去很简朴,只有四只手,一颗脑袋,也没有多余的脸,只是额头上多一只眼睛,比起那些十几只手臂、七、八个脑袋的神魔平凡得多。
  但它却是三位魔祖中执掌毁灭的大自在天,是最令人畏惧的存在。
  大自在天四周、曼荼罗阵的外围还有十二尊神魔,他们全都有十几丈高,犹如一座座小山,有的盘腿端坐,有的张牙舞爪,有的载歌载舞,有的乱蹦乱跳。
  突然,这座巨大的曼荼罗阵从天而降,猛地压了下来。
  又是一阵天摇地动,震耳的轰鸣声直冲云霄。
  大地裂开了,以戊城为中心,一道道裂纹朝着四面八方延伸,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翻滚着将四面八方所有一切都尽数吞没。
  整座戊城连同旁边那座小山一下子陷下三尺,在曼荼罗阵中央,那座小却坚固的城池被震成一堆齑粉,而且整个陷入土里,山也坍塌了。
  在乱石堆里,到处可以看到粉碎的骨渣和支离破碎的蛊虫。  这些蛊虫用精血喂养,融入心魔,实力相当于练气一、二层的修士,但是在这毁天灭地般的一击之下,全都被拍得粉身碎骨。
  四个蛮王喜形于色,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为他们没看到一具尸体。
  “狡猾的中原人,好一招金蝉脱壳。”老蛮王怒发冲冠。
  他刚刚明白,戊城的守军已经用他们不知道的办法逃跑了,只留下一座空城和无数蛊虫。
  他同样刚刚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守军要改换大阵。
  因为对方算准他们会以蛮力破阵,所以布了这么一座没有任何变化的“死阵”,支撑这座大阵的正是那数以百万计的蛊虫。
  “不好!”老蛮王惊叫起来。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亮了起来,刹那间,方圆一里之内全都被白光掩没。四个蛮王齐声怒吼,他们根本躲不开,只能拼了老命硬撑。
  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四周只剩下一阵死寂。
  老蛮王站的位置最靠前。他的身体不停颤抖着,突然倒了下去,身体在倒地的过程中化为灰烬。
  这个老蛮王确实了得,刹那间的工夫,他居然还想到牺牲自己,保全另外三个蛮王。他临死之前伸开双臂,挡住大部分的白光。
  在他身后的三个蛮王总算挺了过来,不过他们也不好受,全都七窍流血,满身烧伤。
  这三个蛮王正以为逃过一劫,身后一阵波光抖动,谢小玉、麻子、苏明成凭空冒了出来。
  两条长鞭同时出手,麻子的长鞭如同暴风骤雨,一舞动起来就是漫天鞭影;苏明成的长鞭没那么惊人的声势,只是力量大了一些,长鞭所过之处,地面被压出一道痕迹。
  “啊——”一个蛮王怒声大吼,一尊赤发青脸、紫目血口的神魔虚像从他身上冒了出来。
  这尊巨魔之像伸出数不清的手臂,凌空一抓,瞬间将两条长鞭紧紧抓在手里。
  长鞭被抓住了,却不意味着这就能挡住它的攻击。神魔虚像就像扔进一把石子的湖面,荡起细碎的波纹,下一瞬间,它被震散开来。
  一道剑光破空而至,这一剑惊若闪电,快得让人只看得到光,剑光初起之时灿烂耀眼,但是飞出十丈之后就变得暗淡微弱。
  那个蛮王根本来不及闪避,他看到剑光的时候,凌厉的剑气已经在他腰间爆闪开来,绕着他的身体划过,然后他就看到自己从那里断了开来。
  一击得手,谢小玉、麻子和苏明成并没有喜形于色。四个蛮王只死了两个,还有两个活着。
  麻子瞬间遁入地下;苏明成化作一道金色的影子紧贴着积雪滑了出去,眨眼间就已经在百丈之外;谢小玉则幻化出一片五彩缤纷的光云,里面幻彩纷呈,光影浮动,美得令人神醉,让人沉迷。
  三个人的动作都很快,刹那间已经远遁。
  剩下的两个蛮王怒火中烧,他们刚准备好各自的手段,偷袭者却已经逃了,这让他们如何忍受?
  其中一个蛮王哇哇大叫,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很大的蟾蜍。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蟾蜍,浑身犹如铁铸。
  “呱——”蟾蜍发出震耳欲聋的蛙鸣,那声音让四周的大地一阵乱抖。
  它猛地扎入土里,泥土居然变得如同流水一般,它那庞大的身躯没入之后,身后的地面自动合拢了起来。
  那个蛮王驾起一道黑云,在后面紧追不舍。
  开战之初阻拦谢小玉进城的那条蛇魔也是他养的,他本人在和一个真人交手,根本脱不开身,所以将蛇魔派了过来,结果蛇魔挣脱束缚,这对他绝对是巨大的打击。
  经一事长一智,他现在再也不敢让神魔脱离视野之外。
  另一个蛮王同样已经完成准备,双手各浮现一座“曼荼罗阵”,头顶上悬着一座“曼荼罗阵”。
  看了看迅速飘飞的光云,又看了看雪地上一道蛇行般的痕迹,他最后还是朝着光云追了过去。
  这个蛮王一步跨出就是十几丈远。
  他原本是飞天夜叉,修练魔功之后,飞遁之术变得越发厉害,转眼间,他已经化为一连串残影,速度快到极点。
  他的速度极快,前面那片光云也变得极快,而且飘忽无常,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一会儿钻入密林,一会儿飞上山巅,简直就像和身后的蛮王追逐嬉戏,惹得蛮王怒火冲天,嘴里哇哇大叫。
  戊城再也不存在了,只留下一个浅坑和一堆崩塌的乱石。
  突然,一片乱石滑落,谢小玉、麻子和苏明成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乱石堆上。
  他们根本没有逃跑。
  魔门有照影代物之法,还有以物代身之法,两者源出一脉。
  谢小玉有天魔刀轮,麻子有裂地鞭,苏明成有赶山鞭,前两件是真魔器,后一件也灵性十足,全都能够当做替身来用。
  他们以各自的兵刃引蛮王追赶,自己却遁入“九宫移形换位阵”,瞬间挪移到五里之外。
  等到两个蛮王分别追着两个目标离开,他们再次发动“九宫移形换位阵”,回到这片废墟上。
  麻子朝着两仪炉奔去。他冒险来这里,就是想看看这件宝贝是否还能用。
  跑过去一看,他伤心透了。  炉子的上半部还算完好,下半部却被炸成五、六块,想修都没办法修。
  谢小玉和苏明成却另有目的,两个人同时放出十几道光华。
  这些光华只有豆大一点,在废墟间盘旋飞舞着。
  它们的速度极快,在半空中拉出一道道纤细的光丝。
  这就是计划的最后一步。
  在他们还没出发之前,就已经制订整套计划,计划的关键就是那数以百万计的蛊虫。
  先骗兵卒们上当,以自家精血喂蛊,再斩心魔融入蛊中,将毒蛊转化成魔蛊。
  换成平时,这些兵卒顶多支撑半月就会被魔蛊反噬,吸干浑身精血而亡。只有在战场上,魔蛊能够饱食血肉魂魄,这才安心听命。
  不过,这些魔蛊绝对不能一直养下去,它们反噬起来可不得了;也不能任由它们四处飞散,魔蛊害人的话,业力会算在他们俩头上,所以计划最后一步就是借土蛮之手,将这些蛊虫尽数杀死。
  杀死蛊虫还不算完,那百万心魔并不会死,必须把它们也解决,否则也会害人,所以谢小玉才准备一枚赤霄紫光雷。
  此刻,这片废墟上到处都飘浮着魔元精气和残存的心魔神念,在岩石的缝隙中甚至还有一些漏网之鱼。
  这一切对于迷心剑蛊和秘魔剑蛊来说,绝对是滋补的佳品。
  每一只剑蛊都欢快地飞舞着,所过之处,四周的魔元精气和心魔神念都被吸取一空,时而它们也会飞扑下去将漏网的心魔吞噬入口。
  它们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清丽,也越来越柔和,原本是明亮的一个光点,渐渐变成朦朦胧胧的一片。
  苏明成的秘魔剑蛊的变化还算小,谢小玉的迷心剑蛊原本只有青碧二色,现在也分化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彩。
  以前他非常谨慎,不敢凑齐七情,只取了怒、惧两情;自从把天魔分身招来之后,他就再没什么顾忌,反正已经招来一头恶龙,再多几头饿狼又能如何?
  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所以借此机会,他重新祭炼这些剑蛊,把缺少的喜、忧、爱、憎、欲五种心魔全都凝聚出来。
  突然,他心头一动,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只见他随手一招,他的那些剑蛊全都飞入手中。
  “给我爆。”谢小玉捏住法诀猛地一指,所有剑蛊同时发出刺眼的光芒。
  剑符可以一次激发所有的剑气,威力极强,不过剑符也会损毁。
  剑蛊要强悍得多,而且这东西有魔头潜伏,魔头最懂得趋利避害,当然不肯自杀。
  只听到一连串清晰悦耳的金属碎裂声,所有的剑蛊都变成一堆碎屑,只留下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硬壳。
  这是剑蛊的精华。
  那些魔头为了抵御剑气的爆发,将剑蛊身上所有的精华全都转移到这一小片背壳上。
  这些背壳玉润珠光,颜色也各不相同,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缤纷,煞是漂亮。
  突然,所有背壳飘浮在半空,慢慢融合在一起,七彩光华也合而为一,变成了一道氤氲朦胧的白光。
  不过白光中又隐蕴七彩光华,迷离变幻,炫彩万千,让人不知不觉中沉醉其间。
  “借战火行杀戮,以亡魂铸炼炉,百万心魔尽化虚无……”谢小玉脸色苍白,嘴里喃喃自语着。
  他炼成此剑的一刹那,无穷的记忆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每一头心魔就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那两千名老卒、五千名伤兵全都有各自的经历,有些人遭遇之坎坷,比起太虚道尊不遑多让。
  虽然只是一刹那,他却仿佛经历几千个轮回,遍历人世间一切喜怒哀乐。
  突然,谢小玉仰天长笑。
  他想起自己离开家时的不舍,想起拜入山门时的欣喜,想起初闻大道时的兴奋……所有的一切都恍如昨日。
  “赶快醒来。”麻子大急。他看得出这是入魔的征兆。
  “他怎么了?”苏明成也冒出汗来。这时候节外生枝实在太要命了。
  更糟糕的是,他修练的路子和谢小玉一模一样,谢小玉出事的话,他恐怕也逃不了。
  “这家伙太贪心,从来没有炼过器,居然一上手就玩得这么猛。”麻子轻声骂道,咒骂中还带着一丝不甘。
  谢小玉炼丹之术无与伦比,又精通制符,唯独在造器上没什么建树;没想到现在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恐怕这家伙在造器方面的天赋不比炼丹差多少。
  麻子很郁闷。
  突然,远处一阵愤怒和咆哮滚滚而来。
  “原来你们在这里,好一招移花接木,实在气煞我啦!”
  话音落下,一串残影破空而至。
  “快走!”麻子拉住谢小玉,就想往来的地方跑。“九宫移形换位阵”限制极多,从哪里出来,就只能从哪里进去。
  让麻子意外的是,他居然一把拉空了,谢小玉的手臂如同泥鳅一般滑溜溜的,从他手里滑了开去。
  “来得好,我正要找人祭剑。”谢小玉一挥手,将一团白光抛在空中。
  白光中隐约可见一片铜钱大小的圆形薄刃,表面散发着珍珠光泽,漂亮得令人心悸。
  这把飞剑未必很强,只是妙在天成。
  谢小玉从纳物袋里抓出一把剑符拍进飞剑里,这把飞剑另有玄机,它还是一件上品符器。
  这一切都在转瞬间完成。
  那串残影已经破空而至,一座“曼荼罗阵”脱手飞出,那个蛮王含怒出手,所以一点话都不啰嗦。
  “砰——”
  谢小玉的身体瞬间化为了一片光云。
  “曼荼罗阵”一下子压了下来,光云稍微挡了一下就被压得四散纷飞,地上又压出了一个大坑,这招和麻子的移山换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麻子和苏明成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不知道谢小玉是死是活。
  光云散去,坑中并没有谢小玉的踪影。
  他逃了。
  谢小玉对麻子的移山换岳非常熟悉,所以他知道这类法术不能挡,只能躲,而且一般的躲闪之法没用,因为这类法术会锁定气机,让人动弹不得。
  不过,要破这招也不难。挪移、移形换位都可以轻而易举躲开,除此之外,五行遁法、光遁、影遁、云遁、血遁……能够躲开的遁法有一大堆。
  “幻天蝶舞阵”所带的遁法属于云遁的一种,可以化云来去。
  那个蛮王看到一击不中,抬起另外一只手正打算来第二下时,突然听到身后骤然响起一阵如泣如诉的叹息。
  一片光云疾掠而至,光云中飞出一把刀轮。
  没有数亩方圆的血焰,也没有数十丈长的刀光,这把刀轮缓缓飘了过去,瞬间已经到蛮王面前。
  蛮王神情凝重,那如泣如诉的叹息声刚起,他就感觉到阵阵心悸。
  他知道这东西不好对付。
  不过,蛮王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他修练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罗》乃是魔门之中至高大法,攻防一体,奥妙无穷。
  瞬间,蛮王头顶上那座“曼荼罗阵”扩大数倍,脚下也浮现一座“曼荼罗阵”,他所在的空间仿佛一下子和这片天地隔绝开一样。
  刀轮停住了,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前面。
  天魔无所不在,无处不至,但是那把刀轮做不到。它只不过质地比较精纯,前前后后被凝练无数遍,并没有斩空破虚的能力。
  那如泣如诉的魔音同样也传到谢小玉耳中。此刻他正包裹在一片残云中,那丈许光云刚好能够将他掩盖起来。
  魔音入耳,谢小玉的身体猛地一震,那无数回忆瞬间消失,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立刻清醒过来。
  刚才的凶险让他一阵害怕,不过他马上意识到此刻危急万分。
  “走!”谢小玉大喝一声,将飞剑招了回来,朝他们刚刚过来的地方冲去。
  那个蛮王怒目而视,但是他腾不出手来,他和天魔刀轮僵持住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震耳的蛙鸣,震得大地乱颤。
  巨蛙未到,一条细长的身影飞扑而至。
  那是裂地鞭。
  麻子欣喜异常接住长鞭,紧随在谢小玉身后,朝着来的地方冲去;苏明成比麻子更快,因为他早就把赶山鞭收回来了。
  一阵波光抖动,谢小玉的身影消失了,麻子和苏明成几乎同时闯了进去,天空中一道艳红色的光芒忽地一闪,天魔刀轮也瞬间没入其中。
  “你们别想逃!我知道你们肯定跑不远。我会抓住你们,把你们撕成碎片!”那个虚空而立的蛮王仰天怒吼。
  伴随怒吼声的,还有越来越近的蛙鸣。